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布受天下】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书名:五福既安 作者:阿试 文案 一二三四五,上山打老虎,老虎没打到,招来高帅富,夫君有几个,我来数一数,数来又数去,一二三四五。 练手之作,谢谢捧场!放心,懒作者弃疗不弃坑! 内容标签:种田文 穿越时空 搜索关键字:主角: ┃ 配角: ┃ 其它: ================== ☆、自挂东南枝   “……打哪弄来的漂亮小姑娘?小脸可真嫩!”   这一把慈祥又带点猥琐的中年女低音是在说自己么?   好吧,果然是我……   杜悦慈恍惚中感觉脸蛋被捏了一把,干燥劲瘦的手指掐了一下颊边软肉,这双手又移到右手手腕上一摁,标准的号脉姿势。   姐现在背部火辣辣的,可能有擦伤,额上胀痛,应该有个撞到的肿块,肚子饿得疼,最重要的是小腿胫骨剧痛!说不定骨折了!救命恩人是不是没经验?不知道积水潭医院骨科最好?或者找来的是没公德的999,非要千里迢迢把我从南三环丰台家中拉到北五环的清河急救中心?按999的尿性,途经多少三甲医院也不停哒!还只有个老中医值班?下次您可走点心呐!一定要打正规的120!没看我现在一根指头都动不了么!万一耽误治疗,等姐醒了投诉你丫个999!   心中OS无限的杜悦慈完全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各种天马行空的吐槽,和沉重的眩晕感一起在脑中盘旋,让她险些再次昏过去,直到另一个清竹玉罄般干净的嗓音响起,“……我不知道!”   啥!?昨晚发生了什么!?   一双熟悉的爪子摸向杜悦慈的脖子,似乎要确认一下这儿是不是有上过吊的痕迹,杜悦慈拼命睁开沉重的眼皮,想翻个白眼未果,耳中听着男声无奈地缓缓叙述‘午夜惊魂’,一边拼凑自己的记忆。   昨晚看到老板祝贺她顺利通过试用转正的邮件,杜悦慈一时兴奋,给爹娘买了个养老分红险,给大哥送去一份环球游艇百日游的蜜月大礼,在好友圈里发了一堆红包,淘宝购物车全下单,挥霍光半年试用期攒下的工资,小酌一瓶红酒和百利甜,倒头在床上HAPPY地昏睡过去。半夜内急,摔了一跤,头磕马桶边上,疼晕了。哪知再恢复知觉,就被老女人调戏了一把!   今个儿的微博热点肯定有一条新闻是:白领女子深夜醉倒马桶边上血流成河为哪般?请跟随我们的镜头走近科学……   宝宝表酱紫上头条啦!嘤嘤嘤!   “……昨晚刚睡下,听到有人喊了一声救命,出去转了一圈,才发现人在屋后那棵石榴树上……我想叫醒她,不小心……没接住……”   恩人!如果你长得帅,我一定原谅你!还有,从我家厕所到你家树上的过程呐?   “看这身衣衫,料子挺特别,难道是个逃家的大小姐被人劫了财?”   还是那双熟悉的老爪子揪起杜悦慈的睡衣衣襟摩挲,不过马上有英雄救美,给她盖上被子。这床被子一定是今天刚晒过的,暖烘烘的又蓬松,有阳光的味道!她贴身小裤裤外穿着一套白色纯棉套头睡衣和同款睡裤,外面拢了一件真丝交领睡袍,下摆有墨竹纹而已,可不是什么特别的衣料。   “抱也抱了,摸也摸过,你这会害羞个什么劲?我看……”   “我,我,去弄点吃的……”   “你都这个年纪了,说正经的……”两人的声音出了门渐渐远去,杜悦慈只隐约听到‘亲事’二字,感觉这一幕太特么地熟悉了!跟爸妈之前逼婚大哥一样一样滴!自从大哥被迫无奈出柜出国领证之后,家中的男女双重奏火力就转向了刚毕业的她……   杜悦慈忽然对门外那位会做饭的帅哥起了惺惺相惜之心,‘同是天涯单身狗,爹娘相煎何太急’!   ************************   浑身疼痛时睡时醒的杜悦慈在一股焦糊味中不甘不愿地真苏醒过来了,离鼻子很近的这股异味显然很有可能成为自己的口粮,再晚醒一会,资深吃货的心肝脾胃肺都会好痛!   床边坐着一个清俊男子,侧脸线条柔和,有个挺拔的鼻梁,长眉入鬓,唇形饱满若丹涂,脑后绾起的长发比自己精心保养的三千黑丝也不遑多让。除了手里拿着的那碗黑黄黑黄的东西,从上到下都是个音优貌美的大帅哥!   “咳咳……”杜悦慈想开口跟帅哥打招呼,不小心呛着自己口水。   没有KISS就睁眼的睡美人吓着王子了,受惊的帅哥扭头看到她,腾地站起身,险些摔了手里的碗,磕磕巴巴地语无伦次,“你,你,我,……”   杜悦慈遗憾地瞟一眼稳稳端在帅哥手中的瓷碗,清清嗓子,“你好……”后面一串话自动消音,因为,眼前的帅哥真是出乎意料地让人惊艳,一袭青衫,高大白净,斯文俊秀,瞳若点墨,长长的睫毛扑闪着,一幅不敢直视的窘迫模样,脸红红的暴可爱。   含蓄地收回打量的目光,杜悦慈感受一下身体状况,腿没那么疼了,衣衫完好,不渴,不内急,如果那碗怪东西拿出去,可能会觉得有点饿。然后她试着撑起身子坐起来,时不时偷瞄两眼帅哥,看他手足无措,想上前帮忙又不好意思的样子很感慨:这么腼腆纯情的男生难得一见呐。   坐定抬眼,杜悦慈眼底笑意倏地凝固了——这特么的一跤摔到横店古装剧拍摄现场来了么?!   雕花槅扇架子床,锦缎被褥绡纱帐,古旧横梁木桌椅,窗外蝉鸣微风送花香,湛蓝的天空和她的心头一样空荡荡……这儿肯定不是家里那个雾霾重重、采暖季单双号限行的国际大都市北京啊!!差着季节好不好!!就算被拐卖,也不会直接出国,一下扔到南半球吧!!她脑子完全懵了,眼眶一红,热泪弥漫,绝望中隐含一丝希冀看向帅哥,“这儿是哪?”   “霍阳……姑娘你怎么啦?!哪里疼?……这个,我不是坏人,这儿真是霍阳城!……你别哭!……要不要喝点粥?”   泪雨滂沱的杜悦慈一幅‘我心痛到无法呼吸’的模样崩溃大哭,帅哥劝慰半天毫无效果,坐立难安一阵,终于落荒而逃。   独自悲泣许久,杜悦慈心里已经接受事实,自己可能、或许、大概、MAYBE是穿越了,一想到再见不着父母和哥哥,泪珠子就淌个不停。哭累了,一头栽倒在枕头上,木然望天,慢慢梳理头绪。   忽然一阵仓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帅哥去而复返,掀帘而入,衣衫微有凌乱,额角渗汗,急喘几口气方开口,“你哪儿不舒服?别担心,江大夫马上就到!”   见了他脸上的担忧之色,杜悦慈心头一暖,重新爬起来整理衣襟,“我没事,谢谢你。就是想到再也见不到……”说着眼泪又簌簌掉落。   帅哥目露了然,踯躅一下坐到床边,递给她一方洁白的绣竹纹帕子,轻叹一句,“别哭了,你爹娘在天之灵也不希望看你如此伤怀。”   杜悦慈噎了一下,这话太不吉利了,抬起泪汪汪的双眼盯着他,发现他的眼眶也有点发红,垂头默默接过帕子。   正当两人执帕相看泪眼,无语凝噎时,门外迈入一位白袍银冠的中年妇人,面如满月,笑若弥勒,身材高挑丰满,仍旧是熟悉的嗓门,“哟,这是怎么的?我要不要回避一下?”   帅哥一扔帕子,扭头冲出屋子,“我,去倒水!”   杜悦慈眼尖瞄到他的脖子都红了,心下甚慰,穿就穿吧,至少运气不错,安全无虞,第一眼见到的是个老实正直的单身美男,只是可怜了爱女如命的老爸老妈……   想着想着她眼圈又红了,床前自觉坐上凳子的中年妇女伸手抚她的脑袋,“好啦,好啦,这番没遭什么大罪,别哭了。”   杜悦慈想到这大妈爱动手动脚的习性,哭不下去了,憋着泪礼貌致谢,“多谢这位大娘,呃,大夫……我叫杜悦慈,请问您贵姓?”   “免贵姓江,”大妈笑眯眯地给她号脉,拉起家常,“谢我干嘛,出力的又不是我。”   杜悦慈小脸微粉,顶住了中年妇女一贯的恶趣味调侃,气定神闲地开启闪避技能,施展歪楼功夫,“不知道我的腿多久能好?”   “骨头没事,伤口别碰水,勤抹药,一个月就好。”   “会留疤么?”   “……小姑娘还计较这个……”江大夫瞟过来的小眼神带着丁点鄙夷,“放心吧,包你没事!”   “实在太谢谢您了。”杜悦慈很纳闷,自己好歹是个要啥要啥的萌妹纸,肿么不能关心下留疤问题,又不是剑心SAMA!   “昨晚怎么挂树上去的?”   “我也不知怎么回事!晚上一个人在屋里喝了点酒,摔了一跤,醒来就躺这儿了……”杜悦慈说着说着又想泪奔了,这都什么倒霉催的破事嘛!   “你是哪里人士?”   “我家在北京,不晓得离这里多远,许是回不去了……”话音未落,杜悦慈两条宽面条泪稀里哗啦流下来。   大妈叹口气,“好歹是个姑娘,怎生如此能哭!”   杜悦慈使劲按捺悲伤的情绪,逐渐平静下来。感觉大妈除了爱打趣人之外,确实是个尽责的好大夫,碎碎念了一堆医嘱,给自己把腿上绷带换了,见到帅哥遗留在桌上的那个碗,还不忘吐槽一句,“伤好前吃清淡点,就别让他靠近厨房了。”   “我会做饭。”杜悦慈有些不好意思,身无分文还开口要东西,实在是面上烧得慌,“……那个,有拐杖么?”   “唔,拐杖呀,”大妈思索一下,抬脚往外走,“我先走了,让那小子给你弄去。”   不一会,换帅哥进来支支吾吾地问她‘拐杖’要什么样的,杜悦慈友好地请他坐下,认真地感谢一下救命恩人,“我叫杜悦慈,多谢你救了我!还不知道你怎么称呼呢!”   “秦文挚……”后面两字几乎自动消音,要不是离得近,根本听不见。   “真不好意思,我也不知道怎么到了这里,给你添麻烦了,实在对不住呢。”   “这个,没什么,你别客气,我一个人,不是,我……”   秦帅哥窘迫得紧,舌头都快打结了,让杜悦慈本来低落的心情轻松不少,又不忍心他如此不自在,自觉转移话题,伸出指头在被面上大致画了个可拄在腋下的拐杖样式,“这种拐杖有没有?”   “我可以试试看……”   “真的?你好厉害!”   可能杜悦慈的称赞和眼里的崇拜过于货真价实,秦帅哥这次耳根连脖子一起红了,讷讷地不知道嘀咕什么,“不用……太早下地……好好养伤……”   “没关系的,有拐杖了会方便许多。我做饭挺好吃的,想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杜悦慈轻轻扯了扯他的袖子摇一摇,满怀期待地用眼神努力表达‘让姐下厨有肉吃’这个讯息。   秦帅哥抬起面红耳赤的脑袋,无辜又无措地扫她一眼,慌乱地点头,“我这就给你做……”然后轻轻把袖子从她爪子里扯出来,同手同脚地走了出去。   杜悦慈吁出一口气,拿过床头矮柜上温着的茶壶,倒出适口的凉白开,心底暗暗感激秦帅哥的体贴和细心,决定一会能下床了,一定使出浑身解数,发挥出大学四年在厨艺培训班学到的十成功力,给他做顿好吃的!   秦文挚果然是个手工达人,须臾片刻便带进来一副轻巧的竹拐杖,大小身高完全适合杜悦慈用,还细细打磨光滑,一点毛刺都没。她开心地下床试用,发现自己的拖鞋好似没随身穿过来,地上放着一双崭新精致的绣花鞋,大小刚好合适,绵软又舒服。秦帅哥简直是个多拉A梦!   杜悦慈第一时间问厕所在哪里,快熟透的秦帅哥领路去了净房,慌不择路地闪身不见人了。看着半新不旧还算干净的马桶,和边上一盒不知什么味道的香,以及跟树叶一样粗糙的暗黄草纸,她做了半天心理建设,才把人生大事解决完,了无生趣地往外挪……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不定期的慢……请勿嫌弃…… ☆、来一锅蛋炒饭   抬脚迈出卧室门,是个桌椅齐全的小小正堂,对面梢间看来是秦文挚的书房兼这几日的卧室,正堂门外一个不大的院子一览无余。两米高的青砖墙下一圈茂盛的花木矮树,两扇普通木扉虚掩着,连影壁都没。正堂右手边的屋子挺大,不知道干嘛用,左手边小三间屋子,看来是厨房和柴房,有一丝白蒙蒙的蒸气蒸腾而上。   这是在煮东西?   杜悦慈好奇地看一眼花圃边上假装看风景的帅哥,远看更是赏心悦目,一米八五以上的挺拔身材看起来就很靠谱,没有一般男孩那种不自觉的驼背塌腰佝偻感。   秦文挚手足无措的走上前,面色酡红,张口只有蚊子细的声音,“……烧了热水……不能洗……那个,先擦擦……”   真是贴心小棉袄!脸再红也挡不住你的帅!杜悦慈双目闪闪发光看着他,刚想应承,念起要做饭,还是保护一下水资源,吃饱再洗吧。“我先做点吃的。你饿不饿?”她边说边一瘸一拐往厨房进发,大有捋起袖子干一场的气势。   “家里没什么菜了,肉也没,那个,你需要什么我马上去买。”秦文挚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或许离了她明亮迫人的眼神压力,说话顺溜许多。   “有米面和调料就好,”米虫哪有点菜的资格,杜悦慈无所谓地答,正想炫一把自己的厨艺,不过一眼看到灶台下红通通的炉火和柴火,马上改口,“就是火候得你帮忙弄一下,我还不太会使灶火。”   “要不……我去买点吃的?”   “真的不用!放心,保证好吃!”   杜悦慈回眸笑看他一眼,虽然更习惯用煤气灶和电磁炉,但野外生火搞烧烤也难不倒她,自己不过是谦虚几句。她打量一下厨房的东西,看到米和面,还有几个鸡蛋,想想自己咕咕叫的肚子,决定来一锅最简单的蛋炒饭。把拐杖放一旁,她打开炒锅盖子,里面似乎正是之前那碗不明物体的来源。   一直呆站着的秦文挚突然跑过来,端起锅往外走,“我去洗锅……”   乐得合不拢嘴的杜悦慈目送他跌跌撞撞地跑出去,转头识别一下灶台上干干净净的油盐调料罐子,从旁边一口深锅里舀出热水,洗刷崭新的厨具、餐具和刀具。整个厨房,除了被烧得黑乎乎的那口炒锅和灶台,都是干净得很,真不知道帅帅的恩人哥哥是怎么活这么滋润的,难道这个霍阳城已经开始有外卖服务了……   鸡蛋放水和盐打成汤,帅哥拎着光洁一新的锅回来了,杜悦慈估算了一下分量,淘米煮饭,秦文挚自觉打下手,添柴煽火。   几乎没用过的厨房什么都齐备,唯独少了好用的锅铲,而且锅也重得颠不动。不过这些小问题难不倒杜悦慈,她飞舞着最大号的勺子,挥洒自如地把蛋液均匀地拌到米饭上,保证粒粒米饭都被黄澄澄的蛋皮完整地包裹住,加上盐、糖、酱油,片刻功夫,一大锅‘金包银’的蛋炒饭新鲜出炉。   她盛出两碗放在身后的小桌上,拿起两双筷子,拐杖也不用了,直接单脚蹦过去坐下。看到他还在呆愣着,扯扯他的袖子,把筷子塞他手中,“快吃啊!”   秦文挚回神坐下,挖了一口放入嘴里,立刻被这锅色香味俱全的蛋炒饭征服了。   “真好吃!”刚开口他就捂住嘴,咽下米饭才继续说,“你做的饭好好吃!”   “喜欢就多吃点!”手艺被人称赞是最幸福的事,杜悦慈满足地埋头品尝美食,这种天然无公害的古代稻米真的好香!   一锅蛋炒饭四碗的量,秦文挚一个人吃了三碗,险些蹲不下去,非常赧然地叨咕,“实在太好吃了,忍不住……”   “你真给面子!敞开吃就是了!”   “一会我去买菜,买点肉和青菜,你看,再要些什么?”   两人一边收拾厨房,一边讨论晚上菜单,外面有人敲门,秦文挚冲洗干净手中的碗筷,去角落里净手,放下衣袖整整衣衫,出去迎客。杜悦慈擦着灶台,等她完事,秦文挚折返回来,手里拎着一个食盒。   “这是江姨让人送来的,以为我们没吃饭。”   “呀,那晚上的菜就有了?”   看她很感兴趣的样子,秦文挚打开食盒,里面是一大碗类似酱肉的荤菜,一碗丸子和一碟青菜,还有几个咸鸭蛋和馒头。   杜悦慈习惯性靠近闻了一下,温热的菜肴气味挺淡。   “你要不再吃点?”秦文挚以为她没吃饱。   “我饱了。只是好奇这菜怎么做的,为什么……嗯,感觉不够香?”   “我今天是第一次吃到这么香的蛋炒饭。”   “以后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帅帅的男人露出干净明亮又腼腆的笑容,嘴角有颗可爱的小梨涡,直接电瞎杜悦慈的桃花眼,太犯规了!   “我想洗个澡。”   杜悦慈话音一落,刚才还阳光灿烂、帅得难以直视的男人顿时化身麻辣小龙虾,手忙脚乱出了厨房,“……我,去备水。”   偷笑一会,杜悦慈起身伸了个懒腰,把食盒镇入浸凉的井水里,等晚饭再处理,慢慢撑着拐杖在院子溜达,看着秦文挚红着脸低着头跑进跑出,给她准备一桶热水,心底感觉暖暖的,再次确认自己运气真的好好,居然倒霉触底后,中了个特等奖,遇到如此优质的好男人。再观察观察,真合适的话,哪天来一出以身相许报君恩,直接傍上长期饭票和解决终身大事。   对啦!古代的孤男寡女同住这么些天,不配CP会不会被浸猪笼?!这个问题粉严重!一会可得好好问问!   ************************   举起受伤的右脚架在高几上,杜悦慈坐在齐腰高的澡盆子旁边,简单擦洗了身子,还费劲巴拉地把头发洗了。这古代的澡豆和木槿叶用起来也不差嘛,窝在小院子里晒太阳的她,闻着身上淡淡的皂角味和说不出来香气,微醺的五月风,吹得舒适,整个人懒洋洋的不想动弹。秦文挚被她拉来作陪,两人之间的小几上摆着茶水,美其名曰‘浮生偷得半日闲’,实则东拉西扯地开始套关系问情况。   “和我说说霍阳城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吧?”   霍阳是个典型的南方城市,河道发达,一条瑞河呈倒马蹄型穿城而过,把城区分为三部分。几乎绕城一周的河水险些把中城围成一个岛,只在北边最窄处建起一座大城门,连接两边河道。此门被称为太平门,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左右有直通跨河的石桥,据说城门一关,桥头一封,不论兵祸天灾,俱都止步于城门之外。西城近丘陵,田少林多,东城则是大片上等水田,南边一排巍峨大山,有条瀑布飞流直下,据说源头是翻过这片大山脉那边的大海。瀑布砸下来形成的深潭名曰‘玉龙’,成为一条小枫河汇入瑞河。秦家小院子正位于西城南角,离玉龙潭颇近,靠山面河,附近是各种别院小庄,景致不错。   “那晚,你的家人有没有一起……”   “没有,我多数时候一个人住。为什么这么问?”   秦文挚小声地说,很早以前开始,海那边时不时有没见过的布料、木器等顺瀑布而下,坠入潭中,偶尔还有浮尸飘起来,把附近打猎捕鱼的村民们吓得不轻,现在久而久之,大家也习惯了。   杜悦慈满脑黑线,这地方南边的海水会倒灌?你的意思是,我跟浮尸是一样的来历?只不过命好没死?还大半夜爬你家后院,自挂东南枝?   “我不知道怎么到的这儿,家在很远很远的地方,可能这辈子都回不去了……”杜悦慈忍着心头的悲伤,拼命说服自己,现在不过是被老板外派到国外常驻,见不到家人是正常的。   “杜姑娘,你別伤心,有缘自能相见。”   “谢谢!你也是一个人住?”   “……上个月我娘去世,就搬到这儿来了……”   “对不起!你也别难过。”杜悦慈握着他的手,很诚恳地安慰人,“那个,叫我阿慈吧,我叫你阿挚可好?”   “……好。”又是蚊子音。   她张嘴想再说些什么,门扉一响,吱呀一声被推开,眼熟的大妈换了一身杏红长裙又来了,豪迈地大步跨进来。秦文挚的手跟碰到火似的抽了回去,跳了起来,一下蹦到一丈开外。杜悦慈继续黑线,如果不是院子太小,这人恐怕会跑没影吧……不管心中怎么腹诽,她还是站起来给ANOTHER救命恩人SAY HELLO。   “江大夫,您好。”   “又打扰你们了?”   被打趣的杜悦慈嘴角一抽,看一眼旁边又说不出话来的帅哥主人,认命地以客居的米虫身份招呼大妈坐下。秦文挚瞟到江大夫含笑的模样,飞速丢下一句‘我去倒茶’跑屋里去了。   笑眯眯的江大夫坐在秦文挚的椅子上,又开始打量一番杜悦慈。杜悦慈保持面部微笑,暗地扫一遍身上穿着,她那套内外睡衣貌已经换下,目前身着一套月白细棉中衣,外面一件粉色交领薄纱长衫,同色小绣鞋和发带,都是秦帅哥友情提供,合体整齐,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吧?   “秦家小哥儿有些话不好意思说,我也算打小看着他长大,就替……”   “江姨!你先喝点茶!”秦文挚满脸通红地放下一盏热茶,有些无理地打断谈话。   江大夫不耐地端起茶盅小嘬一口,“女人说话,男人少插嘴。”   此言一出,杜悦慈震惊了,恕她眼拙!面前这个衣饰简洁、脸上刻纹、鬓染风霜的中年大妈,原来是个女王范?!   秦文挚垂死挣扎,“……您别这样!”   “那你来?”   如果说杜悦慈还瞧不出来大妈是什么意思,那就真是个棒槌了,虽然隐约觉得江大夫对她一个天外来客如此急切地‘信任’有些不解,但出于被逼婚的同情,义不容辞要站在帅哥一方。   “江大夫,我初来乍到,什么都不懂,还请你多多指点。”看见秦文挚又上火了,她赶紧补充,“如果事关阿挚,还是让我稍后和他商量,再找您帮忙,你看可好?”   江大夫啧的一声,开始撵人,“行行行,你一边去,我跟小姑娘说户籍的事,这总行了吧?”   秦文挚嗫喏地退进自己书房,留两个女人慢慢聊。   杜悦慈陪着小心问,“江大夫,您是说我得上个户籍?我这样什么都没有的人,要怎么办手续?”   “这个简单,你是个女孩,虽然说不清来历,但拿出五十两白银,知府大人那就好说话,一般不会有什么问题。”   “请教下霍阳城的米价几何?”   “好像,一斗五十文吧。”   杜悦慈有点迷糊,开始皱眉心算,一斗好像十五六斤?那大概三、四文一斤米?一两千文,五十两至少可以买一万两千多斤米,相当于六吨……   她弱弱地问,“上户籍可有期限?”这么多钱,哪怕借贷,也得好些年才能还得起,看来得早些想法子挣钱。   “钱倒是小事,文哥儿他娘之前存了些银子在我这儿,五十两还是拿得出来的。”江大夫顿了一下,端茶抿一口。   “那是阿挚母亲留给他应急的,如果期限比较长,我想先试试自己挣。”   “这只是一桩。另一件事,他年满二十,要开始交‘无丁税’了,也是一年五十。”   杜悦慈刚想问这什么税,听见屋里哐当几声,赶紧问,“还有什么是我需要知道的?趁阿挚没出来,您快说。”   “定亲就能住一块,成亲才能生……”   “江姨!”秦文挚跌跌撞撞冲出来,满头大汗,张口结舌不知道说什么好。   “好啦,我最近比较忙,这几天再过来。”江大夫掸掸衣摆,气定神闲起身离开,嘴里不忘嘀咕,“名都叫上了,还不抓紧点……” ☆、晴天霹雳一声响   呆滞的杜悦慈有些茫然,凝眉思索江大夫略显怪异的一言一行,希望能理出个头绪,一时没有注意身边人的动静。秦文挚看她沉默不语,嘴唇微动,许久,叹息似的丢下一句,“江姨的话,你别放在心上。”转身又往书房走。   被他一语惊醒的杜悦慈一激灵,回首叫住他,“阿挚,我有些事不明白。”她撑起拐杖,跟在他身后一起进屋。   秦文挚低垂着脑袋,回头搀她一把上台阶,两人在书房里坐定,他闷头闷脑地说,“你问吧,我定知无不言。”   “我住这儿会给你添什么麻烦?”   “你安心住下就好!”秦文挚猛一抬头,有些着急,神情诚恳无伪。   “和我说说你的事吧?”   秦文挚抬头定定看她,杜悦慈歪着脑袋含笑与他对视,认真听他叙述。秦家祖上曾出过状元和阁老,算是霍阳城里颇有地位的乡绅一族,在东城有深宅大院、万顷良田。当然这是曾经,到秦文挚母亲这辈,因为家里不事生产、游手好闲的人口太多,早已入不敷出,花架子都摆不起来了。他的父亲几年前病逝,母亲有太多孩子,根本顾不过来他一个小小庶子。等他母亲上个月咽气,唯一的嫡姐成了当家人,毫不客气地把他扫地出门。虽然从他十岁之后,大多数时间跟着父亲住在西城这个小院子里,没占秦家什么便宜,但嫡姐做得比他母亲更过分,直接将他父子从宗族除名。这儿是他的外祖家留下的遗产,除此之外,在院子后有一些产业,温饱不成问题,除了还算有房一族,其实境况跟杜悦慈差不了多少,孤家寡人一个。   “她为什么要这么对你!?”杜悦慈打抱不平,愤愤地追问。女人能当家说明手段不差,为什么连表面功夫都不做了?!她挺相信自己的感觉,秦文挚看起来就是没什么攻击性的人,也没赖在秦家争产的意思,为何容不下?   “我的亲事一直不太顺利……”帅哥羞愧低头,脸又红了,不过还是直言相告,“母亲和大姐觉得,会拖累其他人……”   “这是何道理?!”   “……十五可议亲,我却……”   杜悦慈惊诧又了然地点点头,古代人更惨,逼婚从高一开始,“理解,天下父母一般急,我哥从二十二被念叨到三十三……”   秦文挚听她安慰,有些自嘲,“男子二十无婚配,或三十无子,每年七夕须额外缴纳一笔无丁税。”   “江大夫只是因为这个税?那个,毕竟我,莫名其妙……”她统共醒过来不到一天,大妈就急着拉郎配,定然有特别的原因,不会是两个月后的罚款这么简单。   “你不用担心钱,她只是为……名节之事,”秦文挚温柔一笑,“不过,这个没关系。等你好些了,我会搬去后山庄子上。”   对嗬!据说古代视名节为性命,还有浸猪笼这个选项哒!   形势严峻,杜悦慈开始认真考虑要如何抉择。她早就做了最坏打算,若把江大夫看成人贩子,她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被拐卖到大山里卖掉了,秦文挚完全可以使用暴力手段,来个生米煮成熟饭,说不定明年这时候就能抱着娃来个买家秀,哪用得着江大夫开口相劝,或轻声软语地跟她解释。反观眼前,身无分文的她安然无恙地在一个陌生男子家中睡了这么多天,吃人家的,穿人家的,自己心情愉悦,还经常害得主人脸红无措,简直撞了狗屎运。现在的情况是,她短时间内,甚至这辈子可能都得扎根霍阳城,第一个就是户籍问题,这五十两银子的债务必然得背上。第二件事,便是要不要和秦文挚配CP的选择。若不同意,自己名节不保,小命堪忧;他要额外多拿五十两,这可不是什么与自己无关的钱,总体债务会增加到一百两。若点头答应,首先可以名正言顺赖着不走,马上能站稳脚跟,好歹对方有房有田,自己想赚那五十两档案管理费不会太难;其次,帅哥长得顺眼之极,性情也不错,真是讨厌不起来。好像,从哪方面说,都没有拒绝的理由?   不过,大哥说过,重要的事不能凭感觉决定,即便迫于形势,也要留下缓冲余地。   “阿挚,你能和我讲讲这儿的婚俗么?”   秦文挚俊脸更红,灌了一大杯冷茶,才胡乱开口。这儿男女都是十五议亲,但在十二三岁时,就已经开始相看人家了。双方父母有了初步意向,会让小儿女们在一些群体活动中见见面,彼此没有意见,两家进入定亲程序,筹备婚礼。没有定亲的男女私下约会归类为私通,为人不耻,定亲后,未婚夫妻见面便没问题了。如果当时一方年纪比较大,直接住一起的也有,但孩子一定得成亲后才生,不然一出世就毁了名声,一辈子受苦。   “万一最后没成亲……”女人岂不是很吃亏?!   杜悦慈一脸义愤填膺,瞪着大眼睛气鼓鼓的样子,秦文挚觉着特别可爱,瞄了一眼不敢再看,“只要没生孩子,改嫁也未尝不可,只是再嫁的身份就不高了……”   “哪可能这么轻松?若不小心有了孩子怎么办?!”   很多出不起嫁妆的穷人家都用定亲来躲避无丁税,后面是退亲再嫁,还是生孩子自立,都可以再议,江大夫出的主意也是如此。“有了孩子就是有了依靠,总得些产业可生活。自己一个人过,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他的声音渐次飘渺,垂目看茶。   杜悦慈觉得这里的风俗对女人很不公平,定亲跟所谓的试婚没两样,若男人变卦,单亲妈妈自己带孩子要辛苦得多。但又转念一想,自己堂姐结婚当妈了,孩子还是她带得多,堂姐夫万事不管,回家就是玩游戏,离婚后一样工作养娃,总归还不是得靠自己?这儿顶多二手货稍微贬值一些,不过是把规矩摆在明面上而已。如此看来,也不是不能接受。   虽然对面这个帅哥素不相识,但不可否认,从身高、相貌到脾气都不错,杜悦慈对他好感度很高,当然,不排除有点雏鸟情节。就当自己是相亲成功,先同居,解决了眼前难题,再想办法彼此磨合,天无绝人之路,死马当活马医吧!   “那个,如果,我们……”毕竟是刚下决心跟个完全不熟悉的男人谈婚论嫁,杜悦慈不可避免地真羞涩了,有点难以启齿。可她若不表明意见,对方这种体贴退让不强求的态度,肯定谈不出个结果。   “别担心,用不着……”秦文挚的话被一双握在自己大掌上的嫩白小手打断了。   “你,你,和我,那个,我们能,先定亲么?”   对面的秦文挚傻住了,包住她的手说不出话来。两人执手相看好一会,都是脸红红的,不过显然这次姑娘家更害羞,被他看得快把头埋双臂里了。   “你是说……其实……你真的愿意?!”秦文挚的手有点抖,开始语无伦次。   听他开口了,杜悦慈终于敢抬起头看他,羞赧地点点头,“我,现在什么都没有,想赚点钱,所以,成亲的时间再说……”虽说有一点想傍上长期饭票的嫌疑,但她一直坚持经济独立才有资格谈婚论嫁,在两眼一抹黑的古代,也不想改变这个好习惯。   “真的?”秦文挚小心翼翼地再次确认。   杜悦慈怕他认为自己是迫于现实压力才答应,拿出十分诚意,“我觉得你挺好的,如果是在我们那边认识你,我一样,会愿意和你交往。交往的意思和定亲差不多,有住一起的,也有各住各的。至于户籍、无丁税之类,用钱能解决的问题,总不是大问题,不是重点。成亲和孩子什么的,就更是后话了。”   一个细心又不多话的安静男人,做家务干净利落,每次让你喝茶时,水温都恰到好处,没有刻意讨好,或自我感觉过于良好,还时不时乱害羞一把,这样的STYLE正是她心水的。高大英俊,符合她老妈的审美观,薄有小产,老爸也不会反对,气质斯文,眼神清正,如果再加上些洒脱和傲气,说不定她哥都会动心。   秦文挚惶恐而欣喜地握紧她的手,有些激动,又拼命忍住,“……你要不,再考虑一下,七夕之前,都行……”   杜悦慈有点糊涂了,猜想他为何这个态度,是不是被大妈赶鸭子上架,不好直言拒绝女人?抑或有个无缘相守的表妹红颜?还是有什么隐疾不想带累别人?或跟她哥一样,所以宁愿守身如玉?如果他真不愿意,当务之急得换个地方住,再和他谈谈借钱之事,等安顿好了,再试着倒追一下这个优质男。   “你不愿意?是不喜欢我,还是有其他原因?我们可以再商量。”她脸上红晕渐渐退去,眼底带点失落,等他开口。   “我愿意!……我是怕……”秦文挚急得跳起来,险些把茶壶撞翻,“……你,不介意,我的身高?”   这身高有什么好不满的?杜悦慈疑惑地仰头打量他,带着欣赏的目光把他从头到脚扫视一遍,至少一米八五,宽肩瘦脸,腰应该挺细,大长腿,大手捂着她的爪子很暖和,手心干燥的人大多温柔厚道,配她一个一米六八的小女人,很合适嘛!   “我觉得很相配呀!”她撑着桌面起身,比划一下彼此身高差,头一歪就能靠在厚实的胸膛上,满意得很,“你们这儿是瘦小的弱鸡男比较吃香?”   秦文挚无语一笑,似乎松了口气,“……一般男子少有这么高。”   “不应该吧,我看江大夫个子也不矮。”大妈那身板,瘦下来绝对是个模特儿的材料。   “江姨的小儿子的确随了他,身高也是七尺有余。”   “有何不好?男女要一样高才叫合适?”杜悦慈看他冷静下来,神情温柔,心里很欢喜,索性坐在桌子上,任他握着手,肩挨肩,笑嘻嘻地活跃气氛。   “女子一般七尺左右,男子六尺为佳。似我这般七尺有五……”秦文挚的语气有点无奈。   七尺五?看他超过一八五不到一九零的模样,换算一下,一尺大概二十五厘米?   “我们对身高无所谓,再说,长得高的人穿衣服多好看呐!”杜悦慈对此风俗不以为然,她可是非一八零不嫁,对于不能仰视的男人不来电。这算不得歧视,就跟男人爱大胸一样,喜好问题。   “你眼下也就见到我一个……”   “我爸,爹和哥哥都跟你一边高大帅气,我娘和江大夫差不多,我是最小一只,没理由再拉低我家平均身高。”杜悦慈逗他笑完,正色道,“除非你觉得我不合适,不喜欢我,不然,身高对我不是问题。”   “我当然喜……欢……”秦文挚又僵硬了,声音低得听不清,但脸上开心的笑容藏不住。   两人对视而笑,自我感觉温馨甜蜜,实则相当冒傻气。杜悦慈虽有点‘老娘这就把自己卖了?!’的不踏实感,好歹解决了最基本的生存问题,得到帅哥的一见钟情,总算能放下心来琢磨别的。   “这儿的官府怎么这么闲,连人家娶媳妇、生儿子都管?”   “不是娶媳妇,”秦文挚好笑地看着她,羞涩地扔下一颗雷,“是娶夫郎。”   “夫,夫郎?!”   晴天一个霹雳,里焦外嫩的杜悦慈斯巴达了…… ☆、女人翻身当家作主   受到惊吓的杜悦慈很快反应过来,说不定这儿的‘嫁娶’意思和自己的认知正好相反,不过接下来的对话证明她还是图样图森破!   “这个,娶媳妇和娶夫郎区别很大么?”   秦文挚看她茫然的样子,忍着羞意回答,“女子自然是一家之主,男子嫁入,一半嫁妆归妻主,日后孩儿随母姓,嫁妆、聘礼由妻主负责。如果娶进门的是媳妇,我们叫‘入赘’或‘入舍’,夫家不出嫁妆出聘礼,聘礼归媳妇,以后孩子跟夫家姓。入舍妻的其他夫侍只能算外室,孩子都不能跟母姓,若不是品行极坏或老穷残弱,实在娶不到夫婿之人,谁家也不会贸然提这种折辱女子的条件。我,我定不能如此委屈你……”   “妻主?夫侍?”杜悦慈两眼无神地念念有词,“知府是男的女的?”   “男子哪能出仕为官?”   看他吓一跳的样子,杜悦慈一时接受不鸟,恳求道,“阿挚,我有些晕,这个风俗,实在太不同了!我要好好捋一捋。”   秦文挚身子一震,顿了一下,慢慢松开她的手,温和地说,“我先去给你熬药,不用着急。”   杜悦慈感觉到他可能有些想多了,不过目前自己也乱成一团,顾不上解释,开始从头把来到这儿之后得到的信息梳理一遍。   女娶男,女当家,一朝堂的官员都是女人,说不定最大BOSS也是女皇,难怪江大夫那痞样这么有女王范,很好!女尊呐!穿得太特么的偏了!无攻略、无财产、无常识,这日子怎么过呀!杜悦慈刚提起一口气想叹出来,忽然灵光一现,好像,也不是很糟糕啊。一样要干活挣钱,养自己养爹娘,顶多来个自带家财的老公。不用被关后宅,不用缠小脚,随便抛头露面,大街上看见帅哥吹口哨不会浸猪笼,听秦文挚的意思,连倒插门的女人都能养其他小白脸,貌似这日子完全是女人翻身当家作主的节奏呀!真不差什么啊!   适应能力出类拔萃的杜悦慈马上想通了,心情多云转晴。当然,作为一个立志用尽一生一世将社会主义现代化供养的好孩子,她肯定不是因为能随便娶很多男人而开心,只单纯为了日后可以有机会大展拳脚而兴奋。   当秦文挚熬好药膏,默默走进来,犹豫着是不是让她自己换时,杜悦慈已经恢复常态,笑盈盈地主动挽起裤脚,露出受伤的小腿。即便自己可以换,总比不过帅哥服务来得养眼嘛。秦文挚没说什么,安静地蹲下,给她拆纱布洗旧药,轻手轻脚地敷上新药,再包扎好。整个过程在她毫不避讳的注视下,耳朵越来越红,头越来越低。   等他收拾好想退出去,杜悦慈扯住他的衣袖,郑重其事地解释,“阿挚,之前是我考虑不周,因为在我家乡是男娶女嫁,有些事情我想当然地理解错了。”看他脸色有些白,她立刻表白,“只是定亲,你可能会吃亏,所以,如果你同意,我们直接约定个成亲的时间,好不好?”   秦文挚的脸庞重新焕发光彩,喃喃自语似的,“我,我不介意……”   “不行,对你不公平。”   不以结婚为目的的同居是耍流氓,没明确成亲时间的定亲也是耍流氓。如果一个姑娘曾经苦恼过被睡了却没嫁成,或被某一任男友嫌弃为破鞋,那同理,这儿的男人也有类似担心。作为一名穷得叮当响的外来户,杜悦慈目前没资格挑剔别人,秦文挚看起来是个宝,对她多有尊重,是个最好的凑合对象,她自然也得摆正位置,为对方多考虑一点。   “我,还有五个多月的孝期……”犯规的小梨涡又出现了。   “那,等江大夫再来,我们再和她商量?”   “你做主就好。”   “……可我什么都不懂……”   “好,我们一起。”   秦文挚好像整个人都放松了,只会看着她笑,两人又坐回书桌前闲话。   “阿挚,入了户籍,除了那个无丁税,还要缴什么其他税么?”   “……家里,有些田产,一年十斗租子,山地和水塘免税十年,你不用担心。”   “我是说我自己……”秦文挚毫不见外的托盘相告,让杜悦慈一时感动不已,抓着他的修长大手开始把玩。   “……若成了亲,我的就是你的……”他的声音越来越轻。   “那不用,你的东西还是自己收着,”杜悦慈怕他觉得生分,眨着眼睛笑着说,“当然,现在日常开销都靠你,我可能也得跟你借点,不过,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秦文挚直接从书桌旁边的书架抽屉里拿出一个盒子,推到她面前,“这个你先拿着。”   “好漂亮!”杜悦慈顾不得看里面是什么,爱不释手地细细欣赏。   她仔细摩挲手中三寸见方的精致木盒,盖上镂雕王母贺寿,连寿桃的叶脉都清晰可见,四面雕出花鸟鱼鹤,镶嵌一种特别光亮多彩的细碎石子做成拼图,形成‘彩蝶恋花’、‘春燕衔泥’、‘鱼跃龙门’和‘松鹤延年’四幅图案,连锁都是木质的榫卯结构。   “你喜欢?我再给你做一个。”   “你做的?!阿挚你真是天才!”杜悦慈崇拜的目光灼灼地扑向他。   一激动起来,她的桃花眼就特别水汪汪,清光氤氲,闪耀生波,让对面的男人脸红心跳,又舍不得挪开眼,恍惚间,不知今夕是何年,只轻喃她的名字,“阿慈……”   “这个是石头么?粘上去的?在阳光底下好炫目哦。”   “玉龙潭底的石头,说是从海里带过来的。”   “这盒子有年头了吧,这包浆多润啊!”   “我十二岁时做的,送我爹做寿礼,”秦文挚苦涩又有点无奈地扯了一下嘴角,“结果他不要,反而不许我再碰工具,开始学针线。”   “针线?”杜悦慈的嘴角也抽了,太违和了,大男人拈针穿线绣朵花……   “是呀,不过我学了这么多年,到现在还绣不了大件,也就裁个衣,纳个鞋。”   杜悦慈放下手中宝贝,愕然地看着他,“……我身上的?”   他很自然地点点头,“可有不妥?鞋子合脚么?”   静待一道天雷在脑中飞劈而过,连扣子都不会补的杜悦慈唾弃一下自己和古人的差距,忽然想到一个小问题,“你怎么知道我的尺寸?”   如果说女人衣服是否好看,重点在腰,那裁剪是否得体,关键在于胸,或紧或松,都不成样子。这胸嘛,穿几号BRA,穿和不穿,调整型还是舒适型,半杯OR全杯,有垫无垫,尺寸可以天差地别。她左扭右弯,感受一下身上无一不妥帖的内外衣衫,尤其是肚兜,秦哥哥,你对75D把握得很好嘛……   秦文挚听得此问,手中茶盏一抖,脸上几乎火烧云,手忙脚乱地埋头擦水,显然有一段不太美妙的记忆。   杜悦慈一默,自觉打住话题,掀开木盒。里面是钱,各种各样的古钱,散落的、串起来的铜板、银角子,元宝或长条银锭,好像还有银票,除了金元宝,应该齐活了。第一次近距离接触古董文物,原谅她年幼无知,先拿起的是铜板,勉强辨认出正面的字是‘观元通宝’,背面幕文是星月和‘十铢’两字,跟秦文挚确认一下。接着拨拉开银子,翻出银票,又开始认字,念给他听,确定了这儿使用的字和她知道的繁体字差不多,吁了口气。得亏为了练腕力,她学过篆刻,虽然不会用毛笔,好歹不是文盲。   一旁的秦文挚看她好奇地辨认铜钱和银票上面是什么字,哭笑不得。这个小姑娘的出身似乎非富即贵,正常人哪会放着一堆银子,对铜板和十两一张的银票这么感兴趣,跟没见过似的。   童鞋,你真相了!   对于连毛爷爷都用的少,靠各种卡过活的杜悦慈来说,去过的少数几个古币展览,几乎一水都是铜钱,所以印象中不可免俗地认为‘古代的钱’=‘铜板’。至于发乌的银角子,和白花花的银元宝,一般存在于制作经费严重不足的影视剧中,弄得太轻太假了。知道一个银元宝多重么?一手可握的一锭银子按明制是二十两,什么大侠、王爷、皇子动不动扔出百两去打人脸,那可是两斤呐!顶一个MAC AIR重了!先去菜市掂一掂两斤猪肉有多少,再考虑下,如果你出门,真会用布袋背个几百两?还挂腰上?你咋不扛板砖,那砸人才真疼!   长完见识,杜悦慈后知后觉地发现,人家是送钱给她使。她很不好意思地盖好盒子,乖乖收回手放膝盖上,“那个,我现在用不到,等我能自己走路去买菜了,再跟你要。”   “阿慈,你不用和我生分,不管以后,我都……”   听见他的呢喃,杜悦慈忽然想起他的高超手艺马上可以派上用场,“阿挚,你先给我做些东西吧?”   她想拿纸笔画个示意图,看着桌上的笔墨纸砚,坚决扭头蹦去院子,捡根树枝在沙土上画起来。首先要弄个锅铲,晚上炒菜就能用上,然后要两把刀,一把是可以雕印章的刻刀,一把是趁手的菜刀,最后要块炭来弄炭笔,还有纸,有些东西怕忘记,要先记下来。   秦文挚直接领她到院子另一边的大屋子里,那儿是他的工作间,摆满各种工具和小玩意儿。杜悦慈坐在门口的椅子上,看他锯木、刨平、削形、打磨,认真男人最吸引人。天色微暗时,轻巧的木铲弄好了,杜悦慈直接拿走一把最小的刻刀自用,拿块小花布包起头发,撑着拐杖去做饭。   等秦文挚收拾好杂物去厨房帮忙时,杜悦慈已经活好面,隔餐的青菜口感不好,不过弄到面饼里吃不出来。晚餐的主食是鸡蛋蔬菜饼,可以卷着重新下锅爆炒过的酱五花肉吃,丸子勾了个糖醋芡汁浇上,吃起来就不寡淡了。   一顿香喷喷的晚饭大部分进了秦文挚的肚子,他的捧场让杜悦慈更有信心过好今后的日子,两个人的口味一致是能生活在一起的最基本条件。   “阿慈,这个锅铲是做菜用的?”   “对啊,你们不使这玩意?”   “我看我爹煮东西都要添不少水,还盖锅盖焖,你好像都不用。”   “怪不得这儿的菜色这么……平淡无奇,不同食材不同做法,味道就不一样,炒着吃更香。”   “明天我和陈叔说一声,不用他们送吃的了,托他去市集买,你想吃什么?”   “你买什么我都能做,我不挑食,可好养活了。”杜悦慈有点遗憾自己不能出去,“陈叔是?”   “是江姨的夫侍,之前和我爹关系挺好,一直很照顾我,”他非常不好意思地以拳抵唇,咳了一声,“我不会做饭,来这儿住后,多亏他时常派人送吃的。”   一个,可能,长了花白胡子的,夫侍……   “这附近有什么花树?改天我多做些点心,送给他们尝尝鲜吧?”   “用花做?”秦文挚的眼睛都发光了,“我让小花去山里看看,槐花应该还是时候。” ☆、负债累累的银参啊   “小花?”   “她是邓妈妈的小女儿,平日来帮忙做些洒扫,送些吃食,这个月她家里办喜事,才没时间过来。”   “雇工?”   “邓妈妈一家是庄子上的庄头,我外祖留下的人,之前他们家在这儿看屋子。小花年纪小,下不了田,所以干些跑腿的活。”   “那,让庄子上的小孩子们帮忙收拾槐花,多的可以做槐花酱,或者不拘什么花都行。”   秦文挚忍不住发问,“阿慈,你之前可是掌厨?”   “厨师?我不是,做饭只是爱好。半年前我还在读书呢。”   “读完会出仕?”   “不一定是做官,可以像我哥哥一样,去更厉害的学校,呃,书院,继续做学问,也可以像我一样,去某些,非常大的,很多家店铺的大商家里,找活干。”   “当伙计或掌柜?”   “差不多吧……”   “莫唬我,你定然不是当伙计的人。”   “我属于在总部里,去查各地掌柜账目的人。”看,搞财务内审的人,工作内容说出来多么的高大上!   “这才是真厉害!你日后想为官还是为商?”   看着秦文挚真诚叹服的小眼神,杜悦慈森森地蛋疼了,如果她有那玩意儿的话,“……阿挚,我根本不会使毛笔!”   秦文挚顿悟了,两人默默结束饭后的遛弯闲聊,回屋休息。第二天,他送来两支竹制炭笔和一叠雪白轻软的纸。这次杜悦慈识货了,伸手抚过漂亮的纸张,忍痛还给他,要求用最硬最便宜的纸,发黄挺括不留墨的藤纸成了炭笔的标配。   ************************   在杜悦慈出现之前,秦文挚被扫地出门的这个月生活非常规律,早起随便垫吧点昨晚的馒头、旧菜,进他的工作间消磨时间,中午小花或陈叔的人会来送饭,吃完练练字或做些针线活,午睡一会。下午要么继续叮铃咣啷做东西,要么见一见邓妈妈了解下农事,看看账目,或应酬上门的江大夫等亲近之人。他之前在秦家也差不多,只没有工房做大件东西,借绣花之名偷偷雕些小玩意儿。   惊悚的一夜之后,屋里多了一个人,这五、六天他一直围着杜悦慈转,学会熬药,给她喂水,上药,换纱布,陪坐一旁,雕刻东西或做绣活,哪怕她只是在床上安静地昏睡。如果离了她去工房干活,就轮到他自个时不时发个呆了,心里好像总挂念着什么,再迟钝也发现自己不对劲了。   现在,醒过来的杜悦慈笑颜如花,做得一手好菜,还应诺娶他,跟做梦一样。几天功夫,平静生活翻天覆地大改变,哪怕最后落得一场空,他也心甘情愿。   江家是杏林世家,江大夫本人与秦家本无交集,只不过最年轻的夫侍,也就是秦文挚口中的陈叔,与秦爹是发小,也算看着秦文挚长大。第二次来出诊时,江大夫就察觉他的心思了,虽然对这个来历不明的陌生女人有点不放心,但看起来家境不错,念及他亲事艰难,挟恩图报也没什么大不了,帮忙添了一把柴。等江大夫再去秦家小院时,一进门,看见两人手牵手在墙边比划什么,顿时有点牙疼。这丫头,忒识时务,手脚这么快?!该不会过河拆桥吧?   杜悦慈和秦文挚都没注意到门口杵着一根大妈型蜡烛,两人正商量如何搭个葡萄架,她在琢磨腾出的地方是摆张摇椅,还是弄个秋千,他满心满眼都是身边人,哪里舍得分神别处。   “咳咳,我这是又打扰你们了?”   两人一齐回头,秦文挚飞快地松手,没忘偷扶一把撑单拐的杜悦慈。   “江大夫早啊!”   “江姨。”   江大夫打量着笑容明快眼神坦率的杜悦慈,打扮齐整的小丫头容貌迤逦,天姿玉色,一派风光霁月,别说霍阳城,放眼大夏国,也是少有的美人。日后在城里转一圈,不知多少男孩哭着喊着要嫁,秦家哥儿早些定下,总归错不了。   “恢复得不错,手脚挺快。”   这是又被打趣了吧?杜悦慈眨巴一下眼睛,考虑是顺从心里真实感受,装下羞涩,还是‘像个女人’似的反客为主,免得让身边小龙虾太过尴尬。   “多谢江大夫妙手回春,我刚做好一些槐花点心,您来尝尝,看喜不喜欢?”   杜悦慈尽量自然地引江大夫正堂坐定,秦文挚被打发去端点心泡茶,大妈开门见山地问,“考虑清楚了?”   “嗯,那个,我们商量过了,尽快定亲,再问问您的意见,看什么时候成亲合适。”杜悦慈越说越小声,害羞的样子跟秦文挚没什么区别。   “成亲?”   “我觉得光定亲,只得个名分,他可能会吃亏……如果想得不周全,还请您指正。”   江大夫有点意外,她原想忽悠小丫头跟文哥儿先定亲,到时候她帮忙弄出孩子来,让杜悦慈不得不给个名分。再不济,有了孩子,文哥儿下半辈子也好过些,免得家里小夫郎天天愁眉苦脸。如今人家心底厚道,直接认了,一点儿没亏待文哥儿的意思。   “他年底出孝,倒是可以赶在今年办喜事。”   “需要准备什么?”杜悦慈虚心请教,“我会努力在半年内多攒点钱的。”   这姑娘是认真的?江大夫决定好好问问,回头对着刚放下茶点的秦文挚吩咐,“取些这个什么饼,坐我车,给你陈叔送一趟。跟他说,我留在这儿吃晚饭。”   秦文挚知道这是不让他听,看了杜悦慈一眼,她呆了一下,笑着对他说,“路上小心。”   “我一会就回来。”想到之前她说不懂婚俗,希望他一起商量,飞瞟一眼江大夫,小小声地嘱咐杜悦慈,“有什么事你看着办就好,我都没意见。”   杜悦慈不为所动,点点头,“我会和你商量再决定的,别太赶。”然后送他出门。   江大夫老神在在看两人互动,等杜悦慈回来落座,劈头就是一句,“你之前可有夫婿?”   “没啊。”   “定过亲?”   “也没。”   “有相好的?”   “从来没有!”   “家里都有何人?”   “父母和哥哥,还有刚成亲的,呃,嫂子。”江大夫了然颌首,这杜母就一个夫婿,估计宠得很,这丫头有样学样,出个门都要送,文哥儿倒是有福了。   “今后有何打算?”   “哦,这几天跟庄子里的人聊了聊,能走动了,我想先去庄子和山林里看看再决定。我做的东西还挺好吃的,左不过开个小食肆试试水。”   “唔?”江大夫拈起桌上温热尚存的槐花饼,试着小咬一口,扑鼻的喷香和软糯的口感立刻征服了她的味蕾,两口塞下去,小饮一口茶水,满足地点点头,“确实不错!”   “喜欢您就多吃些。”   “晚上打算给我做什么好吃的?”   杜悦慈噼里啪啦开始报菜名,江大夫听得认真,笑而不语,冷不丁地发难,“为什么娶文哥儿?”   “嗳,我觉得他很好,可以试着相处一段时间,但是因为还不熟,所以希望定亲之后适应一段时间,再成亲。”   杜悦慈的声音从一开始聊做菜的兴高采烈,被突然袭击的提问噎得有些磕巴,到最后又害羞地渐次飘忽,让江大夫觉得挺好笑。不过看她答得顺溜,想来也是仔细考虑过了。   “你可知道他的亲事不顺,都是因为这副身板?”   “知道,他和我说了。不过我觉得很好。”   “好?按你现在这个头,成年了都不一定赶得上他。”   “……成年是指二十?”   “女子十六,你也快了吧?”   “……我八月底满二十。”   一阵冷场。   “丫头,把你生辰八字写给我。”   “……我不会用毛笔。”杜悦慈赧然地抽出随身小挎包里的炭笔和藤纸,用刚练习几天的繁体字,写下自己的阳历生日,“那个,我们那儿的历法有两种,我只记得其中一种的日期,可以吧?”   江大夫嘴角一抽,外来人口事真多,低头看字迹,端正秀丽,倒是不难看。   “明天,五十两办下户籍,接着办定亲,七月的无丁税可以免了。”江大夫停下喝口茶。   杜悦慈帮她接上,“不过?”   “除了男子的无丁税,女子也有个‘独夫款’,知道么?”   又是一阵冷场。   “多少……”呆滞许久的杜悦慈憋出一句,幽怨地盯着眼前这个大妈,这个独夫肯定不是指纣王这种‘独夫民贼’,难道还不能只跟一个男人过日子?!   “一百。”江大夫好心解惑,“女子一般十四、五成亲,早的十三都有,到二十怎么也不只一夫,所以被罚此税的人甚少。我也是从前偶遇一对逃债的猎户妻夫才知晓。”   杜悦慈想死的心都有了,本就欠着六吨大米,且当是买房还一年贷,慢慢能熬出头,这一下三套房贷一起上,累感不爱。   许是她的眼神咒怨力太强,江大夫也不卖关子了,“愁什么呀?生辰前再找个夫郎就行。这小脸蛋,后天六月六,出去转一圈,十个八个少不了。”顺手掐了一把她脸颊的嫩肉。   “我只想好好过日子……”   “多几双筷子也没差到哪去。”   “我想过清净日子……”   这下江大夫噎住了,无法反驳,看她一脸抗拒,奇道,“你这不点小,就喜欢高个儿?!”   “咳,这事我要和阿挚商量一下。”   ************************   秦家小院这顿晚饭吃得颇为沉闷,杜悦慈一下子背上三套一年期的房贷,每天睁眼就想到欠了多少钱要还,别说吃饭,睡觉的心思都没了。秦文挚看她闷闷不乐,又不好发问,自然也没了品尝美食的心情。只有江大夫对着红烧肉和清蒸鱼大快朵颐,赞不绝口,几乎要把桌上菜盘舔一遍。   临了出门,她心满意足地摸摸杜悦慈的脑袋,安慰一句,“以你这手艺,还愁什么银子呀!” ☆、欲问丁来摸门钉   饭后常规的遛弯活动刚开始,前天来送榆钱、槐花的小花带着她的哥哥小冬来给秦文挚送庄子上的账目。邓小冬今年十三,正值说亲的年纪,个头比杜悦慈稍矮,唇红齿白,神情柔弱。在杜悦慈看来,这简直是蓝颜、小受、男闺蜜的代言人。念及这儿讲究男女大防,除了有礼貌的打招呼,她一句都不多说。除了这个小冬,这几天她也见了些旁人,邓妈妈的正君、侧君、小君和刚成亲的大儿子,果然都是跟自己差不多高,和五大三粗的邓妈妈站一起,小鸟依人得紧。估计在他们看来,自己站在秦文挚身边,与上半辈子看到郭敬明和林志玲成CP的感觉,是一样一样的吧……   送走小花兄妹,杜悦慈跟着秦文挚去书房。   “阿挚,这里为什么不能一夫一妻过日子?”   “天地阴阳,子嗣为大,”秦文挚一直挂念她的消沉,此时明了缘由,据实以告,“据说百年前曾有大难,一年之内旱、涝、蝗、瘟、雪五灾俱全,死伤无数,活者不足十之一二。”   一言以蔽之,大灾之后男多女少,生育能力下降,严苛的生存环境影响婴儿存活率,为了保持人类繁衍,自然鼓励‘多生娃,生好娃’。官府不仅要求民间男女多配对,还积极为新生儿的出生和养育提供医疗保障服务,每二十个不足周岁的婴儿每月都有一名精通儿科的大夫上门巡诊。江家医馆的坐堂大夫就是干这事的,经常奔波于霍阳三城之间,她们的声望和重要程度,比其他普通医馆高得多。   “为什么多生孩子就要多娶夫郎?”一夫一妻生十来个的也不是没有。   “一个男子一生只得一个孩子。女子娶多少还要看能不能有女孩传承家业。像邓妈妈三个夫婿,终于得了小花,便不打算再娶了。”   每个男人只能让她受孕一次,要不停娶到生出女孩为止?!上帝、安拉、如来佛祖、太上老君、阎王爷,你们让我穿越到这种地方,就是为了体验母猪生活?!杜悦慈仰头靠在椅背上,无语望天,一脸大写的生无可恋。   秦文挚起身走近,担忧地看着她。   “阿挚,我不习惯。”   见到杜悦慈嘟着红唇,秀眉微蹙,一双水润的大眼无辜又哀怨地撒娇,秦文挚哪有不依的道理,“那便不要。”   “可江大夫说,待我八月底满二十,如果只有一夫,有个百两的‘独夫款’。”   “邓妈妈提过,如你愿意,她家小冬可以做小侍。”   庄户人家没太多讲究,有时候高门大户没生过孩子的小侍或小厮放出去,见识和身家反而比一般农夫高,一样能有好姻缘,当个正夫。   “不要!你说她家的男子才是常人模样,但,没眼缘……”   这个意料之中的答案让秦文挚心底难免有一丝窃喜,若真能两厢厮守,哪怕日子清贫些,也甘之如饴,但一想到期间她可能受到的压力和非议,以及自己庶出无母族撑腰的身份,又觉得还是给她找个合适的正夫为好。想着独处时,她时不时露出娇滴滴的小模样,比之许多小郎君的娇态更可爱,饶是自己性格端方,不惯柔弱之相,也禁不住她的一笑一求。普通男子必是不合她的眼,待名分定下,秉持夫侍之责,他定要细细寻访。   “不急,我们慢慢想办法。”   “我会努力赚钱的!”   杜悦慈把脸贴在他温热的掌心里求安慰,得天之幸,她不是孤独一人,还有个唯一的依靠。   ************************   六月六,伏暑节,按霍阳城的习俗,不论男女,白日可去走一遍东西石桥和太平门,摸一摸九路门钉蹭福气,逛一圈北城大市,晚上在瑞河和小枫河边放河灯。伏暑节还有个晒书的典故,所以也会顺势搞些文会之类,附带相亲功能。   杜悦慈摔伤的小腿已经好得差不多,直立行走不成问题,但不能太远,好人陈叔邀了秦文挚带上她这个未来侄媳妇,一起坐车去太平门求福。市集和文会就免了,在江府吃完晚饭,回来放个灯,便算应了节。   江府及其医馆都位于北城西,江大夫三儿两女都已嫁娶,只有小儿子待字闺中,她的大女儿坐镇东城分馆,次女留西城医馆,她和六个夫君还有小儿子在家迎接两人。   杜悦慈第一次出门做客,拿出新蒸好的槐花饼、榆钱饼,和可泡茶、拌饭、炒菜的槐花酱聊表心意。秦文挚备好节礼,出门前给她一身新衣服,从里到外都是他亲手做的,是以他给杜悦慈梳头时,耳根一直红着。银红潞绸的交领长衫,宽两分的同色腰带镶了月白的边,显得腰是腰,胸是胸,细软轻薄的淡灰里衣,衬得外袍更显眼,脚上白袜皂靴,还有贴身肚兜和亵裤。她头上插着一根精巧的茉莉花簇小玉簪,花骨朵栩栩如生,颇为耐看。秦文挚把适合她用的首饰都装箱送来,她挑了质地最一般、最简单的一根牡丹簪,自己根据上面的杂色和形状,雕成如今这个样子。如果靠近了看,隐约能见一些暗色纹路雕成了小蜜蜂的样子,也算立意新颖。   一早赶了两辆车来接杜秦二人的何大姐跟秦文挚挺熟,也知晓两人好事将近,一见杜悦慈,笑成弥勒佛,“好俊的姑娘家,比老奴见过的哥儿们都好看。”   “大姐过奖了,这日头可毒,还辛苦您跑一趟。”杜悦慈主动和她攀谈,“您今天早饭肯定吃得早,这是刚出锅的槐花糕,您尝尝?”   食盒一开,热腾腾的槐花香扑鼻而来,何大姐一抬手两块下肚,喝水咽下,谈兴更浓,“这算什么,你们今天好好玩。我们霍阳城这一年十二节,哪个节都热闹,都是你没见过的,好好开开眼界。”   “好哇!您和我多说说呗,”杜悦慈手脚麻利地拎出另一个小食盒,递给何大姐,“我也就做些吃食拿手,您带些家去,可别嫌弃。”   有了美食开道,两个女人八卦得好开心,后面车上端坐的秦文挚听着何大姐的大嗓门和豪迈大笑,倒是放下心来。   ************************   马车停在江府大门内,两人下车与江大夫、陈叔见礼,杜悦慈礼仪生疏,好在身段优美,笑容明艳,不会让人有失礼之感。两位老人家身后站着个长身玉立的男子,一袭亮眼的碧玉锦缎衫,墨发披肩,眉清目秀,与慈祥和蔼的陈叔有七八分相似,却散发一股清冷如竹、生人勿进的气息。这便是江家最小的公子江知秋,果然比江大夫高半个头,略矮于秦文挚,不知他年岁,成年了说不定超过秦文挚。   杜悦慈目不斜视地与江家人寒暄片刻,待礼物搬下马车,五人再登车去往太平门。江大夫与杜悦慈坐在何大姐这辆车上,三位男士坐后面一车。   上车之后,江大夫自觉打开杜悦慈带来的食盒,一块槐花糕一角榆钱饼下肚,“文哥儿可真是有口福呀。”   杜悦慈乖觉地表示,以后但凡做新菜式,定不会忘记江府的份。   “日后有何打算?”   “过几天熟悉下西城情况再定,先帮阿挚打理一下庄子的事。”   秦文挚相当不擅长庶务,得知杜悦慈精通术数,账目什么的早搬她屋里去了。杜悦慈觉得庄子的经营有不少改进空间,但没摸清情况前,不想轻易改变现状。   闲谈几句,太平门到了,果然人流如织。城门只开了一扇,便于进出,另一扇门前排着‘冂’型长队,大家挨个过去摸门钉,队伍两边是热闹的小摊贩,可以边排队边逛。江大夫和陈叔找了个简易茶寮坐下休息,何大姐带着几个下人,陪着江知秋和秦文挚汇入队伍中,杜悦慈自然要跟着秦文挚,不会错过逛街的机会。   一路行来,杜悦慈好奇地打量着各个小摊上的东西,但是甚少开口询问,只是有时会驻足细听一下别人讨价还价的过程。看得出来她并不觉得这些小玩意儿有何稀罕,也不是没见过世面,而是在认真地了解物价,从吃食、绣品、玩具、首饰,甚至药材都有留心。   秦文挚本以为她是想买没钱,出门前她只拿了两百文装荷包里,银子、银票都不要,正欲私下把自己的荷包递给她,被她按回来,“我没有想买的东西,只是随便看看。你快收好了,万一身边有小偷,可便宜了他们。”   两人交谈的声音小,可何大姐的嗓门不小,直接拍着杜悦慈的小细胳膊哈哈一笑,“妹子不用担心,霍阳城里可没有宵小敢在今天惹事。”   “想必知府大人治下有方,路不拾遗。”   两人闲扯几句,渐渐靠近城门了,杜悦慈晃眼看到一个小摊上在卖类似黄豆的东西,疑惑地问何大姐。   “唔,那是煮熟的黄豆。今天开单门,排队的商队多,可以就近买些喂喂牛马。”   “哦,我还以为是某种小吃。”   “这是畜生吃的豆儿,人还能和牲口抢食?”何大姐的高音喇叭,惹得许多人看向这边。   杜悦慈对于别人的打量并不陌生,没有局促,笑嘻嘻地拉开话题,“山河大地,无草不是药,既可入口为药,变成菜也不足为奇。”   旁边突然响起一个清凌凌的声音,“请问,此话自哪部药经所出?可有典故?”   开口的正是鹤立鸡群之二人中的另一个,江知秋。   杜悦慈没想到他会和自己说话,怔愣一瞬,微笑应答,“佛经《指月录》,我不记得原文,只知大意。”   “愿闻其详。”   “善财童子五十三参,问道于文殊菩萨,文殊令其采一颗不是药的草,善财空手而归,自白曰,‘无草不是药’。”   “多谢解惑。”   “客气。”对着他的冷淡,杜悦慈也不愿意热乎,小小声嘀咕“说不定我记错了”就丢开一边。眼看轮到秦文挚摸门钉,她赶紧跑过去挨着他,伸手一起摸。   秦文挚一把拉下她的手,“……这不是女子摸的。”   杜悦慈四下一打量,周围都是男子,糗大发了。她吐吐舌头,一边给周围人颌首道歉,一边离开城门,“对不住,对不住,初入贵地不知内情,耽误你们时间了。”   哭笑不得的秦文挚被她牵着一起往外走,围观群众发出善意的笑声,何大姐等江府下人更是乐开花了,连那个没一丝烟火气的江知秋都翘起嘴角。   杜悦慈不以为意,轻抚一下微粉的脸颊,自己也笑了,“真是一不小心就出名呀!”   “杜家妹纸这是心急抱孩子么?”何大姐又开始广播了。   “……不是祈元福、祛百病的意思么?”   秦文挚怕何大姐宣传力度太强,赶紧俯身在杜悦慈耳边说,“这儿是求‘一举得女’之意。”   那不还得我生,我摸了也不算错嘛!   杜悦慈摸摸鼻子,点点头表示了解,不在意周围打趣或嘲讽的目光,等江知秋到了,一行人往回走向茶寮。她继续泰然自若地巡视旁边小摊小贩,体察民情。   因为这个小插曲,不少人都注意到漂亮的杜悦慈身边有秦文挚和江知秋两个鹤立鸡群之人,这个组合吸引了越来越多的注目礼。   一开始杜悦慈并未察觉,直到听见一个小贩和两个客人停下议价,瞟了她一眼,窃窃私语什么‘没面子’、‘傻大个’。她马上反应过来,怒瞪那几人,“长舌妇!”   其中一人高她半个头,叉腰一指,“你说什么呢?”   “说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缺德鬼。”杜悦慈人长得娇小,脾气可不弱,“谁应就是谁!”   那几个女人咬牙切齿,却一个个都没出头反击。   占了口头便宜的杜悦慈昂头挺胸,像个旗开得胜的孔雀一样,掸掸袖子上不存在的灰,一拧身,大摇大摆地牵着秦文挚的手,走在江知秋身后,进了茶寮。 ☆、有志不在年高   杜悦慈一行人与江大夫汇合之后,再驱车前往北城东的一家大酒楼。因有男客,马车停入内院,杜悦慈没见着酒楼门脸,略为遗憾。众人坐定,江秦两家也算通家之好,没分桌立屏。   江大夫把杜悦慈的户籍资料交给她,笑着说,“上次吃了你一顿好的,今儿咱们在万香楼尝尝。虽比不上你的手艺,也算有霍阳特色。”   “劳您破费了,改天……”看着江大夫笑得见牙不见眼的模样,杜悦慈认命改口,“晚上若不麻烦,借贵府厨下一用,整治点小菜,聊表谢意。”   “不知杜姑娘擅长何种菜色?师承何人?”   “陈叔您叫我阿慈吧。我没什么菜系,只是喜欢吃,求人不如求己,干脆自己学些家常菜。”   “家主说你做的菜式尤为特别,喷香扑鼻。”   “就是炒菜的火候控制,和调料酱汁的配制上有些心得吧。”   江大夫神神秘秘地说了一句,“这可未必。”   待菜上齐,杜悦慈马上明白自己的谦辞完全是多余的。万香楼是霍阳城最好的三家酒楼之一,招牌菜之一‘天麻野参鸽’,肉柴而无味,应是事先没腌制,没香菇陈皮等提味的配料,也就汤里药材实在,尚可入口。另一道‘万香鱼’,以茱萸代替辣椒提鲜,口味的确与其他菜色的寡淡有所不同,但去腥之物放得不足,且为了保持形状完好,鱼身不带刀花不说,蒸得过了些,肉实而不嫩,着实可惜了这条霍阳特有的枫江鱼。   杜悦慈知道自己的毛病,舌头太挑剔,从刚开始吃辅食的婴儿期起,就没少折磨家人。她不碰下水,尤其肝类,为了哄她吃点,杜娘把小指甲盖大小的一块猪肝碾成泥,拌到她的小米粥碗里。都这样了,她第一口还能吃出猪肝味来,PIU地吐个干净,再不肯沾。杜爹为了让她吃得好,专门去厨艺学校学了粤菜,等她离家上学,只能靠自己,追随老爹脚步去上培训班。这会她专攻生吃也无妨的蔬菜,送下两大碗白米饭,用主食填饱肚子,落箸喝汤。   这里的茶都是没发酵的绿茶,吃完饮一盏还是很有助于消化的。这种闲聊时光,属于在场唯二两个女人,身边沉默是金的男人,让杜悦慈时不时有三位领导在听报告的感觉。   “可有想过入酒楼掌厨?”   “倒是没有,”杜悦慈老实回答,“酒楼与家常小菜不同,大锅使不动。”大馆子后厨里的师傅个个百炼成钢,一锅炒七八盘菜,对体力和膂力要求可高,不是她这种小细胳膊能胜任的活。   “没想靠手艺吃饭?”   “先看看,厨艺一门,唯手熟尔,用以谋生却是下策。”   陈叔对这个话题颇感兴趣,得到江大夫眼神许可后,主动开口,“霍阳除了万香楼,还有典味坊与仙膳斋,三家挨个做东,每年八月八豆蔻节办‘珍馐汇’,请来许多外地名厨参加比赛,每人三道菜,不但前三名有奖,新菜式也不少。”   难怪带她来万香楼开眼界!   杜悦慈知道这是江大夫一家为她提供谋生之计,当下郑重谢过,和陈叔讨论起珍馐汇的评分标准和历次名菜主料、口味等细节。   末了,她意犹未尽地向江大夫再次道谢,江大夫笑呵呵地摆摆手,“要不要现在给你引荐一下楼下掌柜?”   “暂时不用。做些准备再说,好在时间不急。”杜悦慈想都没想就拒绝了,贸然送上门让人挑选,不是她的风格,还不如把江大夫的人情留在合适的时候用。   “你倒是挺机灵,”江大夫打趣她,“怕我哄了你去卖?”   “怕啥!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傻丫头,也就你这个人值钱。我可还没老到眼花,刚才多少小男生一路盯着你看?”   “……那是看笑话的吧。”   “你若是个男孩,这户籍可办不下来。”   杜悦慈后知后觉地代入一下女户概念,讶然问道,“男子不能立户?”   “原先也有不少男户,”江大夫笑容微敛,“不过这些年出生的女孩还是少,官府宁可出田出嫁妆,也不轻易松口立男户。”   “那阿挚……”   “秦家的分家文书在我手上,过几日你们定了亲,直接转你名下。”   “我要准备些什么?”   陈叔略带伤感地说,“不用你们小辈操心,邓家哥哥生前早备好了,一应东西都齐活。”   杜悦慈这才知道未来的‘丈母爹’姓邓,邓妈妈应该是公公家里的老人,看秦文挚也低垂着头,她不由握着他的手安慰一下。   江大夫嘴角抽了一下,“文哥儿的嫁妆单子我们也有一份,里面哪些……”   “哦,这个我不要,还写他的名。”   “……按说,妻主不得一半,也有个两三成。”江大夫疏眉一挑,细长眼睛盯着她。   “本就没聘礼,怎能要嫁妆。”她轻描淡写说完,看两位长辈不说话,不知道是不是怀疑她的诚意,赶紧补充一句,“我们的习俗一般是房产婚礼等费用一家一半,要么两边家里都不出,让小辈自己折腾去,要么谁出钱写谁的名,没另一半的事。”   “你兄长成亲也是如此?”   “对啊!好男,不对,好女不吃爷娘饭,好男不穿嫁时衣。我觉得挺好的。”   这话说得豪气,但颇有些违和感,果然‘娶夫郎’这种事还需要挺长一段适应期,杜悦慈有些无奈地对自己说,就当你百合了最好的姐妹!   “令慈和令堂是?”   古人真是爱含蓄,有问题也不直接讲完,这是在问爸妈的职业?   杜悦慈想了想,“我娘算从商吧,只不过东家是官府,管些小事而已,我爹是军人。”国企中层领导和退伍上尉这么说应该对吧。   “军人?!”   “是呀,军官!”杜悦慈一向以老爸为骄傲,但凡提到,小脑袋神气活现地昂起来,一幅与有荣焉的样子,让在座四人看得好笑。   “原来如此……”陈叔轻喃一句,眼神发亮,看了一眼含笑的秦文挚。   杜悦慈没明白什么意思,江大夫的话直白多了,“难怪你喜欢高个子。”   “我爹娘说过,我男,呃,夫君,不能太矮。我爹比阿挚再高些,我娘,应该和江大夫差不多。”   再闲聊几句,众人回到江府,江大夫有客,直接去了书房,陈叔带着江知秋和秦文挚回内院,杜悦慈自觉跟着何大姐往厨房走,先看看都有什么菜,好准备晚宴。   江家人口不多,不过大厨房里还是灶火不断,炖着一锅汤,蒸着杜悦慈做的点心。厨娘姓刘,心宽体胖,标准的厨子造型,让人非常有好感。听说杜悦慈是做槐花糕的人,刘厨娘那叫一个热情,两人热火朝天地开始讨论厨艺。不一会,秦文挚削好一把锅铲送过来,杜悦慈立刻上手示范了一下何为炒菜,这一手让刘厨娘很是佩服,两人话题从江府人的口味喜好转到珍馐汇。   “刘姐您这手艺可有十几年了,在珍馐汇肯定大杀四方吧?”   “那些大厨们可不是我能赶得上的,第一天比完刀工我就明白了。”   “那第二天是什么?”   “点心,第三天是肉菜。我记得那会啊,来的有京城、东湖和西陇的厨娘,第一天,典味坊请来的东湖师傅做了个炖盅,里面切的笋丝细得可以穿针了。第二天是仙膳斋透明的玉容糕拔了头筹,第三天京城的万香鱼一出锅,真是香飘万里,西陇的烤肉虽然也香,可那羊膻味还是不太习惯。”   “这些师傅后来就留咱们霍阳城里了?”   “哪能呢!你们今天吃的万香鱼吧?万香楼不过买了人家菜谱,他们的大厨和京城来的御厨之家可没法比。”   “奖励丰厚么?”   “大厨是首名二两金,次名百两银,三名五十两。论菜式的话,首道二十两,次道十两,三道五两,这也就是菜谱的定价。”   欧耶!可以卖菜谱!杜悦慈放下心来,虽然不明白这儿为什么没有锅铲这种好工具,但凭炒菜一项,她还是有信心得个名次的。不过这种一锤子买卖,明年大家都会炒了,可不稀奇了,还是卖菜谱这种细水长流的好!她暗暗下决心,当自己是一毕业就创业,有志不在年高嘛,定要混出个样子来!   中午吃了野味和鱼,江家厨下有两只鸡和一些准备炖汤的排骨,杜悦慈考虑了一下,决定不浪费这些上佳的小肋排,做个梅子焖排骨,汤没时间熬了,鸡就一只白斩一只干烧,再来两个下酒的凉菜,卤凤爪和椒盐花生米,以及两个热菜,笋丝炒木耳和滑蛋虾仁,凑齐八个菜。刘厨娘那锅药材味的汤也是要上桌的,杜悦慈为了自己的口味和秦文挚被养大了的胃口着想,在主食米饭之外再做了一大盆疙瘩汤,没有西红柿就用香菇丁代替。   菜单定下,锅铲在手,她开始忙了,完全不介意刘厨娘等人在边上吃着榆钱饼偷师。这种坦荡的态度,让刘厨娘欢喜不已,嘴上一直不停,给杜悦慈贡献好多八卦。 ☆、想要一亩田   厨房里聊得热闹,秦文挚在陈叔面前可是坐立难安。   “我和妻主说好了,等你们一成亲,让他帮你一把,马上要个孩子,知道么?”   秦文挚声如蚊呐,“我听她的……”   “那怎么行!她是个外来人,在这儿没根没底,不定什么时候撒手出去闯,你怎么办?!”   “她去哪,我自然跟着。”   “你确定她没坏心?”冷冷清清的江知秋突然插话,让软榻上窃窃私语的陈叔和秦文挚吓了一跳。   “你这孩子,今儿倒是关心文哥儿。”陈叔有些意外,自己儿子自己知道,就是个对着爹娘都冒冷气的主儿,一般和秦文挚应酬几句,回房看医书,哪想今天居然坐着不动,听了半天。   秦文挚可没这么轻松,脸快沸腾了,他也没想到江知秋还在场旁听,毕竟是个大龄未婚男,做不来扭捏之态,也窘得可以,哪里还答得出话来。   “我就一句,她一无所有,定然巴着你,不要一半家财,会不会所图更大。”   秦文挚脸更红了,不是羞的,眼中略带着恼意,努力开口反驳,“她,我有什么让她图谋的?我把钱全给她管,她却更喜欢我做的钱箱,迄今除了菜钱,不过只拿了两百文。她不是坏人!”   陈叔听呆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这姑娘,目光清正,有一技之长,若持家有道,日后你可舒坦得很。”   “她不光善厨,术数才是最强的。我第一次见有人只用纸笔,有时甚至只是刚看完,就能把数算对,完全不用算盘,比老账房还快。”   “……你连账本都给她了?”   “陈叔,您知道,我不擅长这个,她扫了几眼,发现个错处,后来,我请她帮忙……”   “那,看了账目她有没有说什么?”   “她说有些地方可以改进,不过不急,要看过再说。”   “装腔作势!”江知秋又冷冷丢出一句。   另外两人又定身了,当爹的是奇怪今天儿子怎么突然有了烟火气儿,谁惹着他了?另一个是气的,平时跟哑巴似的好哥们,针对一个初次见面的姑娘,还是自己未来娘子,不知怎么辩驳才好。   “文哥儿马上定亲了,你这些话可不许再乱说。”陈叔看秦文挚沉默的样子,连忙训斥江知秋一句,转头安抚秦文挚,“他这些天是闷坏了,你别和他一般见识。”   这时门外一个小厮来请,江大夫要让陈叔过去一趟,屋里只留了江知秋和秦文挚二人。   “我不是想坏你亲事,也见到她护着你,只是让你留个心眼。”江知秋哪怕是道歉、解释,语气都是冷冰冰的。   本来还在暗恼的秦文挚叹口气,“我知道时日太短,你和她不熟……”   “不是因为她。”   “什么?”   “记得我那个嫁去西陇遥安城芮家的大哥吧?”   “前些年回来探亲的那个?”秦文挚想不记得都难,江知秋大哥嫁给江大夫弟弟所生的女儿为夫,上次叔侄俩一起归宁,带着浩浩荡荡一群亲戚,江府险些住不下。   “二叔当时带了个矮女人来,曲里拐弯的亲戚,在我们家住了几日。”   “……惹到你了?”   “哼!那会我不过说一句她还没桌子高,她竟敢当众扬言日后要压着……粗鄙之妇!”尽管是骂人的话,让江知秋说来,平平板板毫无感情,若不是秦文挚熟知他的性子,越开心或生气,话才越多,估计觉得他这是在说别人的事。   “小时候不懂事……”   “上个月二叔来信,说这个丑妇要跟我爹提亲。”   “呃?定了?”   “我爹欢喜得应了,不过我娘派人去查了她家情况,才十四岁,屋里……三个。”   “……若是正夫……”   江知秋冷冷地瞥了秦文挚一眼,“丑婆娘号称只压比她长得高的男人,越高越好。”   “这人……江姨没答应吧?”   “应了我就一根绳子吊死。”   “别胡说!”   “今天的客人肯定是遥安城来的。”   作为‘闺蜜’,两人都是高个子,秦文挚自然知道江知秋的婚事和他一样不容易,为他叹一口同情之气,还是要帮媳妇抱不平。“知道你心情不好,可阿慈……”   “若她跟丑女人一样呢?”   秦文挚没好气地瞪他一眼,“阿慈哪里丑?!”   江知秋默了一默,“她是挺好看,可知人知面不知心,万一也有龌龊的想法呢?”   “她不是!邓妈妈知道我要定亲,想让小儿子随亲,她见了好多次,每次都……”秦文挚有些羞涩,想起杜悦慈第一次见小冬时,那僵硬的脸色,两句话就躲起来,事后拉着他一直打量,说了半天的什么‘洗眼睛’。   “……嫌人丑?”   “小冬挺好看,她说,”秦文挚忽地失笑,“看见一个比她还柔弱的男子,会有未老先衰之感。”   “……”   两人一时不语,静坐品茶,一个冷着脸思考,另一个不晓得想到什么好事,嘴角噙笑,一派温柔甜蜜。   ************************   江大夫妻夫在书房里见的那位客人的确来自于遥安城的芮家,江知秋的大哥江知春带去西陇的陪嫁,吴妈妈。   西陇曾是大夏国与异国常年作战之地,大灾之年,靠游牧而生的异族人死伤更惨重,已经组不起大军入侵了。很多异族人为了生存依附于西陇,但总有那么些个好战分子保留了打劫习性,时不时抢一回商队或城村。芮家是行伍世家,祖上数度官拜将军,一直镇守西陇防线,虽然现在没什么大战,朝中不设将军一职,当家人不过是西陇总兵,但大家仍习惯性称他们家为芮将军府。按说芮家与江家很难有交集,架不住江大夫的娘和上一任芮将军都是爱游山玩水的性子,两人不晓得在哪里相遇,结伴玩了两年多,约定了娃娃亲,才各回各家。江大夫的二弟与现任芮总兵正是第一代娃娃亲的履行者,现在又有了的第二代,这一西一南的两家人打算把娃娃亲惯例一直延续下去。   吴妈妈的任务之一是转达芮将军妻夫和江知春的意见,给江知春的女儿在江家找个小夫郎,之二则是汇报一下敢肖想江知秋的那位丑矮胖被拒后是何种反应,之三才是重中之重,她在芮家娶的芮正君大概半个月后到霍阳城,随车带来一个在芮家惹了□□烦的小公子,希望江大夫予以收容,所以江大夫才把陈叔找去商量。   ************************   不管江府众人何种心思,晚上这顿饭可算宾主尽欢。杜悦慈来这儿之后第一次整治席面,之前在秦家小院都是两人份的饭菜,和这样味足香浓的一大桌菜没得比。不说江大夫吃得油光满面,美食爱好者陈叔更是喜不自胜,连看似不食人间烟火的江知秋都添了两碗疙瘩汤,反倒是做客的两人吃得不多。   菜饱饭足,杜悦慈和秦文挚告辞,送走赶车的何大姐,他们提着两盏点明的莲花灯,从家里步行到小枫河边,浪个漫,约个会。   澄净奔流的小枫河不如瑞河热闹,岸上没有万家灯火,只有错落的河灯与漫天星河,图清净的人才会来这儿放灯。杜悦慈难得见到如此纯粹高远的夜幕和繁星如沙的浩渺银河,仰着脖子看呆了。秦文挚也不催她,任她牵着手乱走,体贴的注意脚下,护着她。   “阿挚,这里的天真好看,白天和晚上都好看!”   “天还有不一样的?”   “以前看不到这么多星星和银河,老是有雾有霾。”   秦文挚决定以后要经常陪她来,找了块岸边的石头,准备放河灯。杜悦慈见他一个人在弄,赶紧过去帮忙,“小心些,这石头稳不稳?”   “没事的。”   “这个河灯有什么讲究?”   “有佛教放生之意,算是许愿吧。”   杜悦慈虔诚地把荷花灯放入水中,闭上眼睛认真地许愿,希望父母和哥哥一生康泰,痴痴地目送它摇摇晃晃慢慢漂走。   “冷不冷?”秦文挚看她想哭又不敢哭的样子,有些心疼。   “没事!”杜悦慈拍拍脸蛋让自己精神起来,笑着岔开话题,“你会游泳么?”   “不会。”   “若掉下去,我可以救你。”   “……”   “书里都这么写的,救你上来,就要对你负责。”   “……哪里的话本子看来的?”   “没有这种话本么?”杜悦慈在心里补充一句,我可以写啊!   “我没见过……”   “那你看的是哪种?借我瞅瞅?”   “咳咳咳!”   银铃般的笑声很清脆,在河面上传出老远,男高女矮的组合又少见,引得不少路人或船上游人不断把视线投过来,好奇地打量二人,尤其是杜悦慈。   ************************   六月十八,杜悦慈啪叽到大夏国第二十五天,她和秦文挚的定亲差不多办完了,六礼中除了亲迎,纳彩、问名、纳吉、纳征、请期全部搞定,婚期定于十一月二十。江大夫作为媒人兼家长,直接包办全部手续,在官府的人名黄册上,秦文挚已经是她家的人了。当然,现实情况完全相反,她这个头无一片瓦,脚无一寸土的无产阶级,才是被包养的那一个。   腿脚好利索后,杜悦慈拿出高考的精神来,破天荒拿起毛笔和一张白纸,上书‘负五十两’,摆放在秦文挚刚给她做好的梳妆台上。然后准备实地考察屋后小庄子和山林情况,拟定第一个五年计划,摘掉赤贫的帽子,积极带领帅哥发家致富奔小康!   种田文嘛,女猪脚肿么能连一亩田都没?! ☆、掉下个馒头铺   即便只是定亲,也要有些‘昭告天下’的仪式,杜悦慈问清楚规矩,霍阳城的红白大事都得往夫家和娘家的街坊邻居送东西,白事是白米饭洒芝麻,定亲和成亲是红字馍馍,生孩子是红蛋。她打算做点红曲的肉包子给江家和邓妈妈家送去,然后请两家人几日后来家里吃顿便饭,算是小喜宴。和秦文挚商量时才知道,他还有一门正儿八经的外家亲戚,邓家表妹。   表妹名叫万柳,是秦爹姐姐的独女。秦爹一辈就姐弟俩,家资颇丰,所以秦文挚还算有产阶级。邓万柳却没那么好运气,上面一串哥哥嫁完,娘一死,几个爹一分,轮到她手里,不剩多少了。   都说表哥表妹JQ多,还好在秦文挚这儿没洒狗血,两人见面次数不过五。第一次是邓表妹出生,秦爹抱着儿子去贺喜。第二次是秦爹发现儿子身高窜得太猛,想跟邓万柳定娃娃亲,结果两个不到十岁的小娃娃坐炕上一整天,一人一头,谁都没理谁。第三次是秦爹去世,邓表妹跟着邓姑姑到秦家给外甥争产,才有了西城这个小院子和后面庄子。第四次邓姑姑去世,秦文挚上门吊唁,目前尚未出现第五次。   “那个,你,当真没和邓家妹妹,谈婚论嫁?”杜悦慈想着梳妆台抽屉里那张还没捏热乎的结婚证‘鸳盟书’,可别领证第一天出幺蛾子。   看着她委屈又带着淡淡不满的小眼神,秦文挚顿时急了,抬手就捏了个手势,“没有!绝对没有!我对天发誓……”   按照正常剧情应该是杜悦慈善解人意地扑上去,泪眼朦胧倚在他怀里,小手捂着他的嘴,满脸心疼地娇嗔一句,“傻瓜,不许胡说……”   可惜她不够琼瑶,更喜欢直接告诉对方自己想听什么,揪着秦文挚的衣角,定定看着他,“发誓管什么用,你就说,她没我可爱,更没我好看!”   “珍珠在侧,哪见鱼目。”秦文挚不敢和她对视,红着脸小小声说。   居然是个文艺男!杜悦慈扑进他怀里,仰头直视他的眼睛,笑着问,“比珍珠还真?”   “你最好!”   这下彻底满意了,她甜甜蜜蜜搂着帅哥的细腰,找个舒服的姿势,靠在厚实的胸膛上,开始讨论明天去市集买什么食材,菜单、餐具等细节问题。可怜秦文挚温香软玉在怀,本就情难自禁常常走神,还得时不时回答她的问题,受了不少折磨。   ************************   雪白蓬松的肉包子,十八道细褶子攒成花,底下红曲盖了个福字,里面的馅是猪油拌着肉末和葱姜丝,一屉六个,一家三屉。杜悦慈让邓小花帮忙给邓万柳送去,自己和秦文挚租了隔壁庄子上马大娘家的车,亲自上江府送礼邀客。   江府门口好几辆高头大马车,显然有贵客上门,两人不打算进去添乱了,在巷子口下了车,自己去角门叫来何大姐,请她帮忙转交送喜包子和递个信,邀江大夫一家人二十二日去秦家小院吃饭,还特意拿出多做的一屉包子给她打打牙祭。   杜悦慈和秦文挚晃悠悠往外走时,刘厨娘带着一个十来岁胖乎乎的小姑娘追了出来,四人寻了个阴凉地儿说话。   “刘大姐这是有急事?”   “杜家姑娘,我一见你就觉得亲切,托大叫你一声妹子,确实有件事想和你讨个主意。”   “我?”   “我晓得你是个明白人,和我们不一样,这不,我也是有心请你帮忙,才这样着急。”   “您说,能办到的我不推辞。”   “这是我女儿刘芳,她爹去年没了,给她留了一间小铺面,平日里卖些馒头、面饼。她一直跟着她爹在铺子里做活,谁知手艺不到家,几个月前街对面开了家点心铺子,这会实在是……亏得慌。我知道你手艺高超,又听何大说,那个,你现在还没想好正经的营生,想请你去铺子帮几天忙。”   “刘姐你先回去忙吧,这是大事,等你闲了我们再细谈,你觉着可好?”   杜悦慈看得出来刘厨娘是掐着时间跑出来说这番话,即便有些不得体,也不在意,何况自己目前处于失业状态,干脆答应下来,让她安心。   “多谢多谢,我让芳姐儿这几天跟着你打打下手,你有事就让她干。”刘厨娘果然松了口气,拍了一巴掌在旁边不说话的刘芳,“叫杜姨,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让干什么干什么,知道不?”   “嗳!杜姨好!”刘芳看起来就是个憨厚老实的孩子,杜悦慈点点头,接手这根杵在‘新婚夫妻’之间的胖蜡烛,目送刘厨娘跑回角门。   “我也叫你芳儿可好?”   “好!”   “走吧,带我去你家铺子看看。”   ************************   北城通往西城的桥叫‘西玉桥’,马车一过桥,杜悦慈就下车了,马大娘自行驾车去街那头等着,而他们从桥头开始慢慢逛。秦文挚难得见她兴致高昂,自然不会有意见,刘芳也不催,问什么答什么,听话得很。除了吃食,这条西玉街因为桥和码头成一体,许多脚夫、行商和买卖行云集,白日里非常热闹,按说一家馒头店怎么也不会缺客源。   杜悦慈优哉游哉地四处打量各家店面,并未重点关心点心铺,刘厨娘家的铺子离桥头不远,名字就叫‘刘记馒头铺’,她特意进后厨看了一圈。地方不大,四张四人桌,平日里父女俩操持足矣,只是现在门可罗雀,大多数人直奔前面的‘五文点心铺’而去。   逛得差不多了,杜悦慈问刘芳,“你几天没开铺子了?”   “半个多月,娘说不急。”   “那你现在是回去找你娘,还是跟我回家?”   “娘让我跟着。”   “行,咱们走。”   到家之后的午饭自然是新鲜出炉的包子,小花还没回来,杜悦慈打发刘芳跑趟腿,给附近几个庄子的街坊邻居送喜包子,然后窝在书房,拿着把刻刀和一截柳木,不知道在雕什么。秦文挚一会看书半天不翻页,一会拿起针线不动针,呆坐如钟。看她运刀如飞,他出去转了一圈,回来手中也捧着个木盒子,陪她一起雕花。   杜悦慈这下忍不住了,赶紧拦住,“这大半天的,你心神不宁,可别碰刀子。”   “好。”秦文挚乖乖停手,老实坐着,开始发呆。   两人视线时不时撞一块,他也不躲了,就这么注视着她,脸上的傻笑越来越明显。杜悦慈也渐渐红晕双颊,坚持把手里的东西刻完,吹掉木屑,伸手递给他。秦文挚捧着木雕,眼睛也没挪一下,魂游天外的样子,惹得她喷笑出声。   “这,这是什么?”帅哥终于回神,仔细打量手中未打磨的成品,是个男子人偶,面目如画,脑后束起发髻,一手下垂一手背后,豁然正是自己的模样。   “像不像?”   “阿慈……”秦文挚腾地起身,站在她跟前,又不知道说什么好,眼中深情如海潮翻波,难以自抑,紧紧抿着嘴,爱恋缱绻地看着她。   他的含蓄和隐忍反而让杜悦慈感觉没那么害羞,她站起来,踮着脚尖亲了一下形状好看的唇角,刚想开口说话,就被一把抱在怀里。听着耳边急促的心跳,搂着他的腰,感觉这个男人在轻微地发抖,她忽然觉得安下心来,对今后的日子多了一丝确定和期盼。   “你多夸夸我,一会就再做个我的人偶,两个可以手拉手。”   “阿慈你真好!”   “我不会上色,也不会做小衣服。”   “我来做。”   “我现在一穷二白,只能送你这个了。”可惜就连木头都不是我自己挣来的……   “我,我不在意!”   “别担心,我没打算去馒头铺帮工。”   “不想你太累。”   “也不会盘下铺子自己干。”   “……你想做什么都行。”   “为什么没把我当坏人?”   秦文挚好似平静下来了,伸手轻抚她的脑袋,瓮声瓮气地回答,“你是最好的。”一个迷糊中砸自己身上会说‘对不住’,被他不小心摔地上,还哭着答‘没事’的小姑娘,怎么会是坏人?   “阿挚,谢谢你!”   静静相拥的两人被蜡烛芳的一声‘杜姨’惊醒,杜悦慈怕秦文挚尴尬,赶紧松手,反倒是他的大掌离开她的腰背,还依依不舍地握住一只柔荑,掩在宽大的衣袖里。   刘芳带回不少邻居回赠的鸡蛋、肉菜等东西,杜悦慈问了几句,觉得这个听话踏实的小姑娘不错,带她到厨房,让她试试做几个馒头,指点指点。   实诚孩子做出来的吃食果然不可小觑,硕大的馒头能糊一脸了,杜悦慈撕下一点尝尝,慢条斯理地说出刘芳的错误。其实小姑娘做的步骤都无误,就是把握不好量,总觉得什么都多放些好,性子急,醒面的时间也不够,成品太过扎实,快赶上死面疙瘩了,着实可惜了她揉面的那一把好力气。经过杜悦慈一个个步骤的提醒和调整,第二次出锅的馒头明显卖相好多了,面皮平整有弹性,内里紧实,气孔绵密,不易变僵,松软却咬劲十足,冷热均适口。刘芳自己也觉得比她爹做的还好吃,成就感十足。第三锅再让刘芳自己做,又不行了,还是什么都多放。看来她属于即便所有诀窍都记住,但手上没量的人,这样做馒头还勉强可以,做菜一定是油大盐多的风格。   晚上主食当然是馒头,杜悦慈做了几个佐餐的小菜,一条香酥鱼排,鱼骨加葱姜蒜熬了一盆汤。吃过饭,见到小花,知道邓万柳收到邀请了,至于来不来就是人家的事了。杜悦慈托小花带刘芳回庄子,让邓妈妈收留她住几天。两人收拾好屋子,在院子里遛弯。   “阿慈,家里要不要添些下人?”   “眼下事不多,看看刘姐家的馒头铺商量出个什么章程再定,好不好?”   “好。”   “再说,我还不太习惯家里有旁人。”   “你不是想在屋后种些东西么?到时候可以把下人住的房子盖在那儿。”   “对呢。咱们后天去市集,顺便看看有没有什么特别的花草可以种吧?” ☆、不速之客上门来   西城的市集不如北城天天人流不息,一般逢五逢十是大集市,西玉街比那天看到的更繁华热闹。杜悦慈一行三人这次搭了顺风车过来,为了采买方便,她特意让秦文挚赶制了一辆可折叠的购物车,就是超市里老头老太们最喜欢用的那种。有了上次的不好经历,她先关注一下别的男女如何相处,见到不少高挑的女子伸手扶住身旁柔弱的男子往前走,禁不住嘴角一抽,心中默念‘这儿是芭提雅’十八遍,索性拉着秦文挚的手逛街,刘芳拉着车跟在二人身后。   作为一个目标明确的人,杜悦慈不会那种来回比价,一个地方逛三遍才决定买不买,直奔卖菜的地儿,砍价、抹零、要赠品,鸡鸭鱼肉来一套,然后拐去看各种卖酱料、种子、花草和杂物的地方。她的运气不错,好些人拿着辣椒、西红柿、胡萝卜等东西当花草或马料在卖,连种子带成株一起买下,本来就不大的购物车马上满了。   三人去馒头铺歇脚,顺便做午饭,杜悦慈带着刘芳在后厨忙,秦文挚在前面坐着看东西。   想到今天回去得晚,杜悦慈索性拿出肉、面做包子,晚饭也省了,回去热一下就好。刘芳虽然做馒头拿捏不准量,但捏起包子褶来还不错,上手很快。等她做好小菜和疙瘩汤,交代刘芳看着蒸包子的火候,出去陪老公时,发现铺子里居然坐着不少陌生人。   “几位客人……”   “杜娘子,敝姓周,东城人士,路遇宵小,叨扰了。”五个仆厮打扮的下人众星拱月地围着一位华服公子,开口的正是他这个主人。   “刚才周公子他们在附近遇到扒手,借铺子歇歇脚。”   “请自便。铺子没开业,怠慢了。”   杜悦慈来这儿好歹也有些日子了,知道不能随便目视男子主动说话,她刚才的问题是对着穿得最齐整的一位年轻妇人提的,结果没想到人家公子哥并不避讳。   “杜娘子客气了,今日难得寻一处清净,是我们运气。”   难得碰到这么大方不拘的男人,见多了一遇女子就好似遍体生虫的矫情小男人,她顿时心生好感,也自在起来,好奇地打量一下对方。头带银莲冠,已束发但鬓垂散发,说明未婚,像秦文挚已婚的身份可不能散一根头发丝。身上华服果然够华丽,紫缎直裰白绫中单,腰系同色罗料大带,绦缀一块白玉小双鱼,脚蹬黑皮履,英眉入鬓,鼻似悬剑,薄唇如朱,一双含笑的凤眼,半点扭捏感都无,好一个翩翩公子雅为骨,八面玲珑润如玉。   “此处好像连茶水都没,若不介意,用些热汤食?”   “给敝仆稍来一些即可。”   杜悦慈看他的样子,知道定是不惯在这种简陋小店吃东西,一笑而过,自己回后厨吩咐刘芳多蒸些包子。周家仆妇跟着进来,自觉站在门边打下手,杜悦慈也没打算自己当小二去干摆碗筷这种活,示意她把先做好的汤和一蒸锅包子端出去,她轻轻一举,整锅抬起,稳步而出。   果然真人不露相呐!   杜悦慈让刘芳给秦文挚和周公子端上一盆汤,两盘包子和小菜,自己再做点阳春面,和刘芳一起吃。等她最后出去时,最角落那桌仆妇头都不抬地抢包子,秦文挚吃得斯文,倒是还有一半,刘芳在唯一一张空着的桌子前扒拉一海碗面。周公子和一个□□岁的小厮面前盘碗全空,看那小厮眼巴巴的样子,显然他的口粮被那个本不打算动筷子的周公子抢了去。   杜悦慈好笑得很,假装没看见,径直坐到秦文挚身边,挟了一个包子细嚼慢咽。   刚才去端菜的仆妇起身询问还有么,没等杜悦慈开口,老实的刘芳就点点头,一起帮忙去后厨端新蒸好的包子,周公子身边的小厮不用吩咐,倏地也跟着进去了。出来后,小厮自觉地捧了两盘,不等他家公子开口就狼吞虎咽起来。   吃饱喝足,刘芳收拾东西,周家的仆妇也跟着进去了。   “杜娘子手艺绝妙,秦郎君真是有口福。”周公子估计是吃爽了,主动开口寒暄,“只是这点心如此美味,怎么叫‘馒头铺’呢?”   “这个叫包子,再说,这铺子是那个小姑娘家的,我不过是借她的地儿做顿饭吃。”   “今日运气不错,得尝如此美味。真是敝之荣幸!”   “过奖。”   “刚才您碗里的面食可有讲究?”   “不过一碗阳春面,鸡蛋、青菜、葱油、清汤,仅此而已。”   周公子口才了得,从面食的优劣聊到购物车,顶着杜悦慈探寻的目光巍然不动,最后和秦文挚谈起刺绣花样,一幅饶有兴致的模样。若再猜不到他是在躲什么人,那杜悦慈的脑袋也白长了。虽不急于回家,两个帅哥也颇养眼,但如此被动不是她的风格。她瞟一眼从周公子等人进来后一直虚掩着的店门,去后厨低声嘱咐刘芳几句。   刘芳手脚麻利地收拾好东西,直接推门出去。周家诸人被吓了一跳,周公子明显绷紧了身子。不想他们误会,杜悦慈直接开口,“我让芳儿去租辆车回家,周公子与我家夫君一见如故,不知可否赏脸到寒舍小酌一杯?”   “求之不得。”周公子答得爽快,但眼底略有些犹豫。   “我们的车小,先行一步。还得委屈贵府之人晚些时候再去西城小枫河畔的秦家院子接人了。”   “多谢杜娘子出手相助!”   “若不介意,披一件我夫君的外衫可好?”   “……有劳了。”   ************************   两刻钟后,刘芳才回来,外面人头攒动,车行不易,幸好租的是小车,不然可能得散集时才能进得来。杜悦慈带着今天逛街的收获,和两个帅哥上了车,周家其他下人,包括那个贴身小厮,和刘芳一起留下,稍后再坐周家马车去秦家小院。   三人在车上坐定,从始至终一直镇定自若的周公子难得有些窘迫,“实在是麻烦贤伉俪。个中原缘不便言明,还请见谅。”   “无妨,看你像躲债的,惹上的麻烦应该不大。”   “……见笑了。”   杜悦慈并未与他多谈,放两个男人自己应酬,自己靠窗边考虑如何与刘姐谈馒头铺的事,这很可能是第一桶金,由不得她不慎重。晃晃悠悠回到家,杜悦慈自己去厨下忙,招待周公子的事留给秦文挚张罗,泡茶上点心,两个男人老老实实坐堂屋里等晚饭。   长袖善舞的周公子两盏茶的功夫,就把心思单纯的秦文挚套了个干净,俨然一对好基友,比江知秋这个正牌发小还熟稔。   “恕我冒昧,秦郎君怎么家中没添置些下人?”   “阿慈喜欢下厨,我怕她太累,提过这事,”一说起这个,秦文挚眉间一缕轻愁,“可她要过些日子再考虑。”   “是银钱上不凑手?”   “许是不想用我的钱……”   “……秦郎君真是有福气啊。”   周公子的这句轻喃,到了晚饭时分,变成惊叹。红烧狮子头、辣子鸡丁、炸藕盒和蒜蓉青菜,有了锅铲,杜悦慈的真实水平才体现出来。周公子看着儒雅潇洒,内里却是个嗜辣之人,险些连鸡丁的盘底都舔一遍。   “杜娘子可要参加珍馐汇?敝愿联名作保!”   “周公子这么客气我不太习惯,你我相称即可,”杜悦慈很高兴自己的手艺有人欣赏,“参加这个还要有人作保才行?”   “需两人作保,才可到三大酒楼处报名。如此美食,必能夺魁,想来江大夫定然愿意为之,也请给我一个机会。”   “那三家酒楼有什么区别么?”   “典味坊擅长做海鲜鱼虾,仙膳斋拿手的是各种点心小食,万香楼菜色阔气,适合摆宴。”   “这是表面上的?”   “杜娘子聪明。典味坊东家实是专走东湖一线做漕运生意的人,开个酒楼赚些零钱。仙膳斋是本地的百年老字号,各府的老人家都好这一口。万香楼掌柜跟着董知府来的霍阳城,董知府已连任一次,今年还不知道升职还是再次连任,毕竟董家在京城有个兵部尚书。”   杜悦慈叹服地看着他,在这个男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地儿,他能对这些信息了若指掌,角色变换一下,完全是个‘女’强人啊!   “不过两顿饭,得周公子直言相告,还是我占大便宜了。”   周公子笑得满心舒畅,“杜娘子言重,指不定哪天我就需要你再次出手相助。”   “不敢说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但凡力所能及,定不推辞。”   没说几句,周家马车送回刘芳,来接人了,周公子临走时也没自报家门,只告诉杜悦慈有事可以去东城锦绣阁传话,却不忘顺走几屉槐花饼和几罐槐花酱。 ☆、金风玉露一夕贪欢   不管是馒头铺,还是珍馐汇,事关自己的未来,杜悦慈当然要拉着秦文挚一起商量。两人在书房的软榻上说说写写,按她的想法,每天给刘芳供应五百个包子的馅料,按二两银子结算即可,至于刘芳卖多少钱就不管了。参加珍馐汇也一样,她不求扬名立万,只卖菜谱,不接受酒楼雇佣,如果哪家敢以势压人,可别怪她三家一起卖,大不了卖不同的菜谱,反正她也不打算靠厨艺过活。   “做生意的事我不懂,若是能和周公子商量就好了。”   杜悦慈一手托腮,淡淡地答,“这太麻烦人家了吧,萍水相逢而已。”   “可他确实很厉害。锦绣阁是霍阳城一带最有名的绣庄,他母亲去世后,只留下四个儿子,他是长子,顶着家族压力,守住家业,那会才十六岁。”   “真了不起!他不能自立男户,或找个入赘媳妇么?”杜悦慈立刻对这位‘男强人’兴趣倍增,崇拜不已。   “他若自立男户,锦绣阁可带不走,只会落入旁支之手。找愿意入赘的女子本就难,他就更不容易了,”秦文挚深有感触,“你没注意到么?他和我的个子差不多。”   “身高有忌讳?为什么都介意?”   秦文挚俯身靠近她耳边,小小声地说,“……女压男,福运来;男压女,霉到底。”   “压?”杜悦慈有些不解,是单纯指压倒性的身高差,还是我想的那个不和谐的意思?   “……阿,阿慈,难,难道,你,你,不会?”   “会什么?”   秦文挚没回答,激动地拥住她,第一次做出不矜持的举动,轻轻吻了她的脸。美男主动,怎能拒绝,杜悦慈软在他怀里,生涩地与他唇舌交缠,耳鬓厮磨。待两人喘息不定的分开少许,她显然感觉腿下压着个硬东西,呃,相亲一月,闪婚,会不会太快?!   纠结无奈之下,她开始瞎找话题,“你晚上就睡这儿?”   “唔,嗯……”   打量一下这张塌,先不说被褥厚薄,光长度都短了一截,想想还真让人心疼。   “不难受么?”   秦文挚突然搂紧她的腰,埋头在她耳畔,温热的唇贴着纤细的脖子,不断啄吻,“难受,现在就很难受……”   “去我那儿睡吧?”话音刚落,杜悦慈险些咬着自己舌头,明晃晃的邀请呐!“我是说,那本来就是你的床……”   秦文挚身子一震,哪还听得到她后面的话,狠狠地吻上去。   等杜悦慈脑筋清醒过来时,已经洗漱完毕,穿着单衣,坐在卧室床上。轻碰一下樱唇,微微刺痛,舌根发麻,看着在衣橱前魂不守舍忙着收拾自己的男人,今晚恐不能善了……   不过,等秦文挚终于拾掇好自己,期期艾艾坐在床边时,杜悦慈反而稍微镇定下来。灯下看美人,各个赛婵娟,本就俊美无俦的帅哥,尽管面红过耳,仍比平时增色三分。她自觉爬到里侧,藏入被中,乌黑的长发衬得小脸瓷白,眼儿媚,唇如珠,埋在流光璀璨的锦缎之间,艳丽无双。   “阿挚,我不知道自己睡着会不会踢人……”   “你睡着的时候很乖。”   “怎么知道的?”   “你昏迷那几日,连翻身都没。”   秦文挚也稍微放松了些,下了床幔帘帐,躺入被里,握着她的手。   “怎么不吹了灯?”   “……这是喜烛,不能熄。”   “呃,不是成亲那天才点么?”杜悦慈这才注意到,秦文挚把床幔被枕全换成大红色的,包括两人身上的寝衣。   “……成亲之前,也,可以的……”   所以,今晚要提前洞房了么……好像还是自找的……   “我们只是定亲……”   “……若你不愿……”   “没有不愿……”她还没说完,就被秦文挚拉入怀中吻住了。   “阿慈,我喜欢你。这辈子,哪怕只有这一夜,我也满足了。”   杜悦慈只觉得这个男人叹息般的声音如清泉滴落,让她的心一下子被砸软了,又轻得像羽毛,滑过耳际,引起酥麻的战栗。   事已至此,证也扯了,还矫情啥?   她揽住秦文挚的脖子,主动加深这个吻,乖乖地在他身下舒展开来,金风玉露春风渡,蓬门今始为君开。   ************************   各种言情小说教育过我们,一夜贪欢的第二天,女人一般都爬不起床,才能体现男猪脚的勇猛。杜悦慈本以为穿到大夏国,情况会正好反过来,秦文挚赖床不起,而她精神抖擞地学男猪脚来一句,‘昨晚可爽’?谁知日上三竿才一觉醒来的还是她。秦文挚早就起身备好热水,蒸了包子做早餐,倚在床头,挡住阳光,让她好眠,还时不时爱抚青丝,偷个香。   念及昨晚那虬劲的肱二头肌,结实优美的大长腿,弹性十足的腰线,棱角分明的六块腹肌,最重要的是,超过平均长度的尺寸,她觉得自己被采补得这么虚,绝对情有可原。明明躺着不动,只管享受的人是我,为什么出力的人反而容光焕发……   “醒了?还疼不疼?”一张俊脸压下来,要不是她躲得快,奔着嘴唇就来了。   “还没刷牙……”杜悦慈尴尬地捂着嘴。   “呵呵,好,我给你穿衣服。”   陡然发觉自己身无寸缕,瞪这个罪魁祸首一眼,她愈发往被子里缩,急得大喊,“我自己来!”   秦文挚听她娇嫩的嗓音略带嘶哑,眼波一横,柔媚如水,直接呆住,抓着她的小肚兜不放。杜悦慈伸出一只手扯了半天,拽不出来,傻眼了,羞恼地怒目而视。岂料这个男人根本没心思关注她的情绪,一双眼黏在被子外的香肩玉臂上,尤其是胸前深深的沟壑,一对宝贝颤巍巍的起伏不定,有些许青紫痕迹,正是他昨天一晚上爱不释口留下的印记。   “阿慈!你真好,哪里都好,我好喜欢……”   被秦文挚抱着又亲又摸,杜悦慈无语地发觉自己很快又酥软了身子,任他为所欲为。龙精虎猛再战一回,等他再次衣着完整,真的给她穿好衣服时,快到正午时分了。   在某人的无意识的傻笑和灼热的目光中速度撸过午饭,杜悦慈带着刘芳忙不迭地逃进厨房,准备明日的小喜宴,打发身后的跟屁虫去屋里做嫁衣,不许出来瞎晃!   “芳儿,你今年多大?可定亲了?”   “十六,没定呢,娘说正君要好好找。”   “这几天来我这儿,家里谁照看?”   “我那两个屋里人能伺候好几位爹爹。”   ……为什么突然赶脚到深深地代沟……果然是破身一时爽,隔天老十岁么……   “那个,他们一般不出来做活么?”   “他们俩会做些针线活拿去卖,哥哥们也给爹爹们补贴点吃穿,娘的月例还够使。如果馒头铺跟以前一样红火,家里更宽裕些,能说上个好夫君。”刘芳声音有些低沉。   “我有个主意,明天忙完了,回去和你娘商量一下?”杜悦慈把她的建议和刘芳细细分说。刘芳已经学会做包子了,从自己这儿拿馅,至少打响品牌没问题。于她,不过是早起半个时辰调制肉馅的事。以后,若刘芳的手艺出师了,银货两讫,自己也没什么损失。至于其他种类的小吃食,考虑刘芳的能力,也就饺子和馅饼可以列入计划吧。   刘芳心思简单,听完就应允了,杜悦慈想着刘厨娘自会提点她做生意的关窍,遂开始教她包饺子和摊馅饼,下死功夫纠正她贪多图大的毛病。   看着几乎每块都溢出不少肉馅的煎饼和破皮的饺子,杜悦慈深感任重道远,迟疑地提议,“你要不回去教教家里两个小侍?他们要是能上手,就带去后厨帮忙吧。”   一直很听话的刘芳第一次露出犹豫的表情,杜悦慈赶紧改口,“要不然,让他们在家里做好,你运去店里现煮现卖也行。这样还能从后厨腾些地儿出来,多招揽些客人。”   “谢谢杜姨,我会跟我娘说的。”刘芳很真诚的道谢,再开口解释,“我娘原来没去江府时,曾经有个爹爹给她打下手,后来跟个跑船的有钱老女人去了东湖,所以,不喜欢家里人抛头露面。”   孩子,我没想打探你家隐私……不过有八卦不听,那就不是女人了!   “跑了官府不管?”   “他一到东湖就给那人生孩子了,我娘只能销了婚书。”   “若没孩子呢?”   “早把他抓回来扔香衾楼充妓了!”   “……如果没婚书呢?”   “抓到也会被拉去游街,奔者为贱,没人要。”   “但,要是妻主不好,也不能离开么?”   “没嫁妆的小侍得签身契,敢跑,直接打死。若是夫郎无子和离或被休,嫁妆得赔给妻主。”   (⊙口⊙)!这里的男人好悲催!以后一定要对老公好一点!   “……芳儿,咱们还是学做面条吧!”拉面难学,可以直接切嘛,活出来的面团再扎实都不怕!   “好咧!”   两人正忙碌着,门口突然传来小花的声音,“杜姐姐在家不?有客来了。” ☆、神马表妹最讨厌   杜悦慈听到小花带了客人来,赶紧脱下围裙袖套,洗干净手,出去一看,除了小花,还有个和刘芳差不多年纪的圆脸女子,浓眉大眼,比自己高半个头,盘着妇人发髻,数支银钗插头上,半新不旧的纱袍,脚下却是一双沾了泥水的粗布鞋。   “小花,这位是?”   不等小花介绍,这个女子直愣愣地开口了,“我是邓万柳,文哥儿叫我一声表妹,来看看他嫁个啥样的人。”   “你好,我是杜悦慈,请坐。”杜悦慈抬手示意这个‘表妹’去院子里的石桌旁就坐,对这种说话不客气的人,她可不想领进屋里,哪怕挂着亲戚头衔也不成。   “不坐咧,我就来给你们送些礼,认认人。”   邓万柳把手里提的东西递给小花,大喇喇的模样让杜悦慈很怀疑她真的和斯文腼腆的秦文挚有血缘关系么。   “太客气了,大老远……”   “没事,没事,以前文哥儿不好说亲,我都不敢上门,现在有了你,以后亲戚间就能常走动了。”   我勒个去!敢这么说我家亲亲相公!宝宝不开心了!   “邓家妹子这话说得我糊涂了。我家夫君的确是眼光太高,所以婚事蹉跎,这和亲戚之间的八节四礼有何关系?怎么还吓得不敢来了?”   “这,这不是为了避嫌嘛!”   “邓表妹几时成的亲?”   “……那,那不是他们怕,文哥儿嫁不出去……”   意思是怕秦文挚赖上你?!   杜悦慈一口气堵在嗓子眼,很想大吼一句‘想捡漏还没你的份呢’!可惜这邓万柳毕竟是秦文挚外家唯一的血亲,只得出言打断这人没头没脑的话,“夫君一直不愿意将就,倒是让表妹夫们操了不少心啊!平日里没少发愁吧?”   虽然杜悦慈是个看起来娇滴滴的软妹,但她相当护短,有时嘴上不饶人,言辞犀利得像根针,盲目追求一扎见血的效果。现在她虽然面带微笑,带语气里的火药味一点不带掩饰,邓万柳神经再粗,也明白自己说错话,对面这个看起来比她还小的萌妹纸不高兴了。   一时冷场。   杜悦慈可不管客人脸色如何,淡定的让小花把邓家的礼物送去厨房,再和刘芳一起收拾些吃食做回礼,然后倒了杯水,笑盈盈地递给邓万柳。   “邓家表妹一路辛苦,好歹用些茶水。”   伸手不打笑脸人,邓万柳也是渴了,咕嘟灌下温热的茶水,在石桌前和杜悦慈面对面坐下,悻悻的嘟哝一句,“……你倒是挺护着他。”   “自家夫君自家疼嘛。”杜悦慈见好就收,不和她一般见识,“尝尝刚出锅的包子?”   邓万柳一口一个,吃完一盘四个,抹抹嘴,认真解释,“我不是嫌弃他,那年是我四爹不懂事,瞎传话,说没人要他,不如……把我邓家的地收回来。”眼看杜悦慈脸色又黑了,她立马澄清,“我已经教训了他一顿,这些年也没让他出门。只寻思着你不是本地人,定是不晓得内情,我得掰扯清楚咯,别坏了文哥儿的姻缘。”   心中默念‘不要让她拉低自己的水平,会被她的丰富经验打败’一百遍,杜悦慈堆起笑容,和她扯起了家长里短。得知邓家的几百亩地这几年收成不咋地,过得不太好,也曾有长辈老话重提,打过秦文挚的主意。倒是邓万柳颇有几分坚持,不碰秦爹留给秦文挚的庄子,是个有原则的古板性子。   杜悦慈可不想让自家老公来见什么劳什子表妹,说定她明天来吃酒席,赶忙打发走,专心准备明天中午的宴席。   ************************   四冷,桂花糯米藕、手撕棒棒鸡、酱肘子和凉拌蜜芸豆;八热,干锅辣牛柳、盐水鸭、糖醋油条虾、菊花枫江鱼、软炸汤圆、茉莉花炒鸡蛋、苦瓜排骨汤和烤羊;两主食,葱油饼和白米粥,两甜点是红豆酥和南瓜饼。   今日女子们的主席就摆在院子里,旁边支起烤架,一只用洋葱水腌制过的小羊羔被肢解成几大块,抹上蜂蜜和自制的酱,在火上滋滋滴油,香飘十里。主客自然是江大夫和邓万柳,邓妈妈也被请来作陪,加上杜悦慈自己,边烤边吃,不亦乐乎。男客们都在屋里,由秦文挚招待,小夏伺候着。陈叔、江知秋和周公子算是熟人了,只是今天江大夫还带来了个身形高大威猛的芮公子,应该是江家的姻亲。杜悦慈没见到此人正脸,不过观其猿背蜂腰、走路带风的背影,像极了杜爹那种军人的感觉,非常好奇,十分遗憾没能多瞄两眼。   邓妈妈老辣得很,眼瞅着主家的妻主不是个多话之人,卯足了劲奉承江大夫,帮着邓万柳描补周全,加上菜肴丰盛,酒管够,三人觥筹交错,高谈阔论,好不尽兴。杜悦慈时不时凑几句热闹,大多数时候是安静地烤肉,刘芳在她身边打下手。一只羊腿烤好,她亲自切薄片,洒好盐,让正堂门边候着的小夏送进去。男人们文静多了,几乎听不到什么交谈的声音,不过,看到小夏撤盘子的速度,想来吃得不错。   屋里几位男子都是高大英挺之人,饭量本就不小,菜式可口,色香味俱全,盘碗几乎一扫而空,这会正慢慢喝些清粥,用些点心。没想到又来一盘烤羊肉,浓香扑鼻,让人忍不住食指大动,完全忽略肚子的饱胀。   秦文挚向来都最捧老婆的场,第一个夹起来慢慢品尝。   芮公子看他吃得香,挟了一片仔细试着咬一点,顿时瞪大双眼,一口咽下,又下一大筷子,边狼吞虎咽边夸赞,“杜娘子真是好手艺!居然一点膻味都没!我在西陇闻了二十多年,一口都吃不下,这次总算有口福了。”   其他人想必平时也不吃这么重口的东西,听他这么一说,也纷纷下箸,果然香而不骚,油而不腻,滋味十足。几瞬之间,一盘羊肉干干净净。芮公子和陈叔开始讨论羊肉的十八种做法,秦文挚嘴角含笑,埋头苦吃,周公子瞄一眼他与有荣焉的幸福模样,感觉牙有点酸。江知秋虽然没什么表情,但心里也浮起淡淡的嫉妒,这种家里有个专属御厨的感觉真是太遭人恨啦!   江大夫和邓妈妈有了些酒,开始发散思维,讲古论今,邓万柳不停附和,动辄‘我娘也说过’,八卦之火熊熊燃烧,倒是让杜悦慈这个‘乡巴佬’长了不少见识。   大夏国男多女少,子嗣艰难,为保证后代繁衍,第一任女皇直接规定,如女子四十无女,由官媒许配夫侍,宗室女子的标准更高,至少五位千金才算完成人生任务。这种现象造成了男子在家族中极不受宠,但一个男子只生一次,民间对于没生女孩的男子就宽容许多。但凡有些家底的夫侍,若生了男孩,可别府另居,哪怕再嫁也无妨。秦爹正是如此,带着秦文挚自己住,在他死后,秦娘还算仁义,又把秦文挚接回去照顾了几年。   “幸亏家主厚道,娶了我家公子,不然,这官媒不定给配哪去!”邓妈妈一脸庆幸,端起酒盏敬了杜悦慈一杯。   “邓妈妈言重了。”杜悦慈也有点后怕,若她矫情几个月,说不定就害了秦文挚终身,“量媒不是要门当户对的么?”   “有钱人家的公子,打点一下官媒,哪怕长成苦瓜,也能配个好人家。”邓万柳双颊酡红,显然酒意上头了,“我家小四好看,就是家穷,他婶娘死咬着要一大笔聘礼,硬是不给他定下人家,拖到了年纪。我去他们村送黄豆时,看见官媒上他家抓人,掏钱拉了他一把。若不是这一出,那天杀的官媒要给他配个灰楼子里的狎司。”   “灰楼子?狎司?”杜土包子不耻下问。   “城里叫青楼,土旮旯里就叫灰楼子。”邓万柳拍着大腿笑,“杜姐你可真老实。”   杜悦慈很无语,姐年纪小好不,还没到去牛郎店的时候呐!   江大夫半眯着眼,上下打量她一番,取笑道,“没想到啊,改明儿带你去长长见识?”   “不用!”杜悦慈赶紧拒绝,用科普话题转移大家的思维方向,“江姨,为什么一个男子只能有一个孩子?”好几个丈夫,怎么分得出来孩子是哪个的?这句话她没好意思当众问。   “要受孕时,吃一个源胎果,五天内有效,怀上十日后就能诊出来。”   杜悦慈:⊙o⊙!江大妈你真人不露相呐!比B超还牛B!十天就能确诊!   许是她崇拜惊叹的小眼神取悦了大妈,人家继续给她科普,“这果吧,一次吃几个,或者连着吃,几乎都只有一个孩子。据说内贡的源胎果曾经一颗生了双胞胎,不过是男孩。”   “这么神奇?不吃怀不上?”都快赶上子母河了!   “据说以前也曾有不吃而孕的例,不过那会灾后艰难,本身也没多少存货。现在各地官府有果园,也不缺这个,人人都吃。”   “果园在哪里,要自己去摘?”   三个女人哈哈狂笑,邓妈妈抹着眼泪说,“家主别心急,公子的那份,老爷早备下了,都在嫁妆里。”   江大夫点着她的脑袋直乐,“你要不上西玉街找找去?”   邓万柳更直接,“不怪杜姐急,我这娃儿都快有桌子高了,她这儿还没个影呢。”   杜悦慈满头黑线,深悔找错了话题,只好举杯敬酒,堵住她们的嘴。   这么欢乐祥和喜气洋洋的气氛,一屋子男人多多少少也听到几句,虽然三个未婚男人感觉略有尴尬,不过杜悦慈的懵懂实在让人忍俊不禁。陈叔晓得老伴有几分醉意了,清咳一下,为她描补一句,“你放心,回头我说说你江姨,不会真带她去那种不干净的地儿。”   秦文挚倒是一点担心的意思都没,“没事,她有分寸。”   话音刚落,外面的江大夫无视杜悦慈的极力拒绝,已敲定后日要带她去一趟香衾楼开开荤。   歇过酒劲,被调侃得蔫头巴脑的杜悦慈顶着几个未婚男人意味不明的目光,送走黑着脸的陈叔和醉醺醺的江大夫。刘芳和小夏先把邓妈妈扶回家,还没醒酒的邓万柳躺在院子的摇椅上呼呼大睡,等她的宝贝夫侍小四来接她。   不多时,门外一辆小驴车上下来两个男子,打头一位弱柳扶风,白净得很,立刻奔过来看邓万柳怎么样了,后面一位矮壮结实,面貌一般,却气势十足。   “多谢两位,家主给你们添麻烦了。”矮壮男给杜悦慈和秦文挚行了个礼,特意向杜悦慈介绍一下自己,“敝姓谢,见过表嫂。”   这位居然是邓万柳的正君,长得……憨实可靠吧……忽然理解邓万柳对官媒的怨言了……   杜悦慈一扫而过,礼貌一句‘太客气了’就把场面丢给秦文挚去应酬,看那小白花不是个能顶事的人,自己过去扶起邓万柳往车上走。   邓万柳这会被吵醒,耍起酒疯来,拽着小白花往杜悦慈面前送,“你看!你看!这是我家小四!好看吧!好不好看?嗯?!”   杜悦慈好想翻一百个小S的经典白眼,根本懒得搭理,将她甩上车后,居然被扯着袖子不让走。   “你还没说,好不好看呢!”   “我最好看!想看美人,找我就行!”   果然只有彪悍的回答才能战胜醉鬼的脑回路,明显没反应过来的邓万柳终于松开爪,怔怔地坐在车上晃脑袋。杜悦慈揪回自己袖子,和秦文挚一起把邓家正君送上车,关门收拾一片狼藉的院子。   自己下厨又陪酒,真特么的虐!身累心也累! ☆、香衾楼销金窟   谁说喝醉会失忆的?!杜悦慈看着江府第二日送来的一套华丽丽的成衣,森森地蛋碎了。何大姐来时,还挤眉弄眼地告诉她,倌儿爱美女,她只要稍微打扮一下,绝对能风靡全楼。   看她吃了一斤翔的样子,何大姐忍着笑,规劝道,“日后做生意总得去这种地方应酬,习惯习惯就好。”   热翔一下子增加到十斤。   杜悦慈一脸大写的了无生趣,送走何大姐,欲哭无泪地拽着老公求安慰。结果秦文挚得知她果真要去香衾楼一游,忍不住喝了一缸醋,大白天把她就地正法。好在刘芳去江府和刘厨娘商量铺子的事去了,小花收拾完厨房也走了,院门拴得好好的,家里没旁人。   两人肌肤相贴,杜悦慈慵懒地窝在他怀里,享受午后闲暇,“白昼宣银,亏你还是个斯文人。”   “这才刚成亲,妻主就流连花楼,为夫自然有闺怨。”   杜悦慈扑哧一声笑出来,自从两人关系升级后,秦文挚好似放开了,时不时让她小惊喜一把。   “我连门往哪儿开都不知道,去哪流连?”   “据说,香衾楼里的头牌叫‘玉染’,有人给他写过酸诗,什么‘柔弱清姿媚入骨,疑似青君化梦来,一夜拨弦听雨声,芙蓉衾里玉含光’。”   “这么说他擅琴?”   “他的萧是一绝。”这次轮到秦文挚失笑了,咬着她的耳朵轻轻吹气,“写的是闺房之乐。”   “……”古诗半文盲伤不起。   “虽不该过问你在外头如何行事,不过,我总担心你吃亏,若真有什么难以拒绝之事,大不了先逢场作戏,回头再说。”   “不会吧!那儿的人还敢霸王硬上弓?!”   “说不定当真如此生猛。”   杜悦慈一脸惊恐状,极大地取悦了吃醋的男人,忍不住又蠢蠢欲动。   “……我,如果惹了,什么麻烦……”杜悦慈一边轻喘,一边为明天的红灯区一回目哀悼。   “哼,不会惹麻烦。”秦文挚加大动作,把她压趴在锦被里,“那都是生过孩子的男人,知情识趣,可不是良家男能比的!”   “阿挚,我喜欢的是你!”   她轻吻一下他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引得他一阵战栗,两人一起再次投入鱼水之欢,缠绵悱恻,至死方休。   ************************   次日,杜悦慈跟亲亲相公黏糊了一个白天,华灯初上时,何大姐来接人了,她不认命地一寸寸松开秦文挚的手,差不多是被拎上车的。   “我说妹子,这是去寻乐子,不是卖了你,看这小脸僵的。”   “你们就是拿我找乐啊!”当我不知道么,都想看我出糗呢,乃们都素坏银!   “哪能呢!我们女君特意安排……”何大姐的嗓门可算压低了,“一会知府大人也在,这可是个难得的机会。”   原来有正事!杜悦慈立刻收了哀怨的小眼神,拿出面试的劲头来捯饬自己。梧桐绿的光缎长褙子和白绢练裙让她看起来个头挺拔不少,头上盘发只插一根通透的翡翠直钗,还是秦文挚给她配的,两颗银丁香小耳坠,简练得很。不过想到这场面试要在夜总会进行,这样显得太寡淡。这儿虽是女子主外当家,但出门在外注重打扮的还是女子,男子倒是以素雅为主。她琢磨一会,散了头发,扯下腰带上配套的碧色长绦,和秀发混在一起,在后脑侧编一圈辫子盘发,再将玉钗插好,用别致繁复的发型把一身行头的重点提升到头上,这样坐下来面对面时,不会让人觉得索然无味。   “这就对啦!看这小模样,倌儿爱死了!”何大姐又开始小喇叭,看她的脸唰地又黑了,赶紧安抚,“没事,没事,就当他们是桌椅板凳。”   此言甚是有理!   杜悦慈一想就明白过来,自己一脸被占便宜的小样,在不知道的人看来,可不得以为是她让倌儿玩了么?立刻端正思想,决定把妖娆的汉子们当路人,只要他们不动手动脚,拼桌吃饭没什么大不了的!   ************************   香衾楼不愧是销金窟,一条街灯火通明恍如白昼,门脸是一栋三层楼,门外一台数丈高的牌幌子,‘香衾一梦’四字,门侧一副对联,上书‘楼台缥缈清歌欢,醉枕香衾岁岁同’,顶楼角檐上竟然垂挂着‘灯箱广告’,两个三尺高的红底金字长灯笼上分别是‘香衾’二字。   一层大堂挑高斗拱,异常宽阔,中间看似透亮,实则左右屏风叠叠,只闻人声,不见其人。二楼一圈独立包房和环廊,不少暖黄娇红的苗条身影倚栏而探,不知是不是在看屏风里的恩客。进了正门,透过纱屏可隐约看出左右角落里有两道无遮掩的楼梯,左书‘卧春风’,好似有一对男女在依依惜别?右名‘帘影摇’,一位头发似乎白了的大妈在下楼,老母骥来这儿伏了个枥啊!正中坦荡荡的一道宽梯,上有匾额‘欢意’,不少衣着齐整的女汉子呼朋引伴地拾级而上,定是组团找技师来了。   杜悦慈大大方方地站一边左瞄右瞟,打量周围环境,按《北京市消防安全教育培训规范》的要求,先留意逃生路线。何大姐在门口跟一位迎上前的狎司说了句‘江府的客人’,狎司立刻笑容满面地过来招呼杜悦慈,引她走向屏风,弯弯绕绕一段路,豁然来到角落里的一个小楼梯口,‘通幽径’。   肿么像个茅厕的名?   杜悦慈内里腹诽,外表连眉毛都没动一下,打刚才那一眼,瞟见狎司头顶飘摇巾,颌下有美髯,就已经把她的下限踩低N个档了。现在,就算前面有个络腮胡子的大叔跳脱衣钢管舞,她敢打包票,自己一样能用欣赏艺术的眼光,看完整场表演!   这年头,论见多识广,舍姐其谁!芭提雅的飞机票可不是白买哒!神马LADY BEARD、水手服爷爷、保加利亚妖男,可不是白看哒!   狎司应是领她上了三楼,来到一扇虚掩的门前,有名‘月笙’,轻敲三下,隔一会才推开,通禀一句‘贵客已到’,自己退至一旁。   杜悦慈吐槽一句:这个玉染若也姓杜,以后一定绕着香衾楼走。然后堆起得体的笑容,稳步进门。   屋里就江大夫一人,拈着小口杯独酌。   “江姨好。”杜悦慈给她行个礼。   “在这儿不用这么讲究,坐。”江大夫一扬下巴,示意她坐对面。   杜悦慈打量了一下这个八人位的桌子,挑了个隔主位两个空的椅子坐下,斜对江大夫,挨着背靠门的那个座位,这个位置应该OK。   “小丫头挺机灵嘛。”   “多谢江姨。我要注意些什么?”   “无妨。她知道我在这儿,不过不一定来。”   杜悦慈了了,给江大夫斟酒,开始打量一下房间。   绮罗绸缎、层幔叠帐,各种浓烈的红、紫、金色系,配上花斛里盛放的一大丛牡丹,不愧是销金窟。一水的黑檀家具,倒显出几分厚重,居然还有琴架和书架,上面还真的有书?!杜悦慈好想去看看都有什么书,秦文挚虽然有文化,可他没什么藏书,让人好生遗憾。   “嗳,看那儿才对。”   江大夫向着书架对面一挑眉,暗示杜悦慈。她闻言回头一看,一个水红轻纱帘的黑檀月亮门,里面是一张宽阔的拔步床,紫缎金线的云锦被,好不奢靡。   虽然已经调低下限,但这个还是太TMD没底限了!   江大夫看来很喜欢见到她吃了一斤热翔的臭脸,不厚道地喷笑出声。杜悦慈傲娇地一扭头,鄙视这个老不羞的大妈,起身去看书架的书。   《通古探幽记》、《秋愁赋》、《聆月集》……   “玉染可是箫棋诗书画俱佳哦。”   杜悦慈正翻得起劲,被江大夫一句话打断,默默地物归原位,“我不过是认认字……”   “玉染来迟,还请江女君恕罪。”一道低哑却暗含软糯的声音响起,颇有点雌雄莫辩的感觉。   没想到乱动主人的东西被抓包,大妈也不说帮忙把个风,杜悦慈有些尴尬地转身,看到一个瘦削的男子向着江大夫盈盈下拜,头上一支青鸾翠玉钗,别无他饰,淡粉纱袍下是白色的薄绢短衣,虽然一丝肌肤不露,但有心想看的人,也能一览无余他的全身线条。   若是个S曲线的女人,她说不定会垂涎三尺,狠狠饱个眼福,可惜是个搓衣板男……   “美人秀骨,姗姗来迟,何罪之有?”江大夫在风尘里打滚多年,睁眼说瞎话老练得很,“这位是小友,杜家小娘子。”   大夏国对女人的称呼很简单,有官职叫‘大人’,吃朝廷俸禄或有身份之人称‘女君’,一般老百姓已婚的叫‘娘子’,未婚的叫‘姑娘’。男子都可称公子,已婚的若知道其排行,叫一声‘正君’、‘小君’也可以。   杜悦慈看不出眼前这位花美男年纪几何,礼貌颌首,言简意赅,“玉公子。”   “见过杜娘子,当不起公子二字,叫奴‘染儿’便是。”又是一个盈盈下拜,腰压得比刚才还低。   杜悦慈连忙闪身避开,不知所措,向大妈求助。   江大夫自顾自地乐,眼神在她和玉染之间睃来睃去,完全没有搭腔的意思。   “玉公子请坐。”杜悦慈只能伸手往大妈那儿一让,自己逃到原来的座位上坐下,几乎是绕着玉染走,还不忘瞪一眼看热闹的路人江。   这痞大妈定然是熟客,总感觉她的笑里突然多了那么一些些猥琐……   杜悦慈与主位隔了两个座,与江大夫也隔着两个,玉染肯定得陪主位或江大夫,自我感觉这儿安全得很。玉染果然坐在了江大夫下首,与杜悦慈隔着一张椅子,慢条斯理地拎起酒壶,先给江大夫斟满,然后盈盈站起,想往杜悦慈身后走去。   “玉公子别客气,请坐,快坐,我自己来。”杜悦慈赶紧起身拦住,开玩笑,这一靠过来斟酒,比坐椅子上还近,绝对不能忍。   玉染笑容不变,给杜悦慈和自己的杯中倒满酒,说几句好词,一干为尽。如此几个来回,两壶酒下去,气氛可算热络些了。   嗯,江大夫话多了。   杜悦慈出门前吃了个饱,喝这点度数的小黄酒,完全跟灌醪糟似的,一点感觉都没。这会看江大夫抓着倌儿的小白爪讲古,也挺有意思。   一个白天救死扶伤的白衣天使,在东莞的夜晚也能如此放得开,果然深具我D干部人才必备的高素质啊! ☆、知府大人好   气氛融洽,大妈开怀,门外狎司再迎来一位贵客。杜悦慈听到通禀就起身而立,大妈老神在在,勾手揽着玉染的肩膀继续喝,捏捏贝耳,摸摸香肩,仿佛完全没听见。   门外走入一人,朱红的绸服上金线勾崖、银线绣鹤,马面裙的前裙门和上身同色丝袄合成一幅完整的‘鹤衔灵芝’,腰侧裙褶大而疏,配上她高挑丰满的身材,更撑起一股不苟言笑的气势。金钗玉簪玛瑙镯,富贵逼人,三十多的年纪,保养得宜,杏眼桃腮,却一派端庄,目光敏锐,想来正是董知府大人。   杜悦慈和她一对眼,险些想一甩水袖行万福,口呼一声‘给娘娘请安’。   江大夫不装死了,引荐了一下杜悦慈,请董知府坐下。大人物自然不会是独来独往,人家自带一个面目清秀的黄衣小厮,在身后端茶递帕,斟酒布菜。三人先后落座,小透明杜悦慈悄悄巡视一圈,江大夫也是一身紫红的锦袍,她默默给自己点了个赞,果真是个称职的绿叶。   等两位寒暄完,漂亮御姐来一句,“我今儿本不欲扰你,可一听你改了性子,只点了一个能看不能吃的主儿,忍不住好奇,过来瞅瞅。”   “带小丫头来长长见识,她举目无亲,可不得多□□□□。”   “见笑了……”尽管杜悦慈很确定自己的心理建设不是豆腐渣工程,脸上的表情仍被两人对话砸出一片裂缝,红晕过耳。   禁断系的美女姐姐好直接!原来大妈你这么没节操!   两人倒是一致看着她的大红脸,一个满是笑意,一个目含端详。   “这便是,你说的那个从海上漂流而来的姑娘?”   “嗯,刚订了亲。做得一手好菜,这次珍馐汇你有口福了。”   董知府似笑非笑,品酒不语。杜悦慈虽感激江大夫的牵线搭桥,不过没打算马上抱大腿。她乖巧地起身给董知府和江大夫斟满杯中酒,说了几句场面话,拍了一下美女姐姐的马屁,举杯相敬,然后安静地陪坐。这样的态度反而让董御姐给了她一个微笑。   玉染陪着两人调笑逗趣,谈兴正酣时,江大夫突然推了他一把,“我们说正事,你好好照顾一下小丫头。”   玉染一屁股挪到杜悦慈旁边,端着一杯酒,身一歪,手一搭,想凑近了劝酒。   吓得杜悦慈立刻举起酒盅,仰头一口闷,“不劳动玉公子,自便就好。”然后她自己拎壶斟满,又来一杯,还很客气地示意玉染也自便。   虽然笑容得体,语气真诚,有问必答,不过她显然没给玉染施展十八般武艺的机会,多一个字都不肯说。若玉染不开口,她静听对面两人的谈话,更不会主动攀谈。这种生疏而有礼的态度,简直狗咬刺猬,无处下嘴,让玉染很没成就感。   江大夫和董知府要谈的事挺重要,她二女儿受邀去京城入太医院进修,西城的医馆暂时缺人,看是董知府再从京中调个大夫来,还是让她和大女儿兼顾。   江大夫的医馆名为葆婴堂,和一般医馆不同,属于国营单位,每城一个,归当地知府或知县直辖。里面的大夫,哪怕打杂的丫鬟、学徒都是公务员身份,领朝廷俸禄。霍阳城很大,杜悦慈算了下,快赶上北京五环了,若不是三城只隔一条河,说不定会分成三个县。现在霍阳的三个葆婴堂都是江家人,若从外面请个和尚来念经,以后西城葆婴堂要改姓了。若能保住,以后江二女君回来,或江大夫再带出个徒弟顶上,不影响大局。董知府也是门清的人,但没给江大夫打包票,只说暂时会空着这个位置,让江家兼顾西城的孩子,有准信了,她会提前和江府商量。   这种事果然只适合在这儿谈……   酒酣耳热之后,江大夫送走董知府,揽着杜悦慈的肩膀坐一块,“可有想问的?”   “董知府是不是不再连任了?不知定了京中何职?”   “还不错。”江大夫夸了一句,笑眯眯地自己喝酒,也不回答她的问题。   旁边没存在感的玉染眼色变幻,咬着唇,蹙眉着,轻拧几下帕子,方期期艾艾的开口,“奴家倒是有些头绪,不知该说不该说。”   “那便不说呗。”天知道杜悦慈每次听到这句台词时,都想这么撅回去,这次终于如愿以偿!   玉染顿时噎住,江大夫笑喷一口酒,任杜悦慈手忙脚乱地给她擦衣襟,“说吧,说吧,小娘子不解风情,染儿勿怪啊。”   “奴也是听人云,最近京城董家来了不少人,知府大人似有什么为难事,好像寻了几次官媒。”   “哦?这可有些怪了。”   “是呢,她家哥儿在京城已经定亲,姑娘还小,不知何人亲事如此着急?”   “说不定染儿你的消息不实。”   玉染却一脸胸有成竹,不再多话,只拿出一件崭新的女子衣衫,伺候江大夫换上,时不时被大妈摸个手,搂个腰,香个脸,一直笑得温柔自然,贤良淑德。   江大夫整整衣裳,说一声‘我去净房’,抬脚迈步往外走,杜悦慈赶紧跟上,“江姨,我陪你去。”   身后幽幽传来一句,“杜娘子不如留下再饮几杯?”   “不了,饮酒伤身,今日多谢玉公子款待。”   眼看前面的大妈健步如飞,哪有一点醉意,杜悦慈头都不回地小跑追出去。   这个贼大妈!明显是往门口走,装什么尿遁!   可惜追到楼梯下,面前一堆屏风,还是失去了江大夫的踪影。杜悦慈不敢乱跑,怕碰见尴尬场面,四顾哪有路人可帮忙,终于逮到一个陌生的狎司,让他领着出了大门。   果不其然,灯火辉煌的香衾楼正门外连个认识的人影都没,贼大妈肯定是连何大姐都带走了!   杜悦慈想想香衾楼这个位于北城东南的位置,和着落在北城西南的江府,以及更西边的自己家,险些爆粗,真想揪着大妈的衣领子破口大骂一顿才解气。她正在一边思索如何回家,一边往外走时,身后追出一人,正是领她上楼的那位狎司。   “贵客请留步,江女君吩咐了,若您不介意,可在楼里留宿一晚,奴会安排妥当。”   “多谢,不用了。”杜悦慈没有迁怒的习惯,随手掏了百文做小费,继续往外走。忽然回身,看到狎司还在,赶紧走回几步,一脸殷切地问,“这附近哪儿能租车?”   狎司的笑脸僵了一下,和她说了几条街外有客栈,许是有空余的马车。   “谢谢!”杜悦慈转身要走,又被叫住。   “……实不相瞒,玉染公子嘱咐奴了,愿请贵客入幕。”   虽然一时间没明白‘入幕’的意思,不过杜悦慈走得更快了,这次连谢谢都不敢说,完全是落荒而逃。   ************************   腿伤早已无碍,可几条街走起来也不轻松,杜悦慈揉揉有些酸痛的腿,待看到远处客栈的灯箱招牌时,好想喜极而泣。月至中天,显然回不去了,只有开房一途。   今晚这趟红灯区一回目,除了听些八卦,灌一肚子水,锻炼一下双腿,无辜破财,留个夜不归宿的案底,有个P的收获!杜悦慈一边担心秦文挚会不会胡思乱想睡不好觉,一边往客栈挪去,心里把猥琐大妈翻过来巅过去地痛骂一顿,好安抚自己饱受摧残的小心脏。   正当她拐弯看到路对面的客栈时,身边一辆马车飞驰而过,吓了她一跳。马车在不远处停住,车夫探头回望,居然是熟人,周公子家的大力仆妇,周嬷嬷。一会车上下来个小个子,正是周公子身边那个叫一竹的小厮。   这么丢人的一刻路遇熟人,老天简直不给活路!尼玛!想屎的心都有了!   “杜娘子,公子请您上车一叙。”   杜悦慈硬着头皮上了马车,一竹自觉坐去周嬷嬷身边,车里就周公子和她。   “这么晚了,不知你去何处?”   杜悦慈正组织语言,考虑该如何说明‘被人带到红灯区抛下回不了家要去开房过夜’之间的起承转合,忽然发觉马车跑了起来。   我K!不是吧!   “那个!我正要去对面的客栈!”   “客栈?要住店?那儿不是太好……”   “能住就行。请你先停一下!”   杜悦慈顾不得礼貌,打断他的话。走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曙光就在眼前,难道还得再走回去?!   “一会北城要宵禁了。”   “我这就……”   “再晚,可能我也得去住客栈了。”周公子没给她拒绝的机会,“不如去寒舍对付一宿?”   杜悦慈有些晕,“……这个,太麻烦了!”   “寒舍虽小,总有热水软被,比简陋的客栈舒适些,”周公子提起茶壶,缓缓给她倒了一杯,“再者,明日我也准备去西城一趟,正好送你一程。”   “……会不会给你添麻烦?”一切都是为她着想,说得有理有据,完全无法反驳,杜悦慈弱弱地表达一下自己的意见。   “无妨。何况,”周公子笑得温文尔雅,面如冠玉,一派风光霁月,“我们刚出北门,城门就关了。”   “……那就,叨扰了。”杜悦慈淡定了,既然回不去,就这样吧,好歹流浪儿童有人收留了!“多谢多谢!”   “无须客气。”看她松懈下来,眉角带点茫然,嘟着红唇,大眼睛骨碌碌地四顾,不知心里转着什么念头。周公子觉得车里太安静了也不好,继续追问,“你深夜在北城流连,可有要紧的事?”   杜悦慈:好想屎……   她磕磕巴巴解释了一下,越说脸越红,实在太丢人了!   周公子握拳抵唇,轻咳一声,杜悦慈幽怨又隐晦地翻个白眼,“想笑就笑吧……”   几许轻笑溢出,“不知玉染公子是否真的貌若皎月?”   “是下弦月吧,挺瘦,其他没看出来。”   “杜娘子洁身自好,许是不惯风尘之人?”   “不是不是,我没有嫌弃的意思。”杜悦慈叹口气,人家在工作时间的表现很有职业道德,“只是不习惯吧……”   “他可是霍阳城第一美人。”   杜悦慈这会恢复正常了,倚在车壁上,不解地问,“什么是美人的标准?”   “色若朝霞,弱柳扶风,肤如凝脂,手如柔荑,巧笑倩兮,美目眇兮,诸如此类,皆受世人盛爱。”   这些标准,距离眼前这位帅哥远得很,杜悦慈好笑地打量一下,他身上的自信和锐气太明显,即便面如冠玉,表现得再温柔婉转,也和小夏、玉染、小四等典型的大夏国小男人截然不同,让她感觉到久违的阳刚之气。   “这些优点我也有啊。”   周公子一挑眉,好像有些意外她的回答,饶有兴味地打量她,含笑不语。   杜悦慈不以为意,眨巴大眼睛装无辜,“所以咯,按这些标准,我为什么要看那些不如我的男人?还不如换套男装,对着镜子看自己。”   说这话的时候,她微微仰起头,大方坦诚地注视他,笑里带着些得意,面似芙蓉,鬓如春云,眼蕴秋波,口若朱樱,柔软白嫩的肌肤,在摇曳的灯光下流光溢彩,像个漂亮到不真实的玉瓷娃娃。 ☆、开辟了新天地   一个热水澡,全身上下洗干净,高床软枕,薄被熏香,累身累心一整天的杜悦慈一夜好眠。再睁眼时,天光大亮,想起家里的留守儿童,她赶紧一骨碌爬起,却发现外衫放在了外室。正想去娶,敲门声传入,一个陌生的男孩声音随之透进来,“杜娘子,奴万柏,给您送衣裳来了。”   “哦,请进,”忽然发现自己身上只有贴身内衣,杜悦慈立刻钻回被子里,发现那人进门,赶紧开口阻止,“放外面吧,我自己来。”   “……是。”   看他出门关门,杜悦慈立刻蹦下床,抱着东西跑回床上。这一堆精致非凡的物什不止是大衣服,连贴身小衣都有。桃红的丝缎肚兜上绣着鸳鸯戏莲,同款素面亵裤的锁边和系带上,一样绣满了一排精巧的白莲花,还有水红丝绢素里衣的领襟袖带,用深浅不同的红色丝线绣出一荷一叶的花纹。下身是石榴红的光面锦缎,一条高腰窄襦裙,有同样白莲绣纹的系绳。一指宽的三股殷红长绦编成辫,缀着两块莲台玉,结于胸下,一下勒得她的75D更显眼,身量也好似拉长了不少。朱红的缎面绣鞋上莲叶田田,穿着合脚又轻软。除了衣服,还有明显价值不菲的白玉手镯、红宝石耳环、玛瑙钗簪,和一条珍珠项链,一串等大的米珠缀着一颗大东珠。这堆好东西下面,才是她昨晚那身衣服,皱巴巴一团。她扫一眼脚上的鞋,灰扑扑的污渍。难怪那个华贵细致的周公子看不惯,要送一身新衣来……   虽然不晓得周公子为什么给准备了这一套吓煞人的行头,但她不能棒槌似的往自家身上弄,昨天的绿发带和翡翠钗也不搭这身鲜亮的红衣服。洗漱完毕,杜悦慈还是用昨天的老办法,解下莲台玉长绦,编入发辫盘起来,两块莹润的玉石正好固定在耳际,衬得脸色更加粉嫩白皙,在镜子里看,至少新颖别致的发型没有让她失色,就是不知道整体效果是衣衫更出色,还是人比花娇。   待她将用不到的饰物放入妆奁盒子,打开门一看,门外站着周公子本人,身边一个眼生的小厮。   “周公子,早安。”杜悦慈看他盯着自己一身看,站直了让他打量,“多谢赠衣,我第一次穿襦裙,不晓得有没有穿错。哦,还有,饰品太贵重了,实在不好意思……”   她叽哩咕嘟一大串,对方都没回应,纳闷地问,“可有什么问题?”   “……没,很漂亮。”周公子粲然一笑,“确是美人。”   不矜持的杜悦慈被夸得心花怒放,“谢谢夸奖!那个,不知道何时……”   “我已派人一开城门就去给秦郎君报信。先用早膳吧。”   “哦!抱歉让你久等了。那些饰品……”   周公子侧首示意小厮去处理,杜悦慈让开房门,往周公子身边走去,十分欣赏地扫一眼他身上一袭绛红色的长衫,居然是严格的深衣款式。墨色的衣缘和腰带上,用深浅不同的灰黑色丝线绣满竹纹,一块玲珑桃色玉佩悬于腰侧,头上玉竹束冠,简直好看得低调又骚包!   两人缓步并肩而行,可能杜悦慈时不时扫过他身上的眼神太有穿透力,周公子主动开口问道,“衣服可还合意?”   “非常好!人高了,果然穿什么都好看!”   “……我是问你身上。”   知道自己会错意了,杜悦慈吐吐舌头,由衷地猛点头,“也好看,就是我自己看不清全身。不知道会不会衣裳太过华丽,本人暗淡无光……”   “当然不会。”周公子扭头看向路边的冬青树,轻喃一句。   两人吃罢早饭,周公子回首吩咐万柏几句,杜悦慈眼巴巴地等着他发话,何时能回家,他戏谑一句,“我府上景致不错,不如让人接了秦郎君来一起逛逛?”   “贵府雕梁画栋、美轮美奂,自是极好的。”杜悦慈不好意思嘿嘿一笑,“只是,我昨个跟他说了会回家,怕是着急了一晚上……”   一竹的声音远远传来,忽然打断两人谈话,周公子眉峰一蹙,杜悦慈乖觉地说,“你先忙,我自己在园子里消消食。”   她想出花厅避开,哪知对方来得更快,一群人你推我搡地堵住了花厅下的台阶。她脚跟一转,想拐去旁边角房,忽然身子一震,满面惊恐,都忘了躲避这群陌生人,站在最前面。   万柏尽职尽责地挡在周公子身前,那群来势汹汹的人,周围四五个的服饰与万柏的类似,想来是周府下人,正努力拦住不速之客,可惜有几人看着也是下人模样,拼命护着最中间两人,让两人一路开道杀进来。   那两人中,前头一个高大女子,一身绫罗绸缎,捋起袖子,横眉怒目,钗乱鬓散,气急败坏地大吼大叫,“哪个山旮旯买来的野货,想图谋周家产业?!我呸!有姑奶奶在,想都别想!什么P的大公子!没人要的丧门星!克父克母还克妻!给脸不要脸!以为弄个女人来做戏就行了?……”   不过,吓傻杜悦慈的是另一人,一个和她差不多高,浓眉大眼的粗壮小伙子,长相衣着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他端着个大肚子!一个像足月孕妇一般大的肚子!满头大汗,口口声声嚷嚷着,“你们敢碰我的孩子一下,我跟你们拼命!”   那个女人冲到杜悦慈面前,正想破口大骂,抬眼一望,也傻站着不动了,后面的大肚男刹不住脚直接撞她身上,往后一仰,惊起一大波尖叫。   “哎哟我的孩子!”声嘶力竭地惨叫惊醒了杜悦慈,她惊恐AGAIN地看着大肚男一屁墩摔地上,长袍下渐渐渗出血液,天崩地裂地抱着肚子哭号,“我的孩子没了!救救我的孩子!”。   傻了的女人转身去看他,陪着一起嚎,台阶下的下人们也傻了,还是周公子第一个反应过来,指挥万柏带人抬大肚男去花厅旁边的抱厦待产,让一竹带人将闯进来的外人绑了,然后找个跑腿的小丫头去请大夫。他行云流水地安排完这一切,花厅已恢复安静,杜悦慈还有些没反应过来,脸色苍白地坐在屋里,慢慢理清脑袋里的一片浆糊。   ……长见识了……   ……开辟新天地了……   ……连孩子都是男人生……   ……源胎果不是给女人吃的……   ……原来,这儿,真的是,女人当男人使,男人当母猪使……   忽然一只很暖的大掌握住她的手,“杜娘子?”   “啊!哦,怎么了?”   周公子一脸担忧地看着她,之前叫了她好几声都没反应,“你没事吧?”   “嗯,我没事,别担心,我不会乱跑,你先去忙吧。”   “我让人送你回……”   一个陌生的声音插话进来,“大哥,我来安排吧,你去那边看看,别人可镇不住表妹。”   杜悦慈回首一看,惊得一下跳起来,又一个大肚子的汉子!   周公子松开她的手,口气很严肃,“二弟……”   “大哥,我有分寸,小江大夫到了,你快去吧。”   抱厦那边隐约传来嘶吼声,周公子抿着唇,瞟一眼呆站着的杜悦慈,警告地瞪一眼自己弟弟,还是出去了。   “杜娘子请坐。”   “你,你,慢点,小心些……”杜悦慈惊悚地看着周二公子捧着稍微小点的肚子缓缓走过来,想帮忙又不知道能做什么,更不敢随便靠近他,完全没注意到人家身边有个小厮紧紧搀扶着,有个小厮提着厚厚的坐褥。   “杜娘子别紧张。”   看着他稳稳当当坐在椅子上,摆了个舒适地姿势,杜悦慈才后知后觉地长出一口气,僵硬地坐下,目光有些涣散地不敢直视对面的大肚子。   “你,二公子不用管我,我会乖乖呆在这儿。”   “咳咳,今日之事,怕是吓着杜娘子了。”   “诶,是挺可怕的……”宝宝现在看到孕夫就好害PIA!尤其是孕夫还流产了!   “谁家都有些枯枝烂叶,让您见笑了。”   “没,没有,我只是,晕血……”总不能说被男人的大肚子吓傻了吧……   对面三人:……   一个小厮进来给两人换了热茶,捂着发烫的茶盏,杜悦慈才慢慢镇定下来。   “真不好意思,还麻烦二公子费神招待。”   “杜娘子太客气了。我们兄弟几人,我和三弟都嫁了,小弟也定了亲,马上出阁,只有大哥最辛苦,却一直婚事蹉跎,当弟弟的,着实心疼。”   这位哥哥你如此开门见山让宝宝很难扯开话题的说……   周二公子想找人倾诉似的,也不需要杜悦慈有回应,自顾自地把周家这点不得不说的事,有技巧地抖了个干净。   周家在霍阳城里搞个绣坊,在京城有合作的布行,东湖弄个缫丝厂,一切都很好。可是家主还没来得及留下个女儿就死了,只有靠大儿子挑起重担,抛头露面做生意。原来定了娃娃亲的东湖人家不干了,想早点把周公子娶进门,指定半份嫁妆里必须有缫丝厂,周大公子自然一口回绝,愿让出布行利益。两家扯皮闹退亲之际,女方一命呜呼,这下东湖那边没想头了,却给周大公子留了个克妻的名声。身量过高又克妻,哪还会有好亲事,每年为了躲过官媒的乱点鸳鸯谱,周家没少花大钱打点。今天来闹事的表妹姓李,她娘是周母正夫的亲姐姐,当年周家的缫丝技术正是从东湖李家学来的,只不过后来一家兴旺一家败,李家甚至把缫丝厂都盘给周家了。李表妹曾跟着父亲在周府住过挺长时间,那会周母唯一的女儿还活着,后来李表妹回归故里,娶夫生子,两家渐渐断了来往。前年一得知周家绝嗣,周大公子婚事艰难,她卷起包袱,带着十来个夫侍直奔霍阳,向他发起猛烈攻击!各种制造偶遇,围追堵截,乃至飞扑下药等坏人名节的阴私伎俩层出不穷。周大公子也曾想过用雷霆手段解决这家极品,然而缫丝厂毕竟以李家老人为主,这些人坚定地希望他嫁给李表妹,说不得还时常助那女人一臂之力。他不愿把事做绝,颇受掣肘。推波助澜的人里还有周母两个庶妹,李表妹刚到霍阳城,这两家人就送了儿子过去为侍,估计现在都商量好拿到周家产业后怎么瓜分了吧。   “杜娘子,你可知,我们下面三兄弟,不会占缫丝厂、布行和绣坊一分,这些产业都是大哥的。”   杜悦慈安静地颌首,感慨一句,“周大公子着实不容易啊!”   “听说杜娘子刚定亲?”   “是的。”   “真是恭喜了,不知婚期几何?”   “十一月,等我夫君出孝。”   “还有不少日子……”   忽然外头一阵吵吵嚷嚷,马上有个机灵的小厮跑进来通报,“禀二爷,李家侧君生了。小江大夫说一切安好。”   “……孩子是男是女?”杜悦慈的声音有些飘忽犹疑。   周二公子一声轻笑,“刚出生,哪能知道男女,得再三个月后才能看到。”   又是一道响雷劈过,宝宝感觉智商严重不够用……   杜悦慈哑口无言,好想问一句,这生出来的到底是个啥?! ☆、我可真没干坏事   闹哄哄的李家人被抬的抬,捆的捆,扔出了周府大门,此时天色已过午,周大公子疲惫地招呼杜悦慈和弟弟一同去用午饭,给秦文挚送信的小厮也回来了,带来了怨夫的一张小纸条:好好玩,不用担心家里,我什么都好!   看着力透纸背的字迹,她忽觉自己好苦逼……   三人默默用完午饭,周二公子洒脱地回家了,临走时意味深长地扫一眼杜悦慈,丢下一句,‘大哥的手艺愈发精湛了’,留下周大公子和杜悦慈两个心不在焉的人坐着发呆。   “我这就安排车马,送你回去。”   “先等等,我有个问题。”   “请说。”   “我今天出现在他们面前,会给你带来麻烦么?”杜悦慈整理下思绪,认真地问,“或者,能帮到你什么么?”   周公子注视着杯中一旗一枪的翠绿茶叶,沉默许久,才涩然开口,却没回答她的问题。   “你昨天说,董知府不再连任这事,很可能是真的,万香楼的管事和掌柜换了一批京里来的人。”他说着,从袖里掏出一封信笺,“这是保书和拜帖,仙膳斋和典味坊都有,你选择哪边都可。”   “那失信的另一边怎么办?”   周公子淡然一笑,“待你投了帖,他们自会给我信。”   杜悦慈狐疑地看着他,没说话。   “怎么?”周公子心情稍微轻松点了,挑眉笑问。   “不太像你做事的风格……”   他这个人心思缜密,给人感觉是谋定而后动,即便没直接和两家酒楼的大管事打招呼,也肯定在小鬼们身上下了功夫,有一定把握了,才会跟她说。杜悦慈不傻,这种出风头的事,跟全运会似的,要的不纯粹是个人拼搏一鸣惊人,很多时候内部先协商好了,这样得来的结果大家面上都好看。说句不谦虚的话,她光凭创意就能大杀四方,他作为保人,要斟酌平衡的事多了去了。   “……不要紧。”   “为什么帮我?”   还是一阵数茶叶的沉默,不过这次没那么久,他忽地抬起头,直视她的眼,轻软又坚定地回答,“讨你欢心。”   没想到得了这样一个直接又坦白的答案,杜悦慈的白玉脸庞上腾起一片火烧云,都快跟衣裳一般明艳耀眼。她眼尖地看到对面那个勾起一丝坏笑的男人,耳根也有些粉,咬了咬嘴唇,不知说什么好。   总觉得太快了,她好像还没准备好。   “我,我该回家了……”看见他一脸失望和受伤的脸色,杜悦慈恨不得咬下自己舌头,“那个,那个,我后日再来,这个,先放你这儿。”   周公子对她推过来的信笺视而不见,只盯住她看,直到她被看得险些钻桌子底下去,他才亲启薄唇,“周锴祺。”   “啊?”   “名字。”   “……知道了……”   车马齐备,杜悦慈低着头,红着脸,绞着十个手指头,顶着身后一道灼热的目光,坚持到爬上车,一口气儿松了下来,把手中装旧衣的小包袱往脸上一捂,趴软枕上一动不动。   “后日早上我可能出门,有事留话便好。”淡淡的声音从车窗外传进来。   杜悦慈愣愣的不知该做何反应,马车一下就跑了起来,待她掀开车帘往外探时,周府门前已无人影,一片寥落。   ************************   到了家,打赏了周府的车娘,杜悦慈一溜小跑,进门关门,抱着秦文挚求安慰。   “阿挚!我回来了!”   “这是怎么了?干坏事了?”   “我什么都没干!”她深呼吸几下,才抬起头,“一会和你说,你吃饭了么?我去做。”   “吃过了,刘芳送了些面条过来。”秦文挚把她抱进屋里,“这身衣服很衬你。”   杜悦慈扁着嘴,开始告大妈的状,强烈谴责她没义气的行径,然后昨晚被捡回周府,以及周府惊悚又热闹的一早上。还没等她想好怎么交代周锴祺的表白,就被拖上床,小惩大诫一番。   云散雨歇,餍足的两人腻在一起卿卿我我。   “周公子这手艺比锦绣阁的师傅们更好。”秦文挚从散落床下的衣服里捡起红艳艳的小肚兜,端详一番,“你穿这个颜色真好看,人面桃花相映红。”   “阿挚……”   “我知道他的心思,做正夫还算合适,只不喜他家如此试探于你。”   “你不吃醋?”   “我从未想过能独占你一人。”秦文挚知道她的想法不同常人,正色解释,“你现在可能还不清楚,对男子来说,有一个愿意对他好的女子,是多大的幸运。”   玉染为何生了孩子还沦落风尘,无非是他的妻主有意为之,小四面对家人的无助,周锴祺的艰辛支撑,皆因自古以来,大夏国的男子在女子面前根本没有地位可言。所以一个女子的一点庇护,对于男人来说,很有可能是一个改变命运的宝贵机会,更何况是全心全意的维护。   “我知道你很不容易,所以想努力对你好,可是,若还要分给别人……”   “如只有一个夫婿,女人更辛苦,还记得江姨说的那对逃难妻夫么?”   男的被说成‘善妒’,女的被斥责‘冷血’,彼此的家族都容不下这种特立独行的行径,还直接影响家族其他成员的婚配。但凡有儿子嫁不出去的人家,估计都恨死两人了,更别说官媒能以强制配婚的名义,带着衙役上门搜检掠财,世人的排斥,还有每年要缴的罚款等,足以拖垮两个人的简单生活。   杜悦慈闻言立刻打了个寒颤,把头埋入秦文挚怀里。   她之前的患得患失,与其说是因为矜持,或过不了心里‘一夫一妻’的道德关,不如说是对现有社会结构的不适应,和不确定其后会产生何种利弊,那一点点心动,和被人追求的窃喜,完全不是重点。现在听了这番话,什么旖旎心思都收了起来,‘入乡随俗’果然不能只在口头说说而已,现实第一位。她已经成了家主,要为自己和秦文挚负责,适应这儿的环境,才能生活得更好。   “周公子没立男户,周家又绝嗣,他是怎么把持产业不落入两个姨母手中的?”   “绝嗣产业想再继,可要打点官府上下,周家旁支和李家,哪有那么多钱?只要管文书的小吏来一句‘存档卷宗尚未找齐’,就能打发十天半个月了。”   “若是嫁给我了,那些产业就能全部跟着周公子?”   “这我不清楚,我知道这些,也是因为邓家姑姑曾大病一场,险些挺不过去。我爹担心自己保不住家业,和我娘商量时,听到几句。不过,想来以他的手段,应该不难办到。”   “那,如果你没意见,我,”杜悦慈犹豫许久,才咬牙下了决心,“后天去向他求亲。若他答应了,我再请江姨帮忙提亲。只是,连聘礼……”   借老公的钱去娶二奶?要不要这么虐!穷人无尊严呐!   “阿慈,”秦文挚好笑又感动地抬起她的螓首,看见她眼圈泛红,星眸水润,心底一片柔软,“我不介意你娶他为正夫,不管有没有他,我们俩一辈子不分开,一起越过越好。”   “阿挚!我觉得好对不起你!”   这次她是真的哭了,哭得好不凄惨。   为了转移她的注意力,秦文挚身体力行,哄她换着姿势承欢,累极方休。又吃了一顿丰盛的鱼汤泡饭当晚餐,在女人发泄负面情绪的三大利器之二,美食和帅哥的作用下,杜悦慈彻底缓过来了。她拿了一块魔方大小的松香软木,窝在秦文挚怀里开始雕刻,准备做一个榫卯结构的镂刻印章,可一分为二,一边是她的名字,另一边自然是‘周锴祺’三字。秦文挚时不时趁她停手时偷香窃玉,缠绵一番,一边琢磨何时动工盖后罩房,要不要购置马车,买几个小厮打理家务,配几个丫鬟跟着杜悦慈出门等计划,以及列聘礼清单。   这种夫妻双双甜蜜蜜,齐心合力娶小三的感觉真是……   太特么诡异了……   若杜悦慈有蛋,已经碎成原子结构了……   ************************   第二天,为了安抚一下未来夫君的心情,杜悦慈特意下厨做了许多沙琪玛,让正式成为‘杜家’第一任大丫鬟的小花,租车送去东城周府和北城江府。这一趟下来,怎么也得下午才回,小院子里仍然是甜得冒泡泡的二人世界,   杜悦慈对于购置马车、盖房等花大钱的事不太赞成,聘礼之类她也想和周锴祺商量再说,毕竟她真的很穷,负债累累的穷,用不着打肿脸充胖子。添置下人倒是可以着手了,她想做的事已经有了大致计划,就等珍馐汇后开始实施,早些买了人,也好看看品性如何。既然男子生活不易,可以多买些力大能干活的男孩,庄子上有的是地方住,不过一刻钟的路程,让他们每天早来晚归,和上班一样,也不错。   这种精打细算的精神真是让秦文挚爱不释口,当宝贝似的,亲得难解难分,差点擦枪走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暧昧的气氛。 ☆、敢上门闹事者找死   槌门声越来越大,伴随着嘈杂的嚷嚷,杜悦慈急急忙忙跑去开门,一下子涌入数人,其中一个胖女人还背抵着院门,双手抱胸,鄙视地看着她。另外三个瘦些的女人中,一个长着刻薄的三角眼,一个穿金戴银,一脸傲慢,鼻孔朝天,还有一个,对不住,介四个男的,躲在鼻孔女身后的一颗小白菜。   “什么人!要干嘛?”   杜悦慈1V4,气势不输人,扫视一圈,目光锁定鼻孔女。可惜她长得太文弱,桃花眼,弯黛眉,微翘的红菱嘴,眉心一蹙,一派楚楚可怜求保护的模样,再怎么瞪眼也没杀伤力。   “这位就是杜家弟妹吧?我家妻主是文哥儿的大姐。”小白菜讨好地看一眼鼻孔女,摇曳起来跟小白花一个样,“今天一大早呀,妻主突然从别府的下人口中,知道您和文哥儿定了亲,这等大事,您怎么能不按规矩来?”   “你想干嘛?”   杜悦慈是对着鼻孔女问话,小白菜继续捧哏,“我家妻主……”   “女人说话,男人闭嘴!”   噢!这句话丢出来,无与伦比的爽!   “你这外地来的女人知不知道礼数?!”小白菜缩回去,表演一个伤心欲泣的抢戏配角,三角眼强势抢过接力棒。   “我问的是,”杜悦慈不客气地瞪着鼻孔女说话,“这个鼻孔比眼睛大的女人,狗别乱叫。”   “他娘的!你说什么呢?!”鼻孔女可算不装死了。   “你脖子提溜得跟灌肠的鸡一般,我个矮,只看见鼻孔,可怪不得我。”   “贱人!想娶我家的人,不拿够聘礼我跟你没完!”   “贱人说谁?”   “贱人说你!”   毫无战斗力的经典对话。   “找死啊!”这句话是压阵的胖女人说的,看来打手要上场了。   杜悦慈撇撇嘴,突然眉眼弯弯,绽放一个粲然温柔的笑容,趁着胖女人愣怔一瞬,直接把手里的笔刀扔出去,擦着她的额角飞过,划出一道血痕,笃的插在院门上。这笔刀是她刻木印用的,一时着急忘了放下,倒是派上用场了。以她的准头,本打算直接射门上,这一下偏了些,伤人后效果更佳。   这一下□□,震住了这群不速之客。   杜悦慈晃悠悠地走到石桌前,把刚才切沙琪玛的一掌长小刀抄手里,一边耍出刀花来,一边盯着鼻孔女问,“秦娘子是吧?我家夫君的嫡姐?不是分家了么?族谱除名是怎么回事?要聘礼?你缺钱花啊?还是嫌命长?惹事之前不用脑子的?敢这么和我说话,你还是第一个呢。”   她一步步逼近几人,他们踉跄地不断后退,秦娘子口不择言,“你,你别过来!你敢杀,杀人,我,让你坐牢一辈子!”   “我不会动你,怎么说也是血亲。你身边的人可不值钱,死个把仆役贱奴,不过赔点银子的事,对吧?”   三角眼和小白菜直接窜出门外,秦娘子的后脚跟被门槛绊了一下,抱着门框直哆嗦,倒是胖女人挺硬气,一点儿没挪步。   杜悦慈一双明眸飞过去,才发现情况不对,胖女人几乎瘫坐在院门前,她立刻拿刀比划一下,“赶紧给我滚出去!敢弄脏我的地,我前脚捅了你,后脚去府衙送银子!”   胖女人惊恐地连滚带爬往外跑,裙裾湿了一大片。杜悦慈恶心地看着她的背影,仔细扫视院子,还好没有留下什么污糟痕迹。再瞪向门边的秦娘子,作势要把刀扔出去,吓得她立刻弃了门柱,一样屁滚尿流地跑了。   杜悦慈得意洋洋地‘哼’了一下,欢快地跑去取笔刀,发现力有不逮,扭头想叫秦文挚,结果看到老公正拿着一根大扫帚,呆滞地看着她。   “阿挚,吓着你了?”杜悦慈有些不好意思,反思一下,是不是这两天情绪压抑太过,爆发得猛烈了些,会不会毁了自己一贯乖巧听话的光辉形象?“我平时没这么凶,只是他们人多,我可打不过,只能一击必中……”   秦文挚扔了扫帚,走到她身边,轻抚一下她的脸颊,“没关系,这样挺好,下次他们再不敢惹你了。”   “这个我拔不出来了,你来试试。”心花怒放的杜悦慈放心了。   笔刀整个刀头都没入门板上的一个细缝里,秦文挚使劲了几次,都没成功。   “是不是卡住了?这里缺了一块,要不要刻个‘秦’字补上?在门上可以刻字的吧?没忌讳吧?”   “咳咳,不如,让在下试试?”   一个熟悉的声音打断了杜悦慈的叨叨,她扭头一看,好一个英武的猛男!   剑眉星目,英气勃勃,棱角分明的鼻,坚毅硬朗的唇,结实的肌肉,颀长的身形,快赶上杜爹年轻时的身板了,最重要的是——小麦色的肌肤!   看过辣么多涂脂抹粉、天生白皙的男人,杜悦慈好怀念这种代表健康的肤色出现在男人身上!还有那明显突出的胸肌!宽松不系腰的直裰都掩盖不住的胸肌!是硬硬的男人胸肌!不是女人软软的两坨肉!太特么难得啦!   这位壮士正是将门虎子,芮公子,许是杜悦慈欣赏得过于专注,居然没有第一时间认出来。她也没注意到芮公子身后还有个冷清清的仙人,江知秋,听到秦文挚和两人打招呼,才反应过来。   芮公子一按一挑,轻而易举地弄下了笔刀,含笑递给杜悦慈。两人的随从下人都留在远处的马车上,秦家院子可接待不了这么多人。   “多谢芮公子,两位里边请。阿挚,外面我来收拾就好。”   秦文挚端着一盘沙琪玛,带着两位‘闺蜜’在正堂寒暄,刚才夫妻俩在书房里胡闹许久,可不好招待客人。   “怎么还没买些下人?”先开口发问的人竟然是江知秋。   “这几天就办。”秦文挚含笑瞟一眼好友,意有所指地回了一句,“免得下次又被弄丢。”   江知秋竟然也露出一丝笑意,芮公子更是借着喝茶掩饰脸上大大的笑容,看来江大夫干的好事完全没打算瞒着别人。   “这是杜娘子新做出来的点心?”   芮公子毫不客气地自己动手,江知秋也不用秦文挚招呼,速度不比芮公子慢。   “阿慈说叫‘沙琪玛’,是外族语言,切糕的意思,面做的,上面有蜂蜜糖,还有果脯。今儿一早给江府送了四盒,没吃到?”   “我们去了观陇居,直接过来的。”江知秋今日难得话多,有问必答。   “观陇居是我家的,又去试了试他们做的羊肉,着实没法入口。”芮公子快人快语,已然道明来意。说话也没耽误他一下干掉四块沙琪玛,江知秋第二块还没吃完,见状立刻放下左手茶杯,再拿一块,毫不顾忌形象。   秦文挚无奈地把自己面前这盘推到两人中间,“还有很多。”   “我娘想问问杜娘子,在珍馐汇打算投名哪家。”江知秋放心地吃起第三块,恢复淡定的谪仙模样。   “我想邀请杜娘子在珍馐汇之前加入观陇居。”   “阿慈,许是有其他计划。”   “也要开馆子?那不如做观陇居的大掌柜,或者入股也成。”芮公子很直接,看到秦文挚诧异的眼神,想了想,解释一句,“这馆子归我了,我能做主。”   “不如和阿慈直接谈?”   “有劳。”   杜悦慈听完秦文挚的简述,先跟江知秋说,“投名帖的事,过几日,我想亲自上门和江姨商量。”   江知秋微微颌首,“我娘最近挺闲,随时有空。”   平时冷对千夫的面瘫今天居然也说起了场面话,杜悦慈有些恍神,然后转向芮公子,再次不着痕迹地狠狠饱一下眼福,“我没打算掌厨或做掌柜,也没钱入股,去膻味的方子,芮公子可以考虑出个价。其他的,我暂时对观陇居一无所知,有什么好的想法,再谈合作,你看如何?”   “不如,我们现在去一趟?”   壮男,你好直接!   “这几日,呃,先解决珍馐汇报名之事,然后可能开个作坊,等忙完这一段,珍馐汇之后,再帮你打点一下观陇居,你看可好?”   杜悦慈这话细听之下非常自信,芮公子眼神一下锃亮,“杜娘子真的不考虑入股?”   “我没有现银,”杜悦慈两手一摊,“即便我的主意再赚钱,食谱再特别,总是容易被人当成一锤子买卖。芮公子的好意我心领了,做生意,还是真金白银来得一清二楚。”   什么靠创意、点子赚钱,那是人家给你面子,古代可没知识产权保护,今天一出,隔天就能全城来抄袭。即便要靠见识挣钱,那也得先控制独有技术和可靠的工人才行。   芮公子一点不墨迹,“就按你说的办,什么方子、食谱不着急,到时一块弄。只是,我若想吃些烤物,还得麻烦……贤伉俪了。”   江知秋也双目湛湛地看着杜悦慈,眼神前所未有的生动。   杜悦慈心情愉悦地邀请两人今晚留下吃烤肉,除了羊肉,猪鸡鱼虾来一套,青菜蘑菇不能少,馒头片也烤一烤,还有炉火里埋的地瓜板栗,整个院子香气四溢。   小花带着食材回家自己烤去了,杜悦慈压根没想到要让她留下来伺候。三个大男人里,只有芮公子手法纯熟,火候掌握得当,配合杜悦慈做的蜜汁酱、辣椒酱、蚕豆酱等各种风味的调料,吃得满嘴流油。江知秋一看就是个远庖厨的料,秦文挚勉强能上手,不过比不得芮公子,更不如杜悦慈。结果就是芮公子一个人胡吃海塞,杜悦慈一人烤三人份。好在她吃得不多,还有一锅解腻的白粥和一大壶酸梅汤,秦文挚时不时喂她几口,一会就饱了。   “杜娘子这调料能保存多久?我想给……军中弄点。”   “西陇冷么?”   “雪季大概五个月。”   “这种洒的干粉类能放一年多,酱类也至少半年吧,若是有藏冰室,还可以做一种牛油冻调料块,放热水里一化,就可拌面熬汤煮菜,比酱料更方便。”   “这个好!”   “回头我把方子写给你,这个不要钱。”杜悦慈对着他笑得灿烂,支援国家边疆建设,爱国好青年呐!   “听说,令慈从军?”   “呃,我爹是军官。”杜悦慈有些搞不清‘令慈’指的是爸还是妈。   “令尊是军官?!几阶军衔?”   “我不晓得你们怎么分的……”   “手下带多少人?”   “我算算,”杜爹是特警里的大队长,上尉军衔,好像正式称呼是营长,“四百多吧。”   “是何兵种?”   “特警,特种警卫队。”看着芮公子求知若渴但一头雾水的眼神,杜悦慈努力解释,“就是,突击队,专门打攻坚战,嗯,还有执行特殊任务。”   “军中精锐?”   “是呀。和平时专门解决些棘手的突发事件,比如有重要人物被绑架或劫持;战时,我爹说,搞不好会有敌后枭首或暗杀这种任务。不过我们很久没经历过大战了。”   “不知他曾有何等战绩?能说说么?”   “……抱歉,按规定,特警的任务内容连家属都不能说,出发之后,才通知家里。我出生时,爹爹退伍了。”杜悦慈年纪小,那种担惊受怕的日子,只有老妈和大哥深有体会。   “他手下,都是男子?”   “对啊,女子有单独的队伍。”   “虎父无犬女啊!若有机会,定要请教一番。”芮公子那一脸的跃跃欲试,不要太明显哦!   杜悦慈双肩一垮,伤感起来,“可惜……”   秦文挚赶紧拿起一杯酸梅汤喂给她,江知秋在石桌底下踢了芮公子一脚,芮公子自知失言,悻悻的摸了一下鼻子,默默烤鱼。杜悦慈一抬头,看他挺拔的鼻梁上一道黑,噗嗤一声笑出来,赶紧掏了根手帕给他。芮公子先是有些纳闷地接过手帕,见到她明媚的笑容,恍惚了一下。帕子被江知秋一把夺过去,在他脸上胡乱抹了一通,他才明了自己刚才出了丑。   有了这一出,气氛又重新热闹起来。 ☆、心悦君兮君不知   坐在马大娘的马车上晃啊晃,杜悦慈连着打了七八个呵欠,眼泪都快出来了。昨晚一顿烧烤搞到月亮爬上来,收拾停当,给秦文挚做好今天的三顿饭,又被他在床上抱起来折过去地折腾了一宿,严重睡眠不足。去租车时,马大娘那上下扫描的眼神,别提多暧昧了!   可她不得不早早出发,今天可是个表白的重要日子,长这么大,连主动搭讪都不会,破天荒的要搞个求亲一回目,不能不慎重。   杜悦慈不晓得现代社会里别人是怎么确定恋爱关系,也不知道大夏国这儿女子私下去求亲有什么讲究,按自己的想法和钱包的丰俭,好好拾掇自己,送上亲手做的信物,至于那种偶像剧里的求婚招数,似乎不适宜用在这儿。   没搞出奶油和蛋糕,总不能在馅饼上拿肉酱写个‘嫁给我’吧?那妥妥的背一辈子黑历史呐!   跳舞唱歌,功力未达,围一圈蜡烛,还是白色的,怕被人打出来……   气球是个浮云,钻戒更别想了,金银硬玉也买不起!穷人の无奈……   单膝跪地这个本来可以有,先不管人家会不会受到惊吓,自己这小个子一跪,若对方站起来,那高度真特么……尴尬……   太龌龊了!宝宝好羞耻……   鲜花是个不错的点子,口素,周府的花园那叫一个花团锦簇呐……   思来想去,杜悦慈还是把花哨念头都扔了,从头到脚刷得干干净净,穿着最朴素、最正式的朱红黑缘深衣,白袜皂履,头上最正经的圆髻盘发,插一根最简单的凤头竹钗,腰间是刚雕好的四方木印。印上只有最原始的原木纹,镂空通透,从打磨到刷清漆都是她在秦文挚的指导下亲力亲为,可以巧妙地拆分成两部分,一边是竹纹,一边是莲纹,中间拼合之处是心形的凸起或凹槽,分别刻着‘不离不弃’和‘莫失莫忘’。感谢CCTV,感谢曹雪芹,感谢每年暑假必重播《红楼梦》的电视台台长,她深刻地记得,钗玉CP这八个字,烙印程度之深,可与‘仙福永享,寿与天齐’相媲美。   其他的,靠诚意补吧……   周锴祺果然不在,长相十分秀美的万柏把她迎入花厅,将上次那封信笺捧出来,说她可以直接拿走。   “不知周公子何时归来?我有很重要的事想当面和他说。”   万柏入内去请示大总管,将她领入二门内的一个小书房,这儿似乎不是常用之地,帐幔褥垫崭新崭新的。与其说是书房,不如说是博物馆,书架都改成了博物架,一架子玉器,一架子金银器,一架子珍贵木料的把件和乐器,和一架子颜色娇嫩的瓷器。   杜悦慈深叹口气,这哪里是待客的书房,简直是试炼场,有贪念之人坐久了,难免暴露一二。不过她心态还不错,就当自己进了故宫博物院的珍宝馆,坐在椅子上,品茶欣赏。   正对着的是一堆亮瞎眼的金银器,不过古代黄金保养很费劲,纯度也不够高,杜悦慈觉得没有老爹每年买给自己当嫁妆的生肖金来得闪亮,不是很感兴趣。瓷器她是外行,玉器是她的心头好,可惜在身后,扭着脖子太累,扫一眼只能看个大概造型,不好研究线条笔触。还是木器这边方便,就在右手边,高档次的木料她只见过没碰过,各种根雕、浮雕造型凝练,刀法熟练流畅,她很快看入了迷。若不是碍着自己是被考察对象,说不定直接凑过去比划了。   换了三、四遍茶水,门外忽然有急促的脚步声,杜悦慈把思绪从艺术品中拉出来,回眸一看,果然是周锴祺。   “周公子,你回来了。”她起身笑脸相迎,有些羞赧地说,“我有事想和你说,不知道现在方便么?”   周锴祺没言语,她忐忑地强调了一句,“很重要的事!”然后强自镇定地看着他的眼睛。   两人脉脉互视好一会,周锴祺才侧身而出,“这边请。”   杜悦慈在他身后相随,一边走一边深呼吸,让自己不要害羞,不要脸红结巴,要拿出御姐,不,女王的气势,干巴爹!   这次应是到了周锴祺自己的书房,低调的华丽雅致,浓浓的墨香,书架上满满都是书。搁平时杜悦慈一定扑过去好好认字,这会顾不得,先解决终身大事要紧。   周锴祺吩咐一竹不许人过来打扰,请她坐下,杜悦慈犹豫了一下,还是站着,一坐下,就完全没气势可言了!   “那个,周公子,我有些话想和你说……”   “我,可只听好话。”   周锴祺靠近她,身影几乎将她整个人笼罩在内,可能光线暗了更有安全感,杜悦慈觉得自己凭空多了些勇气。   “我来自一个完全不同的地方,包括我的父母,大多都是一夫一妻,所以,一开始,我只想娶一人,清清静静过日子……”瞄到周锴祺的袖子抖了一下,压在了手边的桌子上,她伸手握住,努力忍住羞涩,抬起头仰视他,“可是,我很喜欢你,虽然,不晓得能不能照顾好两个夫君,也不知道这样贪心,会不会伤害你们……”   眼前这人的双眸深邃如墨,蕴满无尽的喜悦和炽热的情意,让她顶不住又红着脸低下头,伸手提起身上的魔方木印拆开,把要送他的那一半捧在手心,“我,我会努力,对你好。那个,这是我雕的。如果,你愿意收下,明天,我,会请江姨,来帮我提亲……”   周锴祺根本没等她把话说完,抓过木印,一把抱住她,疯狂地吻住,那力道,似乎要把她整个人嵌入身体里。杜悦慈晕乎乎地与他激吻,除了一开始有些不熟练,这人几乎把她的唇舌都吞进去,胸部都被压成飞机场了。   良久,喘息稍定的两人微微分开,杜悦慈头抵着他的胸膛平复呼吸,忆起自己的演讲稿还有下半部分没发挥,轻推他一下,抬头想继续说,被追过来的薄唇再度吻住。这次,周锴祺干脆把她抱上书桌,一手托着螓首不让她挪动半分,一手在她的身上游弋,不满足于单纯的唇舌交缠,连咬带吸,让她险些软成一滩昏过去。   总算趁着呼吸的空档让她找到开口的机会,“周公子……”   “祺官,我的小名,”周锴祺紧紧抱着她,亲吻她的头发、脸庞、耳朵、脖子,“阿慈,叫我名字。”   “哦,祺官,我还没说完……”   “今晚留下来,一晚上我都听你的,好不好?”   他的声音一下变得低沉,带着一丝性感的哑意,贴着耳廓私语,热气似乎顺着耳背、后颈直钻心头,勾起一串酥麻的电流。   “等,一等……”杜悦慈差点把持不住,手上赶紧用力掐一下他的腰。   “嘶,阿慈……”他的声音更低哑,透出一股求恳之意,这男人太犯规了!   “先听我说嘛!”她舍不得再掐,只好扭着身子抗议。   “好,你说,我听着。”周锴祺索性一手紧紧勒住纤腰,一手偷偷解她的腰带,埋头在她脖子上一通啃。   忍着全身酥软的感觉,杜悦慈磕磕巴巴,语不成句地努力表达自己的诚意,“你的嫁妆,都归你,用不着,我不要,我会赚钱的……嗯,那个,有过继的说法,还有,还有,孩子跟你姓,这样可以吧?”   周锴祺动作一顿,震惊地与她对视,“阿慈,你说什么?!”   杜悦慈定定神,组织语言再说一遍,“我不要你一半嫁妆,你的嫁妆你做主,我们那儿有过继的说法,也能,那个,以后,你的孩子,可以跟你姓周,继承你的家业……”   周锴祺没想到她都考虑好了,连孩子改姓都不介意,各种复杂的情绪翻涌上心头,一时感动、狂喜,一时如释重负,还有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看到她捂着粉透的脸颊,认真又明亮的目光氤氲如春水,像蓄着一汪汩汩清泉,晃悠悠的长睫扑扇扑扇地勾人,衣襟半敞,胸前锁骨点点红莓,微肿的红唇一开一翕,完全是一副求□□的模样。   “阿慈!阿慈……”   他疯了似的死命亲吻她,一把抱起她走向书房里间的贵妃榻,灵活的十指一边在她身上煽风点火,一边卸下彼此碍事的衣衫。杜悦慈一开始被他的急切搞懵了,只知被动地承受他的激情,不一会也点燃了热情,投入地和他缠绵起来。   水□□融,一片狼藉,周锴祺不知疲倦地几度求索,杜悦慈浑身抖成筛糠,溃不成军。装死让他使出更多手段,求饶换来更狠的进攻,呜咽娇啼简直就是他的充电桩!别说午饭没了着落,若不是她意志坚定,抵死不从,搞不好晚饭也错过了!   说好的女人是攻、男人是受呢?!   “让我再抱抱……”   “……真的不行了……”杜悦慈努力找蔽体之物,“一会,连车都爬不上了!”   “感觉像在做梦……”周锴祺把她压在榻上,一个埋胸,“阿慈,你怎么这么好?”   杜悦慈欲哭无泪,热乎乎的脑袋隔着薄薄的一层布料在眷恋地磨蹭,清俊的眉眼饱含浓浓的情意,平时稍显淡漠的唇含住她的指尖舔咬,哪有一点凌厉精明的样!你可是有望往霸道总裁范发展的‘男强人’呐!   “祺官!张弛有度方养生!”她羞恼地捏捏这张俊脸,发觉手感劲道,又捏几下。   “呵,”男人轻笑出声,环抱起她,一个翻身躺下,让她趴在厚实温热的人形垫子上,细细用唇描绘她的眉眼,“今年是我本命年,济源寺的悟凡大师说我‘否极泰来,月明在西’,所以,我在西城购了一个园子。”   看他扯开话题,杜悦慈暗松一口气,“然后呢?大师在那儿给你开坛做法念个经?”   “大师可是有为之人,”周锴祺含笑点点她的鼻尖,“六月六,我去西城小枫河放灯,听到一个小姑娘说,落水获救要以身相许。”   这话有些耳熟,“……这么巧啊,嘿嘿。”   “是很巧呢,正是早上在太平门见过的姑娘。”   “……”果然一举成名天下知啊。   “当时,我很羡慕他。”一样身高过人,有人陪着,护着,毫不掺假的笑声,知足乐观。   周锴祺动情地吻住杜悦慈。   一记长吻结束,他不舍地退出唇舌,“吃过你亲手做的菜,我嫉妒得快发疯了……”   杜悦慈主动亲他,“以后我也天天做给你吃!”   “阿慈!”上边耳鬓厮磨,下边周锴祺的手又不老实滑向她的腰际,“……时间还早……”   “你不饿么?!”   “就一次,你还没在上面……”   “上面?”意思是让老娘做攻?宝宝都没力气了肿么攻!?没诚意啊,亲!   看她有点不解的样子,周锴祺眼神一亮,越发不规矩起来。在先‘吃饭’还是先‘最后一次’的讨论中,他干脆再一个翻身压下去,用行动解决争端,成功镇压弱势群体的抗议。若不是考虑到某人明日要去请媒,他压根不想让她跨出房门一步。 ☆、我会赚钱养家   杜悦慈一早起来,让小花往江府送了帖子,说好中午带吃的上门拜访,亲手包了百八十个饺子,和秦文挚一起带着去了。   她今天的主要目的是请江大夫为她做媒,上周府提亲,其次是决定和仙膳斋谈谈报名珍馐汇的事,这是她和周锴祺商量的结果。万香楼因着董知府可能调任,大换血了一次,摸不清楚情况就贴上去并不合适,典味坊有好些东湖的师傅,团队的力量太强大,不适合她这个没根基的小老百姓,仙膳斋毕竟是本土老字号,之前一直是外来的和尚好念经,提携个当地的新人,对他们没坏处。除两件大事之外,再问一嘴刘厨娘对她家馒头铺子是个什么章程,到现在也没见到刘芳,不知有啥变化。   女人之间谈正事,自然不会像之前一样,跑内院和陈叔父子排排坐,江大夫领她到了外书房,一开口就打趣,“到口的肉都不吃,你怕个啥?”   “不是怕,是觉得没必要!”杜悦慈每次一想起这大妈的劲儿就牙痒痒。   “头牌都看不上,眼光很高嘛!”   “……江姨,要不我换身男装让你见识见识?”   “嘿,你可真行!好啦,先说你的正事。”   杜悦慈掏出两封信笺摆在桌上,先把薄的那封推过去,“我想报名仙膳斋,这是另一份保帖。”然后捏着厚的那封,有些赧然地说,“这里面,是我的庚帖,想拜托您,帮我向东城锦绣阁的周家大公子提亲,里面有我写的一份‘诺书’,我也不要他的嫁妆,日后他生的孩子可以姓周。至于聘礼,我不太懂,想着不伤他的颜面,足了礼数便可,但也不用铺张浪费,您觉得怎么办比较合适?”   这一大堆话哐哐哐砸下来,对面大妈顿如泥塑,半晌没开口。   “江姨?江姨?”杜悦慈也傻眼了,和她面面相觑。   “咳咳,你这,和入赘有什么区别?!”   “祺官说了,婚书上还会写着他的一半嫁妆归我,只是我觉得口头保证总不比白纸黑字,这个诺书给了他,何时处置是他的事。至于孩子,”八字还没一撇就讨论生孩子,她有点害羞地低头,“那也是我的孩子,我一样要负责的。”   “你这样,”江大夫有些纠结措辞,“有没有考虑过,日后文哥儿的孩子和周家孩子如何自处?”   ************************   同样的问题,江知秋也在问秦文挚,陈叔已然泥塑,芮公子饶有兴味地围观。   “知足常乐,我的孩儿,自然不能教成得陇望蜀的性子,”秦文挚一点异样都没,脸上只有淡淡的幸福感,“何况,阿慈说了,‘不患寡而患不均’是人之常情,这就是她要解决的问题了。”   “她现在一文钱都没赚到吧?”   “……她刚来不足两月,好多事还不清楚……”   “才一月多,你怎么就什么事都听她的?”   “出嫁从妻……”   两个好基友你来我往,陈叔更晕了,芮公子打算积极参与讨论,“若周公子生的是嫡长女呢?”   陈叔一瞬醒悟,立刻附和,“正是!难道嫡长女也姓周?”   “一样。阿慈说,她的钱,多少个孩子都均分。反正聘礼与嫁妆等值,大不了补贴在这上面。”   “这样成了亲,你们住周府还是?”陈叔经验老道,问在点子上。   “听她的意思,好像想攒钱买下‘西城角’那片地儿。”   西城和东城,合起来几乎是个大肚口袋型的‘U’字,只是最下面被小枫河切成两部分。整个西城的河岸是个‘乚’形,‘西城角’指的就是那稍微勾起来的一个小角,是小枫河和瑞河弯道交接之处,若架起浮桥,去东城和北城都很方便。石桥就没可能了,瑞河这个大弯道水流虽然平缓,但河面开阔,底下有暗流,不好立桩。另一边是小枫河入河口,西岸山多滩涂多,东岸被河水冲刷得渐渐东移。据说从前的东岸立了个镇水兽,已经埋水里了,百年大旱时,才能隐约见到铜牛的轮廓。西城角这儿若无水患,早就平丘为田,伐木垦荒了,现在,不过是一片盐碱地和杂草树林,连最下等的荒地都算不上,只能勉强够着林地的标准,属于最便宜的无主地,根本没人要。   面对陈叔、江知秋和芮公子求知的目光,秦文挚无奈摇头,他也不晓得为何老婆看上那儿,虽然近十顷地不到百两,但拾掇起来,可比买熟田贵多了。   ************************   江大夫也在和杜悦慈掰持赚钱大计。按杜悦慈的计划,先是从邓万柳家收购黄豆,搞起豆腐作坊,这个开销以秦文挚的家底能HOLD得住,不出一年马上回本翻番。她也有信心在珍馐汇拿个百两,更何况还会有卖菜谱的添头,作为一个外来人口,不争熟地,买下西城角妥妥没问题。至于盖房垦田不着急,她还没机会实地考察那儿的土质和物产,所以会先弄两台黄河大水车,把盐碱地灌溉透。筑堤修坝的钱,卖出几台水车也差不多够了。后面两年内,她的任务就是把开垦那么大一片地需要的种苗、农具、人工、牲畜、肥料等基本投资赚够,一旦前期整治好,不出三年,滩涂变良田。至于边上的崎岖山林,茶树、果树、棉花、桑蚕鱼塘,可以等有了闲钱,慢慢追加投入。有了地产做底气,再折腾饭馆,帮秦文挚的木器打出市场,或弄些新鲜玩意也不迟。   这个计划的变数在于多了个周锴祺,在一切走上正轨前,她没打算考虑新盖房子,毕竟西城角要拾掇出个样子来,还需要好些年时间。现在要多娶一个,怎么住,可是个问题。   “你有多大把握整出田?”   “……把握?上水车就行了啊。”   “水车是个什么东西?真有这么好用?”   杜悦慈恍然大悟,这儿不缺水资源,还没水车,“这个不是问题,阿挚就能做。”她没钱雇人,在工具上考虑得更多,基本上秦文挚都能做出来。   “这样,我,”江大夫犹豫一下,伸开五指,“借你五百两,不要利息。明天我去府衙,从西玉街到西城角,所有的无主地,都帮你买下,最多花一百五十两。剩下的钱,是在那儿盖房子,还是在北城找个小院子,差不多够了。”   “……不是钱的问题。”一下子盘子铺太大,她没人手!   “我知道周家也能出把力,不过,”江大夫笑得贼欢实,“你若娶了小秋,跟我这个丈母娘借钱,不是更名正言顺?”   “啥?!”   贼大妈江雷击之术!   杜悦慈被这一句威猛的飞来之语砸个正着,几乎怀疑自己幻听了,差点夺门而出。明明是讨论创业,为什么突然多一个老公?!逻辑何在?!   “小秋就比文哥儿小一岁,为了他的婚事,他爹好几年没睡个好觉了……”江大夫开始飙戏,“我也天天愁啊,头发都快全白了,就盼他能找个好归宿。”   杜悦慈:……(‘▔—▔)   大妈,你摸着玉染的小手嘬小酒时,可看不出来有个P的愁啊!   “他和文哥儿打小一块儿长大,两人说好了嫁一处,他又是个担不起正夫之位的性子,”江老戏骨入戏很深,“原想着让你和文哥儿处得久一些,感情深了再提。哪知……”   我勒个去,怪我咯?我不守妇道,耐不住寂寞,新婚一月出墙,自己找了个正夫?   “不过也好,周家哥儿看起来就是个正夫的样,不是拈酸吃醋之人。把小秋交给你,只要你待他如文哥儿一般,我们死也瞑目了!”   一番唱念做打,江大夫直接举着杜悦慈写给周锴祺的庚帖,笑吟吟地说,“再写一份吧?”   “……江姨,这个,结亲不是要你情我愿的么?”   “你觉得小秋哪里不好?”   “不是不好……”   “那就行!”   “……这事我得和阿挚商量一下!”杜悦慈有些憋屈,“您不也得问问陈叔的意思么?”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家我说了算。”   “是他成亲,又不是你成亲!”   “他哪能不愿意?就为了口吃的,他马上跟你回家。不然,这会叫他来问问?”   “别,别!”杜悦慈一身冷汗,“不然,您看先把周家亲事定下,问过陈叔的意思,咱们再讨论?”   江大夫不言语,打量她。   杜悦慈怕她生气,也觉得不好意思,忍着羞恼说,“跑得了,尼姑,跑不了庵。人生大事总不能草率为之。”   “唔,也成。我这就给周府下个帖子,咱们吃了午饭就过去。”江大夫老神在在地恢复正常,“反正娶嫁之事,也得正夫拿主意。”   杜悦慈这一口气险些没憋回去。   一顿饭男女不分席,杜悦慈坐大妈身边,正对着就是江知秋,那叫一个尴尬,差点把头埋碗里吃。饭后根本找不到机会和秦文挚独处,也没来得及给周锴祺送个信,就被大妈压着写了个借款五百的收据,拽上了马车去往周府。 ☆、佳偶自天成   周府花厅里,周锴祺也是一脸羞恼,瞪着下首三个弟弟,勉力维持做大哥的威严。   “这么毒的日头,你不好好安胎,瞎跑什么?你也是,已经嫁人了,还天天住二弟那儿,想干嘛?还有你,嫁衣绣完了?又让万柏来盯着正院,嗯?”   “大哥昨天午饭都没顾上吃,在书房和那人忙活大半天,我这不是担心你的身子么……”周四公子仗着年纪小,先开口撒娇。   “大哥,你真决定了?也跟我们说说呗。”说话的是周三公子。   “她虽长得凑合,不过……”周二公子顶着兄长余威开口。   “她很好!”周锴祺在袖中轻轻摩挲那个不值钱却很别致的半块木印,他的名字是白文,中间的‘不离不弃’四字才是朱文。   “哥!你该不会是老房子着火……”   “二弟!”周锴祺怒视这个大肚子的孕夫,不忍他担忧,才勉强开口解释,“她不要我的一半嫁妆。”   下面三人霍然一惊。   “那她图啥?大哥,你得弄清楚!”   周锴祺无奈地看着平日好说话的三弟也严肃了,有些头疼,“孩子跟我姓,你觉得她图什么?”   三个弟弟:(⊙o⊙)!   “你们当她不懂心机,不知有人试探?”周锴祺的目光缱绻悱恻,耳根可疑地红了,“她不过是,宅心仁厚。哪怕只是可怜,或利用,这番诚意也足够了吧?”   何况,她并不是这样的人。   另外三人终于消停了,等着迎接江大夫和杜悦慈二人。   ************************   杜悦慈被江大夫提溜出江府,不是直奔周府而去,先在北城大购物。说提溜也不对,按说媒人上门,女方不用跟着,可杜悦慈生怕大妈神经错乱,把江知秋当添头,去跟周府谈聘礼,那她就冤过窦娥、聂树斌了!   提亲不能两手空空,这个道理杜悦慈懂,她大哥去二哥,就是‘大嫂’家里时,烟酒糖茶、果篮善存提了满手。这儿没烟没保养品,酒茶糖果加点心一套即可。江大夫很是尽职尽责,在杜悦慈选东西前,让伙计把价钱报了个清楚,再拿她的老脸刷卡要折扣。杜悦慈按寓意和价钱,挑了石榴酒、莲子茶、红葡萄,最后去的仙膳斋,借人家厨房和原料,自己下厨做了一套枣泥桂花糕和花生麦芽糖,留下食谱和两份报名保帖,才出发前往周府。   周锴祺有些意外她也来了,略有赧意,不过一夜相思之后,又能看到心上人,还是欣喜难耐,眼神无比晶亮,只在她周边打转。   杜悦慈听着江大夫和周二、周三公子谈聘礼,根本没自己插嘴的份,感觉相当丢人。好在有个待嫁的周四公子也在,她还不算突兀。说实话,她也不敢去留意江大夫那边在干嘛,大肚子的汉子哪怕长得再斯文俊俏,对她冲击力足以造成十万点精神伤害。未婚的小弟弟更不能随便看,所以,她也只能看自个儿的未婚夫大人。   今天穿的一身宝蓝,居然是宝相花这种老气的花纹,不过,只用在襕边和襟口,挺特别的,更显得挺拔帅气。稍矬一点的人,都不敢在长袍的下摆用这么宽的襕边,老公果然还是高的好,多特么俊秀的衣服架子!   看他一直在喝茶,手边的小点心压根没碰,杜悦慈扫一眼周围,好似没人注意,伸出指头指指提亲礼的食盒。周锴祺目光一闪,招来身后的一竹,示意他去处理。须臾片刻,热腾腾的枣泥桂花糕和花生糖摆上,周锴祺默不作声,拿起就吃。   江大夫眼观八方,马上打住话头,跟着吃起来,另外三人本来不觉,还有些奇怪为何提亲礼直接当堂开吃。看到平时不爱甜的自家大哥胃口大开,糕点一扫而光,拿着一块糖咬得眉目含情,也受了影响,纷纷出手。   “这个枣泥糕真好吃!仙膳斋何时出了新品?”周二公子惊赞道,转头嘱咐小厮,“一会记得买点回府。”   周三公子连连点头,回首朝着小厮扬了一下下巴,小厮立刻会意。   周四公子捧着花生糖啃得嘎吱响,向周锴祺撒娇,“大哥,让人再去买点好不好?”   周锴祺看着他那盘枣泥糕笑而不语,直到他顿悟,只留一块,其余都孝敬上来,才慢悠悠开口,“买不到的吧?”   江大夫只顾着吃,这会一扫而光,喝口茶,叹一句,“那可不,我们家小丫头借了仙膳斋的地儿做的,哪是随处可买的东西。”   “大嫂你手艺真好!”有了好吃的,周四公子改口很痛快。   杜悦慈一下面红过耳,看起来更像个‘夫管严’的小媳妇样。   “周家大公子以后有福啊!我若想讨口吃的,可别拿外面买的东西来糊弄哦。”   饶是不拘小节的周锴祺,也忍不住耳朵全红了。   “您老人家见多识广,我看这聘礼,您拿主意就是,”有了美食开道,周二公子立刻好说话了,“我们也不要虚的,全了礼数,体体面面地就成。您说呢?”   “小丫头是个有骨气的,不过是初来乍到没什么家底。这不,”江大夫回首看着杜悦慈诡异一笑,“购田置业还跟我借了银子,不想打肿脸充胖子,不搞花哨,也是难得。”   周锴祺一听就心疼了,马上丢个眼色给自家弟弟,抿唇看着老婆,恨不得这就掏钱给她花,再抱着人回房好好安慰一番。   杜悦慈很无奈,很冤屈,很憋闷!根本不是她自己要借哒!明明是为了打断江知秋这亲事,才顺水推舟!   “行!”周二公子很上道,“您看这婚期?”   “她是八月底生日,原想在珍馐汇后赶紧再办场喜事,免了罚款,没成想,”大妈话锋一转,“就由府上安排好了。”   苦逼的杜悦慈幽怨地飞睃大妈一眼,妈蛋的!又给宝宝挖坑!   周三公子接过话,“豆蔻节后十二日不错,是个难得的好日子,如何?”   江大夫扭头看杜悦慈,杜悦慈乖乖点头,成亲的日子就定下了。   “我大哥打算把他的院子单独隔开,作为杜府。”说是周锴祺的院子,实则这个院子在正院隔壁,一隔开,几乎划走大半个周府。   “这婚房,”江大夫又扭头看杜悦慈,杜悦慈再次乖巧点头,她转身对着周二公子说,“先不急吧,让他们俩自己商量。”   其他事项再无异议,两边交换庚帖,纳采一礼完毕,接着的问名合八字,以雁为贽礼下聘纳吉,将婚期广而告之的请期,都没新人什么事。江大夫完全可以一手操持,周四公子在周府里搭把手,肯定在亲迎之前事事搞定。   杜悦慈心里感叹一句,妈妈再也不用担心宝宝嫁不出去了!不到二十,不到俩月,搞定俩丈夫,比起大哥的五年追夫、十年抗战,效率多了!   大妈不给杜悦慈打小报告的机会,直接又把她拎走了,至于小俩口何时商量婚房,她可不管。若这会敲定江知秋的婚事,她一样不介意从自家院子分半爿做‘杜府’!儿子成婚、生娃、带孩子,都在她眼皮子底下,一路看顾,多好!   ************************   两件大事全搞掂,杜悦慈情绪稳定,在车上忍不住问道,“江姨,为什么突然提三公子的婚事?跟我买地有什么关系么?”   “当父母的能图啥?不就看中你是个会照顾人的么?”江大夫直言不讳,“没有根基,没有娘家,只能靠着夫家,再怎么也不会对他不好。还有,你也算知根知底,有本事的人,家产嘛,迟早能挣下来,还有个文哥儿互相扶持,样样妥当。就算挟恩图报,我也不能让他失了这桩好姻缘,你说是不?”   杜悦慈默了,‘有车有房、无父无母’,前面这句她在努力中,显然大妈看中她有潜力,后面这句虽然不成立,但符合现实,而且,她自认不是‘凤凰女’……   遇到这样男人,说不定她也哭着喊着要嫁!   “这样条件的人也不少吧?再说,过河拆桥也有可能,您不怕当了东郭先生?”   “要么干嘛让你立字据?”   “……才五百……”   虽然换成米很多,若换成房产,两套三进四合院……好吧……也很多……   “他的性子我知道,若真无意,话都不多一句。你,”江大夫用挑剔的目光,仔细端详一下,“也不晓得他是不是看上这张脸了……”   “我怎么觉得……”大妈你的话很不靠谱啊!杜悦慈心知自己断然没立场拒绝,“还是得尊重本人意见吧?您总归问一句的好。有时候,父母觉得好,可能子女不认同。”   “这话有点意思。回头让文哥儿给你话,这总行了吧?”   “我来跟阿挚说,您可别……”   “啧,真是个护短的脾气。要不是有这个优点,哼哼!”   “……您觉得我没其他好处?干嘛还……”杜悦慈满头黑线。   “矮子里选高子呗!比起我,你差得远了!”江大夫感觉到她的态度软化,这会开始挑刺了。   杜悦慈郁卒得无以复加!大妈显然摆出了‘丈母娘’心态,抱着‘辛辛苦苦养大的白菜被猪拱了’的念头来批判她。问题是,她从来没敢肖想过这颗冷冰冰的白菜!这特么不是大妈你自己让猪去拱的么!啊呸!你才是猪呢!你才拱呢!   啊啊啊!怎么一下就仨老公了!宝宝要崩溃了!宝宝快要窒息了!宝宝恨不得以头撞墙、誓死明志! ☆、何为齐人之福   顶着江大夫挑剔的目光,和陈叔更加慈霭的打量,再一次直面明显胃口欠佳的江知秋,杜悦慈食不知味地吃过一顿晚饭,都顾不得找刘厨娘哈拉,赶紧拽着秦文挚溜了。好在赶车的何大姐提供了刘厨娘家最新消息,小铺子卖掉了,刘芳也进了江府厨房打下手,母女俩一直想和杜悦慈说一声,只是出去一趟不容易。   有何大喇叭在,杜悦慈不好跟秦文挚说江知秋和买地的事,一路到家,周锴祺居然候在院门边。   领了两位夫君进堂屋,杜悦慈感觉自己的脚都打飘了,这种莫名的‘被捉奸感’太特么诡异了……   “阿慈,借钱是怎么回事?”周锴祺发问,抬头和秦文挚对视一眼,发觉对方也很诧异,心知这事他也不知情。   两边男人疑惑地看着她,杜悦慈坐在中间紧张地绞手指头,跟心里沉重的道德负罪感做了半天斗争,才涨红了脸,先把大妈帮忙买地的事交代了。   “这样也好,先占先得,也不贵,说不定在你手上变废为宝。”秦文挚一向对她非常有信心。   周锴祺也不认为是什么大事,只是抱歉地看一眼秦文挚,默默掏出一个银盒递给她。   “谢谢,不过,我觉得暂时用不上,”想也知道里面是钱,杜悦慈接过来直接放桌子上,“不是钱的问题,我没想一开始就铺开这么大……”   人家要的是循序渐进,好不好!   “你不用说谢谢……”周锴祺声音有些黯哑,秦文挚脸色也不好,一人握着她的一只手,低头不语。   ‘负罪感’之上再加一座‘愧疚感’的大山!   “我不是和你们生分,也不介意借钱,”杜悦慈赶紧把自己的原计划和盘托出,“只是想稳扎稳打,不知道江姨今天怎么突然就……”   两人这才缓过劲来,周锴祺心思缜密,试探着问,“江女君可是有别的想法?”   杜悦慈点点头,没等她开口说明,秦文挚也转过弯来了,“可是提了小秋的婚事?”   老公太聪明真是……很省事……   “……我觉得太突然了,但是……”   “唔,江公子为侧君也不错。”周锴祺很快代入正夫的角色考虑问题。   “你是如何打算的?”秦文挚比较了解她,马上准备好开解她。   “……我觉得,他的意见才最重要。”于情于理,做江大夫家的儿媳妇,对她来说,就跟凤凰男娶北京妞一样,是站稳脚跟的最快选择,而且,人家提供了这么多帮助,她没理由,也不应该拒绝,“道理说得再多,利益得失再清楚,都抵不过‘心甘情愿’几个字吧?”   “你不愿意?”周锴祺略有些意外,他以为两人已经挺熟悉了。   “我希望把这件事的决定权交给他,若真的成亲,我会努力负责任,让他过得好,若他不愿意,我来拒绝江姨好了。”   “阿慈,你为何会,认为,他不愿意?”秦文挚有些纠结地帮好友刷印象分,“他的性子是不太容易亲近人,钻书堆里了,不过人很好,心思简单。”   “啊,我不是说他不好。”杜悦慈犯难了,她对江知秋的感觉很片面,怕说多了引起误解,“就是觉得,他有时,不是很开心,我不晓得,嫁给我后,会满意么……哎呀,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啦。”   面瘫就这点不好,表情包天生缺失,一切反应靠猜。还不知道江知秋有没有傲娇属性呢,若有,那更无奈了,经常玩口是心非那一套,矫情!   还是现在的两个老公好,一个善解人意,一个通透练达!   江知秋的事丢给秦文挚去解决,周锴祺和杜悦慈说起整治田地之事,虽然他家搞纺织业,但也有田产在手,两人商量得热火朝天。秦文挚安静听着,也没半点不满,杜悦慈一直拉着他的手,时不时回头询问他的意见。总算没有出现她想象中‘争风吃醋’的画面,不知该高兴自己HOLD得住,还是质疑一下魅力值不足以挑起独占欲?总之,和平的三方共赢局面还是很好哒!   不过,这种平静到了周锴祺该回家的时刻喊CUT了……   周锴祺是万般不愿意离开椅子,也不想松开掌中柔荑,可秦文挚没开口留客,杜悦慈就更没这个胆了。再说,真留了,三个人挤?先不谈她会不会脸红到燃烧,两个男人也不习惯吧?难道两个大男人睡床,她去睡书房?开玩笑,她该不放心了……   秦文挚善解人意地进了卧室铺床,把正堂留给两人,杜悦慈目送他离去,趁他回头偷瞄时,嘟着嘴送个飞吻,然后回头安抚另一个。   “要宵禁了,快回去吧。”   周锴祺根本挪不动脚,抱着她吻了半天,“我今晚住庄子上,离这儿不远。”   杜悦慈心里甜丝丝的,捏捏他的耳朵,“明天过来吃饭?”   “你陪我一天?”   ************************   周锴祺一早来到小院时,秦文挚正热好了饺子,笑眯眯地请他吃早餐,显然,屋里那人还没爬起来。周锴祺巍然不动,让周府马车送秦文挚去江府,自己进屋把呼呼大睡的小女人抱到别院,一起补眠。杜悦慈被折腾了一宿,真是累惨了,完全没感觉已经换了个地儿。等日上三竿,她终于醒转,看着陌生的床和屋子,险些以为自己又特么穿了!还好身边躺着的是新上任的帅帅老公!   “饿不饿?我去做吃的?”   “再抱一会!”   杜悦慈看着周锴祺眼下青黑,轻叹口气,“我会不会越来越对不起你们啊?”   “傻丫头,小醋怡情,我和他都有分寸。我是很想你,不过换床了,没有安神香,也睡不着。”   “用香不太好吧?有没有奶牛?或者奶羊?”   “说不定你比香还管用,今晚陪我?”   杜悦慈一愣,认真想了想,“要和阿挚商量……”   “真是个宝贝!”周锴祺开心地把她箍在怀中,“我们已经分好了,这段时间,只要我在这儿,一人一晚上。”   “……”你们两个地下党这么快接上头了?   “当然,这儿有大床,若你……”   “这样不好吧!”杜悦慈一脸惊悚,声音高了八度。   “不好么?”“真的不好么?”“哪里不好?”“挺好的吧?”   面对周锴祺锲而不舍地REPEAT逗趣,一想到红果果地羞耻PLAY,杜悦慈几欲暴走。   憋太久刚开荤的男人好口怕!宝宝要回家!   ************************   媳妇和另一个男人在翻云覆雨,秦文挚和江知秋这儿冰风冷雨。   “这事我听我爹提过几次。”江知秋捧着本书,背对着秦文挚,声音一如既往的平冷。   “你不同意?”   “轮不到我做主。她若不想,直说便是,为着你的缘故,我娘不会多说什么。”   “你自己怎么想?”   “我想什么有用么?”   “既然你无所谓,我就当你不愿了?”   “随便。”   秦文挚深吸一口气,这人若不是自己好友,估计早像阿慈说的,爱死哪去死哪去了吧?   “得,当她白为你打算了,我这就回去。”秦文挚最后试图努力一把,“上次她那帕子,还给我。别装死,就是给芮公子用那条,有她名字的。”   “……”江知秋总算放下手里的书,“你说她为我打算什么?”   “你不愿意,她会拒婚,不会赖你身上。”   “她让你来问我,不就是不愿意么?”   “她觉得你的日子过得不开心,怕你以后更不开心,总想着做亲要心甘情愿才好,不然没个盼头。”   江知秋沉默许久,秦文挚没好气地催他,“帕子拿来。”   他哗啦啦翻了半天书,才幽幽地蹦出一句,“我愿意的。我很喜欢吃她做的东西。”   即便已经猜到结果如此,但到最后才等来一个大转折,哪怕有十几年的淑男教育和交情,秦文挚也禁不住有翻白眼的冲动了。   果然,在表情包匮乏的古代,作为一个能灵活运用面部表情的人,杜悦慈很轻易地带歪了自家这个曾经腼腆羞涩的老公,哪怕表面上不会逾矩,心里的小人一样翻得欢实。   ************************   有了江知秋的‘愿意’二字,杜悦慈深刻领会到,迎来第三位夫君已是板上钉钉的事。   江大妈要给儿子创造机会,直接递了个口信,是打包送去睡秦家书房,还是江府、周府你挑一个?杜悦慈火急火燎地拿着西城角的地契跑去查探地形,看哪里能盖房子,或附近有没有庄子可租。计划赶不上变化,手里一堆借款,不花出去赚钱,难道留着孵蛋?   还没等她逛完西城角那片树林子,秦文挚默默地给了她一张地契,是离那儿最近的一个庄子,两进的四合院,坐北朝南,山南水北,附近的地儿还空着没盖,除了没有家私,一切都很合她的意。   杜悦慈抱着他嚎啕大哭了一场,怎么劝都停不下来。   她觉得自己亏欠秦文挚最多,他不介意她的一无所有,也接受她有其他男人。论起来周锴祺和江家给她的帮助和支持更多,但于他们那样的人家,不过是顺手为之或不触及根本的善举。而秦文挚买这个小庄子,拿出来的是他全部的积蓄,还有平日里亲力亲为的照顾,遇到这个男人,定是花光了她前世积攒的所有RP!   “阿挚,升米恩斗米仇,你怎么能这么傻!说不定我是个不识好歹的人!”   “我不想你辛苦,一点儿都舍不得。”秦文挚心疼地给她擦眼泪,好像怎么擦也擦不干净,“就当借款,你慢慢还,分几辈子还才好。快别哭了!”   心情激动之下,杜悦慈差点破口咒骂大夏国多夫多福的传统,不过她很快按捺下这种不健康的情绪,只一再提醒自己,另外两位夫君的心意也很重要,他们也是她的责任,不能因为在这儿娶夫郎能获得钱财和各种好处,便安于享受,自己一定要有赚钱的能力,那样才能给秦文挚和其他人最好的生活。   齐人之福,意味着要回报数倍的情意,不一定是一件享受的事…… ☆、不积跬步无千里   三进的院子并不大,外宅不过是个小四合院,内院比较敞阔,正中三排房子,正屋和东西跨院,杜悦慈决定和周锴祺住正屋,一东一西,东跨院收拾出来给秦文挚和江知秋,其他屋子慢慢改建。三人的屋子想怎么收拾自己定,她画了许多设计图给三位夫君做参考,要有推拉式的大衣柜,带抽屉的五斗橱,可以储物的架子床、厚实绵软的沙发床、折叠桌、摇椅、折叠椅和贵妃躺椅等,最大限度的利用空间,方便装卸。秦文挚对她的设计非常感兴趣,已经迫不及待地在小院子工房里自己动手做了。她干脆和他商量买人手的时候,多几个愿意学木工的健壮男孩,以后可以当成一个正经事儿来做。这种节省空间又不贵的家具,穷人家肯定非常需要,销路不会差。至于自己老公,走精品路线,限量出售,不会太累,又能满足爱好。既然新东西一出来,马上会被仿制,那秦家木器行就永远当第一个推陈出新之人,让别人只能跟风,却无法企及。   “阿,阿慈,真的可以这样做么?”   “为什么不行?”   “男子,要相妻教子,而且,一般只有女人做这种力气活……”   “我家夫君比我强,也比其他女人厉害!你若不喜与外人打交道,谈生意的事归我,你做东西就好。你看,有了滑轨、螺丝、齿轮,你做出来的东西别人很难模仿。”   “是你设计得好。”   “阿挚,你的手堪比公输班!”杜悦慈包起他的大掌亲吻,“即便日后你不想做了,带出来的男徒弟也算有吃饭的手艺,不是坏事。”   “好!我,我去问问从前教我的师傅,看他们家孩子愿不愿意签了身契。”   “那,收拾屋子的事辛苦你了,我准备把现在这个院子后面改成豆腐坊,你觉得邓妈妈一家愿意做么?”   “……邓妈妈几位夫君,不是好相与之人。”   “我原想让邓表妹来做,想到她家小白菜,又怕麻烦……”   “谢正君人还不错。”   “我再考虑考虑,他们出原料,我觉得已经可以了。”   正在商量中,江知秋带着几辆马车来了,杜悦慈出去相迎。周锴祺昨天前往东湖处理缫丝厂的事,杜悦慈和秦文挚又恢复了二人世界,江大妈估计知道了,马上送儿子来‘争宠’。   “小秋,你这就搬过来?只有厨房可以睡呢。”杜悦慈现在和他熟悉些了,觉得每天努力逗他破冰也挺有挑战性……   江知秋果然耳朵红了,“我娘说,你肯定缺人手,让刘厨娘一家,当陪嫁……”   “呀?那江府谁做饭?”   “万香楼换了几个厨子,有一个和董知府家的大总管有交情,我娘收了。”   “哦!不便宜吧……”万香楼的厨子,那薪水不得翻几番?   “还有,何大一家,省得你去租车,”江知秋这会脸都红了,伸手递给她一个匣子,“这是他们的身契,还需要什么,你和我说,我给你……”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如蚊呐。   “谢谢你!”杜悦慈真是没想到,他这样一个冷冰冰的样子,其实是个很会为别人着想的人。   “这是应该的,不用说谢。”   “要谢的,不然,养成娶夫郎来发财的坏习惯,那可太不好了!”杜悦慈拉着他的手往工房走,“你见过房间的布局图了么,东西想怎么放?”   “和文哥儿一样就好。”   “那你来看看我设计的东西。”   把江知秋丢给秦文挚,杜悦慈出去安顿江府送来的下人,这些人只能去周锴祺的庄子上落脚。   真是及时雨,买下人的事交给刘厨娘,豆腐坊就交给刘芳吧。秦文挚在家里慢慢做家具,杜悦慈在何大姐的介绍下,找了一个泥瓦班子,先砌起了一排后罩房作为豆腐坊,再按她的要求,在杜宅里做出火炕、热水管道和下水道等系统,白瓷的冲水马桶有些过于奢侈,木质的也将就吧!澡盆、淋浴这些更是必不可少!这么想想,打白条的借款居然一半用于改善生活条件,而不是艰苦创业,杜悦慈深深地唾弃自己的腐败和堕落!   ************************   周锴祺风尘仆仆赶到小院子时,正值第一锅豆腐花从杜悦慈的手中成型,为了避免甜咸之争,她调制了两种卤,葱花肉酱和桂花蜂蜜,秦文挚和江知秋坐在小院子的石桌旁,大口品尝。   杜悦慈第一个发现周锴祺,放下手中的碗,飞奔过去一个熊抱,“祺官,你回来了!辛苦不?过来吃点好东西。”   周锴祺不顾两人的目光,搂紧她长出一口气,在她耳边轻轻问,“想我没?”   “想!”附赠一个响亮的KISS,亲完才担心会不会太OVER,挑战古人接受能力,不过看到周锴祺眉开眼笑的样子,她又觉得无所谓了,老公开心就好。   刘家馒头铺其实并未盘出去,是江大夫买了,现在连人带铺一起当陪嫁送过来,地契写的是杜悦慈的名字。杜悦慈知道江大夫施恩是为了儿子的幸福,没有矫情地把这个铺子算成江知秋的嫁妆而不碰,所以她将馒头铺改成一个卖快餐的小门脸,起名叫‘云亭速食’。刘厨娘自愿去打理铺子,杜悦慈和她二八分账,她做的包子、饺子、馅饼、面等东西,可比刘芳做得好,没几天人气就旺了,每日流水十几两。刘芳在豆腐坊也是二八分账,她做的豆花、豆腐等东西用料十足,如果能在云亭打响名气,赚得可比当厨娘多多了。   等房子弄好,云亭和豆腐坊上了正轨,她就能腾出手,开始和秦文挚搞水车了。   杜悦慈一边给周锴祺调豆腐花吃,一边和他说最近做的这些事,看他好像饿狠了,赶紧下厨做了一大盆蛋炒饭和下饭的麻婆豆腐,三人分吃完,秦文挚和江知秋默契地让杜悦慈跟着周锴祺回他的庄子。   周锴祺也不客气,把她带回去,直接抱着一起洗澡,两人水里床上折腾一通,才平复喘息,黏在一起说话。   “缫丝厂出事了?是因为我们的亲事?”   “我想把厂子作为嫁妆给你,李家自不愿意,闹了些事出来。不过,现在好了。”   “祺官,缫丝是什么程序,是纺成布料?或者染色的意思?”   “把蚕茧蒸煮捻成线丝。”   “哦!东湖只有一个缫丝厂么?”   “不是,东湖遍地是织郎,李家庄能做成一个厂房,是因为李家原来的族长强制族里男子只能为自家纺线。”   “意思是外面有很多零散的织郎?”好错乱,险些说成牛郎……   “是啊,不少染坊、桑农本身家里就有夫郎能做这事,只是蒸煮手艺不同,丝质不均,收的时候麻烦。”   “李家有没有能耐把这个厂买回去?”   “你有什么想法?”   “如果,只收成品生丝,按质量分级计价,再用一个机器,一个人一次纺出七八个纱锭,你说,这样能把缫丝厂挤垮么?”   周锴祺以手枕头,认真思考起来,杜悦慈也不吵他,趴在他的胸口数心跳。他的皮肤光滑如缎,身材虽然劲瘦,但该有肌肉的地方硬得很,真真穿衣显瘦,脱衣有肉。身上没有一般富家男子爱熏香的毛病,即便有,也是寝衣和被褥枕幔上带着淡淡的安神香,闻之令人沉稳迷醉。   “你可有把握做出这样的机器?”   “让我看看纺纱机和织布机,应该有改进的地方。”   “好,明天跟我回府?”   “阿挚也得一起去呀。”   “……我走了这么多天,就一晚哪够……”   “要是太辛苦,你就回府休息,别赶过来了……”   “不行!睡不着!”   “那你定好日子,我去周府?”杜悦慈挺心疼,每次他放着富丽堂皇的府邸不住,大老远的跑来,窝在简朴的小庄子上,根本不衬他这副贵公子的模样。   “哼,吃不到也不让喝口汤么?”   杜悦慈哭笑不得,“你别累着。很快我们就能住一起了。”   “唔,明天我陪你看看新宅子去?”他知晓秦文挚给她买了庄子的事让她大哭一场,当时心里酸疼得不行,虽然他有他的责任,不能倾其所有,但他自信自己的心意不比另外两人少,只比秦文挚晚了一步而已。今天赶着回来,也是想第一时间见到她,生怕她有了疏离之意。还好,她一如既往的笑靥如花,毫无保留。   “你若是忙,等正屋收拾好了再去吧?”   “我一刻也不想离了你。”周锴祺喟叹不已,他从不知道自己是个如此儿女情长之人,这次出去十来天,相思成疾,一路紧赶慢赶,几度觉得撑不住了。结果一看到她,什么疲惫都烟消云散,龙马精神两次,现在还跃跃欲试!   “若当初,是我捡到了你……”   “说不定我就是周府丫鬟了?”   “呵,那也是专门贴身伺候我的小丫鬟……”   两人又笑闹到一块儿。   “我累了,你上来?”   “我不会……早点休息吧!”   “乖,我教你。你越快,我们就越早睡。”   “……流氓!” ☆、三姑六婆再遇头牌   杜悦慈一天住秦家小院子,一天住周家小庄子,江知秋时不时过来联络感情,两人还是纯纯的柏拉图,这一点让她倍感轻松。抽屉里两张鸳盟书给秦文挚和周锴祺定了婚期,至于江知秋的那纸婚书为什么还没下来,她乐得不去追问。   眼瞅着要迈向八月,杜宅的正屋进入翻修阶段,在正屋之前,厨房这个最重要的地方已经修葺一新,方便的冷热水系统,常年不熄火的热水锅炉,控制热水管道兼晾晒衣服的烘干室,生、熟分区和料理台,菜窖里还有冰窖,很专业有木有!   杜悦慈牵着三位夫君,得瑟地炫耀冲水马桶。当然,冲走的污物,在某个地方,还得靠人力弄到将来的沤肥区,循环再利用……   秦文挚摸着自己做的木质水龙头,“原来使在这儿啊!会不会漏水?”   “漏是肯定会漏的,不浪费就好。”木头的密封性能有多好,不滴水扰眠,能积水再用就行了。   “怎么没有冷水?”江知秋好奇地看着热水汩汩而出,另一边却是干的。   “冷水得靠阿挚的水车咯。”   “这个冲水恭桶,真能从上面出水?不需要人打水放进去?”比起那两个对浴盆感兴趣的人,周锴祺更识货,先看到恭桶的样子变了。   “是呀,水从外面那个屋顶高的储水塔而来,塔里的水靠水车和雨水补充,”宅子里的这一套给排水系统,其实不过是外面山林滩涂的灌排水系统中的一环而已,“走,我带你们出去看看,储水塔以后会连通田里的水渠。”   三个不事农稼的公子哥兴冲冲地跟着杜悦慈转到正屋后面,一排后罩房的中间拆掉了两间屋子,空地上一道深深的沟渠通往墙外,预留了水车的位置,挨着主屋的后墙壁矗立着一个铁架子,上面顶着一个硕大无比的木水箱,有楼梯能登上水箱边缘,看来从上面可以打开。这个储水塔的水量足够正屋和东西跨院的用量。   “外面的大水车可以引河水入渠,这儿的小水车把水送入储水塔,恭桶上面的小水箱就能蓄满水了,用了多少,自动补满。”储水塔比水箱高,虹吸原理,很简单。   秦文挚已经兴致勃勃地开始实地测量尺寸,打算今晚回去就搞个水车样品出来,早日用上。周锴祺带着一竹去东跨院,看秦文挚已经做好的家具,他本想将用惯的物什都搬来,这会发觉媳妇给准备的东西说不定更好,实地考察一下。杜悦慈和江知秋慢慢闲逛。   “那两边跨院能不能也弄这个?”江知秋自知主屋是杜悦慈和正夫所住,他和秦文挚商量好了,一起住东跨院。   “当然要装,这个沟渠绕整个宅子一圈,弄个什么小桥溪水为景也不错,就是除虫的花草还有药粉,得靠你张罗了。”杜悦慈很希望他们一块儿参与,按他们自己的想法去布置,“阿挚的屋子后面会加盖个工房,你要不要弄个药房什么的?”   江知秋整个人完全呆愣,如遭雷击,瞪大了眼睛,眼眶泛红,淡唇微张,一向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竟然鲜活起来,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杜悦慈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难道犯忌讳了?   “真的,可以?”江知秋语无伦次,激动得有些颤抖,“你,你不介意……”   “介意啥……”   “……男子生而低贱,不可行三姑六婆之事。”   呃,‘三姑六婆’这种特指市井粗妇的词,在这儿却很高大上?   “只有三姑才能给人看病?”   饶是江知秋心情激荡,也让这没常识的问题逗笑了,“尼姑、道姑、卦姑,牙婆、媒婆、师婆、虔婆、药婆、稳婆,看普通病症的大夫是药婆,我娘属于稳婆。”   “师婆和虔婆是干嘛的?”‘巫婆’和‘妈妈桑’?这俩不是骂人的话?肿么听起来只比白衣天使姐姐低一点而已?   “师婆自是为人师表者,虔婆是为各家殡葬、祭祖主持法事之人,平常人家请的是‘知宾’,侍奉王公贵族者称为‘掌祭’。”   崇高的人民教师和法定神棍大祭司,GET……   “原来如此。”还好提前明白了,不然说错话会拉仇恨,“不过,为何没有男医,给男子看病会不会不方便?”   “……我爹祖上的陈家本宗,据说世代御医,曾有个夫郎擅药,时常入宫问诊,因秽乱宫廷而获罪,满门抄斩。”   “民间也如此严格?”   “葆婴堂的大夫不够时,也招过很多有经验的奶公,可是,”江知秋声音渐低,“有些被大户人家看上,或问诊时遇人动手动脚……”   “怎么没人维护秩序?”   “又不是非你不可,失了名声,带累子女。”   “不过是权势倾轧,或抢生意的借口而已,”杜悦慈握着他的手摇一摇,“你若真心喜欢钻研这个,在家里尽可放开了折腾,便是以后想出门行医,也先拿家里人练练手嘛。”   “……谢谢。”江知秋第一次用力地回握她的手。   “不客气!我也很想家里有个专属大夫。”杜悦慈任他紧握也没挣扎,“你若喜欢什么,尽管和我说。我不是个细心的人,所以,一定要直接告诉我,我们可以好好商量。”   “好。”   江知秋露出一个温暖又纯净的微笑,第一次见到他的嘴角上扬幅度如此之高,如玉如砌的俊脸上好似散发莹莹辉光,弯弯的眉梢眼角里有细细的纹路,透出欢快的弧度,冰山雪融,竹子开花,面瘫康复中,真是祥瑞吉兆!   “小秋笑起来真好看!”   “嗯?”   “应该多笑!”   “嗯!”   “可别暴殄天物!”   “……嗯。”   ************************   秦文挚投身入水车大业,周锴祺开始筹备婚礼事宜,江知秋干劲十足地偷偷往秦家小院倒腾药材,准备搬家时塞满自己的药柜和药房。在珍馐汇开始前,杜悦慈打算去西玉街、东玉街,还有北城的大市集‘华市’转转,拟定参赛菜式,采购所需食材,毕竟比赛时要自备工具和食物。难得老公们无暇陪伴在侧,她当真感觉如离巢小鸟一样松快,想学华莱士高吼一嗓子‘FREEDOM’!   小花和另一个新买来的丫鬟小竹陪她出门,赶车的何大姐把她们仨放到华市之后,要去江府帮忙江知秋运药材,约好申初在华市的南口碰头。两个丫鬟一人拉一个骨碌碌的购物车,跟在杜悦慈身后,开始逛街。   本来作为仙膳斋的选手,人家老字号可以打折提供食材,不过杜悦慈连菜色都没决定,也不想搞那种动辄人参、灵芝、鲍翅的天价菜,主打家常小菜即可,所以只要求食材新鲜,根据华市上不难买到的瓜果菜蔬来决定菜式,然后比赛前一天买齐,保证第二天的菜叶子水灵灵。   女人购物,不买也逛,杜悦慈对霍阳城最大的商业街很感兴趣,走走停停,过了午时才跑到典味坊吃午饭。主打海鲜的馆子不会便宜,不过真正能体现厨师手艺的反而是最普通的菜。她点了个海鲜泡饭、紫菜蛋花汤、一个时蔬,最贵一道不过是玉容虾球。泡饭胜在食材新鲜,汤里葱盐得当,水焯青菜淋上酱,蒜蓉醋汁蒸虾球,都挺合她的胃口。吃完还有些时间,杜悦慈问清楚这儿的规矩是不会清桌撵客人,午后时光,点壶清茶,想坐多久都可以,便放两个丫鬟随便去玩玩,她自个在二楼临窗的位置歇脚,等着一会跟何大姐汇合。   鸣蝉拂柳,夏日正长,暖洋洋的薰风吹得人昏昏欲睡,若不是面前忽然坐下一位风姿绰约的不速之客,杜悦慈说不定已不顾形象地趴桌子上午睡了。可惜这位客人让她亲近不起来,认清来人后,她一个激灵,立马正襟危坐。   “玉公子,这么巧?”   对面的玉染笑得楚楚动人,“扰了杜娘子的清净,真是过意不去。”   “有事?”   “……奴只想和娘子叙一叙。”   “玉公子,”杜悦慈被他一句‘娘子’喊得浑身起鸡皮疙瘩,“若有事,还请直言。”   “多日不见,娘子可还好?既无一杯薄酒,清茶总能赏奴一盏吧?”   “玉公子,你我有何旧可叙?”杜悦慈生怕他在广庭大众之下飙演技,想着快些问明白,“不如道明来意再喝茶?”   “娘子为何如此不近人情?”   “不过一面之缘,谈情假了点吧?”   玉染今天很锲而不舍,“娘子……”   杜悦慈伸手打断他,“玉公子,我姓杜。”   “……杜娘子,”小白菜果然开启‘泫然欲泣,我见犹怜’大招,活脱脱衬托出杜悦慈的‘负心女’形象,“奴,不过是,有几句话想说……”   杜悦慈额角直抽,面对这种爱摇曳的小白菜,真心不想跟着他的节奏走。“玉公子,我自问上次初见并无失礼之处,你今日来意不明,只顾做戏,不知是何道理?我还有事,你请自便。”   她直接起身,掏出饭钱给旁边看戏的伙计,让他帮忙把购物车送下楼。   玉染回过神,冲过来拦住杜悦慈的去路,脸上居然还是一副哀怨可怜的小表情,“杜娘子可是嫌弃奴乃不洁之身……”   “玉公子,你作何营生与我无关,你就算是王公贵族,我也一样以礼相待。反倒是你行径诡异,似乎别有目的。我不配合,难道也是错?”杜悦慈看他拗出弱不胜衣的造型,生怕他来个‘投怀送抱’,旁边连个人证都没,拖过一张凳子挡在身前,“借过,谢谢。”   “杜,杜娘子……”玉染终于绷不住了,一直保持的‘求爱抚’表情有些龟裂,默默地退到一边,在杜悦慈与他交错而过时,小小声地说了一句,“近日官媒会上门。”   “咦?”我都仨老公了,官媒还来?杜悦慈讶异地回首看他,被他这个‘你是疯儿我是傻’的造型电了一下,低声说了句‘谢谢’,落荒而逃。   连通风报信都要用这么风骚的方式,香衾楼的头牌,你今天的脑子,还好么?!   既然得到不明线报,杜悦慈第一个想到的人是老公,直奔周府而去。周锴祺也很意外,一边派人去官媒家打听消息,一边让何大姐去接秦文挚,准备明天一道去江府问问情况。 ☆、突如其来的夫君   翌日的江府可热闹得紧,杜悦慈三人登门拜访时,两位夫君径直去了内院,她第一次被迎入正堂。正堂里两波人马左右开弓,气氛微妙,尤其是视线都聚焦在她身上,莫名脚得多了几个窟窿。上首左边一位美女御姐董知府,旁边一位英姿勃发的中年贵妇不认识,董知府下首是江大夫和一位白面富态的老妇人,贵妇下首坐着一位珠环翠绕相貌精致的高挑男子。杜悦慈面不改色,但心里有些打鼓,大夏国以东为尊,贵妇看来官职比董御姐高,江大夫这个主人和现场唯一一位男子的位置平起平坐,看来男子的身份也挺高啊。   江大夫替她引荐众人,果然第一个向贵妇介绍她,此人是芮公子的娘亲,芮将军。杜悦慈天生亲近军人,落落大方地上前行礼,借机认真扫描一下女将军的风采。董知府是熟人,自然一礼而过。高挑男子居然是芮将军的平夫沈正君,也就是说,和江大夫的二弟平起平坐。如此年轻,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的模样,跟芮将军的年龄差,快赶上刘强东和奶茶了吧。白面老妇正是大名如雷贯耳的官媒路女君,杜悦慈心底咯噔一下,看来江大夫今天让自己来正堂是有原因的。   论理,杜悦慈这个江家未来儿媳妇应该坐到江大夫这个丈母娘身边,可是沈正君笑眯眯地招手,把她划拉进芮将军一派,场面上倒是形成3V3的斗牛局面。   “真是个漂亮孩子!来,这是本君的见面礼,可收好咯。”   杜悦慈看一眼江大夫,她垂头喝茶,仿佛什么都没听见,遂双手接过,礼貌地拍个马屁,“多谢正君赏赐,能沾沾您的福气,真是三生有幸。”   “哎哟,这嘴儿甜的。将军,您不表示表示?”   “咳,杜姑娘不是本邦人士,从海上而来?”芮将军声音雄厚,直击人心的女低音,堪比德德玛,杜悦慈对她的好感度蹭蹭蹭地上涨。   “是。醉酒晕过去,醒来就在这儿了。”   “何故酗酒?”   “在下很少饮酒,那日是庆祝兄长生辰。”   “兄长怎么没继承令尊衣钵?”   远在天边的芮将军都知道她爹是军人了?芮公子你个大嘴巴!   “人各有志,他更爱做学问。”   “男子无才便是德,令堂未免过于宠溺了。”   杜悦慈些微有点错乱,倒腾了几下概念转换,才搞清楚芮将军话中深意。   “有志者事竟成,哥哥不畏艰难,家人怎会拖后腿。”   “放任不管,不怕日后徒惹麻烦?”   “一家人自然要互相扶持,我们支持哥哥,哥哥行事自然也会顾虑我们。”杜悦慈犹豫要不要说出风俗迥异这个话题,最后还是决定隐晦地提一下,“何况,哥哥德行兼备,能力卓越,备受世人称赞,我以他为傲。”   “哼。”芮将军还想说什么,在小老公炯炯有神的逼视下,悻悻的住口,解下随身一块桃花玉佩,亲手递给她,“本帅身上也就这个拿得出手,便宜你了。”   杜悦慈的常识告诉她,这玩意儿非常贵重,还没等开口推辞,董知府先挑破了,“将军果然豪爽,随身带了二十多年的麒麟宝玉,这就送出去了?”   正在杜悦慈犹疑要不要婉拒时,听见江大夫清咳了一声,立刻恭敬地上前接过,“长者赐不敢辞,悦慈叩谢将军美意。”   “唔,听说你善厨,改日可得好好尝尝。”   杜悦慈谦恭应诺,拿了人家这么一份重礼,做顿饭算个啥!做上一个月都没问题!   “听说你要跟着仙膳斋参赛,可有把握?”董知府开了口,不再沉默。   想到万香楼和路媒婆,杜悦慈感觉手心出汗了,“定当勉力为之。”   “还是年轻人有朝气,本官就喜欢你这个性子,”董知府面上笑容满满,一下子显得亲近起来,“听说你快要办喜事了,不如来个喜上加喜?”   “若珍馐汇上能有所斩获,确是双喜临门了。”   “本官要送的喜,岂是雕虫小技的输赢可比?”董知府笑容淡了些,放下手中茶盏,看着芮将军妻夫轻语,“给你保桩大媒,娶个正夫好过年,你意下如何?”   杜悦慈抿唇不语,得不到提示,她不知背后凶险,不敢随意答话。董知府扫一眼江大夫,看似对她的安分很满意,转而对着芮将军说,“有劳将军伉俪做个现成的媒人?吃了喜宴再返西陇也不迟。”   “这可真巧了,我跟这孩子一见如故,也觉得她做我儿媳妇合适得很,”沈正君直接出面对上董知府,气势一点不弱,话中内容却惊着了杜悦慈。“这正夫嘛,还得好好议议才是。”   “本官大姐官居尚书,她的幼子为正夫,不算埋没杜娘子吧?”   “董大人莫急,老娘的嫡出小儿子和杜丫头情投意合,宁可舍了故土落地霍阳,怎么也不能委屈了孩子。大人说呢?”沈正君能开口一次,不能次次抢话,芮将军只得顶上。   “本官的侄子虽非正君所出,但外家乃翰林院祭酒,素有清名,不为正夫说不过去啊。”   “平夫也是正夫,以嫡为尊没什么不好。”   “不巧,这孩子也是记在正夫名下。”   双方你一言我一语,完全没人在乎杜悦慈这个当事人的意愿,更别说问一句那两个即将被决定终身的男人有何想法。   杜悦慈呆坐当场,心中掀起惊涛骇浪——芮将军说的是芮公子?为何突然要将芮公子下嫁于她?是因为董知府的关系?她可不认为自己有金手指,打个照面就能博得世代簪缨之家的好感。还有董知府,为何对这个侄子的婚事如此卖力?高官显贵之子会从北边的繁华京城跑到南边的霍阳来找妻主?玉染说的官媒上门就是这事?之前董知府与自己有一面之缘,以自己的身份来历,绝不会进入尚书家的考虑范围,为什么突然把‘馅饼’扔到自己头上?   可恨的是,这等人在她的婚事上指手画脚,她却连个P都没有放的资格!怎一个憋屈了得!   ************************   内院里的江正君也在和陈叔、江知秋、秦文挚、周锴祺提起芮公子芮夕航的亲事。   “夕官年纪小不懂事,之前偷跑出城,跟着他姐姐巡防,结果遇到异族流匪,”江正君看众人脸色一变,赶紧解释,“他姐姐受了伤,是他指挥士卒打赢了,不过也暴露了男儿身份。将军怕,有人拿此事攻讦芮家,也对夕官不利,所以才送他来霍阳。”   “那亲事从何说起?”发问之人是周锴祺,他还差十来天便是板上钉钉的正夫身份,现在被横插一脚,自然要问个清楚。   “他写回去的信里提到杜娘子,沈家弟弟看过起了心思,让将军特意跑一趟,来相看相看。霍阳的产业全归他……”   “妻主估计不会要芮公子的嫁妆,只是这成亲一事,总不能强买强卖吧?”   “这倒不是我们的本意。夕官没想当正夫,沈弟也觉得他做个不管事的平夫最好,将军虽有些不乐意,但没坚持。在知道董家要把尚书之子远嫁霍阳,也选中杜娘子时,大姐才出此下策。”   毕竟周锴祺即便父母在世,于身份上,很难同时力压尚书和将军之子,坐稳第一正夫之位。   “董家公子为何远嫁?怎么就选中阿慈了?”   “我们前几日才到,大姐是昨日得的信,只知董大人之前让路媒婆选了许多人家,里面并无杜娘子。”   周锴祺长出一口气,轻捏眉心,叹道,“希望阿慈不要意气用事。”   他既然表了态,另外两位就更没话说了,只等着正堂何时商量出个结果。   ************************   杜悦慈一样在努力告诫自己冷静,冲动是魔鬼,就当他们推销男人给江大妈,不是塞给自己,好好分析情况,不要受制于人。   可还是好想掀桌啊啊啊啊!!!!(╯-口-)╯╧╧   许是发现她的脸色好转,江大夫打断了董芮两方的僵持,把皮球丢给杜悦慈,“日子是孩子们在过,又不是咱们过,总得问过人家的意思吧?”   芮将军顿时点头,看着杜悦慈笑得真心实意,“是极。我家儿子对你可是一往情深,可不能辜负了哦。”   董知府的笑容却越发收敛了,“杜娘子可有意见?”   杜悦慈死掐自己手心,镇定下来——芮家的心思暂且不问,倒是可以看看董家愿意花多大的力气来打发这位尚书之子。   “意见谈不上,不过是一点愚见。两位所提之人皆是人中龙凤,悦慈一介白身,得天之幸,获此良缘,自该以正夫之位相待。”她抬头挺胸,认真地看着董知府缓缓开口,“若平夫也分先后,不如看嫁妆多寡。如此,在下原定的正夫也必不会有异议。”   芮将军稍微皱了一下眉,没吱声,董御姐的脸色登时更沉了。   路媒婆终于找到了开口的机会,捂嘴偷乐着说,“谁不知杜娘子高义,三个夫婿的嫁妆一点儿不要,这会又按嫁妆论资排辈,岂不是打了自己的嘴?”   “路女君,话不是这么说,此一时彼一时,”杜悦慈笑得比她的白面馒头脸还灿烂,“没有梧桐木,怎求凤凰居?三位夫君愿意陪我吃苦受罪,我却不能薄待两位高门之子。您说对不对?”   “庚帖写来,婚期定于八月二十八,嫁妆包你满意。”董知府一锤定音。   芮将军看到沈正君的眼色,没有再继续纠缠,一样要庚帖,婚期推至九月六日。   杜悦慈不敢反抗,暗戳戳地搞非暴力不合作,表示自己不会用毛笔,一切由江大夫代劳,只在庚帖上摁了手印,这样把自己卖了两遍。 ☆、喜迎五夫临门   恭敬地送走面沉如水的董知府,挥别皮笑肉不笑的路媒婆,董家这门莫名其妙的亲事基本上算是尘埃落定了。杜悦慈回过头来再给芮将军妻夫行了大礼,基本上也坐实了‘一个媳妇半个女’身份,只是她虽然礼数周到,大方自在,可面上完全没有那种‘天上掉馅饼中了五百万砸得我好酸爽’的欣喜若狂,惹得芮将军皱眉不已。杜悦慈可没注意这么多,开门见山地表示,会给芮公子一份不要嫁妆的诺书,等董知府那边的嫁妆到位了,随时可以去办理过户,然后询问两位可知道董公子的来历?   众人对此问题一筹莫展,可见董家捂得严实,事已至此,哪怕此男再不堪,也只能受了。   当爹的总是更盼望儿子日后妻夫美满,沈正君怕她对芮家突然结亲一事心有芥蒂,拉着她轻声劝慰,“夕官年纪小,爱闯祸,可心底善良,仗义爽朗,不是个小心眼的孩子。你多多提点他,若他不听,只管跟我们说。”   “正君言重了,我没觉得他哪儿不好。只是,没问过他对亲事的意思……”   “女子在世,行事怎能拖泥带水?!婚姻大事,你作为一家之主,自要担起责任,拿定主意便可,与他内宅男子何干?”芮将军立刻变身‘就是这头猪把我辛辛苦苦养了十几年的白菜拱了’的丈母娘角色,开始和江大夫似的,横挑眉毛竖挑眼,嫌弃新晋儿媳妇。   “您替他拿多少主意,也不能替他过日子,对吧?”杜悦慈弱弱地反抗。   “娘!”一个高大的身影走过来,正是新上任的夫君芮夕航,“我,我有事找,找……”   他站在门外台阶下,仰头看着杜悦慈,一袭挺括贴身的缃色万蝠纹骑马服,碧鎏金冠,窄臂箭袖,摆长及膝,腰系犀角带,脚蹬羊皮靴,绣满云海符的赭色云锦襕边和敝膝,容光焕发,贵气逼人。本来明朗阳光的蜜色帅脸居然能看出可疑的红晕,但眼里全是单纯的喜悦和认真,哪有一点儿不愿意的影子。迎着扑面而来的阳刚侧漏之气,杜悦慈强忍羞涩,向三个看戏的长辈行礼告退,顶着阴沉怒视、欣慰慈祥和戏谑打趣的三道目光,跟新老公去培养下感情。   背后还追来一句鄙视,“没点女子气概!”   她本想秉持正人君子柳下惠的风格,与芮夕航亲而不密,近而不腻,免得刺了芮将军的眼。谁知芮帅哥比她心急,干脆了当地牵着她就走,看她腿短有些跟不上,索性半搂半抱,一路左拐右拐,到了个陌生的院子。   芮夕航放开她,赶走门口两个低头装死的小厮,借着花丛和绿树的遮掩,来拉个小手。   “昨天的事我先前不知,实在抱歉。”他用指腹的薄茧轻轻摩挲杜悦慈的手背,带起丝丝小电流,“我爹就是爱胡闹,你别生气。”   “嗯?什么事?”杜悦慈疑惑地抬头,险些被他一挑眉的坏笑勾得流口水。都说在高个子男人的视角里,小个子女孩显得脸小体弱,让人有保护欲。反过来,她后仰着脑袋,面对男人俯视的眼睛,只觉得目光专注无比,令人脸红心跳。至于凸显鼻孔粗大等副作用,看一眼笔直紧致的鼻翼,神采奕奕的星眸,硬朗流畅的下颌,简直全方位无死角!   “听我娘说,那个什么玉染,长得比我爹年轻时还抢眼,所以……”   “什,什么?”男色当前,杜悦慈有些反应迟钝,“玉染?”   “你不喜那样的美人,嗯?”   “是呢,不喜欢,”扑闪密长的睫毛,水润微厚的唇瓣,天生上翘的唇线,还有精致饱满的唇珠,这么近距离端详壮男,好信湖!   许是看到她眼中直白的欣赏赞美,芮夕航忽然觉得媳妇眼光很独到,心情大爽,“比之我,如何?”   “哪能跟你相提并论!当然你好看!”壮士,你越靠越近,宝宝快把持不住了,肿么办!“丰神俊朗,龙章凤姿!”   芮夕航俯身在她唇上轻触一下,笑得像个偷腥的猫,“确实嘴甜。”   杜悦慈实在控制不住脸红,差点把头埋75D里,被人搂了个满怀。   虽然眼前的男人是她挺愿意屈服的类型,之前的‘逼婚’也让她憋屈地认命了,可心里总有一种‘老娘又特么出墙、出轨、劈腿、花心、变渣女’的负罪感,又有种‘捡到大便宜会不会为天道规则所不容被馅饼砸死那可太亏了’的纠结心态,百花齐放,百爪挠心,百般滋味在心间。   等她恢复点常态,牵着芮夕航到内院上房拜见陈叔和江正君时,顶着三位夫君的灼灼目光,差点羞愧得几欲跳入小枫河自裁谢罪。   一屋子男人,就她一个女人,接过江正君的见面礼,鹌鹑样缩在椅子上,手都不知道放哪儿才好。   “真是个标致孩子,夕官眼光不错。”江正君比起沈正君来,少了泼辣劲,更有正室范。   “您谬赞了。”   “这儿都是自己人,别害羞。说说你有什么想要的?我们一定办到。”   “没什么缺的,都听您的。”   “哎哟,这会可不是客气的时候,”沈正君从外头迈步进来,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后面跟着江大夫和芮将军,“咱们府里嫁儿子,总能有你满意的东西。”   “说的是,将军不是小气之人。”   江大夫发了话,芮夕航挨着杜悦慈坐,双眼亮晶晶地看着她,也捏捏她的手,示意她随便开口。   “蒙将军亲赐宝玉,确实没什么想要的了。”   “这可不算数,麒麟玉佩是本君的陪嫁,你那是麟佩,麒佩在夕官身上。”   还以为不是什么凤凰、鸳鸯这种有歧义的纹饰,以后可当成传家宝,原来麒麟也是一对CP啊……   “那,能不能弄点异族那边的特产、种子或服饰什么的?”   “真是个会过日子的好孩子。”沈正君笑得花枝乱颤。   江正君看杜悦慈面红过耳,帮她解围,“听闻婚期定在了九月六日?不知婚房可准备妥当,需要什么人手?”   “应该没问题,我稍后把屋子的布局图纸送过来。”   “傻丫头,这是问你要不要陪嫁将军府在北城的宅子。”江大夫松懈下来,也摆出了丈母娘的款,“让你占便宜呢!”   “……我觉得,呃,把西城角那儿作为婚房,夫君们的陪嫁我都不要,宅子可以给夫家人留着,或者平日当个别院小住都行。”杜悦慈深感底气不足,妈蛋,人家凤凰男怎么就能心安理得地让岳父母掏钱买北京的三居室给他住?没钱没人权啊!腰板直不起来啊!“虽然地方小,靠借钱才盖起来,但,也是我的一片诚意……”   “那儿能摆得下百桌酒?”芮将军还是很不客气,收获亲儿子狠狠瞪过来的一眼,以及杜悦慈另外三位夫君隐晦的怒视。   “比起名不见经传的我,愿意给将军捧场的人想必更多些?”杜悦慈眨眨眼睛,然后转头问江大夫,“我无亲长,能否在亲迎时顺便拜了天地和岳父母?再回府祭祖?”   现场一瞬安静。   江大夫沉吟片刻才开口,“你可知,这样与入赘不过一纸婚书的区别?”   “形式不重要,拜堂时,能拜自己父母,感觉更好吧。”杜悦慈有些伤感,想了想,补充一句,“我家里习俗,是在外面酒楼办婚宴,同时拜谢双方父母,宴后新人和父母各回各家,客人们各找各妈,大家都方便。”   芮将军和沈正君作为夫家人,当然不会有异议,江正君没有插话的余地,体贴地问陈叔,“小秋和周公子要不要也在那天一起亲迎?”   杜悦慈大惊失色,“什么?!祺官的婚期不是定了么?”   “阿慈,只有正夫才亲迎。”周锴祺温柔地安抚她。   “不行!每个夫君都要办婚礼!”杜悦慈有些急了,玉白的手指紧紧绞在一起,“怎么能这样!哪怕只请至亲好友和街坊邻居,每人都要有正式的婚礼。”   周锴祺和江知秋、秦文挚一样心里感动,但还是温言相劝,“不妨事的,我们心里明白就好。总不能让人笑话你想多赚几次礼金吧?”   “礼金不用多,十三文或十四文钱就好!婚宴我下厨,不会花销太大!总之,婚礼不能少!”杜悦慈急得眼眶泛红,一双妙目漫上水雾,这才叫一个‘我见犹怜’。   “好好好,周家哥哥的婚事照常进行,不就多办几场酒席么,没什么大不了的。”芮夕航立马无条件屈服,一边给老娘使眼色,一边好奇地问,“十几文是何说法?”   杜悦慈红晕透双颊,小小声地答,“谐音,一生一世。”   屋里顿时飞起无数粉红泡泡,两个当娘的脸色活像看到巧言令色的女登徒子,三位中年男人眼含赞誉和欣慰,杜悦慈顶住压力,摈弃脑中各种愧疚、羞涩、激动、担忧等情绪,和他们商量婚事。周锴祺的婚礼仍是八月十二,江知秋的婚礼安排在十月十五,秦文挚的日子也不变。   夫君多了,要收拾的屋子也增多。杜悦慈干脆把正屋包圆了,自己睡东梢间,西梢间为书房。董公子放东跨院里,芮夕航的西跨院还有时间一个月的时间去收拾。东厢房自然是秦文挚和江知秋两人。周锴祺成亲后先和她住正屋,等西厢房弄好了再搬过去。芮夕航戏言,让他一定把西厢房守住了,不能让外面再来个什么人分走一半。   杜悦慈狂汗无比,却无立场开口。   世间种种皆是身不由己!   她明明只想谈一场弘扬社会主义正能量的纯纯恋爱,贼老天却送她来这儿玩一出‘五夫临门’,怪我咯?! ☆、小当家之魂   有了董知府的大开绿灯,两门新婚事迅速地尘埃落定,江大夫代表杜悦慈向董家和芮家走六礼。杜悦慈也迅速从秦家小院搬入杜宅,和秦文挚先住东跨院,若周锴祺来了,她再去正屋作陪。周锴祺自从知道自己是第一个与她举行婚礼之人,简直拿出十二万分的宠溺,寸步不离,若无必要,决不在周府过夜。至于江知秋和芮夕航,都是只定亲未成亲的大家公子,哪怕帅脸都嫉妒得绿了,也不能夜不归宿!而暖宅宴放到周锴祺婚礼那天一起办,免得刺了董知府的眼。杜宅的中馈丢给周锴祺提前送过来的一竹,装修之事由秦文挚带着新买的小厮文白操心,她在两个新来的小厮伺候之下,安安静静地体验新厨房,熬制珍馐汇要用的高汤。   杜宅第一位上门的客人便是董府下人,一个仰鼻朝天的白管事,送来三张红艳艳的鸳盟书。她找出周锴祺和秦文挚那两张,细细比对,除了生辰六字和名字、谱系不同,众人皆以‘夫君’二字称之,并未提及身份之别。   “祺官,鸳盟书为何不写明何人是正夫?”   “正夫之位一般由家主来定,官府并不会特意过问。董大人如此强调正夫之位,许是为了给尚书一个交代。”他留恋地轻抚贴身荷包里那枚别致的木印,想到日后说不定交给那个不知底细的董公子收着,心中万般不舍。“谁从家主手中拿过合章的另一半,谁就是正夫,府中人、财、物尽可处置。”   “合章?”   “这便是合章,你竟不知?”周锴祺晃晃木印,好笑地看着她。   “啊,我还真不知道,阿挚没说过。”杜悦慈觉得运气真不错,误打误撞,“这个朱文和白文代表阴阳相合,拼合在一起,犬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之意。”   周锴祺一听,更舍不得了,搂着她哀叹,“真不想让那个不知哪来的董氏拿了去。”   “干嘛给他?这上面是你的名字!”   “无规矩不成方圆,家里总不能两头大吧?”   “规矩不是该我定么?你们每人一个合章,除了自己院里的事自己拿主意,公中也会分出额度,可自行自取。至于正夫,额度之外和你们的院子之外都归他管,这样不会乱了吧?”杜悦慈叹口气,理想很完美,现实很骨感,“当然,得我赚了钱之后,说这话才管用……”   “阿慈,不用和我们分得那么清楚,”周锴祺咬着她的白玉耳垂,心疼地说,“我的就是你的,只要孩子姓周,能给族里一个交代即可。”   “话不是这么说,亲兄弟明算账,夫妻也一样。若日后靠新机器办起纺纱厂,该有我的一份,我必不会推辞。而且,股份多少不能咱俩商量着定,容易授人话柄,直接按约定的出资额为比例。一开始我或许没现金,但可以拿我这部分盈利来慢慢抵扣,直到补齐出资额。”   “这样说来,日后每人的股分和分红都按出钱比例计?”   “祺官,你好聪明!豆腐坊、木器行和云亭,我都是如此做账,只是阿挚和小秋不在意这些。”   “以后和我说,我什么都愿意听。”   “等我得闲了,我们一起设计新的衣服款式吧?”   “好。”   “尤其是男装,咱们家男人个个是天生衣服架子,穿成什么样都好看!”   “谁最好看?”   “当然、定然、必然是我家祺官!”杜悦慈着迷地轻抚他的眉眼,“我第一次见到你,就觉得怎会有如此适合锦绣华服的男人!”   论相貌,英武的芮夕航,清雅的江知秋,温润的秦文挚,和俊朗的周锴祺不相上下,但若一打扮起来,锦衣在身的周锴祺几乎力压群芳,顺带还会给她也打扮一套情侣装,这种手动秀恩爱的特别技能让另外三人很是羡慕嫉妒恨。   周锴祺动情地吻住她,“阿慈,你自己有没有想要的?”   “没有呢,你给我做了好多套喜服,够用了,别熬坏眼睛。”   “我喜欢看你穿着我做的衣裳,”然后再由我亲手一件件地脱下来。   这男人有玩洋娃娃的癖好!   “……对啦,给我做贴身的小衣吧?”   忽然想到BRA和三角小裤裤,杜悦慈决定把他的注意力从大衣服转移到小东西上来,拿过手边的纸笔开始写写画画。   周锴祺看着示意图,狠狠扫过她的身子,颇有深意地说,“只穿给我看?”   “不行,这是平日代替肚兜和亵裤的。”她抵不过某人越来越炙热的眼神,期期艾艾地承诺,“你再做些不一样的,我一定乖乖穿上……”   ************************   今日是珍馐汇第一场,昨晚周锴祺舍不得累着她,点了安神香,两人安静地相拥入睡。杜悦慈一夜好眠,醒来时感觉元气满满,小当家之魂熊熊燃烧,雄赳赳气昂昂地奔赴今年的赛场,典味坊。   所谓比赛,其实不过是各家挑一名自己的厨子,请两个外地高手,再有三个编外名额,共十五人当场表演做饭,决出六个奖项,几率还是颇大的。杜悦慈占的是仙膳斋的外地名额,不用参与三个编外名额的激烈竞争,若不是成了董尚书和芮将军的乘龙快媳,哪会有人买她的账。   既然是现场动手,自然要控制时间,场地提供锅灶,刀具、厨具、食材自备,每道菜两个时辰,做出十人份供评委品鉴。十评委每人每道菜可投一票或不投,人和菜都是按总票数计名次。四位评委是董知府加三家酒楼的老板,另外三人由评委举荐决议,再三人由厨师本人在围观群众中随机挑选。可想而知,今年的三位特邀评委里,必有芮将军一份,和江大夫这个资深人士。还有一位居然是个不忌荤的和尚,济源大师,不晓得跟悟凡大师有何渊源。至于群众评委,她自觉表示一定会做多些,那三份都孝敬岳父和夫君们,好让他们不至于无聊。有如此强大的亲友团在评委里作弊,杜悦慈森森脚得,自己不过来走个过场而已!   十五个厨位分三排,新砌的泥瓦灶,有典味坊的学徒帮忙烧火,也算名正言顺地偷师了。作为来‘镀金’的关系户,为避免她的手艺不过关,失了面子,主办方体贴地将她的位置放在最后一排正中间,十三号。可是放眼全场,其他大厨,包括评委,无不是年纪颇大的严肃妇女,或膀大腰圆的女汉子,她绝对是本场赛事唯一的颜值担当。周锴祺新赶制的这一身鹅黄轻纱碧玉带,配上笑得甜腻的漂亮脸蛋,一朵赏心悦目的清新小黄花,摇曳在一群粗布葛衣的糙老娘们中间,抢眼得很。   比赛开始后,杜悦慈敬业地拿出全身式围裙和袖套穿上,头上包好布巾,戴上口罩,仔细洗了两边手,才动手和面洗菜。第一天比刀工,她可没有顶级大厨那种可以把豆腐切成细丝穿针眼的逆天技能,天赋属性点全在雕刻上,所以准备了个大南瓜,雕个嫦娥当摆设,主菜实际上是捏成兔子模样的流沙包,以咸蛋黄、水牛奶、鸡油等为馅,随手一蒸,摆盘时,撒点桂花蜜在兔子身上,即可完事。若不是时间有限,说不定她再雕个吴刚哥哥出来,配一对新CP。   其他师傅们没有她的悠闲,满头大汗地处理食材,用深厚的功力和精细的刀工在各种肉、菜上剞刀滚切,然后抹油调酱,放好配菜,下锅里蒸煮,或隔盘直接烤,没一个用锅铲。一片蒸汽升腾,氤氲的水雾在露天的赛场里袅袅而散。因为杜悦慈是先雕后蒸,其他师傅开锅摆盘时,她才刚把流沙包蒸好,显得手脚比别人慢上许多。   待到菜都端上评委面前的十五个空桌时,那一大堆白花花红眼睛的精致小兔子,实在太夺人眼球了,大家都以为这个关系户是不是搞错比赛项目,以为今天是比做点心。杜悦慈要了一个盘子,顶着众人的注目礼,把南瓜嫦娥摆在兔群中间,婀娜生动的仙姑活脱脱变身养殖专业户。   伙计端着小骨碟上来分菜,取走十个包子,剩下的按杜悦慈的指示,全部送入二楼包厢里,给她的亲友团品尝,只剩下孤零零的嫦娥陪着她站。   芮将军一口吞了流沙包,跟其他人一样眼光一亮,示意她把嫦娥端上来,好笑地问,“这菜有名么?”   “嫦娥选玉兔。”   董知府笑容浅淡,“这手功夫不错,可,能吃么?”   “这个南瓜特意挑了老的,生吃口感不好。”   “这点心是何名目?”慈眉善目的济源大师好和蔼。   “流沙包,一咬流金沙。”   这第一场毕竟考验的是刀工,杜悦慈的嫦娥再魅惑勾人,也不能让评委吃到嘴里,所以只得了亲友团三票和芮将军、济源大师和江大夫的六票,略逊于另外七票和八票的两个人。不过,她露了这一手白案功夫,直接让其他大厨熄了明日夺魁之心,端看能不能争次席了。 ☆、走后门的黑马   做点心是杜悦慈的拿手戏,她准备的显摆一手,主打著名的宫廷御膳,老佛爷最爱吃的豌豆黄和芸豆卷。精选的白豌豆和芸豆,经过磨碎、去皮、洗净、煮烂、糖炒、凝结等工序,再嵌以红枣肉或豆沙,凉后定型、卷裹,切块而成。香甜爽口,细腻纯净,入口即化,与现下蒸煮而成的糕类、面类点心迥然不同,分菜的小伙计第一筷子下去,直接夹破了一个马蹄状的芸豆卷,碎末如沙。这样的做工和口感,让竞争对手和评委们惊赞不已,妥妥的十票不解释。除了十块小小的豌豆黄和芸豆卷,其余多做的那一大盘,都送到楼上包间,让没吃过瘾的芮将军和江大夫好生垂涎。   待到第三天,杜悦慈的灶位从最后一排挪到最前面一排的正中间,直面十位评委的审视,烹制最后一道大菜。经过她的打听和研究,重头戏其实不一定非得是肉菜,只不过烹饪一向以肉食最易出彩,所以不会有人在最后一搏的时候上素菜。哪怕用了鲍翅燕窝等真材实料,水煮青菜也不会有胜算,而且有时间限制,什么佛跳墙等需要熬制的汤类也很少成为选择,所以,常规战术是用各种酱汁调料腌制各种肉类,或蒸或烤,最后浇以芡汁或高汤为ENDING。   她有锅铲在手,早已东方不败天下无敌,但要夺魁,还需想点出奇制胜的招数。考虑到可怜的评委们得同时吃十五道滋味丰富的肉食菜肴,她选择反其道而行之,来一道素菜。   天下知名的素菜很多,各种以豆充肉的素斋,开水白菜等,都是精华中的精华,工序与配料丝毫不少于烹制肉菜,她这种自娱自乐的厨师可不擅长。作为一个正统南方人,显然‘十八罗汉斋’才是她的长项,不过,罗汉斋‘三菇六耳’中的‘四耳’,榆耳、黄耳、桂花耳、石耳,她在华市上没找到,只得改为‘六青’,用青色的蔬菜代替六种‘耳’类菌。   十八罗汉,自然要有十八种素菜,香菇、口蘑、草菇是三菇,六耳只有银耳、木耳两样,六青分别是西芹、青笋、青椒、菜心、荷兰豆、绿豆芽,再以胡萝卜、粉丝、花生、莲子、洋葱、黄花菜等各种颜色搭配进去,还用上了豆腐坊的新品,豆腐皮和腐竹,凑成十八种。做这样的杂烩,不能简单地一起下锅猛一顿炒,否则,加点水盖锅一焖,可以直接变成东北乱炖了。不同的食材,需要泡发和处理的时间不同,下锅烹炒的时间也不同,而且油温要控制得当,用热锅冷油还是猛火旺油也有区别。十八种菜挨个炒至八分熟断生,出锅另装,再同时下锅一顿翻炒。   滋滋作响的油烟香味直窜鼻息,尚未出锅,便已知其味远胜过蒸煮之物。其他大厨们手中时不时停滞,全场人几乎都在注视杜悦慈熟练的动作和特别的工具。   从第一铲开始,输赢已见分晓。   最后品菜时,除了她的素菜被一扫而光,其他师傅们的大肉菜均一口即止。   ANOTHER毫无悬念的十票,加上前两次的票数,魁首已是囊中之物,再有豌豆黄和芸豆卷,以及十八罗汉斋包揽菜品的前两名,杜悦慈大获全胜,以走后门的黑马之姿,为仙膳斋夺得丢失八年的‘第一酒楼’之名。念及观陇居是杜家正君的陪嫁产业,仙膳斋知趣地没有招揽她,仅提出购买她手中所有点心食谱一事。   真是不把自己当外人。   杜悦慈肿么可能应允,只表示最近忙于成亲,暂无心思打理生意,若仙膳斋着急,可以先买今天这两道点心的食谱,日后再想出新花样,定会登门拜访,毛遂自荐。   ************************   为了庆祝夺魁,苦逼的第一名被押到江府再次下厨,给亲友团们操持一桌席面。杜悦慈很上道地多做一份送去府衙,点明送给董知府和未来老公尝尝鲜,至于未曾谋面的老公能不能吃到嘴里,可就不关她的事了。   酒饱饭足,芮将军头一次对她如此和颜悦色,杜悦慈很机灵地邀请他们一家和江大夫一家一起,在杜宅参加周锴祺的婚礼。到时周家的客人在周府入席,新人拜完天地,拉着嫁妆来杜宅,正好请亲近之人吃一顿暖宅宴,她不介意以新娘子的身份下厨飨客。有了美食开道,吃人嘴软,两位丈母娘不好意思再摆谱,自然应允。   周锴祺没想到杜悦慈愿意为他做到这步,当晚本该回周府待嫁的他,一路抱着半醉的老婆送到杜宅,硬是舍不得松手。还是秦文挚看不下去了,暗示今晚轮到自己和媳妇睡,而且明天是他出阁前的最后一道工序——添妆的正日子,他不在可说不过去,才把他撵出家门。   半醉半醒之间,杜悦慈没有发觉身边换了个男人,不过一扑过去就认出来了。   “阿挚!”   “在。”   “我要成亲了!”   “嗯。”   “可是,感觉怎么,好不真实?”   “哦?”   “我,要什么,没什么,咋会有,这么多,这么好,的男人,愿意,和我过一辈子?”   “胡说!你没有不好。”   “太快了!我好怕,突然有一天,你们觉得,其实我不够好,都离开了,肿么办?”   “我不会,永远不会。”秦文挚温柔地给她擦洗更衣,把她抱到床上,像捧着天底下最珍贵的宝贝,“谁走了,我都不会走。”   “别撒手,阿挚!你别动!别想离开我!”杜悦慈酒意上涌,手脚并用,死死缠着他,头一次如此主动疯狂。   秦文挚怎会辜负春宵,和她鸾凤和鸣,癫狂一宿。   ************************   放纵的后果就是次日两人都爬不起来,文白和杜悦慈身边的头号小厮红透了脸,给两人送来热水和午饭,逃也似的出去了。在有了‘贴身小厮’后,夫妻之间‘污染小盆友纯洁心灵’的亲密行径屡次被撞破,她觉得自己的脸皮堪比钢铁侠和绿巨人合体,已然‘死妞不怕开水烫’。   宿醉的困顿未过,懒懒不想起床,杜悦慈拥着被子由秦文挚服侍吃喝。饭毕,又把他拉上床,扒衣脱裤。他毫不反抗,任她为所欲为,两人盖着薄被,眷恋地肌肤相贴,无比黏腻。   “你身边那几个小厮还没定名字?”看她心绪不宁,秦文挚随便挑个话题哄她。   “直接叫阿大、阿二好了。”   “那可不行,快想几个名字。”   “不想!我就想抱着你,”杜悦慈感觉腰上的手一紧,连忙补充,“不动也行。”   “成亲之后,九日回门之前,都要和新夫君住一块儿,”秦文挚贴着她的脸,耳鬓厮磨,“你这是折磨我啊。”   “这样哦,那我想想有什么名字适合小厮。”杜悦慈赖着和他耍花腔,想起宝玉哥哥的那串跟班,除了茗烟得换换,其他都能拿来用,“引泉、伴鹤、锄药、扫茶、挑云、焙茗,如何?”   “都好。前俩用上,后面的备用?”   杜悦慈忽然埋头在他颈窝,沉默良久,秦文挚也不问缘由,只轻抚掌下三千烦恼丝和琵琶玉背。   “阿挚,连着九天不能来找你?”   “你们可以一起来。”   “我能白天自己偷偷来么?”   “嗯,欢迎之至。不过,是谁说有辱斯文的?”   杜悦慈终于笑了,娇嗔一眼,轻抚昨晚留下的青紫牙印和鲜红的指甲刮痕,心疼地扑上去亲亲,“对不起,疼不疼?”   秦文挚笑而不语,与她亲昵许久,才紧紧一个熊抱,“阿慈,别怕。”   杜悦慈险些泪奔。   她很清楚自己在发什么疯,或许是婚前恐惧症,或许这两个月突发事件太多,身边几乎都是全然陌生的人,猝不及防多了四个夫君,毫无拒绝的余地,一切的一切,都让她心头惶然。而最终,她悲剧地发现,哪怕鼓起万分勇气,敢于披荆斩棘,直面惨淡的人参,却不是所有天堑都能靠意志克服,更不是所有的城堡都能轻易打开大门,想做龙骑士救公主,也要有资格站在恶龙面前才行。   十几年所学派不上用场,乏善可陈的履历,迥异的游戏规则,所有的期盼一朝成空。   你的努力拼搏,可能敌不过别人一杯酒,你的姻缘性命,不过是他人一句话。   这种无力感,若她已在社会上打滚多年,知道‘拼爹’的真谛,想必接受起来毫无难度,早能调整好心态。不就是折节弯腰抱大腿么,笑贫不笑娼,卖笑、卖艺和卖身有什么差,谁也不比谁高贵;不就是吃软饭么,娶个老公得笔钱,还可以合法地随便娶,何乐而不为?   可惜呵,她的脊背还硬得很,表里不一,好似这辈子也软不下来——我了解前路艰难,我知道如何获利最大,我明白这样是捷径,我晓得要圆滑算计拍马屁,可,没办法,我就是不愿意。   这样的她,真的能让身边人过上好日子么?   杜悦慈泪盈于眶,左掌捂在秦文挚那颗温暖有力的心脏之上,右手紧紧按着自己的左胸,“阿挚,我们会好好的,一定会!”   我发誓。 ☆、人生第一场婚礼   八月十二,霍阳城里最有名的老男人,二十四岁的周大公子可算嫁出去了!嫁的不是一般人,而且,还是一个很不一般的婚礼!   谁不知道周大公子这几年把锦绣阁打理得蒸蒸日上,若不是难以亲近、身量过长、命中克妻,早不知多少人家想把这个招财童子娶回去了。就算长年累月的抛头露面,和表妹牵扯不清,名声不好,架不住人家嫁妆丰厚,高龄嫁给新一任霍阳‘第一美娘子’杜悦慈,人家杜娘子可是今年珍馐汇的首席名厨。虽然不是正夫,但真的是嫁噢!出阁当天,浩浩荡荡的嫁妆从东城抬上船,渡过小枫河搬进杜宅,整整往返九趟,看那吃水的深度,船上那一箱箱的喜笼,说不定装的都是真金白银。而且,这个杜娘子竟然愿意跟入赘一样,正日子的午时在周府开了十六桌酒席,当场拜了周大公子父母的牌位,每位客人送上一盏蟹子蒸蛋为礼,敬酒一圈,才迎郎入轿,吹吹打打回家洞房。那连壳一起蒸的鸡蛋上放着颤巍巍的一抹蟹子,不知施了什么法,蛋黄蛋白合二为一,黄澄澄的一碰就碎,鲜香嫩滑,入口即化。还有呢,杜家当晚请了芮将军等人暖宅,据说做了一桌价值五百两的高档席面,八冷十二热,四食四点,俱是没听过的菜式,听说三大酒楼为了食谱都快打起来了。除此之外,杜娘子唯夫命是从,以后周大公子的孩子可是姓‘周’的。这周家祖坟定是冒了青烟,眼看绝嗣,又枯木逢春!   别人的议论纷纷入不了杜悦慈的耳,她前一天下午打起精神,迎来周府的嫁妆,又为了把次日婚礼大餐的准备工作做好,忙了个头昏脑涨。然后第二天一大早带着刘芳,提前从周府后门进了厨房,在各位厨娘的帮忙下,弄好两百个蛋放上蒸锅,匆匆洗了个战斗澡,打扮停当,又溜回前门跟着迎亲队伍入周府。在喜公的提点下,牵红绸、三拜堂、上新菜、敬喜酒,终于拉着老公出了周府正门。好在他们走水路,新娘子不用骑马游街,一起坐喜轿,一路抬到船上,杜悦慈可以安心地靠在周锴祺肩上打个盹。回了家,新娘新郎入洞房,没有挑盖头环节,合卺酒,结发礼,分食子孙馍,便告礼成。   送走喜公等闲杂人等,周锴祺这位新郎官去招待男客,江大夫和芮将军作为未来岳母,替新娘大厨招待女客人们。今天的女客基本复制珍馐汇评委阵容,多了个观陇居的老板。酒楼的老板可不同于掌柜,至少也是个小股东,还是有资格跟董芮二人坐一桌吃饭的。男客多了周四公子,作为未婚小叔子,周府酒席没他的份,只能一个人可怜兮兮的在屋里自己吃,杜悦慈索性请他来这边。虽然人数不多,但宾客分量十足,为了让这些人吃爽了,她可是下了大功夫。   八冷菜四荤四素,虾油黄瓜、糖蒜、桃仁菠菜、土豆泥和手撕鸡、酱牛肉、酒糟鱼、红油百叶。十二热菜里只有三道纯素菜,十八罗汉斋、蒜蓉青菜、卤水豆腐,肉菜包括陈皮兔肉、宫保鸡丁、腰果鹿肉、一品八珍豆腐汤、珍珠虾、炒墨鱼丝、芝麻羊肉、五香里脊、葱烧鸭方。四点心里芸豆卷和豌豆黄必不可少,加上栗子糕和杏仁佛手齐活。主食为酱肉包、龙须面、四喜饺、玉米饭,连同府里下人和喜公等编外人员的份都有。   一道道诚意满满的菜肴流水般端上来,连最严肃的董知府都吃得眉开眼笑,四位酒楼老板更是埋头苦吃,心里打开了算盘。   酒饱饭足,和董知府约好谈婚礼细节的时间,杜悦慈携周锴祺送客,芮夕航和江知秋磨磨蹭蹭留到最后才离开,眼巴巴看着她,一步三回头,直到周锴祺大方发话,欢迎他们白日来做客,才狠下心跟着家人上了马车。   累晕了的杜悦慈连路都不想走,周锴祺抱歉地看一眼秦文挚,抱起她回正屋,洗澡、洗头、按摩、护理,亲力亲为,陪她小憩一场,待她恢复些精神,才开始过洞房花烛夜。   新婚第二日,一家之主睡了个昏天黑地,周锴祺和秦文挚倒是早早起来,一个打理中馈,重新安排家中人手,为董公子的婚事做准备,一个忙着归置箱笼,从东跨院搬去东厢房,给董公子腾地方,顺便西厢房也可以动工了。   新婚三日无大小,没人来打扰杜悦慈,她一边陪着两位夫君忙活,一边寻思十六日那天拜访董家人时,该怎么再刷一下董御姐的声望值,现在不过是冷淡变中立,无道具无加成,光靠做个结婚任务,难道就能一锤子变成友善的绿色?她可不认为董知府会把一个来历不明的侄媳妇当回事。   “这有何愁?她如此着急给董公子定下婚事,什么条件都应了,定然说明离任一事与此有关。”周锴祺看她在旁边瞎琢磨,忍不住出言相告,“是她求你,不是你求她。”   “那,如果董公子带来的人很麻烦,在她腊月离任前,我能扔给她么?”   “担心那些人奴大欺主?”   “这不是必然的么?”   她可是草根凤凰女,高高在上的尚书家奴会不拿捏她?她喜欢扼杀萌芽,而不是任其长大再拔了,在家里还要受外人的掣肘,那她不如再挂一次东南枝!   “你忘了还有个万香楼?”   ************************   见到董御姐时,如沐春风的杜悦慈总算明白万香楼为何可以当成‘垃圾回收站’来使了。董知府很隐晦地告诉她,万香楼老板那两成股份已经被董家买下,万香楼的地皮作为嫁妆的一部分,会转入杜悦慈名下,但是,酒楼人事权仍由一位白掌柜管理,她可以保存好地契,每年拿分红即可。   “不会没分红吧?”   “在商言商,做生意总不会一帆风顺。”   杜悦慈一思索,了解,我名下若有其他酒楼,挤垮万香楼也没问题咯。   “不知府上的意思是在何处拜堂?”她好想说的是,可不可以在知府大堂拜天地,老威武了!   “内侄生□□清净,不喜人多,本官倒是觉得那日能与芮将军小酌几杯即可。”   只请芮将军?这董公子该有多大的问题啊,让家人拿这样一桌喜酒打发了,不过对她而言是好事,做十人份的菜和三十人份,那可是八百米和马拉松的区别。   “府上何时去安床?”   此时的婚礼,若夫家负责布置婚房,则需要提前把家具摆进去,称为‘安床’,若是妻家来置办,夫家人可以去‘观床’。杜悦慈之前把屋子尺寸给到董知府,那会儿没言语让她负责准备家私,应该是董府自己添置。   “白总管不日上门商榷。”   “不知陪嫁人数是否也与白总管相商?”   “自然。”董知府含笑颌首,再附赠了一个小消息,“白总管乃本官姐夫出嫁前得用之人,办事办老了,自是妥当。”   跟万香楼掌柜一样姓白,出嫁后却没受重用?很会来事?欺上瞒下妥妥的?   信息量好丰富,宝宝智商捉急了……   “多谢大人提点,今日多有叨扰,悦慈斗胆,祝大人来日鹏程万里,凤舞九天。”   “好说好说,你这一手独步天下的厨艺,若将来入京,可别忘了本官这个媒人的席面哦。”   “承您吉言,告辞!”   ************************   得到了该知道的消息,杜悦慈回家跟两位夫君交了底,安心等白总管上门。   这几日她虽不急于做生意,但豆腐坊和云亭因为她的夺魁而名声大噪,前者拿到许多订单,后者客流猛增。因为豆腐的‘腐’字含义不好,在周锴祺的建议下,杜悦慈把豆腐坊改名为‘水玉坊’,以后豆腐就叫‘水玉’,高大上!秦文挚凑趣,也要求给木器行取个名,她想了好久,定了‘悦文’二字。   她还拿珍馐汇的奖金,跑去华市玉器行买了五块玉,准备给每个夫君刻个合章,一样是名字之外再配八个字。周锴祺的还是木印上那八字,以后那对木印就跟送给秦文挚的木娃娃一样,留着当定情信物。秦文挚的印当然得是最经典的‘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八字,这话也补刻到了木娃娃身上。送给江知秋的题字为‘白头永偕,竹清兰馨’,除印章之外,她打算再镂雕一对手镯,选了硬枫木,一只雕上前四字和竹纹送给他,另一个兰纹则自己戴。芮夕航的信物得用好木材,首选买得起的黄花梨木,上刻‘白头之约’给他,自己是‘珠联璧合’,做成可以拼起来的两块胸牌,背面还分别有麒麟浮雕,那叫一个复杂,龙头、鹿角、狮眼、虎背、熊腰、蛇鳞、马蹄、猪尾,公母靠有没有角来分,需耗时很久。至于素未谋面的董公子,同样的黄花梨,同样繁琐的凤凰,赠其‘宜室宜家’四字,凤有冠,多一尾,雕在束冠的短钗上给他用,自己这根是‘尔昌尔炽’,无冠双尾的凰。   希望这位董公子的架子别太大,嫌弃她的礼物上不得台面…… ☆、迟早收拾这白老头   白总管上门那天,正是午后时分。万里无云,蝉鸣如嘒,在正屋院子里的葡萄架下,杜悦慈带着四个夫婿,试用悦文木器行新做出来的各种坐具,摇椅、躺椅、轮椅,低矮的木秋千,专门配合书房火炕上那圈沙发的暖桌等,玩得不亦乐乎。   小花在内院门外,让引泉进来通传,说白总管带着人马和家俱在大门口,声称床太大,得拆门才能进。   还没进门就想拆我的门?这位白总管看来不惮于给董公子拉仇恨呐。杜悦慈不管这么多,嘱咐小花关门,若他们没走,一个时辰后再开门,走了就当没来过。   一个时辰可是两小时,八月二十的南方盛夏,火辣辣的日头,雨前的潮湿闷热,相当给力,附近没其他人家,让你们蒸蒸桑拿,消消火气,一起不亦乐乎!   待到日头偏西,知道白总管没敢真的打道回府,杜悦慈去了外宅的小花厅里‘接见’白总管一行人。她一进屋,看白总管那一身油汗,之前的朝天鼻这会红彤彤的好似要脱皮,心里小人好开心地鼓起掌,高唱哈利路亚。   “午间不知董府今日来安床,回来晚了,倒累你们久等。我已吩咐下人送来绿豆汤,先喝点,解解暑气。”杜悦慈笑脸以对,一碗碗凉丝丝的绿豆汤端进来,两位膀大腰圆的大妈和白总管顾不得说话,顿时拿起来就灌。   待几人连喝三碗,吁出一口浊气,杜悦慈才好奇地问,“哪位是白总管?”   “……老奴在。”   “绿豆汤还有许多,劳烦你带引泉和小花去一趟,好分给董府来的人。”   白总管又累又热,绿豆汤不过缓解了一下嗓子干渴,这会不但不让他坐下歇会,又派出去晒太阳,简直百万分不愿意,“……回杜娘子,老奴奉二女君之命前来,须得看顾好公子的嫁妆。”   “这样啊,”杜悦慈慢条斯理喝口绿豆汤,“正好,你带他俩去了之后,就守着嫁妆吧,一会再跟着大家伙儿一起往里搬。”   嫁妆可是顶着烈日搁在大门外,送嫁妆的董府婆子们都被迎入花厅对面的倒座房里休息,这会让白总管去守嫁妆,搞不好再晒一个时辰,毕竟,人家杜宅的主人要慢慢研究,如何能在不拆门的情况下,让架子床囫囵个进来。   白总管被这一句话砸得眼冒金星,差点又晕过去。   “啧,白总管真是忠心耿耿,本还想让你休息会的,既然你心急,别耽搁了,快去吧!”杜悦慈再补刀一下。   小花机灵地提起装绿豆汤的大铜壶,和引泉一起垂头袖手站在白总管身边,暗示他速度出门。白总管张了几次嘴,看着另外两个大妈没有帮忙的意思,踉踉跄跄地挪了出去。   杜悦慈心情愉悦地瞄一眼圆乎乎的白总管,很好,今天至少瘦两斤没问题。转过头和两位大妈哈拉,“两位怎么称呼?”   “奴本在万香楼做些粗使,蒙主子赏脸,唤奴一声‘吴妈’,如今随七公子过来,听候家主差遣。”尽管两人衣衫统一,这位头上金银饰物显然比另一位好。   另一位大妈过了几息才回答,“奴姓代,见过家主。”   “今儿府上来了多少人?”   “十七名粗使婆子,还有八个小厮。”两人中以吴妈为首,代妈妈颇为沉默寡言。   “这些人日后可是全陪嫁过来?”   “奴等都是七公子院子里使唤之人。”   “唔?这可有些难办。妈妈们也看到了,我这儿可是个麻雀庙,还请教教我,这么多人可往哪儿放?”   “自是全凭家主定夺,赏奴等一口饭吃便可。”   “这些都是后话了,”杜悦慈一直笑容满面,忽地转移话题,“听说今个儿有大件东西进不来?趁时间还来得及,要不要换一件?”   “那不能,奴等定会办妥当,绝不伤贵府物什半分。”   “妈妈们都是董府老人,办事办老了的,那就拜托给两位了。”杜悦慈满意地起身,慢慢往外走,猛然一个回头,“对啦,我那东跨院里只收拾了一溜三间四耳的主屋,外边只弄好了三间小角房和后边的库房。一会摆东西时,妈妈们可仔细咯。”   说完她就背着手晃悠悠地出去了,留下两个面面相觑的大妈。   刚才那一回眸,她可是看见了吴妈脸上的沉思和代妈妈嘴角的讥笑!不想进来,趁早呆万香楼孵蛋去,哼哼!   小花和引泉跟上她,完全不压低音量的说,“禀家主,白总管刚才头晕,没去看嫁妆,在倒座房里躺着呢。”   “没事,人老体迈,也是辛苦了。”杜悦慈轻快的声音在斑驳的阳光里穿梭,显得特别清晰,“若嫁妆有问题,记得找白总管就是。”   两声清脆地应诺,主仆三人慢慢踱回正屋。   杜悦慈一进正屋,安抚一下四位夫君,吩咐小竹盯着内院门,让伴鹤把东西厢房和西跨院的院门都锁好,别让婆子们冲撞亲亲老公的住处,然后把着正屋的门,不许闲杂人等靠近。派引泉把东跨院的抱厦门全锁了,真的只留角房、库房和主屋三处。再让他和小花一起监工董府下人干活,寸步不离,谁敢使唤他俩,不用顾忌她这个主人的面子,直接打肿丫的脸。   “这会就收拾那个白总管,可是早了些?”江知秋有些担心地看着她。   “难道放任他得瑟,等他玩过头了,再一击必杀?”杜悦慈不耻下问,“我以为掐死在萌芽状态比较省事呢。”   “正该如此!不过一贱奴尔。”芮夕航一样喜欢直接的方式。   “观此人行事,若不是主子纵出来的毛病,说不得,便是主子也受辖于他。”周锴祺笑着摸摸杜悦慈的脸,“我以为,你多少会顾着董公子的面子,等他过了门才理论。”   “这儿是我家,怎能让自己人受委屈?何况,他要告状,除了那个白掌柜,也没人理他吧。”杜悦慈虚心受教,“念在他是初犯,暂且记下。”   董知府那假仙样儿,巴不得早点把董公子这个包袱扔过来。董公子日后要在杜宅住一辈子,怎会脑子生锈了,这会来得罪人?若说京城董家会为个奴仆撑腰,且不提鞭长莫及,杜悦慈觉得,董尚书这位置也可以让贤了。白总管肯定只能找同姓的白掌柜求安慰,刚好可以看看万香楼里变了个什么情况,以后会不会给自己惹麻烦。反正依白总管这个瞧不起人的尿性,迟早得上手收拾,赶早不赶晚,免得闹心!   整个安床过程,因为白总管中了暑,安静顺利地完事了。   不过杜悦慈怎会轻易放过他。   小花列明了每间屋子的器皿清单,不过用炭笔写的不齐整,杜悦慈让两位妈妈‘请’了白总管过来,让他站着誊抄一遍,再陪着自己巡视一番,确定没问题了,让白总管签字画押摁手印。末了打发董府下人回去之前,杜悦慈好心地送了每人六个大包子,聊以充饥,浓香的酱肉馅和清爽的菜心,配着香醋,别提多诱人了。可惜没白总管的份,他因‘中暑’,不可食油腻,绿豆汤管饱。   临了出门,杜悦慈假作不经意状,对着两位妈妈和白总管说了一句,“不知贵府规矩如何,不过,在我这儿,没身契的下人进不来,可别忘了。”   相信从此以后,对于未来在杜宅的新生活,白总管一定有了美好的展望!   ************************   婚礼前一天是送妆,送妆前一天可是杜悦慈成年的生日,她拉着四个夫君胡吃海塞了一晚上,闹到月中天才消停。日上三竿还抱着周锴祺呼呼大睡。这次白总管学聪明了,早早派人来‘请示’何时送妆,被一竿子支到下午申时。   浩浩荡荡的八十四抬嫁妆队伍,小二百号人,从府衙隔壁新赁的小院子,一路敲锣打鼓,飘红纸洒金笺,行进到杜宅。   没有董府亲人相送,还是只有白总管和两位妈妈撑场面,杜悦慈在东跨院依旧笑脸相迎,暗地里打量这次一路随着嫁妆而来的其他人。抬嫁妆的挑娘们估计都是董知府找来的当地人,虽然好奇地四处打量,但很老实,不乱走,也不交头接耳。随嫁妆一路看护而来的二十多人里,五个婆子和两个小厮人以代妈妈为首,时不时溜一眼没启用的几间屋子,三个婆子一个小厮站吴妈身边,余下七八个小厮都围着白总管,身后稍远一点是五六个婆子。   真是的,就这点人都分了三派,累不累呐!   所谓送妆,便等于晒妆,正常程序是夫家亲友一大早跟着嫁妆过来,午前把嫁妆都放新人院子里,晒给妻家的亲友团看,好让他们知道捡了天大的便宜,闪瞎他们的宇宙反引力纯氪金狗眼。现在是夫家漠视,妻家没人,杜悦慈直接让人把嫁妆全搁库房里,反正新郎常用之物明天会跟着喜轿过来,这些箱子一时半会不会打开。八十四个大红木箱乱哄哄地堆满院子,明天她去哪找那么多挑娘来帮忙?   白总管一听她发话,恭谦地上前开口,“禀娘子,依规矩,这嫁妆得新婚第二日才入库方为吉利。”   “这么说来,成完亲,白总管愿意亲自搬箱子进库房?”杜悦慈好笑地看着他,这人怎么不记打?之前还不熟悉她的脾气就瞎伸脖子,被收拾一次又来?跟奥特曼一家子似的,生生不息呐。   “……呃,老奴这,这也是为了您好。”   “白总管,这宅子姓杜。这些东西,”杜悦慈笑眯眯地敲敲身边的红木箱,“姓董,都不姓白。”   “老奴不敢!”   “唉,据说,你也算董府的老人,可也忒不见外了,第二次了哦。”   白总管张口结舌,当真不敢再辩驳,缩回鹌鹑样,杜悦慈笑意微敛,转头看两位大妈,没用她开口,大妈们就招呼婆子、挑娘扛箱子。   真上道!杜悦慈看着两人满意地点头,随手招来吴妈身边那个男孩子问话。   “你可是吴妈家里的?”   “禀家主,奴是娘,啊,我娘……”男孩不过七八岁,有些紧张,可能之前并未直接和主子打过交道。   “没事,别紧张,叫什么名字?”   “奴叫吴双。”   “可是有个哥哥?”   “是,哥哥身子不舒服,今天没过来。”   看他轻松些了,杜悦慈放过他,示意刚才代妈妈那波人里最小的一个小厮过来。   “见过家主,奴小名狗子,上不得台面,还请主子赐名。”这个男孩稍大些,果然很机灵,不枉她刚才对他笑了两次。   “呵呵,叫‘焙茗’吧。你还叫吴双,若有人问起,就说是‘天下无双’的‘无双’。”杜悦慈笑看两个小孩,暗自唾弃自己使用童工,“今晚你俩和伴鹤一起守妆可好?”   伴鹤自觉上前带着两个小弟弟去角房安置,当时在代妈妈身边的另一个年长小厮孑然独立,却没有像白总管身边那群小厮一样眼色乱飞,杜悦慈对他印象更好了些,让引泉带着他,明日好帮忙迎亲。   白总管不得不再次上前,“禀家主,这四人是七公子贴身服侍之人。”   这回他更恭敬了,称呼也改了,也不说废话了,杜悦慈感觉舒坦不少,和颜悦色地扫一眼上前的四个小厮,皆是十五六的年纪,穿着最轻薄最上档次,饰品也最值钱。   她微一抬首,示意白总管,白总管立刻堆满笑容开始介绍,“舞云、弄月、暖香、润玉,都是从京中随七公子而来,比旁人照顾得更精心些。”   杜悦慈脸上笑意不变,不过眼里淡漠,这些人,看这白花花的手和宽松飘逸的曳地水袖,恐怕照顾他们自己的小身板才精心吧。   “唔,既然如此,明日跟好你家公子吧。”   等东跨院里完事,杜悦慈让两位妈妈和白总管各推荐一位婆子留在杜宅,跟着外宅的何大姐对付一宿,明日帮忙接亲。至于其他人,先回去吧,待董公子嫁过来再谈。 ☆、开始第二场婚礼   婚礼嘛,实则为‘昏礼’,黄昏才行礼,白天本该是妻家接待上门送礼之人的时间,不过,鉴于董知府的态度过于冷淡,杜悦慈交际圈太小,只有少数人家礼到人不到。比如仙膳斋、典味坊、观陇居的老板和万香楼原老板,出乎她意料之外,济源师太和玉染也送礼来了。   杜悦慈昨晚睡秦文挚屋里,被憋狠了的男人一通折腾,早上起来,引泉尽职地报告礼单,听得她一愣。这种‘小三上门示威于是出家人劝我斩断红尘’的错乱感是肿么回事……   毕竟是娶正夫的婚礼,哪怕再简慢,也得有个样子。   饭毕过了午时,杜悦慈要出门接亲了,秦文挚揽着她在梳妆台前更衣着服,周锴祺给她描眉盘发,两个芝兰玉树的男人时不时吃个小醋,让杜悦慈恍惚生出自己要被他俩嫁出去之感。   “唇先不涂吧?一会路上得喝点水。”   周锴祺趁机偷个香,“是不用,出门前好好亲一下,就可以了。”   秦文挚给她整理好裙裾,赞叹地看着一身正红喜服,针针线线皆出自周锴祺之手。领缘、衣襟、袖口、衣摆和襕边均是石榴红上绣石榴的锦缎,上袄对襟和下裙侧褶,分别是一龙一风,金线描边。三爪翔龙可能是刚跃过龙门的鲤鱼,赤鳞丹角,绕纤腰一圈,足托领口一颗大大的珍珠扣。朱凤三尾扫过前裙门,口衔腰带间的玉如意佩,缤纷彤羽洒入腰际两侧的细褶,走动中带起一片金丝绯色飞扬。足下厚底双囍鞋,必有红枣、花生、桂圆、莲子的绣纹,秀发被专业人士周锴祺编成多股发辫盘起来,比之现代的新娘盘发更典雅,珊瑚簪,金凤钗,玛瑙耳环,白玉镯。打扮停当,活脱脱一个娇嫩美貌的小新娘,和上一场婚礼比起来,服饰更正式,更郑重,也更适合她明丽绝伦的相貌。   看着两位夫君痴迷惊艳的目光,杜悦慈心情愉悦地挨个搂住,来个法式热吻,让他们的脸和她的唇一样红,才振作精神,拿出十万里长征翻雪山的‘女子’气概,上战场,不对,娶夫郎去也!   ************************   按大夏国风俗,不会骑马的新娘要坐喜车,带着喜轿去迎亲。喜车等于是把马车的封闭车厢改成通透小凉亭,挂上红艳艳的纱帘,顶上结个红绣球,一路迎风招展。   杜悦慈老老实实坐在藤椅的红褥子上,吹着热风,忍受路人叽叽喳喳地评论和打量,实在挤不出笑容。打量一下椅子扶手之外毫无遮挡作用的纱帘,难怪很少人会在冬季成亲,这要是下雨下雪下冰雹……转念一想,娶秦文挚可是腊月前几日,冷怕个啥!下刀子都得娶!   杜家迎亲的队伍有四辆马车,第一辆是招摇无隐私可言的喜车,第二辆坐着小花和喜娘,捧着木雕雁,第三辆是小竹和留宿杜宅的两个董家婆子,装着喜钱,第四辆是引泉带着喜公和董府那个叫‘松波’的年长小厮,预备届时从后门先进去,安顿好新郎上喜轿。   论京城的道理,接亲的新娘要过五关斩六将,才能从大门一路趟进内院二门;再是一通喜钱砸下,才能见到新郎执扇而出;再再来一番才艺表演,‘却扇礼’,才能让新郎丢了遮面的扇子;接着三请三却,才能扔过去一条扎大红花的红绸牵走新郎;然后到内院正堂聆听训示辞别岳父母,才能遛着新郎出二门;最后,经过前面这么多‘才能’,才能在二门外连绸带人一起塞喜轿里,算是完成接亲副本。   杜悦慈一行人到了府衙隔壁这个半新不旧的小宅子前,完全不需要那些个繁文缛节,喜轿已在大门外STAND BY。只有门上贴着囍字,全体工作人员身着红装,一向走禁YU系路线的制服御姐硬生生地挤出一丝慈祥的微笑,说了一句本该父母分言的话,‘戒之勉之,夙夜无违命,敬之恭之,祝诸衿鞶’,便齐齐让开路,喜轿旁边连轿夫都READY了,一幅‘随便您抬走’的意思。   杜悦慈控制面部表情保持在‘微笑’档,命喜娘给对面那群人一人一把喜钱,没有试图去查探董公子是个什么状态,只让松波把红绸、苹果、瓷瓶、木雁递给喜轿旁边站着的四棵草,让他们随轿走回去。至于两位已经认识的大妈,还有白总管及站在众人前的一位干练大妈,小花请她们分别上了后面三辆车,随喜车一同回杜宅。   董御姐嘛,自然是飞身上马,打马扬鞭,自行带着几个跟班先行一步。   ************************   杜宅虽然迷你,但杜悦慈占的地儿大,早在水车工程上马前,就在隔壁围出了一个花园子当蓄水池。按她想法,那儿就是一个大型的人工消防栓,一旦走水,水车不好使,或储水塔存量不足,马上能去那儿担水灭火,可比水井管用。现在嘛,家里多了两个男人,一个活得精致,一个手艺高超,直接将蓄水池拾掇成花园子,树木是后边山上现成的,花草从周府弄点过来,假山石阶虽未来得及砌上,至少竹亭茅屋颇有野趣。   今晚杜悦慈大婚之夜的喜宴,只邀请了董知府和芮将军两人在花园子里对饮对酌,她先整治好场地酒菜,拜完天地再来陪酒。无错,迎入新郎跨火盆后,这场闹剧似的婚礼上,一对新人对着两张空椅子拜天地,观礼之人甚至只有董府三位还算有身份的大妈,吴妈、代妈妈和那位白掌柜,以及充当赞宾的刘厨娘和司仪何大姐。江大夫或夫君们的亲朋好友不方便出现在正夫的婚礼上,若不是董知府发话,杜悦慈也不敢去请芮将军。   即便只有仆妇参加,杜悦慈还是很尊重古代婚仪,认真地叩拜,她心中可认为这拜的是远在‘国内’的爸妈,当然一丝不苟。礼毕,新人入洞房,她看一眼搀扶董公子的白总管,两人的动作似乎有些不协调。呃,董公子一直在她身后,行礼时没注意,这会才知道,他的身高也不比其他夫君矮。看来家中海拔最低点仍然是她这个软妹子。董公子似乎瘦得很,还有些腿脚不便?杜悦慈招呼松波过来一起扶着他,这才抬腿迈步走前头去。   进了婚房还有几道程序,没想到董知府派人来请。杜悦慈目送三个男人进喜房,不放心地叮嘱松波一句,“照顾好你家公子,别离了屋子。”   她一边走去花园子,一边天马行空地瞎揣测。按说大夏国男人成亲不蒙盖头,可这董公子额发覆面,头戴前圆后方的朱红冕冠,前低后高的冕綖前沿垂下的不是珍珠旒,而是薄绯纱和卍字缨,系于颌下的赤色纮带宽阔无比,和耳际摇来晃去的瑱玉悬纩一起,几乎完美地挡住侧脸。现今为止,她除了知道新夫君涂了口脂、鼻尖挺翘、下巴漂亮之外,什么都没看见。   美女姐姐把自家侄子捯饬成这样,是几个意思?有疤?破相?烧伤毁容?被挡之处少了某些器官?连洞房都不让进,就把她叫走,至于么?   杜悦慈心态还好,男人嘛,有了身高,打理一下就能看了,面部瑕疵什么的完全不CARE;若是残疾,只要不是烧伤或者太恐怖的情况,她相信自己不会失态,伤害到对方;精神病,惹不起总躲得起;不能人道,没关系,她还有另外四个夫君……   总之,只要他不是个女人,一切好说!   ************************   董芮二人已酒至半酣,招杜悦慈来自是有要事相商,董知府受原万香楼冯老板所托,做个引荐,想和她再折腾一家馆子,或者跟着她投钱,芮将军当然觉得我家儿媳妇要主事,去的也是观陇居,冯老板愿意参一股,多多益善,当场拍板定了。只是人家冲着杜悦慈来的,不问一嘴也不好,这才顺着董知府的意,没管今天是什么日子,便呼了她过来。反正董家这个所谓的正夫越不受宠,越不可能威胁她的宝贝儿子,何乐而不为。   杜悦慈管不了她俩的弯弯绕,但对于酒楼一事,秉持自己的主意。她会用分红来入股观陇居,保守估计两年内能到位,冯老板用不着掺和进来。一是不想观陇居有个与万香楼别苗头的嫌疑,毕竟万香楼地契在她手里。二是对于冯老板这种另有生意门路的老饕,与其说是想做饭馆生意,不如说是想有个自己畅快吃饭谈事的地儿,她另有主意,与芮夕航婚后再说。   “一下子三间馆子,左手打右手,不划算吧。”董知府取笑道。   “不妨事,定位不同即可。”观陇居走平民路线,万香楼延续高档宴席风格,新馆子属于私家菜,按霍阳城的消费水平,不会有太多冲突。当然,万香楼不归她管,赚不到钱,不关她的事。   三个女人对月畅饮,旁边烤架上油光喷香的烤羊羔肉下去了一大半,各种爽口小菜更是盘盘清。杜悦慈可算看出来了,姨母大人完全没打算让她过个洞房花烛夜,灌起酒来可痛快了。芮将军一早门清,本来是观戏不语真女人,结果发现自己这个儿媳妇真人不露相,喝酒跟倒水似的,爽快得很,顿生知己之意,一起端杯上。   杜悦慈酒量是好,可肚子小啊,去了几次净房,每次都有董知府的丫鬟随侍,好像生怕她急色难耐,突然冲回去那啥啥一样!   竟敢瞧不起宝宝的矜持!宝宝是那种女人么!?宝宝天天有帅哥大餐吃!可不一定看得上董家这棵苦瓜!哼!   常年浸润于十几二十度黄酒里的董知府,战斗力还是不行,跟豪迈的军中猛女比不了,更不如杜悦慈这种打小跟爹干白酒的萌妹纸,第一个撑不住了。   “好酒量!倒是本官小瞧你了。”有酒有肉是姐妹,董知府这会醉眼迷蒙,红透双颊,从禁YU系风格一下变得让人垂涎欲滴,美女揍素美女,啥米STYLE统统能HANDLE!   看着美女心情好,杜悦慈忽然想到弄点白酒,“这酒没劲也没味,等庄子有产出了,我再想办法折腾些,给两位尝尝。”   “什么酒?说来听听。”芮将军也是有了醉意,毫无形象地仰躺在靠背圈椅上。   “烧刀子,入口如火烧,刀刀入心脾。”   董知府仔细端详一下她,忽地哈哈一笑,“那我在京城,等着你的烧刀子!”然后利索起身,和芮将军一起跌跌撞撞地走了。   送走两尊大神,自忖董知府的声望应该刷到友善了,杜悦慈捏着涨疼欲裂的额角,吩咐小花带人来收拾花园子,让引泉把所有院门落钥,派伴鹤去厨房拿上一食盒粥点当宵夜,脚步虚浮地往东跨院而去,迎面而来一张皴裂的老脸。 ☆、魔幻的洞房夜   白总管弯腰半福,无比恭敬,“禀家主,公子身体不适,已歇下,老奴让暖香和弄玉伺候您去暖阁可好?”   “不用,下去吧。”   “家主,公子身体不适。”   “知道,我不会吵他。”   “……家主!”   “他原话怎么说的?”   “呃……公子他……”   “嗯?”   杜悦慈扫一眼白总管说不出话的模样,实在腻味,打不死的小强至少也得长成星矢那样眉目分明才能做主角好不好,白老头你这把年纪的沧桑老脸,观众不愿意看哒!   “白总管,还记得我姓什么么?”   “家主恕罪……”   白总管正委委屈屈地矮下身子请罪,旁边四草之一一步上前,水袖那么一甩,也半蹲下来,“禀家主,公子时常难以入眠,是以……”   杜悦慈直接打断他的话,“松波在哪?”   “……刚才代妈妈叫他出去了。”   “无双和焙茗呢?”   “……他俩,肚子不舒服……”白总管不得不开口回答。   “角房谁住了?”   一老四少五个男人闭嘴了,显然占了内院三间下人屋子的人正是他们。   “很好。”杜悦慈感觉刚喝完酒的自己有些压不住上涌的火气,“把这五人丢出去,谁闹出动静,直接打晕。”   “……老奴知罪!”   引泉和伴鹤捂着白总管的嘴把他推出院门外,另外四人自觉捂着嘴,战战兢兢地跟着出去了。   “白总管,这是第三次了。”杜悦慈冷冷地看着地上目瞪口呆的老男人,转身就走,“伴鹤先在这儿伺候,引泉你明天带松波过来。”   东跨院的月洞门吱呀一声闭起,引泉看也不看边上五人,直接回了正屋。   ************************   杜悦慈让伴鹤去角房对付一晚,她站在卧室门外,深呼吸一下,调整一下坏心情,才拎着食盒推门而进。   红彤彤的喜房亮堂堂,静得只有灯芯轻爆的声音,桌子上摆着结发荷包和一套合卺酒,杜悦慈把食盒放下,用目光搜寻一下老公大人在哪。整整齐齐的床,一样红得刺眼,微有凌乱,本该端坐在床边的男人不见踪影。   难道因为这位董公子,哦,婚书上写着他叫董世玉,逃婚了?所以白总管才拼命拦她?这么说,有可能冤枉老头了呢!   杜悦慈晃晃头,先去梳洗自己一身酒味。有了淋浴就是方便啊,一个战斗澡,头发身子全干净。换上净房里放的一身正红寝衣,她清醒许多,准备再次出来找找失踪老公的痕迹。   卧室并不大,杜悦慈很轻易地发现目标。董世玉仍然穿着婚服,连帽子都没取下,躲在床与衣柜之间的缝隙里,团成一大团,一动不动,手中还拿着一把剪子,估计是搞结发礼用的那把。   这是……暴力型精神病患者?还是对婚事不满,誓死捍卫贞洁?前者得做好正当防卫的准备,后者嘛,很容易解决,单纯盖棉被睡大觉就是。   杜悦慈蹑手蹑脚蹭回桌边,拿了食盒盖为盾,再次蹲到董世玉跟前,轻轻唤他,“董公子?董七公子?董世玉!”   红色物体抖了一下,倏然抬首,又往里缩了点。   大哥,你那身板真挤不进去,换了我还差不多。也不晓得你戴了那么多玩意儿,能看清我这副人畜无害的小样么。   “我是杜悦慈,你没事吧?”   面面相觑,沉默,看不清对方的脸……太被动了!   “那个,有事好商量,要不要吃点东西?”   沉默AGAIN。   “你先起来好不好?咱们坐下来好好说话?”   STILL沉默。   “我说,我看起来很可怕么?不过是个小不点儿,你要是吃饱了饭,我肯定打不过你。”   还是毫无反应。   杜悦慈蹲累了,索性坐地上,还得稍微仰视着他,猜想他是不是智力有问题,被白总管吓唬了,所以对她这个陌生人戒备至斯。   哎呀,不能这样想,自己是个好孩子,虽然白总管又老又难看又事B,但不该以最大的恶意来揣测别人,一定要时时谨记!   她正胡思乱想,余光瞟到董世玉松懈了一些,动了一下脚。   “脚麻了?你饿不饿?我给你把吃的放这儿?”   即便没得到回应,她还是迅速起身,把食盒里的流沙包和芸豆卷拿了过来。   “这个是咸甜味的,这个是甜的,你尝尝,很好吃。”   董世玉终于松开了剪子,放在一旁,拿起点心慢慢吃起来。   在口头语言和肢体语言还有表情包都没用的情况下,食物是最快拉近距离的捷径——总结出一条有用的规律,杜悦慈给自己点了个赞,顺手把食盒盖也甩一边了,拿着太蠢了!   “会不会有点噎?你想喝水还是喝点粥,我熬了小米粥,养胃的。”   杜悦慈完全不是征询他的意见,自言自语地又去拿粥,回头时,看见董世玉已经扶着床柱站起来了。她把手里的粥碗放下,继续取出食盒里的东西,“能走了么?过来吃吧。不过你那帽子可能有点碍事,要不要先卸个妆?净房里的面盆上有出水龙头,分冷热,往左右拧就好。也可以淋浴,我看见有你的衣服摆在旁边。你吃饱了再洗也可以。”   董世玉没说话,一直听她叨啊叨,也没个反应,只是远远地绕过她,去往净房。   似乎是个哑巴,好在不是聋子,而且还有自理能力。真是的,这点小毛病,至于瞒得如此严实么?有钱人家就是事儿!   桌子上摆好两碗小米粥,一碟酸甜黄瓜,点心还有豌豆黄和几个煎饺,虽凉了些,闻着仍然很香。原来桌上的酒壶和荷包被她放到了梳妆台,跟那把剪子搁一块儿。   净房里淅淅沥沥的水流声停了,杜悦慈暗暗给自己做心理建设,一会说不定看到的是个烧伤病人或脑瘫儿童,这是正常的病理特征,不要露出伤害别人心灵的受惊眼神!等她听到脚步声靠近,扭头一看,还是惊了。   是惊艳的惊。   董世玉的相貌完全是雌雄莫辩,月华不及其秀,清辉不掩其姿,杏眼丹唇,长睫玉面,悬鼻挺翘,眉形如柳叶,不是杜悦慈心水的型男风格,但他气质干净独特,又有种隐约的张扬,即使一脸浓郁的‘老子欠了银行五百万不想活了’表情,仍然让人觉得颓而不废。再加上她的期望值压得太低了,一打了照面,顿时高山仰止。本以为会看到个玩魔戒的咕噜,谁知道是个梁朝伟版的霍建华,换了哪个正常女人都得惊艳吧!   “来吃吧。不知道你饿不饿,准备得不多。”   杜悦慈为了照顾他情绪,两人餐具摆在桌子两边,面对面隔着桌子坐下,董世玉飞快地瞟她一眼,安静地吃起来。她自己没盛多少粥,不过应个景,刚才那些酒和烤肉还顶在喉咙口。看董世玉吃饭的样子非常文雅,教养良好,不晓得他父母花了多少心血,才能把一个不会说话的孩子养得这么好。   桌上的东西很快被消灭,杜悦慈再从食盒里捧出一个大盆给他添,“还有不少,多吃点?放明天肯定坏掉了。”   董世玉踌躇一下,拉过又盛满了的粥碗,继续奋斗。   一个吃,一个盛,粥盆一扫而光。   “会不会太撑了?其实,要是吃不完也没关系的……”杜悦慈一边叨咕一边收拾碗筷。   一盆少说五六碗,虽然是个正常男人的量,可这位大家公子看吃相,就知道不是芮夕航那种吃肉跟喝茶似的的风格。   “不会。”   “诶?你会说话?”杜悦慈很惊喜地看着他,“真是太好了。”   这下可以正常交流了。   她再坐下,和董世玉保持面对面,看对方双目低垂,长睫微颤,显然很紧张,遂组织一下语言,郑重开口,“那个,有几件事要跟你商量一下。”   “我们这门亲事来得突然,之前彼此不认识,所以没机会问过你的意愿,不过既然已经成了亲,我定会尽力照顾好你。你若有什么想法,请直接和我说,不用通过别人转述,免得有人拿着鸡毛当令箭。”   董世玉恢复了没有动静的模样。   杜悦慈暗暗叹口气,继续说,“我,那个,今天收拾了一下白总管。如果你日后还用他,我不介意给你扮黑脸。我知道董家陪了许多嫁妆给我,但我不会要,明天给你写份诺书,你随时可以转回自己名下。我对夫君们一视同仁,所以每人都有一个合章,他们只管自己的人和院子,其他事情你做主,可以吗?”   董世玉终于有了些反应,轻微地摇摇头。   轮到杜悦慈为难了,这摇头针对的哪一项啊?自闭比面瘫更可怕,连猜地无从猜起。   “这些可以改日再说。咱们先说一下日后怎么相处吧。或许,你不是很乐意嫁给我,如果,你想和离改嫁、别府另居或回京城,只要我能办到,你都可以提出来。不过,在你没离开之前,我总会当你是我的正夫……”   杜悦慈清晰地看到他那双修长漂亮的手握成拳,青筋暴起,浑身战栗,似乎在拼命压抑自己的情绪。   “……怎么了?”   董世玉飞快地抬首睃了她一眼,双目通红,喉结翻滚,嘴唇失去血色,抖得不像话,却一句也说不出来。   杜悦慈看不懂他双眼中深沉浓重的瞳色代表什么,疑惑不解地问,“你是,怕我?还是怕我会做什么?”   听到问话,董世玉颤抖得更厉害,贝齿狠狠咬住下唇,杜悦慈唬了一跳,赶紧安抚。   “你慢慢深呼吸,慢慢说,是哪儿不舒服?我不会伤害你,我保证。”   我也没能力撂倒你这个看似弱不禁风,实际上超过一八零的汉子呀……   董世玉连连粗喘几下,满头大汗的样子简直吓坏了杜悦慈,她试探着想接近他,安抚一下,却见他猛地往后退,若不是椅子够结实,说不定已经摔地上了。   杜悦慈这下明了了,他不喜别人碰触,马上后退正襟危坐,举起双手做投降状,放慢语调,努力顺毛,“我不会碰你,也不会突然靠近你,你别怕,放松些,放松。”   这话果然有效,董世玉的呼吸慢慢平缓,忽然一下子全身瘫软下来,下巴微微仰起,眼神涣散地看着她,额上脸颊湿发缕缕,眉头痛苦地打结,唇上隐约有血丝渗出。   这样子,雨打海棠,零落成泥,跟被人那啥了似的。   宝宝明明什么都没干……   “我现在知道了,你不喜生人靠近,之前想得不周到,这儿没其他地方可以让我睡。那个,如果你能忍受,我们用一床被子隔开,一起睡床上,可以么?我睡觉很老实的。”   董世玉没说话,两人大眼瞪小眼,杜悦慈有些纠结,即便她不在乎‘新房九日不能空’这个习俗,可作为家主,新婚当天的半夜离开婚房,回去睡另一个老公,怎么都不合适,对他以后在这儿过日子更是不好。可若不离开,又不睡床,直接睡地?为健康考虑也好,矫情也好,哪怕一晚,她也真心不想。   正在委屈地想办法中,董世玉忽然起身,蹒跚地挪到了床上,钻进最里面的被子躺下,几乎脸贴在靠墙的床围上。杜悦慈不太确定人家这态度是同意还是‘懒得理你’,不过留出这么多地方,就当他同意了吧。赶紧跑过去,拖出另外的被子,一床堆在两人中间,一床往身上一搭,秒睡。   ************************   星光黯淡,夜幕退散时分,呼呼好眠的杜悦慈被呜咽如泣的声音吵醒,她微扯开一条眼缝,被还没灭透的红烛闪了一下,发觉那种痛苦得快断气的哭法来自于枕边人,不对,被子那边的人。虽然现在糊涂的脑子还没搞清楚那人是周锴祺还是秦文挚,不过猜想可能做了噩梦,遂翻身面向他,伸手一捞,握着他的手,安慰地晃一晃。   昨天从尴尬的迎亲、冷清的拜堂、火热的陪酒到魔幻的哄弱智儿童过洞房花烛夜,简直身心俱疲,哪怕手被捏得生疼,也挡不住宝宝对周公深沉的爱! ☆、君侍一家欢   杜悦慈再次睁眼时,又是一个日上三竿。   其实吧,古代这个三竿,从日出起算,也就是九点左右,虽然比起闻鸡起舞的古人很丢脸,但作为一个可以十点上班,不用打卡,家离公司五分钟,代价是每天下班时间比狗都晚的上班族来说,这个时候起床是灰常正常滴!   每次起晚,睡眼惺忪的杜悦慈总会用时差还没倒过来这个理由安慰自己,今天额外多了个发现,手里握着老公的手。她好整以暇地撑起上半身,从一堆锦缎被面上探头过去,看看是谁。   “诶,董公子,不是,夫君,早安。”她迟钝地松开魔爪,心里非常过意不去,担心地看着他,“对不住,昨晚睡糊涂了。你还好吧?”   董世玉双眼无神,像是在看她,又像不是,表情迷茫又无辜,唇瓣殷红的血痂,苍白的脸色,细碎的额发凌乱不堪,借用鲜网的经典语言来描述,那就素,像个失去生命力的破布娃娃一样埋在被褥里。   “你,你哪里难受?对不起……”   杜悦慈急得快哭了,明明知道人家抗拒身体接触,居然睡傻了,隔这么远都够得着!昨晚不过是个自闭儿童,这下好了,被刺激成智障了。   董世玉好像慢慢重回人间,眼珠子稍微亮一些,目光很快挪去看墙,继续一动不动。   杜悦慈手忙脚乱下床,远离他,看到屋里摆设,想起这是哪儿,小心翼翼地问,“你没事了?有熟悉的小厮么?我叫松波来伺候你可好?”   估计是远离了她的恐怖气场,董世玉缓缓爬起来,缩在角落里,小小声地‘嗯’了一下。杜悦慈有点不敢确定他是真的回答了还是她幻听,努力镇定一下,转身出去自己洗漱,然后出门看见伴鹤、引泉带着松波正在门外。   “伴鹤你和松波进去伺候,引泉,你带着无双、焙茗在这儿摆饭,我一会就来。”   杜悦慈跑去厨房做了一道蜜糖莲子,端着回了东跨院,进出之间看见垂头丧气的白总管和四棵草,视若无睹。她进去和董世玉开始用餐之后,引泉领命出来,恭敬地领带着几人去用饭。   董世玉今日和她一样是正红常服,两人安静地吃完,杜悦慈发现他的食量和昨晚差不多,看来也是个能吃之人,多少放下点心来。   对吃的有兴趣,至少沟通起来会容易许多。   吃完该说正事了,身为正夫,要接受另外两人的敬茶,不过由于家主没有以身作则,早上爬不起来,这个仪式只能放到午饭前。但想到董世玉畏于交际的现状,她有点拿不准怎么办比较好。   “你可有用惯的小厮?”   董世玉周身郁气浓浓,垂目不语,轻轻摇头。   “董府过来的人,有熟悉的么?”   再次摇头。   “除了松波,再给你配几个小厮?”   依旧摇头。   “至少再来三个吧?”   这次不是摇头了,他抬头看她一眼,点点头。   “你自己选,好不好?不光是董府的,我也把家里的叫过来让你看看?”   “不用。”   呀!开口了!值得鼓励!   “好吧,那我给你定,按着松波这样的去找,成吧?”杜悦慈感觉斗志起来了,“你说话的声音真好听,像埙。”   帅哥又恢复老僧入定的模样,杜悦慈并不气馁,第一天就有变化,宝宝已经很腻害了好么!   “你取三个名字吧,一会我选好带过来。”   董世玉向着西梢间打量,杜悦慈猜想他找笔墨,干脆拿出随身的纸笔,“你说,我写。”   “摄波,饮光,摩诃,迦叶。”   “你信佛?不过他们可是要出嫁的哦。”   杜悦慈刷刷写好给他看,他微微颌首确认,她又从小挎包里掏出一大一小两个木盒。   “这个是合章,这个是我送你的礼物。”里面是完整拼合的一对印章,和两支凤凰木钗。   见董世玉只看不碰,杜悦慈心里有些委屈和无奈,一边取走自己这半,一边小小声地解释,“你别嫌弃,都是我自己刻的。腕力不足,不敢用好玉,所以用了软玉和木头。”   董世玉突然抬头和她对视一眼,小鹿似的眼睛湿漉漉的,扑闪一下又藏起来了,手指颤颤地接过两个盒子,握在手里。   “敬茶之事改在午饭前吧,我们午饭都在一起吃,你也来好不好?就我们俩,和另外两位夫君。”   一阵许久的沉默,董世玉的睫毛乱颤许久,好似下定决心一样,点了一下头。   “我去做午饭!你可有忌口?”   得到意料之中的摇头,杜悦慈心满意足地走人。   今天战果颇丰!   ************************   把董世玉拉出东跨院前,杜悦慈做完饭顺便拐道去了西厢房,和他俩说了一下董世玉不惯与人接触的习性,秦文挚和周锴祺这段时间都在整理这边,好早日让周锴祺住进来。   待到正屋敬茶时,正牌夫君超常发挥,完全是一幅世家贵公子的标准做派,对着素未谋面的侧君周锴祺和小君秦文挚,居然一点不带磕巴地说出最正统的场面话。   “往迎尔侍,承妻宗事,上以事宗庙,下以继后世。子有吉,吾与在,若则有常,夙夜无愆。”   下首两人不用跪拜,蹲个全福礼,从身边两个小厮一竹和文白手里接过托盘,一盏清茶奉上,答道,“诺。唯恐弗堪,不敢忘命。”   董世玉依次端起微抿一口,置于身侧几案,示意改名叫‘摄波’的松波将见面礼分别放入托盘,请二人起,即告礼成。   正夫接纳认可夫侍的一整套仪式没有妻主的事,杜悦慈只作为观礼嘉宾在董世玉右边坐着就好,心情十分复杂。若是正常的大夏国女子,大多会摆出一副乐见‘君侍和睦一家欢’的欣慰模样,或是对着心爱的小夫侍送秋波,再或者假仁假义地夸赞正夫‘贤良淑德不善妒’,然后急着带夫侍回房‘开枝散叶’。可于她而言,好像看着一个把自己和老公一起包养了的情夫,碍于入侵的敌对反动势力过于强大,握手言欢结成同盟,共同陪着一个疑似卧底的‘弱智儿童’,演一场迷惑敌人的古装戏,而她这个群演好有喊‘CUT’的冲动……   这会看他们完事了,好奇心战胜违和感,杜悦慈很崇拜地对着董世玉求翻译。   “你说的话是何意?文绉绉的,我有些听不懂。”   董世玉扭头和她对看,眼神闪啊闪,嘴巴开翕几次,都没说出个音来。   杜悦慈怕自己瞎捣乱让他破功,赶紧按捺求知欲,转移话题,“对啦,这三个小厮是饮光、迦叶和摩诃。”   门边三个高矮不一的男孩齐齐上前,“饮光(迦叶)(摩诃),给家主和正君请安。”   董世玉向他们颌首示意,三人知趣地站去摄波身后,和其他小厮一起出了正屋,下面是主子们的午饭时间,一般不需要人在内伺候。   饮光与引泉、伴鹤一样,是伺候杜悦慈的三个一等小厮之一,迦叶是外面新买来的人,摩诃是白总管带来的人,很没存在感。焙茗和无双补入正屋,成为一等小厮,简直让四棵草羡慕坏了。至于四棵草和其他小厮,杜悦慈很好心地提供了新去处,小枫河边的水车马上要立起来了,亲们,开沟挖渠需要你们,为弘扬杜宅四个现代化发挥光和热吧!   为了照顾看似生活自理能力五级残废的董世玉,第一顿饭虽然没人布菜,但留了伴鹤在边上帮忙盛饭递汤,席面上八菜一汤,比平时的四菜一汤丰盛许多。糖醋排骨、番茄鸡蛋和油焖茄子居然是三个大男人的最爱,比起孜然烤鸡、红烧鲶鱼和辣炒牛小排更受欢迎,连汤汁都拿来泡饭了,蒜蓉扇贝和素炒油菜花几乎只有杜悦慈自己吃,最后一人一碗黄豆猪手汤,完美!   饭后,周锴祺和秦文挚继续去西厢房消消食,杜悦慈陪他俩巡视一番,分别‘哄睡’两人,再回到东跨院,董世玉正在西边书房里独坐。   “中午吃饱了没?”看到男人起身相迎,杜悦慈赶紧摆手让他坐下,“如果你想在屋里自己用饭也行,不过,从厨房点菜的话,厨娘做的没我好吃,所以,还是和我们一起吃,好不?”   可能因为杜悦慈坐在离书房门最近的椅子上,距离他最远,又或者吃人嘴软,董世玉似乎多了些人气,小小声地‘嗯’了一下。   “你喜欢吃酸甜口的东西?我做菜很不错,鱼鲜不腥,羊肉不膻,你以后多吃点哦。”   董世玉点点头,比之前任何一次点头的幅度都大。   “你今天和他们说的话,能写给我看么?有好些字听不出来应该是哪个字。”面对一个显然很高级的知识分子,杜悦慈自然要好好利用一下。家里另外两个文化人,一个不爱看书爱木头,一个算盘账本不离手,自从发觉炭笔和藤纸的标配后,恨不得连墨砚都收起来。藏书之类更是没机会,秦文挚本身没多少书籍,周锴祺因为还住正屋,东西都在库房里,杜悦慈不好这会跟他提,如今有了董世玉,岂不是现成的人选。   董世玉扫她一眼,拿过一个铜质蟾滴水丞,去净房接了些温水,从蟾口注入青荷瓷笔洗。在留青竹笔架上的一排崭新羊毫湖笔中,随意挑了一支,捻开笔头,泡入笔洗中。再摸过一截新奚墨,往一个鱼子纹的歙砚里注点清水,缓缓磨将起来。须臾墨成,笔锋已开,墨条搁回瓷墨床上,他铺开一大张熟宣,以竹子贴黄的裁纸刀裁成八小张,取其一,平置于案上,以白玉异兽形镇纸压之,执笔悬腕,行云流水,一挥而就。   字如其人,笔力雄厚,却姿态明丽,骨秀纤瘦,遒劲素雅,看来满纸生香。杜悦慈心中微叹,这一手字,要练出如此笔力,多年的腕悬重物不论,说不得还是先练壁书淬炼手感,才攻纸书。   斯人如玉,生于富贵,脱于俗物,只求风骨,一个官二代文艺青年,不好养呐……   许是她的眼神过于复杂,董世玉以为她看不懂,眼神忽闪,抿嘴犹豫,谁知她突然问道,“你可是从悬腕作壁上书开始练字的?”   董世玉的表情第一次有了变化,微微诧异地看着她,愣怔一会才点头,“五年。”   “难怪腕力这么好!”   杜悦慈环握右腕,捏捏自己的细骨头,好生羡慕地看着他那双修长有力的大手,却未注意左手掌背、掌侧有些许淤青。董世玉沉默地和她一样,左手轻抚右腕,完全没发觉眼前这个小女人在暗暗瞄向他的左腕内侧。   那儿不慎露出几许深深刀痕。 ☆、惟恐天下不乱   接下来没几天便是芮夕航的婚礼,这次冲着芮将军而来的礼物和客人络绎不绝,董世玉摆出了不擅庶务的名目,明言让周锴祺‘扶持中馈’,当起了甩手掌柜,天天呆东跨院,一步不出。让他很意外的是,杜悦慈和他一个样,除了时不时翻翻账本,每天从他书房里随便抽两三本书,基本上一抱一整天。不管是算账还是看书的速度,第一次见到时,他脸上震惊的表情许久没有消失。   可惜杜悦慈没有注意,更没抓住这个机会联络感情,埋头通读手边一切能看到的书籍,哪怕不求甚解,大概明白意思和出处就够,这是了解这个世界最快的办法。婚礼的筹备完全可以用上之前为董世玉而备的那一套,别人来送礼,无非是为了有理由去观陇居占个喜宴的座,好和芮将军搭上关系,她这个新娘无足轻重。到时候观陇居的酒席用上洋葱水腌制过的羊肉,绝对能一鸣惊人,也不需要她再提前去赶制一道新菜式,老老实实地养精蓄锐,对付那天的酒席即可。   少说有六十六桌呐……   杜宅的屋子经过扩建,东西跨院、东西厢房和正屋一样都是相通的‘三间四耳’,即‘一明两次两梢两尽’,基本配置和功能也一样。正中央的明间是见客用的厅堂,只有正屋是明次三间打通为正堂。东次间一应盘了火炕成为暖阁,西次间算是小会客室,软榻一张,高背椅八张。东梢间和最里面的尽间作为卧室,净房可通过尽间的暗门出去。西梢间一般是书房,西尽间可作为小憩或储物之处。若在此七间之外再开耳房,则单独辟出房门,作为烧水煮茶或小厮歇脚之地。角房是小厮住处,抱厦作为储物或客居之地,主屋后面还要库房,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杜悦慈给董世玉弄了个沙发贵妃椅,摆在最里面的西尽间,却便宜了她自己。她时不时躺那儿看书,或在外面梧桐树下,坐着摇椅吃水果,要么趁着有事离开,去跟另外两位夫君卿卿我我亲热一番,从不要求董世玉作陪,也不多话,让他安心许多。晚上两人还隔着一床棉被睡,杜悦慈的脑子里压根没有‘压倒’这个选项,更有秒睡的好习惯,除了被他噩梦吵醒,贡献出一只爪以外,两人跟住在青年旅社相邻的格子间铺位一样,基本上井水不犯河水。   四个小厮里,摄波年长,又熟悉董世玉,自然照顾得精心,饮光熟悉杜宅,安排点心汤水什么的非常到位,迦叶很听话,摩诃目前看来也没什么问题,二主四仆,加上打酱油的引泉、伴鹤,在东跨院里很和谐。   至于董府来的其他人,吴妈代替了何大姐的一部分功能,专司门房人情往来,何大姐现在带着小花,只盯着西城角这片田庄的事,完全是杜宅大总管的劲头。代妈妈和小竹一起打理外宅的人手,管理外来务工人员,如无意外,田庄和山林开始整治之后,她定然也会得个肥差。至于两人带来的人手,小厮们都顺利进了内院,婆子们跟着她俩鸡犬升天,总有奔头。白总管这个出头榫就不太好过了,最主要的是,他带来的人里,有几个可是没身契的。小厮里的四棵草现在成了专职给挖渠大妈们送饭的最低等下人,只有一个摩诃进了内院,另外一个被派去看守西厢房,还有一个和白总管自己一样,身契没跟着过来。但凡没身契之人,全部被扔到花园子的抱厦里‘暂住’,以客居仆役相待,除了白总管和小厮两人,还有三个婆子,余下但凡有身契者,基本上都派了活。至于五闲人何时处理,杜悦慈没发话,董世玉和周锴祺也不过问,全当这些人不存在。   反正,花园子通往内院的门一直锁着,连通外宅的小门饭点才开,还有一道后门,出去就是热火朝天的挖沟渠现场,出去不难,再进,可就看管工地的何大姐答不答应了。   ************************   结婚嘛,杜悦慈这都三回目了,早没了新鲜感,熟得不能再熟。氮素!不经历幺蛾子,怎抱得壮男归?!人家将门虎子不愿意坐憋闷的轿子,要骑威风凛凛的高头大马,当老婆的只得舍命相陪。现学是来不及了,反正杜悦慈不介意老公抱着她骑马游街,至于什么‘叩门三首诗’,‘却扇改比武’等‘小事’更不在话下,芮家的要求完全无条件接受。   芮家的管事沈妈和沈正君派来的小厮上门商量这些事时,杜悦慈一点没避着董世玉和周锴祺,连秦文挚都叫回来了,众人正是在东跨院正厅里落座商议。得到了满意的结果,芮家两人说了一堆好话,乐颠颠地回去复命。   “我竟不知你素有诗才,真是失敬。”周锴祺笑言,看她刚才答应吟诗作对那模样,相当霸气。   “他们不是说,不是自己做的也行么?不就图个热闹嘛。”杜悦慈不以为意,要不然她也不会答应了,背了那么多名言佳句,区区三首有何难?   秦文挚想起她听到歪诗时的反应,也跟着笑了,“便是引用他人诗文,也别,嗯,会错意才好。”   “放心!定不会给你们丢脸!”杜悦慈豪气地一挥手,“得多准备几把笔刀,也不晓得到时候他想让我扎什么。”   “自然是扇子,夕官可不是个会乖乖拿扇子遮着脸出阁的样子。”周锴祺吐槽一句,他当时知道老婆跑去下厨了,哪舍得折腾她。   “你是说,他拿着扇子,接我射过去的飞刀?”杜悦慈一脸兴奋,“他行不行呐!玩这么大!”   完全一副惟恐天下不乱的样子。   两人忍不住失笑,连一直默不作声的董世玉,眼底都透出笑意。   ************************   既是大婚,那一身龙凤喜服更加金碧辉煌繁琐复杂,杜悦慈都不敢摸身上的衣服,这可是周锴祺辛辛苦苦一针一线做出来,给她跟别的男人成婚穿的!不同于迎娶董世玉那种面对未知的迎难而上,芮夕航的身份和年纪摆在那儿,其他夫君都得退避一射之地,若周锴祺吃亏受欺负,连说出口的资格都没,偏偏他之前差点成为正夫。   太特么虐心了!   看着突然泪盈于睫的新娘子,周锴祺顾不得这儿还有个董世玉,赶紧抱着她,亲掉泪珠,“这是怎么了?你一哭,我还以为是嫁儿子呢。”   秦文挚也赶紧劝,“幸好没上妆,可不能再哭了。”   我不就是感觉好像被你们嫁给别人一样么,以后这‘女婿’还会骑你们头上……   杜悦慈满心满眼都是抱歉,一会看看周锴祺,一会看看秦文挚,再瞅一眼透明人董世玉,好半天才压下去满身满腹的不适应和难受。用冷水敷了眼,她也不打算化妆了,直接抱着周锴祺一顿亲,接下来是秦文挚,转到董世玉面前时,看他没见过世面的紧张样,忽地破涕为笑,试探着伸手牵了他一下,摇一摇,顶着嫣红的唇和颊,昂首阔步出门迎亲。   且不提留守的三位男人如何心潮起伏,杜悦慈依旧坐着招摇晃荡的红纱喜车来到观陇居隔壁,一套五进带花园的豪宅。这儿正是芮家产业,如今也归了芮夕航的嫁妆。今天的拜堂和喜宴都在这儿举行,宾客盈门,珍飨齐汇,众人除了羡慕杜悦慈的‘狗屎运’,也暗暗‘佩服’她如此没节操地拍爽了将军府的马屁,连入赘似的婚礼都不在意。   芮将军带着贵客们围住大门,命杜悦慈以‘天、地、人’分别为开篇第一字,露一手文化素养,体裁不限,吟诗作词贴对联都行,不重复即可。事先没有得到漏题,杜悦慈认真思索起来,无电脑网络可百度,要在上下五千年的积累中,很快找到开头是这三字的词句,并不容易。   在她脑海里,‘天’开头第一个蹦出来的话是‘天苍苍,野茫茫’,后面的隐约有些混乱,毕竟不是考试重点,所以她改动了一点,一句句读给何大姐这个喇叭,让她帮忙广播出去。以她这个小鸡崽子的嗓音,哪里压得住众人起哄打趣之声。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女儿血,英雄色,纵横奔突显锋芒。天似穹庐,笼盖四野,为我一呼,江海回荡。”   这种异族风光、热血沙场的内容,极投一票军人的脾气,喝彩声轰鸣。杜悦慈顾不得回应,开始琢磨下一个,若只是包含‘地’字,那多得很,‘地’打头可当真叫人为难了。看着一门之隔的女汉子们,虽然个个紫衣朱服,可那彪悍的气质,总感觉好像黑社会。杜悦慈忽然灵光一现,想起娶了七个老婆的鹿鼎公和天地会,赶紧篡改几字,借用人家的接头切口做对联。   “地震高岗,一派西山千古秀;门朝大河,两江汇水万年流。”   挺符合杜宅的位置和现状,一群糙娘们不管肚里有没有真墨水,都纷纷叫好,夸声一片。   最后,以‘人’开头的诗词自不必说,ZHUANGBILITY宝典之纳兰性德十大金句,杜悦慈张口便来,“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顺利DOWN了迎亲副本第一个BOSS,用喜钱AOE掉路上小怪,杜悦慈迈过二门,来到下一关,亲亲老公的‘闺房’面前。 ☆、第三场正式大婚   芮夕航果然没拿什么狗屁折扇做‘犹抱琵琶半遮面’状,一身英挺的正红骑服,团花吉纹,玉带皂靴,头上朱红弁冕用麒麟簪固定,一手紫金万宝马鞭,一手转着把厚牛皮为底的特制团扇,绢面上是三朵怒放的牡丹花。这一关,真不知道是要为难她这个新娘子,还是这个骚包猛男想炫一把武技。居然让她依次往新郎官那儿扔三把飞刀,然后他会用团扇的三朵花分别接住。   杜悦慈站在闺房廊外台阶下,仰头看这个笑得眉飞色舞的真汉子,怎能不成全他!二话不说掏出三把笔刀,尾缠红缨,不打招呼就扔了第一刀。突如其来的举动惊起一片尖叫,芮夕航轻轻松松一扇,第一朵花被扎中,一片惊魂未定的叫好声。   两人对下眼色,杜悦慈忽然扭头转身,闲庭信步转悠起来,紧接着又是突然一个飞刀,往他脚下射去。芮夕航很得瑟地来了一个金鸡独立,一扭,背着身子用扇子挡住第二刀。内院大多是男人,鼓掌欢呼起来,声势比大门口的那群娘子军浩大多了。   大家都闹腾着看小夫妻俩如何表演第三刀,杜悦慈继续晃悠,笔刀在指间灵活地旋转,跟转笔一样轻松自在,一点不怕伤到自己的纤纤玉指。她忽然停住,往闺房对面的屋顶上一指,花容失色地喊了一句,“快看!那儿有只猪!”   趁着大家转头看去,她一个飞刀扔出去,直插芮夕航一臂之外的廊柱。芮夕航速度极快,箭步跨出,接住第三刀。刀刀皆正中花心,众人这时才反应过来,轰然叫好。   “你可真行!”芮夕航意气风发地一扔扇子,马鞭递给身边小厮,跑下台阶,把红绸塞她手里,在众人的簇拥下,两人手牵手肩并肩地往外走。   到了正堂,拜过天地父母再对拜,下面本是苦逼的敬酒环节,芮夕航居然直接把杜悦慈抱起来,大步流星而出。一匹披红挂彩的骏马正悠闲地在喜堂的院子里吃草,他把杜悦慈先放好,再飞身而上,一手搂着她的腰,一手接过马鞭一抖缰绳,这匹名叫‘灵犀’的宝马撒开蹄子小跑。   府衙们早在董知府示意下净了街,从北城西北的观陇居跑到杜宅用不了多久,两人抛下喜车和陪嫁人员,先行入府,安坐婚房,等着那些喜公之类的赶过来继续下面的项目。   “阿慈,谢谢你。”芮夕航可不想浪费时间,立刻凑过来一解相思之苦,杜悦慈留在西跨院的小厮伴鹤被打发去弄吃的,刚好身边没人。   杜悦慈开心地和他耳鬓厮磨,“该我谢谢你,我第一次骑马。”   “喜欢么?”   她拼命点头,骑马跟开车坐飞机不同,是有生命的坐骑,能感觉到□□骏马很温驯,跑得很开心。“灵犀好乖!”   “以后教你。有没有哪里疼?”   “不会啦,我身体很棒,才这一会,腿不会酸。”   “我是问,”芮夕航开始咬她的耳朵,“有没有磨到?”   “没啊。”   “真没有?一会我要好好查看!”   看他特意强调最后二字,杜悦慈很讶异地用目光表达疑问,是什么黄暴的意思么?   芮夕航看她如此反应,喷笑出声,搂着娇小的她乐倒在床上,“可真是捡到宝贝了!”   杜悦慈刚想发问,伴鹤回来了,带着大食盒,两人大快朵颐。   等喜公等人气喘吁吁地进了新房,看见两位新人吃得不亦乐乎,准确的说,是女的一直给男的夹菜添饭,险些崴着脚——活这么大岁数,这样不忌讳的妻主,他也是第一次见到呐!   洞房里的程序相对简单,喜公完事就被请了出去,至于答谢的吃食红包等,自有下人操心,芮夕航再次直接抱起杜悦慈,先从鸳鸯浴开始增进感情。   面对至少一米九的猛男,杜悦慈这种柔弱软妹完全没能开启任何防护罩,心甘情愿地沉迷于虬劲有力的肌肉力量中,被抱、被压、被摁捺,整整一宿。   不管男人有没有七次,反正她是不止七次了!   ************************   平心而论,当你一觉醒来睁眼时,头枕鼓凸的胸大肌,手揽沟壑明显的人鱼线,腿搭在结实略显毛糙的修长大腿上,感觉还是灰常,不对,无与伦比的暗爽。可是,这种幸福感满满的时刻,戛然而止于自己的大腿根撕裂性三级伤残带来的热辣和胀痛,以及酸疼的腰肢跟高位截瘫一样使不上劲的哀怨之中,至于在她光滑细腻的美背上轻抚,和时不时捏一把圆翘肉PP的两只温热大掌,更是直接戳破了幸福感,快升级为害PIA了!   杜悦慈鼓起勇气挣扎一下,发觉芮夕航搂得更紧,两只手娴熟地揉按摩挲。   “夕官!这都什么时辰了?”好一把沙哑颤抖的女低音。   “扫茶刚才说巳末。”扫茶和挑云两个名字被芮夕航拿去用了,这俩小厮原来的名字叫‘破军’和‘破阵’,发觉自家媳妇是个文化人,他从善如流地改了。   “……快起来!”   杜悦慈发誓,她的生物钟在标准的‘日上三竿’时曾经醒过一次,都是身边这个刚开荤的男人不知节制,梅开二度,她才GG得这么彻底!   “阿慈……”芮夕航又腻了过来,他一晚上开发了不少绝招,一手胸一手臀绝对是他的最爱。   “真的不行了!”   “我爹说了,新婚头三天一定要好好把握。”他把好一边翘臀,握着一边软胸,腿一抬一压,直接整个人泰山压顶,“让妻主下不了床的正夫才是好男人!”   沈正君!你这样教育一个十七岁高中生!真的有人性么?!   “……留得青山在,晚晚有柴烧!”   “离晚上还好久!吃饭前最后一次嘛……”   弟弟!你饭后还想有?不会虚的么?!   “……我现在连站着给你做饭的力气都没了!”   这个问题芮夕航显然完全没考虑到,终于停下手头不和谐的动作,纠结于‘吃饭’和‘滚床单’哪个更重要。杜悦慈抓住机会,用胳膊顶起脑袋上方的健硕胸肌,满足地蹭蹭,然后双手轻抚他的俊脸,开始循循善诱。   “我本来想好了中午大家一起吃饭,特意给你做水煮鱼和麻辣牛肉,还有拔丝苹果哦,都是之前没做过的菜呐。”   他滑下来,把头埋她肩窝,依依不舍地嘟哝,“阿慈……”   “点心做你最喜欢的鲜虾煎饺好不好?”   芮夕航忽然抬头,两人脉脉对视,一个忽悠成功笑容满面,一个欲求不满心神激动。他闭目沉思一会,忽然把脸压下来,直接堵住了杜悦慈的嘴,狠狠吻起来。   虽然没刷牙……我忍!   只是KISS,杜悦慈自然不会拒绝,乖乖任他亲个够,心里盘算着,时间应该还够,一会爬起来了先好好按摩一下老腰,再去做饭,免得让其他男人饿着。   亲着亲着变了味,终于还是被芮夕航得逞了。   光天化日,云歇雨收,杜悦慈趴在枕头上拼命呼吸,真是通体透支,再也爬不起来了,懊恼地瞪着身边喘息方定一脸餍足的男人,还没力气开口。   “阿慈,阿慈!”芮夕航又半压过来,紧紧贴着她,眷恋地轻吻她的肩背脖颈,“原来,和你做这事,感觉会这么幸福……”   “……虽然很不错,但,”杜悦慈不否认自己有爽到,“总不能一下子吃太饱吧?细水长流嘛!”   “食髓知味,我可没办法控制。”芮夕航不依不饶地强悍撒娇,“我也不想控制。就觉得,离了你的身子,死了的心都有!哪怕就这么挨着也好,贴着好舒服……”   “……”   杜悦慈也说不出话来了,她心底也一样留恋这种强烈无饰的激情。虽然之前和芮夕航挺熟,但两人更像处在谈恋爱的初级阶段,拉拉小手,亲亲小嘴,纯纯的校园爱情。现在不过一晚,竟然感觉这么如胶似漆,好像彼此肌肤一旦分开,就扯下一块皮肉似的,从未有过的体验。   坦率的说,和秦文挚在一起,是水到渠成,干净,青涩,很真诚。抱着周锴祺,是她刚决定认命,并且努力融入这个社会,一切又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她一有回应,干柴烈火,迅速升温,着实像极了偷情。董世玉就别说了,比柏拉图还柏拉图,两人完全是大学图书馆自习室里长期占了相邻座位,结成互帮互助的考研搭档,彼此都没太多旖旎心思。而芮夕航,热情坦白,毫不作伪,一晚上缠绵之后,真真有种新婚燕尔的浓稠甜蜜感。   她虽然一直口头阻止芮夕航,其实根本没真心拒绝,不然,若真不愿的话,他也不会违逆她的意思。唉!自己怎么变成了一个口嫌体正直的矫情货!这点一定要改!   许是见她的脸色缓和了,芮夕航继续动手动脚。   “……夕官,一会真连午饭都吃不成了。”   “弄面条就好。”他凑过来在她脸上胡亲乱吻,“你定是也和我一样欢喜,对不?”   “……很喜欢,就是,也很累。”   “身子太弱了,多骑马射箭,好好锻炼锻炼。”   “哪有!我身体好得很。”杜悦慈很不服气,她每年体检数值都标准得很,“我这么会做饭,怎么可能养不好自己?”   “……是养得很好。”芮夕航掂一掂手下软软的肉,默默感受一下溢出五指间的部分,“还是不够,我爹说我,咳咳,军中有不少女人都能夜御五男。”   你爹说的是你娘吧?沈正君你这样教孩子真的没问题?你老婆造么?!   “……明明是你太生猛。”   “呵,你并不讨厌,对不?”   “怎会讨厌?”   “我第一次见你,就知道你,不讨厌我。”   “怎么?”   “你当我感觉不到?第一次有女人用欣赏的眼光看我的背影。”   哎呀!原来那会的目光太热辣,丢人了……   “……呃,我很爱你这样,肌肉分明的身材。”   “娘老说我没个正经男孩样,嫁不出去,不过,有你喜欢我就够了。”   “一般人配不上我家夕官!”   “你不会是因为我像你爹,才喜欢我的吧?”   “你怎么会这么想?除了身材,你哪里都不像。”杜悦慈好笑地看着他,“我爹性格很沉稳,跟小秋,不对,可能更像董世玉,也不是,反正就是很可靠,泰山崩于眼前而不变色。”   “真的?”   “真的!我哥和周围许多军人家的男孩都很高大挺拔,所以,我一直觉得,你们这样才最好看!”   “我还想,若真像你爹,以后你会不会都听我的话……”   杜悦慈一头黑线,“你想干什么?”   “比如说,”芮夕航突然压上来,惊起杜悦慈的一声叫,开心地哈哈大笑,“放心啦,晚上再继续!” ☆、发家致富齐奔小康   芮夕航婚后第一顿饭是午饭,杜悦慈艰难地站直了腰,被他亲手搀到厨房,坚持把午饭拌面的卤做了出来。菌菇高汤,劲道的面条,香喷喷的煎蛋,各种豆芽、黄瓜丝、青菜、木耳、土豆丝、肉丝等配料,加上特制的牛肉卤豆瓣酱调味,虽然只有面条,但一样让人食指大动。   作为平夫,芮夕航不用给董世玉敬茶,倒是周锴祺和秦文挚又得上演一遍敬茶接礼的过程。这次杜悦慈心疼了,周锴祺和秦文挚看着杜悦慈眼下青黑,也很心疼。芮夕航很上道的叫另外三人‘哥哥’,按年级排序,他最小,不自持身份,倒是得回两人不少好感。董世玉虽然没什么口头表示,不过在吃面时,帮杜悦慈夹了两次远处的绿豆芽,博得美人展颜一笑。   饭后,周锴祺本想让杜悦慈在正屋休息一会,看着芮夕航眼巴巴的样子,终还是叹了口气,只提一句‘九日回门’,放她回了西跨院。周锴祺婚后九日并未回门,因为周府只有周四公子一人,周四公子还巴不得来杜宅蹭吃蹭喝。董世玉的回门日子正是芮夕航大婚之后第二天,他一早表示不用管这事。按说回门要有夫家人来接,不接的话,正夫想回,妻主也得陪。虽然董府和董世玉都表了态,但杜悦慈不能当成完全没这事,总要,那个意思意思。   她趴在贵妃椅上,任由芮夕航给她按摩酸胀的腰腿,随他吃豆腐,心里嘀咕着董世玉之事。想到他那一笔骨骼清奇的好字,还有浓郁不散的愁思,虽然不知道缘由,仍决定冒险开解一把。待按摩完毕,她拿出一块软木开始刻,以她记忆里的瘦金体为范本,内容首选豪放的李太白之诗,删减两句凑个齐,‘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长风万里送秋雁,对此可以酣高楼。俱怀逸兴壮思飞,欲上青天揽日月。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销愁愁更愁。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   “给谁刻的?”芮夕航在一侧揽着她的腰,趁她停手时发问。   “自然是没门可回之人。”   “在我这儿还想着别人……”   装什么吃醋的样子!   杜悦慈看他一眼,让门外的引泉进来,把两个木匣子放在芮夕航跟前,里面自然是她所刻的合章和麒麟胸牌。芮夕航开心无比,招来扫茶编络子,立刻给彼此戴上。刚好李白的诗也刻完了,杜悦慈让引泉装好送去给董世玉,她跟芮夕航一起甜甜腻腻地窝在一起,继续渡蜜月。   ************************   九日回门,芮夕航被一脸灿烂的沈正君带回内院说私房话,杜悦慈面对芮将军和观陇居的滕老板,拿出自己的计划书。一则是将退回芮夕航嫁妆的诺书副本交给丈母娘备案,二则以两千两分红拿下观陇居三成股份,与芮夕航本人那五成,成为实质上的大股东,三则是从滕老板手中接手观陇居,人手不变,只从菜单到服务标准全部整改,主打便宜的火锅和烤肉,‘呷哺加大排档’。   观陇居位于北城西北,位于西石桥头于太平门之间,往来人流如织,却因西城富豪少于东城,客源里甚少高官大户,做此平价热闹的餐饮生意正相宜,更谈不上与北城东北的典味坊抢生意。而北城东南的万香楼,杜悦慈觉得吧,若香衾楼努把力,好好搞搞餐饮业,而不是专注于KTV特种服务行业,不出三月便能KO万香楼,要不,把万香楼卖给香衾楼,玩个‘香见欢’一体化□□?   为了让自己的计划更有说服力,她特意借观陇居的厨房搞了一次回门宴。热腾腾的太极鸳鸯锅,一边是菌菇高汤,一边是番茄辣汤,薄如蝉翼的牛羊肉片,各种鸡鸭鹅肠、豆腐红薯、虾滑鱼丸、耳类山珍、蔬菜粉面,配上芝麻蒜油酱,还有旁边串签上滋滋冒油的肉串,让众人吃了个新鲜。   今天也是厨艺满满的一天!   自家老公的产业搞定,杜悦慈还记得旁的杂事未理,第二日开始细细盘算。   先是回了仙膳斋和典味坊的礼,前者送去迄今为止她已做过的十来种点心方子,后者送去八道虾菜的食谱和一道特制的‘杜氏酸甜酱’配方。海物食材新鲜,便已有八分好味道,只要蘸酱提升最后两分,足以傲视群侪。还剩下个冯老板,约了详谈的日子,顿觉钱程有望,债坑将平,一时间豪气干云,想着把自己名下和其他老公名下产业都理一理。   水玉坊里从干到湿的豆腐制品都已面世,豆芽、豆腐花、豆腐干、油豆腐、冻豆腐等应有尽有,邓万柳家靠着卖黄豆,日子也开始宽裕了不少。不过迟早配方会泄露,她该想着继续挖掘豆腐的潜力了,比如说豆腐乳这种好东西,刚好连酸菜一起腌了。悦文的东西目前还没往外卖,大多数的活是自家装修所用,待宅子收拾好,再想办法打开销路。现在可以让小学徒们多做些扫帚、拖把、长柄簸箕之类的打扫用品,想来去云亭摆弄个摊位,应该能卖得不错。云亭目前靠刘厨娘和她的两个夫侍操持,对于西玉街这样的小集市来说,规模止步于此。   她名下的地里,山林占了三分之二,并不急于伐木为田,目前已经整理出来一个小山头,山南一块靠近花园子那片做竹林,山北一块种棉花,套种豌豆或玉米,山顶上则是茶稻间种。霍阳城的气候可以实现麦稻的一年两熟,但刚蓄排水分析盐的滩涂种好粮食恐怕浪费了点,还是先以大豆、油菜花等养地的作物为主。一开始产量不高、品相不好的作物可以用来养牲畜,鸡鸭牛猪等都得有,还有做肥料用的蚯蚓,尤其是奶牛,她可指着牛奶给家人做好吃的呢。这些农事可以找邓妈妈这个老手来商量,人手自是不缺,冬天来临之前把新开的地儿整整,明年开春就能播种了。   虽然木有星巴克,木有PPT,好歹依靠老公们的慧眼识英雄,让她在一无所有的状态下,成功拿到风投,明年脱贫有望!   董世玉和夕官这儿应该没什么事,阿挚有水车和纺织机就够他高兴了,小秋先折腾好药房再说,对啦,还要给祺官设计衣服样子!   这个是杜悦慈的最爱,家里男人天生模特身材,可以尝试一下硬挺的德国军装,或者把古代女装改良一下,搞个旗袍什么的,想想就让她兴奋!   晚饭后,西跨院里,还没等某国际大牌设计师着手为‘霍阳时装周’绘制草图,引泉顶着芮夕航凶狠的噬人眼光,非常委婉地提醒她,新婚九日已过,要‘雨露均沾’了。   杜悦慈心一提,顿时感觉腰酸腿软,不过又一想,今晚该轮到纯盖棉被的董世玉,放下心来,抱着芮夕航好生安抚,“不过是一晚而已,明晚不就过来了?白日你也可以去找我啊。”   “离你远了心里揪得慌。”   “你先养精蓄锐!”眼看他想贴过来,杜悦慈赶紧压住,“小别胜新婚嘛!你不是说,带了异族服装送我么?明晚给我穿上?”   芮夕航眼睛一亮,又得她一记热吻,安分放人。   ************************   杜悦慈去往西跨院时,先跑东厢房跟秦文挚黏糊片刻,再回正屋探望一下怨夫周锴祺,然后翩翩蝴蝶飞进了董世玉的卧室。迎着董世玉诧异的目光,她吐了下舌头,把自己写的‘五年计划书’递给他看,转身跑去冲凉洗头。   伴鹤尽职地把她的衣服备好,布置好茶点,和摄波一起默默退下。   杜悦慈再出来时,董世玉正拿着她写的东西,坐在梳妆台前发呆,发觉她的注视,手足无措地起身。她假装没看见,跑去床边,再次把被子摆在中间,坐着一边擦头发,一边聊天。   “你看了可觉得有何问题?有没有想做之事?改天我们一起去河边看看好不好?”   默默摇头。   “不喜欢出门?可有喜欢看的书?或者画?”   董世玉沉默许久,才微抬眼睑,声如蚊呐地开口,“你那诗词……”   “你喜欢李白的诗?改天我尽力默写下来。”   又是一阵踌躇,这次他的眼睛扑闪好几下,垂下头,“……‘人’字那首……”   “你果然会喜欢他的作品,”杜悦慈停下了手里动作,微微叹口气,“此人名叫纳兰容若,其父为势倾朝野的一代权臣,他本人饱读诗书、淡泊名利,爱妻婚后三年而逝,悼亡之音由此破空而起,享年不过三十。”   董世玉怔怔地看着她,宛如迷路孩童。   杜悦慈放缓声音,轻柔地说,“想来类似风格也为你所爱,改日,我将李清照和李煜两位大家的诗词也写给你。”   “他们?”   “都是‘清丽婉约,哀感顽艳,格高韵远’吧。”杜悦慈歪头思考一下,“当然也不绝对,比如说李清照在国破家亡之际写了‘生当为人杰,死亦为鬼雄’,后来经历了亡国之恨,丧夫之哀,孀居之苦,才写下‘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   董世玉目光发亮,抿唇不语,仍然看着她,杜悦慈毫不避让与他对视,嘟嘟嘴说,“你该不会让我连夜给你写吧?好多呢。”   “……明早?”   “诶,不带这样的哦。你不怕我每首都只写个开头?”   这个威胁似乎比较有效,董世玉认真想了想,“……无妨。”   杜悦慈呵呵一笑,向他伸出一根指头,“每天一首半,跟对对子一样,你自己先琢磨下半阙,明日揭晓。”   “亦可。”   “今天大酬宾,李清照的一诗一词各一半。”杜悦慈把《声声慢》的上半阙补完,丢下炭笔,倒于床上准备安寝。   董世玉拿着这张藤纸,细细研读,揣摩许久,终是忍不住问道,“你的字……”   抬首却见伊人鼻息沉沉,已然好眠。 ☆、你们笑得甜蜜蜜   翌日起身,伸懒腰之际,发觉手被人握住。杜悦慈仔细一打量,董世玉居然没动静,神色安详平和,还在熟睡。不扰他好眠,杜悦慈索性半躺下来,不急于起身。看看天色不过刚全亮,远不到她‘正常’的起床时间,反正全府人都知道她这个家主‘好吃懒做’……   看来昨天祭出千古第一才女易安居士的大作,成功地将董七公子的声望从冷淡刷到中立。想想唐诗宋词三百首,细水长流地冲到尊敬没问题,吧?   要不要给夕官找点事做?免得小心思都放在争风吃醋上?   离阿挚的‘侍寝’还早得很,今天找个机会,咳咳,补一次?   这样一来,祺官也不能落下!   可今个晚上,夕官不好对付呐……   想想回门那天,沈正君笑得如此暧昧,总有不祥的预感……   好些天没见小秋了,要不要叫来吃顿饭?   ‘翻牌子’什么的,完全没有想象中的霸气惬意啊……   果然,没有皇帝命,就是没办法心安理得呐!   手上忽然一紧,杜悦慈随手无意识地一握,没发觉董世玉已经醒来,犹自沉思,错过了他眼中复杂难辨的神情。两人就这样手拉手排排睡,直到董世玉松开手,才惊醒她的思绪。   “早安。”杜悦慈打了声招呼,径直下床洗漱更衣,再招摄波来伺候董世玉。   等两人收拾停当,早饭已经摆上,现在府里厨房分了内外,外厨负责外宅和庄上人员的吃喝,内厨负责内院主子和小厮们的寻常吃食,毕竟三顿饭里,杜悦慈坚持至少做一两道菜,所以只放了几个小厮打下手。要说大夏国虽以女为尊,可依杜悦慈看来,男子力气仍然占了先天优势,那几个小厮才不到十五,颠锅挥勺可比她猛多了,炒出来的味道已经好过许多酒楼大厨。只是家里男人嘴巴刁,是不是她做的菜一口就尝出来,因而每次她下厨,都会特意做很大份,让他们吃个饱。   董世玉就着杜悦慈酿的辣蒜黄瓜条,喝完了两碗粥,包子不是她调的味,只吃了一个,饭量一下减了一半。   杜悦慈有些心疼,“午饭想吃什么?随便点。”   他的眼睛比起刚来那天亮多了,不过只看了她一眼就垂下。杜悦慈以为他又会摇头时,听见他小小声地说,“水煮鱼。”   “好!不过你得多吃一碗饭。”   ************************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都三秋了,何止小别,芮夕航一见杜悦慈踏入西跨院的门,扛起来就往卧室走。两人先妖精打架一场热热身,中场休息时,芮夕航拿着一套异族女人的裙装,兴致勃勃要给她换上。这套衣裙皆是印染或织纹,而无一处绣花,上衣是一件灵鹫球路纹的橙色半袖对襟短绮衣,下身一条过膝的印花红绢裤,外面一条粉红的百褶软烟罗,缂丝皮腰带和玉佩,一双白色小羊皮靴。这样穿上,露出小腿和胳膊,走动之间一抹白皙小腰时隐时现,不算暴露,挺清凉。至于旁边琳琅满目的首饰,还有毛纱披肩,芮夕航懒得往她身上套,一会脱得麻烦!   杜悦慈新奇地左旋右扭,打量铜镜里的自己,还想编几个鞭子体验一下‘西陇风情’,就被按捺不住的臭男人扑倒了。   “才刚穿一会,别弄坏了……”   “好,不弄坏,你自己解扣子,剩下的我来?”   “等等,你干嘛?!”   “这样果然更好看!”芮夕航只给她褪下裤子,留着裙子玩若隐若现,立刻提枪上阵。   杜悦慈跪伏在床上,一边爽到抖,一边内伤:这招肯定是沈正君教的!绝对是!以后打死也不能让他带孩子!   ************************   隔天可是轮到久旷怨夫周锴祺的日子,杜悦慈生怕吃不消,晚饭给自己做了许多补品,什么乌鸡红枣炖盅,参须雪蛤羹,银耳枸杞粥。一顿饭,吃得四个男人神色各异,芮夕航嫉妒的小眼神嗖嗖飞过来,董世玉头埋得格外低,周锴祺眼底绿幽幽的小火苗直闪,秦文挚一开始略为尴尬,不一会想通了什么,忍笑忍得好辛苦。好一通胡吃海塞,感觉里外滋补得元气满满,杜悦慈满足地抹嘴时,才发现斜对面的秦文挚一脸的无奈又忍俊不禁,时不时要用茶杯掩着嘴偷笑。后知后觉的她打量另外三个男人,终于发现有些不对劲了。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   “没什么,回房吧?”周锴祺笑得温文尔雅。   芮夕航这阴阳怪气的样子,没什么才怪!   “夕官?”杜悦慈嘟着嘴,耷拉秀眉,摆出无辜小白花的经典造型,勾着芮夕航的掌心挠啊挠。   芮夕航抓住她的手扯过去,咬一口,丢了个‘你等着瞧’的眼色,“哼哼,确实没什么……”居然扔下她先走了!   “阿挚?!到底咋了?”   “你一会,好好问问祺官,就知道了,咳咳,我先回去了。”   秦文挚一起身,杜悦慈赶紧想扑上去,可是两人中间隔着一个纹丝不动的董世玉,阻了她一下,还没等她想好是先开口挽留还是先说‘借过’,董世玉也起身,丢下一句‘失陪’慢慢踱步而出。   “祺官……”   一头雾水的杜悦慈明显感觉不太妙,被周锴祺牵着手带往正屋的卧室。   ‘啪’的一下关上门。   “祺,祺官?”   “阿慈如此斗志昂扬,为夫舍命相陪。”周锴祺一边说一边靠近她,一件件地脱自己的衣服,“不然岂不是辜负了今晚的大餐?”   “大餐?”虽然杜悦慈不怕周锴祺会伤害她,但刚吃饱饭,便被美男步步紧逼,还不清楚缘由,好被动,干脆扑上去搂腰贴胸,“补品有什么问题?”   “明知道我独守空闺许久,特意进补,难道不是要,嗯,好生疼惜为夫一整晚么?”   “……夫君!冤枉呀!”是宝宝自己虚啊!   “为夫决不辜负妻主厚爱,今夜必定鞠躬尽瘁!”周锴祺眉开眼笑地褪掉自己一身衣裳,搂紧她的腰,轻咬粉嫩的耳垂,开始给她更衣。   “……祺官,我……”   “乖,我给你换衣服。”   逗够了她,两人也已坦诚相见,周锴祺拿过床边一套华彩薄软的淡紫色绡纱,比之软烟罗更透亮,绣着数朵紫得发红的勾线牡丹。杜悦慈瞄一眼这件‘特色’内衣,不过是件睡衣而已,小CASE,松开遮遮掩掩的手,很听话地让他给自己套上。   穿上才发现,古人的创造性和比基尼这种现代产物相比,完全不逊色呀……   服帖,光滑,衬肤色,对比强烈,似有似无,不经意地春光一露,啧啧,女人都忍不住,何况男人。周锴祺被补品和新衣服刺激到了,毫不留情,又是数次颠鸾倒凤,无力起身的杜悦慈第一次体会到险些背过气去的感觉。好在他心疼老婆,加之在正屋住着,不想太肆意,稍解相思,便相拥睡去。   杜悦慈再睁眼时,竟然只是天色将明时分!   她懒洋洋地埋在周锴祺怀中,知道他昨晚手下留情,虽然狠了点,但保证了她的睡眠时间。看一眼神清气爽的英俊男人,一扫这半个月的阴郁哀怨,眉眼宠溺,嘴角含笑,忽然觉得——特么的!阴阳敦伦是夫妻双方在婚姻关系中应尽的义务和合法的权利!不就是躺着助攻么!宝宝一点儿都不累!还能再干五百年!   “太久没见,看傻了?”   “嗯!就喜欢看你!”   时间这么早,不如搞一搞!心动不如行动,杜悦慈眨巴眨巴大眼睛,感受一下眼角面部没什么异物,好像嘴巴也没有涩涩苦苦的味道,OK,GO!   她直接紧贴上去,各种亲咬舔吻,拧扭摇蹭,让周锴祺一块儿热了起来。   ************************   还是日上三竿的老时间,杜悦慈和周锴祺终于出了正屋的门,一个身娇体软弱柳扶风,一个神情餍足眉目含春,吃过早饭,一个跑去视察庄子平地的情况,一个处理府上中馈打理周家产业,各忙各的,颇有现代社会夫妻出门上班之感。   这天晚上杜悦慈可不敢搞补品闹笑话了,一桌人安安静静吃完饭,她起身握一下董世玉的手,给芮夕航和周锴祺各送一个香吻,兴高采烈地拖着面红过耳的秦文挚回东厢房。   秦文挚在屋里给她准备了一碗四红粥,红枣、红豆、花生、红糖,都是补血补气之物。她乖乖喝完,碗一扔,扑过去。   “阿挚是希望我今晚大发神威么?”   “好好休息一晚?”两人甜蜜相拥,秦文挚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不要,和你在一起,我哪舍得浪费时间。”杜悦慈摆出一副真斗志昂扬的模样,主动宽衣解带,“都说春宵苦短,难不成,你还要我吟诗作对,才肯就范?”   秦文挚笑着与她拥吻,温柔缱绻,她脱到贴身三点式,实在下不去手,改为拽他的衣服,屋里一片急促的喘息和轻快的笑声。   和缓舒爽但并不激烈的梅开一度,杜悦慈眷恋地蹭着他。   “睡吧?”秦文挚隐忍地松开她。   “不嘛!”杜悦慈意犹未尽地在他身上点火,“人家都能夜御五男,我只要你一个,肯定没问题!”   秦文挚噗嗤笑出声,“阿慈,不一样的。”   “哪里不同?我身子比较弱?”   “不是,咳咳,男子被动,则易,咳咳……要不要试试?”   “要!”   试了几下,杜悦慈大喘气地趴倒,任秦文挚施为,深刻体会到,女人和女人不一样!被动和主动对于她却没什么不一样!不过,一边享受余韵,一边看着男人满足喜悦的笑容,和她缠绵悱恻地眼神交织,回味一下战况,腰断了都值得!   “累不累?”   “累!所以这次轮到你出力。”   “……阿慈,早点睡好不好?”   “不好!”杜悦慈狡黠地啃咬他的脖子,故意留下清晰的痕迹,“我知道你今天没怎么干活,养精蓄锐呢,不能浪费了!”   要休息,明天在董世玉那儿睡个够,在其他夫君这儿可要卖力一点。   “可你……”   “阿挚,求求你……”   杜氏撒娇神功在秦文挚面前绝对无敌,看他心疼不舍又很动情享受的表情,杜悦慈感觉心里无比圆满。   只要1V1的时候甜甜蜜蜜,那么,是不是可以原谅她的不专一?   ************************   周而复始一个圆,可算回到安全无害的东跨院,杜悦慈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轻松和解脱,和文艺青年继续玩诗词游戏,介绍这几天写给他的诗词有什么背景故事。然后两人纯洁地手拉手睡觉觉,一个补充能量,准备迎接新一轮挑战,一个似乎郁色稍退,暂离噩梦。 ☆、婚礼の四回目   按正常清水文的惯性,既然已经定了轮流的规矩,日子就该如车轮一般,平滑地一天天滚远。可有了芮夕航这个变数,还有爱支招的沈正君,总会搞出些跳脱规矩之外的事。没看每次沈正君身边那个小厮来一趟西跨院,下一个周期芮夕航就有新花样!有时真是恨不得这会就让他怀孕!什么换个地点去书房,什么用上道具玩鞭子。别误会,不是那重口味,不过是他觉得那根漂亮的紫金鞭子好看,要缠在她腰上。另外两个男人知道这些点子后,也免不了暗中比比,换换新意。   作为最直接的得益者和受害者,杜悦慈好特么希望芮将军赶紧地,带着沈正君回西陇吧!保卫祖国边疆需要沈正君的出谋划策!   被芮夕航折腾,和周锴祺激烈,得秦文挚安抚,陪董世玉放松,四天一CD的情绪变化堪比大姨妈来袭,杜悦慈暗戳戳地写了首打油诗,‘夫君不是七次郎,发起狠来更甚狼,前后左右加上下,辛勤耕耘夜夜忙!’藏在董世玉书房给她留的小抽屉里。   其实也不能怪三人贪心,不到一个月后,这个CYCLE又要多一个人了。   婚礼前一天的安床,许久不见的江知秋终于出现,跟着送嫁妆的队伍来了。除了云亭的地契,江大夫之前已经送来何大姐这一批下人,还有置业购产的五百两‘借款’,这些都属于江知秋的嫁妆,可是没想到,她把江家最宝贵的医书都给了江知秋做陪嫁,而没留给两个女儿。江知秋这段时间之所以没来杜宅,正是在笔耕不缀地抄古籍,只愿意带走副本,留下正本。   “怎么瘦了这么多?”杜悦慈看着他的黑眼圈,心疼地摸摸,“得好好补补!”   “你送去的东西我都有吃。”江知秋再靠近她一点,“我娘说,你也得补一补。”   天下的丈母娘眼光一般利!杜悦慈猜到几天前观陇居‘杜氏菜系’开业,江大夫获邀去试吃火锅,跟她谈喜宴用这一套新玩意儿时,肯定看出来她的内虚了!   “……家里人的健康靠你了!”   “好。我娘说,明天迎亲让你说出含三个药名的诗就行,却扇礼不用,我……”   “你直接跟我走,是吧?不过,你娘会不会给的假消息,实则明天让我在大门口跳个舞?”   江知秋笑而不语,杜悦慈好欣慰地看着他,这孩子可算是正常了,不然冷冰冰的,哪里下得了口。   “今天不是添妆的日子么,怎么还让你跑来?”   “家里来了个讨厌的人,我宁可让娘说我没规矩,也不想在屋里呆着。”   “什么人呀?明天我把他家女人灌趴下。”   “是个女的,夕官家的亲戚,老想闯进内院。”   “叫啥?!啥样?!”   “姓区,又矮又丑又胖!”   “明天给你报仇!就算明天没机会,改天我也会创造机会!”敢惹老娘的男人,找死!“真是辛苦我家小秋了,快多看我几眼,洗洗眼睛。”   两人嬉笑一会,吃过晚饭,杜悦慈亲自送江知秋回去,刚好晚上是芮夕航的钟,揪着他问了一通那个区娘子的事。   这女人因为比正常男人还矮,所以非常喜欢折磨比她高的男人,尤其是嘲笑过她身高之人。她娶的夫郎和杜悦慈一样,都是七尺男儿,但她爱玩重口味,据说,在她娶正夫前,不少奴籍小厮被收用之后都消失了。只是她的正夫因为也是矮个子,即便长得眉清目秀,也不受她喜欢,两人生了一个女儿,各住各的宅子,形同别府另居。没了正夫的约束,她变本加厉,许多夫侍熬不下去,得了孩子,宁可舍了一半嫁妆也要立刻分家单过,现在只有一些没孩子的小侍还留在区家。   “这种亲戚真丢人!你娘没管束一下她?!”   “她爹似乎曾对我娘有救命之恩……”   杜悦慈用眼睛传达‘岳母和她爹有不得不说的故事?’,芮夕航眨眨眼睛回答,‘所以我娘不敢插手不然我爹暴走’。   “她这样暴虐,难道正夫和其他夫君的家人不出头?”   “……阿慈,她不过是,那个,同房,过猛了些,平时挺大方,不图钱财,”芮夕航有些舌头打结,“你怎会认为,这是天经地义的,不是还生孩子了么……”   “P的道理!男女都是天生父母养,凭什么她作践别人,只要弄出孩子,就可万事一笔勾销?!哪有这样便宜的事!”   “我就知道你和她们不一样!”芮夕航感动地托起她的腰,一顿激吻,气喘吁吁地分开,“若没有你,可能我也会嫁个这样的女人,有了孩子自己过一辈子。”   “什么?!这个贱人不但肖想小秋,还敢觊觎你?!”杜悦慈杏眼圆瞪,气呼呼地挥舞拳头,“我一定要揍她一顿!”   “呵呵,你可打不过她,区家也是行伍出身。”   “大不了套麻袋!”   熊熊燃烧的怒火让杜悦慈胆子大了起来,逮着芮夕航发泄一通,经过一晚上激烈搏斗,两人倒是一样的精气十足。还是周锴祺和秦文挚给新娘子打扮,又是一身漂亮的葡萄红衣,只是这次她一脸的正气凛然,气势十足。   “今天完全不用上妆啊。”秦文挚笑着摸摸红晕的双颊。   “这样子不像迎亲,更像抢亲。”周锴祺抬起她的下巴,爱怜地打量。   “今个正是要大出风头!”   杜悦慈握起拳头给自己鼓劲,摸摸董世玉的大掌,再挨个搂着亲一次,雄赳赳气昂昂地出门迎战。   周锴祺摸着下唇的小牙印,疑惑地看向芮夕航,“怎么回事?”   芮夕航慵懒地靠在椅背上,把区娘子的事说了一遍。   秦文挚急了,“万一,婚礼,真闹事,她定会内疚一辈子……”你怎么还能煽风点火?!   “不至于吧……”芮夕航摸摸鼻子。   “阿慈极是护短,看不得亲近人受欺负……”   “有江女君在,应当无妨。”周锴祺安慰秦文挚,暗含责备地看一眼嘿嘿傻笑的芮夕航,瞟一眼愣怔不语的董世玉,派了身边的一竹和万柏去现场,一会轮流回来直播。   ************************   婚礼四回目不比芮夕航大婚那么盛大,江府的客人大多是有点档次的文化人,听到‘以药入诗’,随口能说出一大把典故。杜悦慈昨晚忘记备稿,当真愣了许久,才憋出一首著名的‘三花诗’——庭前芍药妖无格,池上芙蓉净少情,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   “你这丫头,明明说了以药名入诗。”江大夫点着她笑。   “无草不是药,这三种花不一样入药么?”   “得得,算你过关。”   口头这么嫌弃,实则这诗挺有水平,被周围的文化人狂拍马屁,江大夫的尾巴快翘上天了。真是的,天下的丈母娘一个样,嘴上说不,身体诚实!   喜钱开道,顺利接到一身红衣的江知秋,一对璧人拜堂行礼,到了敬酒环节,果然一个矮胖丑挤了过来,眼勾勾望着江知秋的俊脸,开口就要跟他喝一杯。   “这位是区娘子吧?要跟我对饮是么?”杜悦慈怒火中烧,拽一把她的袖子,逼她看向自己,尽量大声地说,“我可是打算三坛子酒一次敬完在座各位亲朋好友,不知道你敢不敢陪一趟?”   “嘿,口气不小,有何不敢?!”   杜悦慈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比自己矮的女人,还比自己难看,笑得那叫一个花枝招展,得意又暗含鄙夷地暗暗扫一圈她的身材,成功激怒她来拼酒。   文化人激动起来,起哄的能力也不容小觑,纷纷激将、叫好、点评,现场一片乱糟糟。引泉、伴鹤、焙茗、无双真的抱着六坛子酒上来,杜悦慈让区娘子自己选,一人面前摆了三坛。   酒量好的人,混着喝可能不一定能行,尤其听芮夕航说区娘子经常喝醉,杜悦慈就决定六种混酒一起上。六坛都是不同的酒,有果酒、黄酒、红曲酒等,虽然没烧酒,也绝对能让丫横着出去。   “区娘子可别一坛子浇头上,没多少喝进嘴里,还假装酒量好哦。”   矮胖丑抬手就想灌,杜悦慈赶紧出声刺激她,逼她慢慢喝。   “哼!”区娘子咕嘟咕嘟一口口倒进喉咙。   杜悦慈在江知秋的帮忙下抱起酒坛,先对着江大夫等亲友团说了一大堆好话,把江知秋夸成一朵花,然后很斯文地对着坛口吹。看见区娘子已经灌完第一坛,立刻鄙薄地丢个眼神过去,包含‘野蛮’、‘粗鄙’、‘土鳖’、‘丑人多作怪’等丰富含义,气得她眼都红了,完全不顾周围人的劝阻,一意拼酒。待到第二坛,区娘子的脸脖已经涌上潮红,杜悦慈又抱着坛子去和左边的十来桌客人应酬,丝毫不把她放在眼里。期间,在江知秋和江大夫的掩护下,她还去了一趟厕所,回来才把第二坛慢悠悠地喝掉。第三坛自然去右边,又是一顿SOCIAL,区娘子强撑着勉力灌下,在椅背的支持下才没倒。等杜悦慈回位,捧着坛子,喝给右边客人看,还没喝完,区娘子已然一头栽倒,进气多出气少。   “真是多谢区娘子鼎力相助,今天喝得痛快,改日定要上门亲自致谢!”   杜悦慈保持风度,目送区家下人把她抬下去,看到她口唇发紫,掌心通红,心里解气了。   今晚吐不死你!   干掉三坛酒,喜宴气氛高涨,杜悦慈挽着江知秋上喜车,功成身退。   江知秋心疼地搂着她,给她轻按太阳穴,“难受么?”   “不是这儿难受,有点晕而已。”杜悦慈苦着脸,轻抚小肚子,“就是想去净房……”   哪怕出江府之前又去了一次,也没能处理完啊。   “下次别喝这么多了……”   “好。你说,那女人几天才能爬起来?”   “我娘听说醒酒汤灌不下,让人给她掏嗓子。”   “哈哈,该!”杜悦慈靠在他的肩窝,完全不在意外面行人的目光,轻轻握着他的手,“你是我的亲人,是我的宝贝,谁敢轻贱你,便是与我为敌!” ☆、一室春光盛   江知秋的院子是原来的东厢房北半部分,因为东厢房本身是三正四耳七间房,若两人住,距离太近,毫无隐私可言。本来杜悦慈没想到这个问题,还是周锴祺提醒她,万一晚上,她那个,声音太大,会影响秦文挚的睡眠质量。   杜悦慈当时只感觉头上砸下个无数个木卫三,想想在一个木有隔音的旅馆,大清早从小三床上爬起来,迎面碰上隔壁老公出来刷牙,三人再一起吃早餐。   这画面太美我不敢看!   立刻分院子!分得远远的!   于是东厢房实际上扩建一倍,两人的小四合院不过比东西跨院少一排抱厦而已。   进了新房,礼毕,杜悦慈醉意上涌,靠着江知秋,一起吃了些东西,才洗漱就寝。这次的洞房发生一点小小的意外,乖乖牌好孩子江知秋抱着醉醺醺的老婆,等着她行事,可杜悦慈没有做‘攻’这个概念,加上醉得头晕,窝在他怀里很快睡着了。   两人纯洁地过了新婚之夜。   次日敬茶,四位夫君的眼色都有些异样,秦文挚还隐晦地责备了芮夕航一眼。江知秋拜完两位正夫,芮夕航立刻送上见面礼,愧疚地向他道歉,“对不住,我不该多事,害你卺礼没成。”   杜悦慈惊了,“卺礼?婚礼没完成?”   江知秋笑着对她说,“没关系。”   “少了什么?”她立刻起身拉着江知秋,认真地问,看见他一下子脸红得跟衣服一个颜色,说不出话来,转头疑惑地看向芮夕航。   芮夕航嗫嗫的说,“完没完,你不知?”   “我当然不知道!不然干嘛问你?”   “你没垂幸他,不算完成。”   “啥叫‘垂幸’?”   五个男人一齐愣住,还是秦文挚最先回神,忍着尴尬小小声地解释,“就是你们没,咳咳,同房。”   杜悦慈抬头看一眼江知秋,“没有么?”   江知秋忍着红爆了的脸,微微点头,不过安抚地拉着她的手。   “为什么你没有……?我醉,应该不妨事……”当着众人的面,讨论这种不和谐问题,杜悦慈忽然反应过来,脸也跟江知秋的一样红了,两个煮熟的大虾面面相觑。   周锴祺忍不住咳了一声,“小秋,不用太含蓄,那个,阿慈,她不会……”   除了魂不守舍的董世玉,另外三人轻笑出声,江知秋也忍不住笑了,紧紧握着她的手,把她送回上首的座位。杜悦慈羞愧万分,揪着江知秋的衣摆,不让他走,直接把脸埋他怀里。   妈蛋!太丢脸了!宝宝好想移民!想移民!移民!民!   “好了。”秦文挚不忍她如此窘迫,出言相助,“阿慈不是大夏国之人,以后多问几句,有些事她完全不知道。”   江知秋这会已经不那么尴尬了,好笑地温柔轻抚她的发丝。   杜悦慈努力克制夺门而出、拔腿而逃的冲动,忽地想到什么,从江知秋怀里一抬头,看向秦文挚,“你们怎么知道,我们没有……”   周锴祺笑着解答,“男子锁骨中间有一颗‘贞砂’,敦伦之后便消失。”   “真的?这么神奇?没了还能点上去么?”她惊奇地仰头看江知秋这个权威人士,他果然摇摇头。   芮夕航打趣她,“这个你也不知?你那晚,怎么老盯着我那儿,看?”   “我是看你的锁骨很漂亮!”杜悦慈瞪一眼这个荤素不忌的死小孩,“谁会注意这个嘛!”   周锴祺奇道,“你家乡如何断定男子贞洁?”   “没什么人管这个,女子算有,不过,作假也容易,反正,这个不是重点。”   这种趣闻轶事让众人颇感新颖,纷纷出言询问。   “不介意贞洁之事,会不会,有些乱?”   杜悦慈放松了,给他们讲解起来,放江知秋回他自己的座位。   “怎么说呢,两人未婚之人相处,类似定亲,是一对一的。若不合适,彼此分开,再找下一个。若同时和几人一起,反而被指责为乱来。”   “真是一夫一妻?”   “只能说大多数是,朝廷只承认一夫一妻,毕竟有些人会有私底下的情人。”   “阿慈,你可有在那儿定过亲?”   “没有!我一直忙着读书,去年底才结束学业。”   “读书时不许谈婚论嫁?”   “不是呀,只是那会没想到这个。”   “幸亏。”   “肯定不少人想和阿慈定亲,不过阿慈看不上。”   “不是啦,家人不希望我分心。”杜悦慈脸又红了,还带点伤感。那会单纯读书,爹娘不催,老哥不许,生怕她看上个外地男孩,嫁得太远。她也没动过心思,结果一下飞这儿,远在异世界,冒出来五个夫君。   “男女数量相差不多才能一夫一妻吧?”   “男的多些,不过赚钱养家双方都有责任,只是女子因为生育、带孩子,更累些。”   “朝堂之上也有男子?”   “都有,各国情况不同,男的多。”   “如此说来,一家只有一个孩子?”   “不是呢,这点很不同,我们是女子生育,不需要什么果。”   江知秋很感兴趣,想抓着这点问,不过被芮夕航打断了,“女子?可我娘说,之前也有女子怀孕,七个月都未产下,最后血崩而亡,一尸两命。”   “那是时候未到,要十个月呢。”杜悦慈应付完他,扭头跟江知秋说,“晚上和你细说。”   “女子一生可产几子?”   “大多数国家不限制,我在的国家提倡只生一个。十五以下,五十左右不能生。”看着一众男人不可置信的模样,杜悦慈噗嗤笑出声,“也不能生太多啦,对身体不好,真的每年一个,可能不到三十就油尽灯枯了。而且好些女子选择不生或只生一个。”   “这是为何?”   “人太多了,负担重,或者觉得家庭没有事业重要。”   “那若家严与家慈知道你有五位夫君,会如何?”   杜悦慈沉默片刻,眼眶有些红了,“……我娘肯定会喜欢你们,觉得个个都好。我爹,恐怕会暗地里试探,比如灌酒什么的,看在我的面子上,睁一眼闭一眼吧。我哥可不好糊弄,肯定要给一个下马威,像夕官这样,恐怕还得比试比试。”   提到她的伤心事,诸人体贴的不再多问,大不了私下求解惑,还能好好安慰老婆。杜悦慈拉着江知秋回房,打算跟他探讨男女生子一事,江知秋顶着众人意味深长、或打趣、或鼓励的目光,一向清淡的脸色染上一层柔和红晕,险些走得同手同脚。   进得书房来,江知秋把小厮华箬和菲白打发出去,倒是放松一些了,半拥着杜悦慈微笑,“你别在意,昨日,我很开心……”   冰山日出,竹子脸红,一身红衣的江知秋面如暖玉,平日里冷清的双眸流光溢彩,情意绵绵。这么老实的孩子,先尝点甜头再说正事!   杜悦慈勾下他的脖子,垫脚吻上去。   没想到看起来冰冷的人,嘴唇却温热柔软,意外的好弹性。   唇瓣碾磨之间,她轻轻探出舌头,描绘他的唇线。这果然是江知秋的初吻,他只会双掌紧扣她的腰背,急切又不知如何是好,被动地承受。待她沿着一侧唇弓,勾挑开精致的唇珠,好像打开了他口中的密码。男人很容易无师自通,江知秋热情地反客为主,与她唇舌嬉戏,吸吮、舔舐,相濡以沫。哪怕她退开些许,他仍不依不饶地贴上来,不愿分开。既是如此,干脆顺其自然,好好享受,杜悦慈更加软化在他怀里,任他抱着不撒手。   “阿慈,阿慈……”江知秋喘着粗气,终于离开她的唇,留恋地移向脸庞、鼻翼、眼睑、眉梢,清冽温热的气息暖暖环绕,迷醉心脾。“唉……真不想等到晚上……”   “都随你。”杜悦慈滩在他怀里,一手勾着他的肩背,一手轻抚俊颜,肤质光滑,手感真好,轻舔一下颊边微微颤动的喉结。   江知秋‘嘶’的一声,浑身一紧,似是又打开了一个开关,激吻更甚之前。忽地把她抱起离地,蹒跚几步,置于书桌后的贵妃椅上,借着体重之势,压着一顿猛亲。不多会,两人便衣襟敞乱,钗卸发散,彼此掌下直触肌肤,黏腻交缠。   “你怎能如此乖巧?”江知秋只觉得体内急火狂燎,乱无章法,甚至来不及褪尽衣衫,便覆身再下,“真真让人忍不住……”   那便无需再忍!杜悦慈被他难得一见的肆意放纵烧得心热体酥,主动迎合,柔如云,软似水,容纳他给予的所有热情和力道。   槛外秋光日色好,鸳鸯终把洞房成。   待江知秋鸣金收兵,两人还没从适才的血肉交融中平息下来,仅盖一件男子外衫,挤在窄小的贵妃椅上紧紧相贴,好不亲密。   “可觉得何处不适?”   “没啊,你很温柔。”   虽然杜悦慈下意识地排斥将几位夫君的表现拿来比较,只是身体的感觉自有记忆,江知秋确实少了几分索取之意,反而一门心思地让她舒爽。不得不说,学医的孩子果然对人体反应判断准确,兼之手法精湛,即便青涩,功力仍相当深厚!   江知秋细细含咬白生生的耳垂肉,轻声软语地问,“你可喜欢?”   “喜欢!好舒服。”杜悦慈半伏于他身上,贪恋地摩挲纤瘦却内蕴劲道的肌肉,红唇所及之处,印下一个个虔诚又真挚的吻。   “阿慈,我从不知道,妻夫之间,会如此令人心醉神迷。”江知秋满足地拥紧她,“本以为,我这等不讨喜的性子,不过独居一隅……”   杜悦慈不愿听他自伤之语,以吻封缄,将他余下的话堵在口中,好一顿缠绵之后才骑在他身上,以纤指从他额际直划下玉鼻淡唇,“你整个人,从里到外,一丝一毫都正好讨了我的欢心,别人喜不喜欢,与我们何干?”   “本来,我爹教我,成亲后,和正夫打好关系,马上要个孩子……”江知秋的视线和手掌,顺着她的明眸,往樱唇、颈项一路下滑,瞳色愈发深沉,“阿慈,你真好看……”   本来听他提到孩子,杜悦慈有一大堆问题需要解惑,可眼前这情景,问题又不会跑,管他呢!   虽已入秋,仍是满室春光灿烂,一晌贪欢。 ☆、葫芦娃之神奇   待江知秋和杜悦慈两人收拾好自己,再次坐于书桌前,已然和天下所有JQ之后的痴男怨女一般,如胶似漆不舍片刻分离,明明不止一张椅子,偏生要挤在一张高背宽椅里。   杜悦慈还是记得正事的,拿出纸笔,正经做记录,“小秋,你觉得我身体可有不同?”   江知秋神色一紧,给她仔细把脉,好一会才说,“我经验尚浅……”   “我并未觉得不适,但是,确实和以前有些不同。”她哪里都好,甚至健壮如牛,扛得住日日征伐,然而,来这里数月,大姨妈竟从未造访过!也是今日提到生育之事,她才恍然想起,所以要先确认此事,“你可知女子有‘经期’之说?”   “是何症状?”   “每月流血三至七日,两次流血中间几日为受孕期。我来这儿两月未曾有过月经。”   “医书有载,女子十五未破身前,或有月红,一俟合卺,便可消弭。”江知秋闻言松懈下来,一霎那柔情万千,“若有女孩见红,一般会去香衾楼,或纳个小侍。想必,阿慈之前很是洁身自好。”   这不就跟古代男子有能力那啥之后,找个泻火的人或地儿,破了童子身一样道理嘛!可是为何OX之后可以永久告别大姨妈?   杜悦慈努力忽视满脑袋的黑线,很认真地问,“从未有人恢复月红?那女子如何有孕?”   “……这个似乎未见记载。不过,月红时大多腹痛难忍,血量如潮,损及本元,事后如大病一场,自不会有女子想恢复。每月一次,也耽误正事。”   “能和我说说源胎果的事么?”   “想看吗?”江知秋含笑问她。   杜悦慈立刻眼睛一亮,“想!”   他牵着她起身去往卧室,喜气洋洋的婚房里已收拾得整整齐齐,只见他打开床头一个暗格,掏出一个似玉非玉、青中带白的尺长匣子,打开之后,里面是一片姜黄色的大叶子,生机尚存,不是枯叶,下面盖着一个葫芦形的青果,隐隐泛着黄莹莹的辉光,还连着许多小片的绿叶子,有股淡淡的奶香。   “男孩出世之后,家人会在葆婴堂登记其身份和生辰八字,缴纳不同数额的‘嗣金’,待其成年,可以凭证从堂内领走相应等级的源胎果。”   “每个男孩都有?”   “最便宜一等不过一文钱,家家都能负担得起,何况事关子嗣,不会在这儿上面省。”   “没有男孩就不能买么?”   “这个不限,有些人认为多吃几个必生女孩,也可以去葆婴堂额外多买些,最便宜的五两一个,贵些的上百吧。”   “果儿不会坏么?”   “在青木盒里能保存好几年,尤其这样连着四五张子叶一起摘下,还有母叶盖着,三五年内,只要母叶不枯,定无问题。”   摘下后N年不萎的叶子!这么抗衰老!   好神奇的物种……   口不口以拿来做太太口服液或面膜……   “吃了之后,怎么,才会有宝宝?”   杜悦慈好奇地盯着江知秋的腹部猛看,想知道没了大姨妈,自己身体里的那颗泡泡,怎样跑去和他身上的小蝌蚪见面,在哪儿安营扎寨,然后又是如何出来,出来之后是个什么模样?   江知秋忍俊不禁,放好匣子,抱着她亲亲,“晚上再跟你说,不然,又忍不住了……”   ************************   晚饭时分,其他男人看着江知秋眼睛片刻不离杜悦慈,心中虽有小醋,但也放下心来。除了食不知味的董世玉,一家人其乐融融。消食完毕,本想着赶紧拉江知秋离席,回去讨论生娃问题,看一眼周围男人的脸色,杜悦慈福至心灵,除了摸摸董世玉的手,挨个上去亲一遍,才和江知秋回屋。   “秋秋,快和我说说,孩子是怎么生出来的?”   江知秋看她双目发光,想到她这个年纪的女子早就儿女绕膝,不由暗下决定,改日和其他几人提一提此事,让两位正夫早日拿个章程出来。   “健康男子吃下源胎果,五日内皆获垂幸,必会有孕。”   跟排卵期挺相似啊。   “同时和几个女子都只会有一个孩子?”   江知秋噎了一下,“……应是如此,极少男子会如此……放浪。”   “哦……”杜悦慈吐吐舌头,歪倒在他怀里,“假设一下嘛。”   “民间虽对男子贞洁不严苛,但为了不混淆血脉,夫侍受孕的这五日,几乎都被关在屋里,由妻家的男子把守。但大户人家的男子视贞砂如性命,尤以京城为盛,若失之,轻则剃度,重则自尽,家名仕途全毁。”   “这么严苛……”杜悦慈瞠目结舌,好想指责大夏国版的‘程朱理学’是变态,又有种莫名的爽感,男人不敢乱来,女人随便勾搭,大仇得报,三十二个赞!   “许是因从前的皇室血脉曾被亵渎,或流落于外,才定此铁律吧。”   “为何要叫‘垂幸’?”   “自是‘望妻垂怜赐爱,日日宠幸’之意,”江知秋轻笑出声,坐于床沿,为她轻解罗裳,放于腿上分坐,交颈缠绵,私语入耳,“男若浮舟,女为渔娘,夜夜摇楫,声色旖旎。阿慈,可要一试?”   杜悦慈羞红了脸,闷骚的面瘫,说什么打渔摇橹的梗,这姿势明明叫观音坐莲好不好……   宝宝勉为其难陪你摇一次!   摇完一场酣畅淋漓的持久战,老腰快断的杜悦慈趴在被褥上,背上还有个不停吻咬的男人压着,娇声软语地撒娇,“我再也不要在上面了!”   “好,在前面可好?”   杜悦慈啃一口他的手掌肉,努力脱身而出,翻过来面对面地抱着他,“你还没说孩子怎么生呢。”   江知秋把全身重量压在一侧,另一边的手握住她的手,摸向脐下半指之处,“吃了源胎果,这儿会有火热之气,连通脐眼,聚胎于内,则十日后鼓出胎型。三月结蒂离体,置于青木盒中,以新鲜母叶与清水养护三月,厚膜渐褪,可内观之。再三月,膜破而出,即为足月。以母叶煮水喂食三月,可食用米汤等流食。这些是医书所载,之前我未婚,不得亲见怀孕或生产之事,算是道听途说。”   童话不一定是骗人的,妈妈我再也不说你忽悠我了!娃娃真的可以从肚脐眼生出来……   杜悦慈努力消化这些内容,和自己浅薄的生育知识做个比对。女上位是为了把遇到小蝌蚪的小泡泡放到肚脐眼里去?通过什么渠道呢?脐带本就是供给养分的血管组织,脱落后才成的肚脐眼,那这儿的男人在源胎果的帮助下,可以恢复,或说逆向,这个供血过程?这个果儿的孕激素和营养这么厉害,可以让男人怀胎、充当羊水和母乳?   “这个,怀孕,对男子可有危险?”   “足月而产自然不会有事。脐带连接父体和胎球的肚脐,切断时,须处理好两边的伤口。”   “怎么处理的?”   “这个一般是乳公来剪,只是父体脐眼会留下一个圆形突起。具体事宜,恐怕得等家中有人怀孕,我才能知道。”   “那生完之后,再吃果儿,不会有热气聚集了?”   “据说也有,但止于脐眼,无法成胎。”   “女人能吃这个果么?”   江知秋骇然一惊,无奈地点一下她的鼻尖,“你想干嘛?!女人怀孕罕有记载,何况过于危险,我可不允!”   “就是觉得挺香的……”   “不许乱来!这个家里,什么子嗣、产业都比不上你重要。”   “知道啦,我保证听话。”   土鳖宝宝长完见识,抱着老公睡去,梦中好多大肚子的汉子,一个个人参宝宝,像瘤子一样挂在帅老公们的肚皮上,见风就长,时间一到,又变成椰子似的往地上落,口中唱着‘互撸娃,互撸娃,一个蛋上七朵花,风吹雨打都不怕’……   一夜惊悚的梦魇,醒来时,杜悦慈如死里逃生一般,浑身汗湿,眼下青影重重,萎靡不顿。江知秋以为她病了,细问才知噩梦缠身。   “梦都是反的,别怕!”   “可是,生孩子好可怕,我不想你们……”   看她泫然欲泣的模样,江知秋不让她起床做饭,喂了些粥食,熬了压惊的珍珠汤,点上安神香,再哄她睡一觉。其他几位夫君跑来探视,看到埋在锦被里的小脸,如霜打茄子似的憔悴,纷纷吓了一跳,拉着江知秋询问原委。   “可是着凉了?”周锴祺当机立断,出去吩咐一竹准备烧起各个暖阁的火炕。   “不是,梦见怀孕,似乎吓到了……”江知秋一脸迷惑,即便她以前只见过女子怀孕,但孕事总无太大差别,怎么就这么害怕。   “怀孕?”芮夕航诧异无比。   秦文挚比较了解,只是涉及周锴祺的私事,不便言明,“阿慈曾遇孕夫失足难产,又晕血……”   周锴祺进门听得半句,马上反应过来,苦笑道,“当时是我治家不严,让她受惊,没想到,她现在还记得。”   “她还动了自己吃源胎果的念头,可见是真怕。”江知秋含蓄地提议,“许是见过正常的孕事,有了孩子就好了。”   严肃话题,让几人面色一整,周锴祺正视两位正夫,“据我所知,各人嫁妆里的源胎果,阿慈都没收着,何时备孕也随咱们的意,两位有何打算?”   芮夕航无所谓地笑,“阿慈说我年纪小,大两岁再说也不迟,不过我觉得有个孩子也不错。”   董世玉闭目轻语,“随意。”   周锴祺扫一眼董世玉,看向江知秋,“阿慈许我的孩儿随周姓,是以,我必不能先有孕。文哥儿婚期之后再准备也不迟,你要不和阿慈商量一下?”   江知秋点点头,他有了经验,他爹娘定会仔细照顾,也能让其他几位兄弟心里有底。   芮夕航感叹一句,“女孩便罢了,若是男孩,最好长得像她,定是‘一家有子百女求’,我们也能好好过过岳父的瘾!”   秦文挚打趣他,“像沈正君这般威风的岳父确实少见。”大婚那日,一对新人的默契和杜悦慈的表现让沈正君和将军府出尽了风头,西陇那边谁人不知芮夕航这个‘女人汉’嫁得一个温柔多才的好妻子,若非江正君生的是嫡长女,早被这股西风压倒了。   “江女君也不遑多让。”周锴祺笑看江知秋,再戏谑地瞄一眼秦文挚,“阿慈每一场婚礼都很上心,还不知道会给你什么惊喜呢。” ☆、宠夫成名天下知   江知秋和江大夫透露了最先备孕的打算,被江大夫提醒,让他等到秦文挚婚礼之后,和芮夕航三人一起,并且,最好让两个正夫先有孕,免得日后有嫡长之争。周锴祺得知后,只是和芮夕航说了一声,却没拿此事去打扰董世玉。不过,不管几位男人筹划得再好,稍微一提,就看见杜悦慈小脸一白,只得按捺下来,待秦文挚婚事过后再慢慢哄劝。   十一月已是深秋时节,杜宅的地龙已经热起来了,小枫河常年不冻,河边的大水车不停滚动,引活水入府,让屋里不那么干燥。秦文挚可不愿意这么冷的天让杜悦慈坐喜车迎亲,表示在家中置办宴席,请了邓万柳、江大夫和邓妈妈几家人就是,杜悦慈一切听他的,亲自打理。   这场小婚礼温馨别致,正堂里的地龙暖融融,催生许多浓香的水仙、芙蓉、茶花和红梅,一切照流程顺利进行。只在拜堂完毕,杜悦慈忽然拉着秦文挚的手,很认真地当众说了一段誓言,“无论生老病死,富贵贫贱,我都愿意和你在一起,爱你、安慰你、保护你,就像对我自己一样。”   因为这段话,邓妈妈当场泪奔,杜悦慈自己也在酒席上被江大夫和邓万柳灌了个饱,回房后,抱着眼睛通红的秦文挚,她终于有了真实的幸福感,   第二日敬茶时,对着其他夫君隐含嫉妒的小眼神,杜悦慈笑盈盈地从书房里拿出一个小盒子,里面是六个木戒指,这一套所用的一小块黄金檀木料是她好不容易才找到的。   她站在董世玉面前,取出一个宽方戒,刻着‘董杜’二字,拉起董世玉微凉的左手,给他套在无名指上,开始说甜言蜜语,“从现在开始,我会一直对你好,相信你,尊重你。”   送芮夕航的木戒是个椭圆戒面,一样刻着两人姓氏,“我只会疼你,宠你,不会骗你,不欺负你,不骂你。”话音才落,被抱着亲了一下。   周锴祺的戒指戒面是菱形,“答应你的每一件事,我都会努力做到,对你讲的每一句话,都是真话!”这次她主动送上一个香吻。   波浪形的光面戒给江知秋戴上,亲一下他的手背,像个西方绅士一样,“你开心的时候,我会陪着你开心,不开心,我也会哄着你开心。”   到了秦文挚面前,拿出一个最简单的圆戒,“有人欺负你,我会第一时间站出来,不会让你受到伤害。”   剩下最后一个雕着玫瑰花的小戒指,内侧刻了五个夫君的名字,她给自己戴上,认真地看着众人说,“我心里只有你们,永远觉得你们最好,做梦都会梦见你们。我们以后是一家人!”   “木戒为何戴左手无名指?”芮夕航雀跃地问。   杜悦慈点着自己左胸,“按我们那儿的说法,这个指头有一根血管直通心脏,所以戴上婚戒,代表心之誓言。”   看着其他男人激动的神色,秦文挚很上道地表示,他的蜜月只要三天便好,之后仍然每日轮值。   周锴祺含笑问亲爱的老婆,“阿慈,可要每五日休息一日?”   “……不,不用了!”杜悦慈前一瞬还在洋洋得意于自己秀恩爱的创意,立刻被这个问题油炸成红焖大虾,羞窘地埋头在秦文挚怀里,狠狠瞪一眼这几个笑得骚包的男人,“……你们节制点!”   晚饭之后,夜幕降临,杜悦慈没急着回屋和秦文挚卿卿我我,而是拿出一个孔明灯,徐徐放飞到天上,双手合十,念念有词。娶完最后一位老公,她得给爸妈和老哥禀告一声,成家立业生孩子,买车买房选学校,人生大事差不多都搞定,不用他们操心了!   ************************   不管是婚礼上的誓言,还是后来跟夫君们的私房话,不知怎么传到了外面,让霍阳城的人津津乐道。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杜娘子虽有‘吃软饭’的嫌疑,且专爱娶一些嫁不出去的高大男,但宠夫如命,羡煞一干待嫁小郎君。不过,杜悦慈本人浑不在意,专注地忙着两件大事。   一是庄子上的地初步整好了,但她并不满意,感觉‘深耕细作’前两个字没做到,正打算改进一下农具,至少要把一人扶一人拉这种低端木犁淘汰掉,搞个沿用千年的曲辕犁出来吧。工具有了,拉犁的牛马也得随之备上,债务一下子又蹭蹭蹭地上去了,愁得她险些嘴角冒泡。   二来,她与冯老板合作的新馆子‘陶然居’即将在腊月初二开张大吉。这个馆子位于北城最东边的河岸附近,是冯老板的私宅,杜悦慈拿出装修方案,负责制定菜单和掌厨,日常运营归冯老板的人管理。两人二八分账,除此之外,杜悦慈每月三次在陶然居掌勺,每次收一百两费用。至于酒席总价几何,何日前往,俱听冯老板安排。一方面造成‘物以稀为贵’抬高宴席价格,另一方面也不过多掺和到冯老板的个人生意里,至于打下手的厨师们想偷师,有了两成股份,她也不太在乎了。   再加上年底盘账,正是她专长所在,几位夫君名下产业的账目皆在她手中审核,一时间简直忙得脚不沾地,连吃早饭都是一手纸笔一手账本,由夫君或小厮来喂。看她如此辛劳,除了在董世玉那儿拉着小手纯洁地睡觉,其他四人也舍不得折腾太狠,好歹能保证睡眠时间。   秦文挚因曲辕犁之事要盯着田地翻耕,周锴祺更是得和杜悦慈一起整理账目,江知秋忙着给芮夕航调理身子备孕,家里第一次过年的大事,就丢给董世玉了。杜悦慈喝完腊八粥,才知道现在家里更加井井有条少不了董世玉的一份功劳,趁着今晚是他‘侍寝’的日子,她特意抛开账目,晚饭后就去了东跨院。   “你管家可有遇到什么麻烦?要记得和我说哦。”   “一切安好。”董世玉难得地动一下嘴角,微露笑意。   杜悦慈不放心地靠近一点凝视他,经过好几十首诗词的轰炸,现在他的声望应该中立过半了,至少不会因为她的碰触有应激反应。   “早些休息吧。”董世玉有点不自在地别开头。   说了那么多字,看来心情挺好,似乎真的没事,她安心地洗澡洗头去。   屋里火炕已经烧起来了,每天洗头都没问题。尽管这些天阴雨连绵,但杜宅连下人的屋子里都有地龙,没用一个炭盆,也没人冻病了。倒是花园子里的那些闲人还硬挺着,眼看几日后董知府就要打包回京述职,不晓得董世玉预备怎么处理。   杜悦慈出来后,一边整理潮湿的头发,一边问起白总管等人,强调一句,“我都听你的。”   “退回便是。”   “那后日和董知府践行,我把他们塞回去?”   董世玉有些欲言又止,可惜杜悦慈闭着眼睛在拧头发,没看见,只得微叹口气,“打发他们上京办事,至于回来之后,二,董大人已不在,自然好说。”   难得他一次说了这么多非场面话,杜悦慈呆滞了一下,忍住异样,点点头,“好,知道了,我想想怎么说。”   董世玉眼望向床那一侧,似乎没留意她用梳子不小心扯下两根头发,数度想开口,又闭上嘴,归于沉寂。   “听说今年特别冷,我们担心长辈们身子不舒坦,要说还是老人伺候得好,自然得派最得力的白总管代为尽尽孝心?这样可好?”   董世玉目露笑意,“若再回返?”   “我拟在济源寺给长辈们点上几盏长明灯,回来了就让他们继续去尽孝。”   “甚好。”   杜悦慈忽地噗嗤一笑,“说起来,一个和尚庙的名字,居然与一位师太的法号一样,真是莫可言说之奥妙啊……”   “何意?”   “想到一句大不敬之话,你若不介意,我便说与你听。”   她回过头来,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他,狡黠地眨巴眨巴,董世玉眼神一闪,微微颌首。   “咳,‘哪来的秃驴!胆敢跟贫道抢师太!?’”   比江知秋还面瘫的俊脸一刹那迸裂了,他的表情复杂得像是把五官重新拼凑了一遍,杜悦慈心情愉悦地打量这张生动明朗许多的面容,忍住笑转回去偷乐。   董世玉猛地一阵呛咳,连灌几口茶水,才平息下来,看着那个摇头晃脑,显然很开心的小女人,生怕她再来个什么惊人之语,赶紧默默上床贴墙。杜悦慈看到外侧只放一条薄被子,没了中间那道‘天堑’,想来火炕太热,连他也顶不住前后夹被了,遂并未打算再扯一床被子摆上,老老实实就寝,不出五息,呼呼入睡。   ************************   十二月初十,陶然居,杜悦慈给董知府做了一桌践行酒,芮将军作陪,四冷四热一汤一点而已,麻辣蹄筋、醉虾、琥珀桃仁、小葱拌豆腐,奶汁鱼片、米粉蒸肉、三丝春卷、龙井虾仁、八珍炖鸡和山楂糕。酒饱饭足之际,趁着芮将军去净房,杜悦慈开口让董知府帮忙‘捎’一趟白总管等人,连盘缠和数十罐特制酱菜一起孝敬上,只说省了找镖局护送的钱。   董知府笑纳之后,欣然应允,十二日当天,白总管等人就跟着大部队往京城而去,至于一同来送别的白掌柜,杜悦慈可不理会她的黑脸,施施然地请芮将军和江大夫一起到家里视察工作。毕竟再有三日,芮将军一家子也得回西陇了,抓紧时间让芮夕航和家人多聚聚。   本来杜悦慈很大方地同意芮夕航可以回去承欢膝下,小住几日,可惜这个小男人听完她的话,死死抵着她的臀,喘着粗气在她耳边不停嘀咕,“阿慈!离了你,我肯定活不成!你休想撵我走!”在他极度哀怨的小眼神和毫不客气的挞伐之下,她可是答应了无数不平等条约,费了牛鼻子劲才安抚下来,彻底不敢再提这个建议。 ☆、辞了旧岁又迎新年   古代的过年很多讲究,一入腊月,先是为腊八开始卖腊肉和粥果,如核桃、枣、柿饼、栗子、菱角米这些,还有各色野味、大佛花等吉物。过了初十,卖卫画、门神、金银箔、烧纸。十二日是春联节,家家户户都要写春联、贴春联。二十日以后,以卖糖瓜、糖饼、江米竹节糕、关东糖、草炒豆等为主,这是为二十三日的小年夜女丁祭灶准备的。二十四扫尘,二十五以后卖芝麻橘、松柏枝的人就多了,家家开始筹备除夕之夜。二十八贴春联,除夕守岁一夜,初一祭祖,初二开始走夫家,初十开始走亲戚,十五上元节有灯谜会,官府在太平门城楼上放焰火。   杜悦慈对礼仪一窍不通,帮不上忙,看着五位男人忙碌,只能一头扎进厨房,补充各种特色吃食。小年吃麻糖,除夕守夜的饺子,十五的甜汤圆,十六的肉元宵,加上腌制各种腊味、熏肉、豆腐乳、泡菜、酸菜,还有火红的糖葫芦串等,真的很有过年的气氛。她还偷偷拿了一坛子酒,试验了一把蒸馏,铜壶架火上烤,弄个弯铜管穿过窗户,这样蒸发的酒精和水分经过屋外寒冬的天然冷却,慢慢滴入户外放的酒壶里,也算是个简陋的冷凝过程。一坛子酒这样弄出来只得三壶,但闻起来确实酒味重多了,她打算大年夜喝这个酒小试一把牛刀。   守夜当晚,杜悦慈把五位夫君都拉到她的书房最里面的尽间,那儿几乎是一整间的沙发火炕,上面放了一个暖桌,和配套大棉褥子,脱鞋上去,把脚盖在棉褥子里,别提多暖和了。如果累了,可以把背后的靠垫放平,直接当枕头睡。杜悦慈和董世玉坐在正中间,芮夕航和江知秋在她左手边,周锴祺和秦文挚在董世玉右手边,六人围着暖桌,桌面上有各种坚果零食,还有她做的点心,桌边摆着炉子温酒,还有芝麻糊和花生糊等汤羹做宵夜。   董世玉与周锴祺在下棋,剩下四个扔骰子玩猜大小,十赌九输的杜悦慈很郁闷,还好赌注是花生米,不是身上衣。芮夕航居然叫嚣和杜悦慈拼酒,还嫌弃口杯太小,结果一口灌下去,唰地一下满脸通红,众人被这个酒劲吓了一跳,很有兴致地开始尝试。   “别急啊,等子时吃完饺子再喝?”杜悦慈赶紧拦住他们,这会就开始挑战自我,一人二两估计就趴下了,谁还跟她守夜啊!   “这个就是烧刀子?!”芮夕航大赞,“阿慈,什么时候可以开始酿酒?”   “等庄子有产出有盈余了,就自己弄个小酒庄。”杜悦慈让他喝点茶解酒,“你要不要揽下这事?”   “我可耐不住,看你折腾那么久,才得三壶。”他嘴上遗憾,满眼兴奋,“我只想早点敞开了喝。”   “少来,这酒真不能随便喝,一壶你就倒了。”杜悦慈拧一下他的脸,“再说了,不帮忙干活,没有酒喝!”   “帮忙?要是弄个铁匠铺子……”   “你想干力气活?也行啊。”   杜悦慈应承得轻松,没想到被芮夕航喷了一口茶。   “……不至于这么激动吧……”她很心疼地脱下身上新做的粉色桃花小袄,反正屋里也不冷,直接穿着素绢单衣。   下棋的两个男人和江知秋笑而不语,秦文挚温柔开口,“铁匠铺子不适合男子。”   “什么?!女的打铁?”   “虽则男子也有力大体壮者,但那地儿太热,男子着实不便曝露肌肤,是以……”   “……女人,赤膊?!打铁?!”   “怎么了?”周锴祺拈着棋子微笑看她。   杜悦慈粉脸微醺,红唇半张,一脸不可置信,纤纤玉手捂住胸口,水汪汪的大眼透出一股迷茫,“……甩得不疼么?”   第二个喷茶的是秦文挚,险些祸害了江知秋,一阵急咳。众人一愣,接着一起大笑,连董世玉都嘴角微翘。   芮夕航酒兴上头,搂她过去亲了一顿,狠狠扫一眼怀里山峦起伏的身子,狂笑着说,“别的女人自然是用布条绑住,至于你嘛,我可舍不得……”   杜悦慈慌乱的挣扎坐好,看着一圈男人揶揄的笑脸,很是憋屈,宝宝没见过春哥抡锤子不行么!   场面热闹起来了,什么斯文清雅都靠边站,芮夕航甚至抓着江知秋,要教他划拳,周锴祺提议行个酒令。一竹抱着一套漂亮的掷壶和签令而来,壶口细小,肚里却大,竹签上花鸟鱼虫、曲牌词艺俱全,玲珑精致,好看得紧。   “这就是酒令?”杜悦慈爱不释手的摸着签上雕花,“要是摇出来不止一根怎么办?”   “先掷骰子,点数最大之人摇壶,点数最小的人按签令行事,做不好就罚酒一杯。”   “不会又要吟诗作对吧……”她愁眉苦脸地扫一圈五个男人,早知道有这个环节,干嘛不把国粹麻将和纸牌搞出来!   “快扔!”芮夕航催促她。   秦文挚把骰盅推过来,周锴祺塞进去三颗骰子,杜悦慈认命的拿起来,用调制鸡尾酒的经典‘赌王’手势晃一阵,开盖一看,竟然得到三个一点!基本上宣告了她就是个垫底的命。   大过年的有必要这样喜(can)闻(wu)乐(ren)见(dao)么!   看见笑得灿烂的几人,连董世玉脸上都荡漾着淡淡笑意,杜悦慈无奈撇嘴,就当彩衣娱夫,过年大酬宾吧。   赢家是江知秋,他怎舍得为难媳妇,只求讲个笑话。董世玉举杯的手顿了一下,眼神往身边飘去,刚好和杜悦慈对视了一下。估计他又想起‘师太三角恋’那句话,杜悦慈安抚地拍拍他的手背,嘿嘿一笑,说了个大三上完厨艺培训班之后的打工趣事。   她当时在一家经常接待外宾的高档中餐馆里做服务员,午餐时间会提供比较便宜的三荤一素自助餐。有一天,来了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杜悦慈刚好在门口待客。小男孩一进门看见她,噼里啪啦抓出一堆硬币和纸币,塞她手里,正好够一人的餐费。问清楚小男孩是独自来的,她端着餐盘,带他洗手,陪他去餐台取菜。小男孩兴奋地这个菜也要,那个菜也想吃,杜悦慈请示了一下领班,把他喜欢的都夹了点,顿时满满当当一餐盘。看着小男孩大快朵颐的样子,杜悦慈和领班都觉得这孩子是不是被家长饿了好几天,甚至有同事提议报警。   后来,突然进来个女人,直冲小男孩而去,抓住他就教训:“乱花钱!家里做饭了,快跟我回去!”   小屁孩抱着餐盘不放,歇斯底里地哭起来,“你做的太难吃啦!我攒了两星期的零花钱,就为吃一顿饱的!别拉我!救命啊!救命!”   “以后咱们的孩子可不会这么惨。”芮夕航很捧场,笑得欢畅。   提到孩子,杜悦慈知道他们体贴自己对男子生育一事还有些接受不鸟,一直没下文。但看夫君们年纪不小了,还是应该自己调整好心态,不让他们有压力,于是,她很不好意思地嘀咕,“那个,孩子的事,听你们的,我会全力配合。”   周锴祺微笑着扯开话题,“阿慈,你们是怎么过年的?”   “我们那儿吧,很多人都在京城这样的大城市干活,所以每年快过年时,就有好多好多人赶着回家,车水马龙,蔚为壮观。但真到大年夜,其实不过是一家人聚在一起吃顿饭,然后看些歌舞表演,放放焰火,领个红包,也没别的了。”   “要不,子时过后,咱们也放一把焰火?”秦文挚一向很贴心。   “不用啦,我很少放,都是我哥去点火。”杜悦慈歪头枕着靠垫,眼神很怀念,“过年最讨厌的事就是,小屁孩捂着耳朵对你笑,你却不知道炮在哪儿!”   大家嘻嘻哈哈继续行酒令,其他人都是正常玩法,芮夕航喜欢划拳,文武兼修的周锴祺能应付他,江知秋和董世玉都是文艺挂,搞个对联连个诗,秦文挚每次都要求玩猜谜或掷箭投壶。杜悦慈仗着可以唱几首《水调歌头》、《月满西楼》、《相见时难别亦难》这样的歌来应付,在一旁纯粹捣蛋起哄,拿出玩‘真心话,大冒险’的劲头,不是陈醋酱油配点辣椒让人喝,就是撺掇别人出门大吼一声‘本公子天下第一帅’,要么在胸前贴一张大纸,上书‘我知道你们又当着我的面说我坏话’。每次她摇的点数比较高时,除了惟恐天下不乱的芮夕航,另外几人的脸色那叫一个五彩缤纷。   笑笑闹闹过了子时,一家人分吃了饺子,喝完热乎乎的芝麻糊、花生糊,杜悦慈把董世玉之外的四个夫君挨个送回屋,才打着小灯笼,和董世玉一起慢慢往东跨院踱步而去。   两人身边没有小厮,杜悦慈早早放下人们回屋休息了,明天祭祖事宜,还得靠他们早起督办。下午刚扫净的石板路,又积起一层薄雪,映着灯火红光,身后两排脚印迤逦远去。 ☆、盖棉被夜话旧事   杜悦慈最喜欢在平整雪白的地上盖上自己的脚印章,干净的雪踩上去嘎吱嘎吱地响,她想起以前买的猫爪沙滩鞋,在海滩上能踏出一溜梅花印,可爱得很。   “改天,给雪鞋弄个软木底,下面刻个小狗的肉爪子,这样踩一排,多好玩呐!”杜悦慈呵出一大团白气,兴致勃勃地琢磨过完年就跟周锴祺弄个松糕木底的古代版UGG!   “你何时学的雕刻?”   难得董世玉会主动问话,杜悦慈伸手与他相握,加快了脚步。   “十岁那会出了,呃,一个大事故,躺着起不来,只能动动手。我爹让我学着刻些小玩意儿,打发时间,也锻炼一下腕力。后来喜欢上做这个,就一直坚持下来,不过没正儿八经跟什么名师大家学,纯属个人爱好。”   进了屋,两人快速地洗漱收拾,时不时问答几句。   “伤得这么重?”   “背上骨头摔伤了。医生,就是大夫,偷偷和我爹娘说,有可能躺一辈子,站不起来了。不过那个大夫人很好,总告诉我没事的,很快能康复。我深信不疑,结果还真是全好了。”   杜悦慈下午已经补过一觉,眼看离祭祖没几个小时了,还没睡意,遂堆叠几个软枕,搁下暖炉,钻进暖烘烘的火炕被子里,靠坐在床上。   “怎么受得伤?”董世玉见状,目光微闪,也抬高棉枕,斜倚在床头和她聊天。   “被车撞的,诶,就类似那人喝醉酒,纵马驾车,把我撞倒了。”杜悦慈把床头明烛吹灭,只有屋角留一盏昏暗的小灯,“明早还要忙一阵子,你要是困了,早点休息,我下午睡过了。”   “无妨。”董世玉的声音在黑暗中小了很多,好像也是了无睡意,“后来呢?”   “后来的事情,都是长大后哥哥告诉我的,当时我躺了一年,玩了一年刻刀,什么都不知道。”杜悦慈不由自主也放轻了声音,小小声地说,“撞伤我的是某个大官的儿子,虽然为了平息这事,愿意赔一大笔钱,但是态度挺恶劣的。我父母只是普通人,即便再不甘心,也只能认了。不过,我哥那会是个热血青年,一边觉得爹娘不给我讨个公道,一边想着法子去揍肇事者一顿。”   “……闯祸了?”   “也不算吧。他那会跟踪了那个官二代几次,运气挺好的,发现那人经常去某个,客栈,去见不同的女子。然后,他把消息透露给那人的妻子……”杜悦慈说着都想笑,一个暑假里,刚上大学的哥哥带着好基友,居然能以媲美私家侦探的效率,抓到那人的小辫子,还拍了很多照片,匿名寄给官二代的老婆和娘家,只能用气运盖天来解释。   “这办法……也不错。”   “不止呐,他可能折腾了,还伪造,不晓得算不算伪造吧。就是我们那儿去医馆看病,会有医馆出具正式的病理检验报告,他仿照了一份那人的报告,上面是说那人得了,”杜悦慈有点纠结AIDS怎么说,“那种经常去红楼楚馆会得的病,给那人的父亲、妻子,还有他们干活的地方都送了匿名信过去。”   虽然杜哥的行为有违法嫌疑,不过他们小老百姓也接触不到那个层次的圈子,不晓得有没有效果,会不会引起什么内部震动。反正,直到杜哥渡过这段中二期,那家人也没找上门来。杜哥事后对着不谙世事的她,将这一丰功伟绩进行了深刻的总结,充分论证了两点——   第一,要充分发挥朝阳群众的能动性和积极性,对D员干部的道德素养有信心,凡是当官的,稍微留点心,就能揪出一头小辫子,随手坑了丫,可能丫都弄不清楚敌人是哪个。   第二,PS搞得好,天下任我走!握拳!   “……”   董世玉真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大舅子的胆子不是一般的大。不过今日他也饮了少许白酒,即便没有醉意上头,也感觉想说的话比平日多得多。看一眼身边这个似乎陷入回忆在偷着乐的小女人,他想了想,忍了又忍,还是开了口。   “能和我说说,你那边的事么?”   “好呀,你有什么特别想知道的?我的生活轨迹挺简单的,六岁正式上学,除了十岁休学一年,直到去年才算学成。”   “学些什么?”   “术数、文学、历史、地理,”杜悦慈犹豫一下,去掉物理、化学、英语这种难以解释的科目,“像音乐、舞蹈、书法、武术等,可以按个人兴趣选修。”   “如何能上学?”   “人人都得读书,从六岁开始,九年的强制教育,官府有要求,费用不算很贵。”   “文史为何分开?”   “呃?这个问题我没想过呐!”她愣了一下,“文学大多是背诵诗词歌赋、长文随笔、巨著节选等,历史嘛,好像是,了解一下本国和外国的兴衰?既然分开了,肯定内有深意,可要说学完之后有啥用,我还真讲不出来……”   “文以修身,史以明志?”   杜悦慈来了兴趣,开始琢磨,“我觉得,背了那么多诗词佳文,最大的用处,可以时不时引用一下,显摆自己有文化。”   董世玉噎了一下,“……此话怎讲?”   “比如爬山,一句‘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听起来怎么也比‘我的天哪!这山老高了!’有水平吧?”   耳边扑哧一声笑,杜悦慈小小感慨一下,难得听到这人如此情绪外露。   “至于学史有什么用,我可总结不出来,我都当故事看。而且,总觉得,所谓的改朝换代、君臣、官民,其实代代换汤不换药,不过是在不断重复而已。”   一阵沉默,杜悦慈以为他睡着了,歪歪脑袋探过去,结果对上一双朦胧而清澈的双眸。董世玉第一次主动伸出手,轻轻握住她的左爪,声音飘渺如烟。   “你可曾,像舅兄一样,想讨个说法?”   “没有,我还劝我哥来着,即便没有争取到应有的补偿,也不能让这种人渣影响未来的生活!”   “……你不怨?”   “有觉得不公平,但地位不平等是事实,不是当时的我们能改变的。与其浪费时间骂人渣、骂特权、骂老天,不如努力过好以后的日子。”   “若再也站不起来,也不恨?”   这次轮到杜悦慈沉默了一会,她侧过身子,和他面对面,“……我住在医馆的时候,隔壁一个女孩是真的站不起来了,她病得很重,挺过好几次病危。但是,她每天睡前会给大家讲个笑话,她说,如果第二天醒不过来,至少离世之前是开开心心的。我很佩服她,想像她一样过日子……”   小老百姓惹不起有钱有权的大人物,倒了霉,吃了亏,被人家用钱来砸,已是不幸中的万幸。没看人家富二代求爱不成,泼姑娘一脸硫酸,赔个百万了事,连句道歉都欠奉么。说是特权也好,教养也罢,总之在平民看来,‘权贵屈人’属于‘不可抗力’。相信那个姑娘去看心理医生,或拜如来、信基督,能得到的劝慰无非是‘放下过去,展望未来’。有仇,当场报不了的,就别浪费心思了,老老实实能要到多少赔偿占要多少,回去安慰自己一句‘以后有机会一定弄死你’,然后该干嘛干嘛。死活愤怒着‘□□没人|权’、‘为富不仁,以P民为刍狗’,天天惦记着闷头练级憋大招,以期开启‘逆袭吊丝报仇雪恨踩死高富帅’主线任务,那纯粹是脑残片吃少了。有这时间,多看看书,刷刷微博,旅个游,约个炮什么的,不是更有‘参命的意义’?   夜深人静,喁喁私语,她仿佛听到董世玉的一声微微叹息,在温馨静谧的气氛里倏忽而消。后来,两人好像又絮叨了一些闲话,又好像什么都没说,不知何时一起迷糊地睡了过去。   ************************   初一祭祖在卯初,这个时辰换算成24小时制,可是五点有!木!有!昨晚可是一点多才睡下,过年真的是节日不是劳动日?!   凌晨四点,星月全没,在缺少五重连环夺命小闹钟的情况下,杜悦慈的起床困难症简直发作到突破天际的程度。一早来敲门的引泉站在床边的屏风外,唤了好几次,她嫌吵,干脆把头埋到被子里,一转眼又呼上了。   董世玉已醒,可是昨晚两人夜谈挨得有点近,半拉袖子和衣襟被杜悦慈卷到身下死死压住。他可以脱了衣服坐起身,无视床外侧这一大坨,不然就自己出手弄醒她。如果他不出去,引泉也不方便进来采用暴力手段抢被子。   纠结良久,他终于向那坨大茧子伸出魔爪,掀开一角,使劲拽一把自己的衣服,未果,从锦被中刨出鸦发雪肤的红苹果脸,无奈地轻声催促,“阿慈,该起了。”   叒被吵醒的杜悦慈秀眉紧蹙,嘟起嘴,揪着被子往头上捂,被他的大手挡住。争夺中,干脆扯过他的右手,一个趴卧,连手掌带被子一起压住。感受到掌心温软暖热的滑腻肌肤,董世玉抿着嘴,闭了闭眼,俯身而下,左臂圈住茧被,双手用劲,把她半抱起来。   万分困倦的杜悦慈撅着嘴,垂着眉,长睫乱颤片刻,逼出两行泪,就是睁不开眼睛,嘤咛一声,身子一沉,脑袋顺势靠在大掌中继续迷糊。既然都出手了,没理由再放任她赖床,董世玉颤抖一下,忍着近距离接触带来的不适,叫引泉送来热巾帕,亲自给她擦脸,尤其是反复按揉她那双被强力胶黏住的眼皮。不胜其烦的杜悦慈一头扎入他怀中,想躲开他的骚扰,又被他拖出来继续搓。忍无可忍,她终于视死如归地抬起一点眼皮,一脸控诉地瞪着眼前这个人,嘴角快挂到下巴了。   “还有不到两刻。”董世玉柔声哄她,“祭祖回来再睡,好不好?”   杜悦慈清醒了点,哭丧着脸,歪头开始思考‘祭祖’是个什么鬼,忽然发觉抱着她的人是董世玉,慢慢睁大眼睛,狠狠地眨了几下,看向旁边的引泉,“上冷水。”   董世玉立刻阻止,“不行,天冷伤身,用温水吧。”   看杜悦慈已经能自己坐住了,董世玉理一下皱成酸菜的寝衣,下床给她倒了杯温水,待她喝完,才出去更衣洗漱。   两人着装完毕,一脚踏出房门,天寒地冻的冷风呼啸而过,睡眼惺忪的杜悦慈马上精神了。黑漆漆的宅院中门大开,一溜溜灯笼游出来,蜿蜒去往隔壁东北方位的小祠堂。 ☆、离家的孩子呀   生长在红旗下的杜爹是个孤儿,没有什么宗祠可拜,杜娘则不同,出生于自古以来就仓廪足的广粤‘南(海)番(禺)顺(德)’地区,如果没有那个疯狂的年代,称得上是世代书香。什么办私塾,考状元,入仕途,留西洋,搞军阀,打鬼子,闹起义,当知青,杜娘家的人都掺了一脚。所以,□□时,理所当然地被划拉到‘成分不好’这一类里。偌大一个家族,树倒猢狲跑,才子佳人风流四散,港台美澳到处开花。2000年左右,感到安全的外地族人们纷纷回国探亲,重修龚氏百年宗祠,再续宗谱。   虽然杜娘是出嫁女,但外公是现任族长,从那年起,杜悦慈兄妹的寒假多了一个任务,跟着杜娘回老家帮忙,顺便祭祖。作为外姓人,正日子轮不到兄妹俩进去操练,不过大概流程都清楚,霍阳城的规矩只是更复杂而已。   杜氏祠堂不大,只是一个二进小四合院,青砖灰瓦,大门入内,绕过鱼跃龙门的影壁是一方庭院,左右廊庑偏房,遍植松柏。若家族繁衍壮大,这儿会立起棋石、碑雕,表明族人功名、贡献,摆个本宗流水席,或弄成族学也没问题。一条中道直通仪门,进入后即为祭堂,这儿空间最大,雕饰最考究,一般是宗族议事之处,挂着堂号、匾额、对联什么的。祭堂面阔五间,进深四间,硬山式屋顶,斗拱挑檐,除了家中女丁,男子都在此处祭祀。祭堂再进到里面又是一排敞开的槅扇门,这儿是寝堂,摆放牌位、族谱、圣旨(如有)等重要物品之处。若非祭祀典仪,寝堂的门不会打开,平时没有宗族大事时,祭堂也不开门。寝堂里的主供案应该摆上妻主的母族直系三代家人的牌位,杜悦慈跟爹姓,杜爹、杜娘和外公还在世,所以不伦不类地设了外婆杨氏、太外公龚氏和太外婆黎氏的神牌。两侧的供桌是夫君的先人牌位,本来应该只摆正夫的,不过她向来一视同仁,五个一起摆上。   现在,杜悦慈独自在寝堂里,夫君们在外面,随着司仪刘大姐的唱和,用净水洗手,用净巾擦拭,由杜悦慈本人亲手亮烛点香,三叩三拜三肃,举香过头插入香炉,再献三牲,奉花果,焚冥钱,供祭文。祭文也是她亲自写的,简体字大白话一篇,再加上董世玉帮忙捉刀的一小段格式作文,算是给先祖汇报一下今年获得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阶段性成果,好在不用念出来丢面子,到最后一起烧掉即可。接着再有三斟茶、三敬酒,盛三碗白饭,摆到线香燃尽,即可把供品和祭文放大炉子里,再洒上更多冥钱币,一起烧光光。   待这些东东全化毕,杜悦慈带着夫君们三揖而出,才算仪式全部完成。此刻外面还是一片漆黑,一群人又冻又饿,披星戴月顶着冷风回家去。好在厨下备着许多饺子,热水不断,杜悦慈赶紧吩咐内外厨房先让大家都吃顿饱的,灌碗姜汤,再分批换班休息。   她本想直接回正屋补眠,可一路上董世玉都牵着她的手,想到这儿的规矩是重要的日子得在正夫屋里歇息,想来初一也是如此。于是,她把其他四位夫君送到各自院子门口,揽脖搂腰,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地亲一个,再跟着一旁当布景板的董世玉走向东跨院。   暖融融的屋子,暄乎乎的被褥,热烘烘的寝衣,‘睡觉的气息’扑面而来,简直无一不在昭示着那张大床的吸引力,杜悦慈旋踵就奔着卧室而去,被董世玉勾手拉了回来。   “先吃点热东西。”   “不饿。”   董世玉看她一脸大写的苦大仇深,泪汪汪的眼睛,哀求的小眼神,一瞬不动地凝视着他,眨巴一下就掉几颗泪,着实是困得狠了。他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只得随她进了卧室,在她更衣的过程中,喂几口好消化的小点心,一盏烫烫的姜汤红枣粥,才把她送上床榻。   睡眼朦胧的杜悦慈内外都暖得熨帖,满足地吁出一口气,讨好地蹭蹭董世玉的手背,意思一句‘你也多休息会’,然后几乎是倒向被窝的那一瞬间就失去意识了。董世玉连忙护着她,给她塞被子里,为她理顺长发,掖被角,吹灯下帐,一整套动作如行云流水。不知想到什么,他忽然顿住手,缓缓坐在床边,开始发呆。   良久,在一丝刚冒头的晨曦之光中,董世玉终于出了卧室。看到候在正堂的摄波,沉默优雅地吃了顿媳妇特调的鲜虾鱼皮馅煎饺当早点,他踌躇地挪去了书房。   ************************   熬夜一宿三天补,好在杜悦慈年轻力壮,几小时后,在正常的起床时间,咳咳,当然是那个‘三竿’的点儿,醒过来了。这次困劲总算过去了,她扭头瞄瞄床幔,外面好像挺亮堂了,再拧过身来,身边没有人。感慨一句,别看董才子外表文弱,说不定搞起创作来,以文艺青年那股热血,三天三夜不闭眼都行,比她这种生物钟固定了就很难改的物种厉害多了!   午饭前应该都没什么事需要她出面,想了想晚餐的菜谱,她心安理得地再度闭眼。   迷蒙中,有人悄悄掀了帐幔,一只修长的大掌抚上她的额头,顷刻又挪到脸颊,带着一丝水仙花的浓郁香气。注视着锦缎中桃红粉嫩的睡容,董世玉露出今日已出现过好多次的无奈表情,温柔地为她梳理一下额前碎发,眼底隐约有一抹不易察觉的宠溺。   干燥温热的掌心很舒服,杜悦慈不由自主地蹭了蹭,含笑陷入沉睡。   再再睁开眼睛时,杜悦慈是饿醒的,转瞬发觉身边躺着人,鼻息沉沉,和她在一个被子里,十指相扣,肩挨着肩。外面的天气应该不错,亮堂堂的日晖几乎能穿透厚厚的床幔,仿佛带着阳光的温度,照射在身上。她不欲扰人清梦,忍着饿劲,不敢琢磨吃的,开始胡思乱想。忆及昨晚的事,她心底的一片乡愁被勾起,止不住地想念遥不可及的家人。   不知道爸妈有没有收回自己的小公寓,有没有租出去赚租金还房贷?今年老哥有没有带二哥回家陪看春晚?还是带爸妈上邮轮玩一圈?他们吃年夜饭时有没有怀念自己做的糖醋小排和麻油抄手?她毕业前跟老哥说过,如果没在家里找工作,得给爸妈买只乖巧的小狗,不晓得事业型的两位哥哥还记得这种小事么……   宝宝心里苦,宝宝不嗦!   此处应有漫画背景,萧萧瑟立秋风吹落叶,附带BGM:离家的孩子呀,流浪在外边,想起了远方的爹娘,泪流满面……   董世玉一觉好眠,梦中好似听到细细的啜泣声而惊醒,侧身一看,枕旁的媳妇儿满腮的泪花,哗啦啦地淌个不停。   “……怎么了?!”   “想爸妈……”   董世玉微叹,有些过意不去,松开她的手,沉默地一边轻拍她的背,一边给她拭泪。两人面对面,挨得近,几乎动动脑袋就能蹭到对方的鼻尖,气息暖暖相融。本该旖旎暧昧的氛围,在董世玉看似无动于衷的木讷表情下,生生被杜悦慈委屈的抽噎,和断断续续的倾诉,搞成了‘你冷漠无情,我无理取闹’的既视感。   “……我总爱说‘以后’怎样怎样,谁晓得一夜之间,就没有‘以后’了。”   “有句酸溜溜的话,怎么说的来着,意外和明天,不一定哪个先到?我连弥补的机会都没有!”   “……我一定,一定好好对身边人,每一天都好,以后就不再有遗憾了!”   “呜呜呜呜……好想回家!”   嚎啕大哭完毕,杜悦慈总算心情舒爽了,不过连饿带渴地发泄一场,太耗费精力,刚补完血的她又蔫巴了。虽然被亲切的帅哥拥在怀里,感觉还不错,但眼睛肿得跟桃子一样,红彤彤的鼻子堵得慌,实在太没形象。她不好意思地扯着手帕,默默转过身,面朝床外,毫不避忌地开始揉脸擤鼻涕。   董世玉好笑不已,又有点儿心疼,下床吩咐摄波和引泉去盛热水,送衣服,外加两个白水煮鸡蛋。回头一看,杜悦慈穿着皱巴巴的寝衣,领松襟散,怯生生地捧着一盏热茶,萎靡不顿地缩在床头,几乎埋在厚实的棉被里,嫣红的脸蛋上一片狼藉,秀发潮湿凌乱,红肿的眼角,水盈盈的大眼,显然哭了一场,迷茫又无辜的模样很稚气,活似刚才被狠狠欺负过。   作为疑似欺负小姑娘的主要嫌疑人,董世玉感觉身后扫来两道有点意味深长的目光,拎着热帕子的手顿了一下,如果会上网,可以用‘囧’脸来一发贴切的形容。   他一边用热帕子敷上杜悦慈的桃子眼,一边给她擦拭手、脖等处,提了个小建议,“午饭在屋里吃?”   看她没有异议地点点头,引泉和摄波安静地退下安排。   “鸡蛋是给我垫肚子的?”   “敷眼睛,不然一会干得难受。”   “我以前是用泡过的茶叶。”   董世玉笑而不语,这会的茶叶不算便宜,一般人家哪舍得如此浪费,不过想想后山有一片新茶园,似乎也不用计较这个了。   “瞧瞧哪个更好用?”   “都差不多吧,和直接用热水没啥区别。”杜悦慈仰头任他在脸上滚鸡蛋,“很丑么?”   “……擦得太使劲了,怕是会疼。”   他看着细嫩的肌肤上有几丝隐隐的红痕,微微蹙眉,去妆台上取来香脂,细细给她抹上。随手一起拿过来的还有一把阔齿梳,先给她梳通一头杂毛,一会再挽起来。   忽然发现她神思不属,表情恍惚迷离,董世玉有点担忧,“哪儿不舒服?”   “……好饿……” ☆、正月回夫家   熬了几天的高汤和土豆牛腩,配上新鲜的豆芽和劲道的细面,一顿午饭简单吃完,杜悦慈和董世玉进了书房消食,开始琢磨干点什么,免得闲下来容易累积负面情绪。从明天开始要去夫家拜年,除了他‘无家可归’,其他人至少都在外面有别院可以小住一晚,今年的节礼还是他一手操办的,总有种‘如此任劳任怨不补偿不厚道’的感觉。   “晚上想吃什么?”   董世玉在誊抄昨晚她唱的那几首诗词,闻言一挑眉,“才刚用了午膳……”   “人生三大难题,早上吃什么,中午吃什么和晚上吃什么。”   “唔……”他认真思考一下,“来个你之前没做过的菜?”   杜悦慈想想酒坛子里泡着的几条枫江鱼,“没问题!”   看她又无所事事地开始寻摸书房里有没有没看过的书,董世玉好笑地搁下手中笔,“祠堂的堂号、堂联都还空着,今年时间赶便罢了,可得早日补上。”   “我娘那边的祠堂叫‘六桂堂’。”   “取之何意?”   “六桂指的是‘六姓联芳’,具体意思,那会太小,忘记了……祠联是‘读书先审器,稽古有遥源’,是祖上著名诗人的词句。”   “你想拟个什么堂号?”   “有什么讲究?”   “一般取祖上名人的典故佳话,或给子孙励志,好寓意也可。”   “就叫‘五福堂’呗。”正好五位夫君,虽然你是凑数滴。   董世玉微微一笑,提笔写下,并添上‘高寿、富贵、康宁、好德、多女’等字。   “写这么多干嘛?”   “此即为‘五福’,既叫此名,日后供物、绣品少不了一式五份。”看她懵懂点头,董世玉嘴角翘得更高,“可有什么名诗佳句做堂联?”   “我就晓得一个警世之句,‘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这个好像没有完整的诗。”   “不错!不知你哪位先祖还有何佳作?”   这个可以有,龚自珍大师的‘不拘一格降人才’和‘落红不是无情物’很能拿得出手,杜悦慈唰唰唰提笔写来献宝。   董世玉看完才笑说,“可有切题之作?”   “……没有。你来吧!”   他也没谦虚,铺开两张红色的春联长卷,挥毫蘸墨,一气呵成,‘紫气迎祥,堂享三寿千秋辉;彤云献瑞,家膺五福万世春’。   “写得真好看!”   哥们,你过年还练字不辍?居然比前几天挂上去的那些春联写得更好!点赞!   “阿慈的字也很好。”   “……嗯,只要别使毛笔。”   “你可想学?”   杜悦慈懵圈了,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董世玉脸上染了一丝局促的薄红,垂眸清咳一声,“以你腕力,若习字,必然秀骨铮铮……”   ……哥哥!乃太看得起我了!   “若你,不喜,我的字,可以挑其他字帖……”   “不是这个问题……”杜悦慈哭笑不得地答,“你从摸笔到写出骨肉,花了多久?”   她也曾想过拿毛笔装一把BILITY,可是从狗爬到能拿得出手,少说得几年功夫,这还是每天都有几百大字的积累才行。以她目前养家的压力,还是期待用这项文艺爱好去丰富老年生活吧!   董世玉回想一下自己三岁执笔,依他娘的标准,十二岁的字方可见人,再不确定地打量一下眼前人,一双纤纤玉手白皙柔滑,却略有薄茧。他抿着嘴,不知该说什么。   杜悦慈怕他尴尬,赶紧描补,“我是想学,不过完全没基础,要不,我现在写几个字让你看看,你就知道了……”   董世玉眼睛一亮,主动给她挑了一支略细的新笔,铺纸磨墨。   杜悦慈嘴角一抽,默默地扯出一张藤纸换上,拈起毛笔,感觉像拿着一根筷子似的,一笔一划写下自己的名字。   曲里拐弯,墨迹横飞,斗大一坨,那叫一个丑!   摆在董世玉的字旁边,真是衬托鲜花的一撮米田共……   杜悦慈略有赧意,“……至少,差了有十年功夫吧……”   想当年,宝宝的一手硬笔书法可是帅爆了喂!各种大考小考,刷了多少老师的好感度!现在虎落平阳……不对,一夕回到旧社会,无英雌用武之地。   董世玉看着她的字忍俊不禁,真的跟初入学的小侄子一个水平,不对,现在的小侄子说不定比她写得还好。   “也不算很差……”   杜悦慈纠结不解地看他带着窘迫的一咪咪期待,搞不明白为何除夕一顿酒之后,被他归纳到文艺圈里,开始话多了不说,还要给她培养课外兴趣。虽然,他们不是真夫妻,最多算搭伙过日子而已;虽然,她不介意‘供着’他,他没事管管家务就够了,用不着‘努力回报’;虽然……   泥煤哟,宝宝做了什么,让你这么想教宝宝练字啊喂!   唉!怎么说也是人家的一片好意啦!艺多不压身嘛!不就每天晚睡一小会嘛!好歹能把文盲帽子摘掉嘛!拼啦!握拳!   “那个,要从哪开始?”   董世玉眼睛一亮,“你喜欢何人的字?我觉得你适合习魏无碑的字……”他立刻转身取来一本破旧的字帖,看起来很有年头的样子。   “……学你的字就好!这个,起点太高了……”   “呵,好,慢慢来。不如,我先写最简单的正书给你做描红,等你习惯后,再临摹自己喜欢的字帖?”   “行。每天要写多少?”   “有时间就多写,忙的话,就少写。”董世玉抿嘴一笑,开始给她写字帖。   杜悦慈伸头瞄一眼所谓的‘正书’,很好,横平竖直,平平无奇,就当是这儿的楷书吧。   “那,是每天给你检查?还是来你这儿休息的时候……”   董世玉笔下一顿,“随你。”   “你得藏好了……”   这么丢脸的东西,绝对是人生的污点!未来的黑历史!   ************************   写了一下午的毛笔字,被董世玉纠正了很多次握笔姿势,杜悦慈下厨房准备晚饭时,感觉连锅铲都不太听使唤了。除夕年夜饭按着这儿的规矩走,刘厨娘特意过来,带着大小厨房的下人们一起做的席面,八荤两素一汤一甜点,鸡鸭鱼虾猪兔牛羊,蒸菜为主。杜悦慈当时看到夫君们胃口欠佳,才特意在守岁时添了许多宵夜和点心。   现在大年初一,没那么多讲究了,她当然要亲自操刀做顿好吃的犒劳他们。芙蓉鸡柳、一套精品烤鸭、醉鱼、冰糖肘子、麻辣兔丁、水煮牛肉、溜羊肉,炒双菇、拔丝苹果、鸭架熬的白玉翡翠汤和莲蓉老婆饼,还有一道喻意极好的荤菜叫‘子孙满堂’,用虾泥做盏,嵌入咸蛋黄,沾满瓜子仁,蒸熟后金灿灿的一团团,分别放在一片片翠绿的菜叶上,煞是好看。老婆饼的馅是糖冬瓜和了猪油,撒上一层芝麻,皮薄馅厚,糖心软滑,甜而不腻。   一家六口大快朵颐,夫君们很捧场,怕她累着,纷纷表示过年期间拔丝水果和老婆饼管够就好,像烤鸭这种饼卷菜的形式也不错,别餐餐跑厨房,大冬天的,呆屋里卿卿我我即可。   杜悦慈又挨个把夫君们送回屋,接受了他们对一双红眼睛的慰问和爱的亲亲,充分表现了自己的‘男友力’,才挽着董世玉翩翩飞回东跨院,继续接受‘教与学’。   这种重温学前班的日子要到明天才解放,因为初二董世玉应是回夫家的日子,杜悦慈这个妻主自然要‘留宿’。   ************************   初三,芮夕航带着她去观陇居旁边的别院里过二人世界,这儿的生意可红火得很,大过年的吃一顿便宜又热闹的火锅和烧烤,多带劲呐。小夫妻俩叫了外卖,然后甜甜蜜蜜地做不和谐运动去了。期间,某男趁着老婆头晕情热、意识不清的时机,还顺便敲定了人生大事的下一步,准备安排二月二龙抬头那五天要宝宝。   杜悦慈认真应诺,“我没经验,你看要不要让将军府派个老成的乳公来盯着?有什么要注意的,一条条写下来,想吃什么,你也和我说。”   “我娘和我爹说要送几个人来,不过,我就让他们住这儿,临产再过去搭把手也不迟。”芮夕航餍足地紧贴着她,嘟哝一句,“……省得他们指手画脚。”   “这是长辈们的好意,咱们家里没老人坐镇,总是不便。不如让他们住花园子里?那会天气也不冷。”   “都听你的!”芮夕航忽然板正她的脸,郑重其事地说,“我身体这么好,又抱着一万分小心,肯定能护着孩子,你放心!”   杜悦慈知道之前自己纤细的神经对男子怀孕有点儿过敏,不过现在不同了,她的接受力已被撑到无穷MAX,大可坦然地跟江知秋讨论一下‘是不是脐带的蝴蝶结扎得不好看所以没能开放二胎’这种学术性问题。这会连年纪最小的芮夕航都这样‘乖巧懂事’,老感动了!回去就让人找奶牛、奶羊去!誓要把宝宝和老公都养得面如满月、白白胖胖!握拳!   “我会好好照顾你和宝宝的!”她流恋地捏几把八块腹肌,“不晓得,以后,会不会软成一块?”   “放心!就算全身都软了,该硬的地方绝对够硬!” ☆、与周郎道家常   初四一大早,杜悦慈送芮夕航回家,立刻接上周锴祺去周府,周家已出嫁的两位公子带着自家妻主和孩子也回来了,待嫁的周四公子整治了一大桌菜,不过一半是从杜宅带过去的。这儿不流行发红包,不过杜悦慈连下人们的红包都发了,自然也每人一个。这等亲戚间走礼的小荷包里装着一两、八钱、五钱、一钱等金额的银锞子,数额不大,但有梅、莲、桃、星、鱼、蝶等造型,精致又别致。周锴祺拜托熟识的银楼在腊月赶工打制一批,模具是杜悦慈自己刻的,七八块木头就顶了手工费,颇划算。周家兄弟收到这样的‘红包’有些意外,不过很喜欢,马上兴致勃勃地派人去银楼多换些回来。   其实像杜悦慈这样,会在各个夫家待足一天一夜的家主很少,大多数女人一般初五之后忙于亲朋好友之间的交际应酬,不会真等到初十才开始。如果娶的男人多,能在这三、四天里陪着某个夫侍回夫家吃顿饭,已算给了天大的面子。周二和周三两人皆是正夫,本该初二回来,为了和第一年带媳妇回家的大哥碰上,特意迁就周锴祺的时间,今日一齐回来。   杜悦慈见到弟妹们也来了,有些过意不去,不但送上厚厚的红包,知道二弟妹家中是茶商,三弟妹有个米油铺子之后,许诺拜访冯老板和滕老板时引荐她们,并且应承明年田庄的半成产出都卖给她俩。两位弟妹没有在周府过夜,吃过午饭便离开了,她们都是典型的生意人,得了杜悦慈的拜帖,这就回去准备礼物,先行送到两位老板府上,过几天再跟着去见面,才不至于太突兀。   午饭之后,杜悦慈本打算遁回周锴祺的‘闺房’,让他们兄弟四人好好说说杜宅的闲话,不过夫君不放人,捏着她的爪子不放,她只好安安静静地旁听,添个茶,喂颗果,抢了一竹的活。还是周四看不过眼,以主人的身份,把二哥、三哥撵去哄孩子,解放大哥。   进屋后,引泉正准备伺候杜悦慈更衣,周锴祺连忙拦住,“解了大衣裳便罢,这儿不比家里,可没地龙和火炕。”   杜悦慈扫一眼屋里七八个炭盆,只脱了最外面的长毛大氅和皮袍子,听话地穿着厚实的棉袄裙,捂汗……   这厢周锴祺又指挥着引泉把炭盆移到床边和她坐着的软榻旁,沏上热腾腾的茶水,再摆些糕点,才放引泉出去,坐到她身边。   “安顿好了?”杜悦慈笑吟吟地啵他一下,“我一人呆着也没关系的,你去和他们说说话吧?”   “你可真是心软……”周锴祺把她抱坐腿上,亲昵地唇舌相贴,看她疑惑不解的神色,低笑出声,“他们真有事,哪天去家里不行?今天过来,显然是弟妹们的意思。”   “那我这样处置,可有问题?”   “再厚道不过,估计那两人高兴疯了。”   “……没给你丢脸,吧?”   周锴祺给她一个很缠绵很霸道的舌吻做回答,略略松开后,还一边亲,一边夸,“怎会……我的妻主聪明漂亮,温柔体贴,还大方和善……”   “嗯?怎么说?”杜悦慈被亲的有些晕乎。   “若在别处,我家亲戚有事相求,得让弟弟们从我这儿走路子。而你能不能应允,尚未可知,要知道,我只是侧君。”   “!我没把……”   “是是是,我知道,我都知道,”周锴祺微抬她的下巴,认真的目光里满满都是爱恋,“别人还没开口相求,甚至不待我表态,你便主动厚待两位弟妹,足以让弟弟们羡慕坏了……”   杜悦慈有点羞赧,“都是亲戚嘛……”   “哦?若弟弟不是正夫,你也如此优待弟妹?”   “……如果她们真心对弟弟们好的话……”   “意思是说,假如两位弟妹是香衾楼的常客,或是更宠爱其他夫侍,你就不搭理了?”   “……当普通亲戚吧……或者施之以利,让她们更善待弟弟们?”   种田文不都这么教的嘛,出嫁女待字闺中时,要人淡如菊,营营汲汲,为同胞兄弟姐妹筹谋铺路,日后被泼出去了,全靠娘家兄弟撑腰,不然在婆家也没地位。阅遍JJ和始点长文,宝宝已经掌握精髓了!不过是把男女反过来而已!   “先利而后义,若她们不知事,交予我处理。对其他几位夫君的亲戚,亦可如此行事。”   杜悦慈知道周锴祺这是在教她为人处事,乖顺地应诺,然后提起芮夕航备孕和想找奶源等杂事,顺手描了个软木鞋底的样子,显摆一下这两天的练字成果。周锴祺耐心地听她絮叨,时不时问答几句,温情脉脉,很有老夫老妻的感觉。   “夕官五月生产,那会不冷不热,正是好时节,后面天气更暖和了,对孩子也好。待到八月,若确定他的孩子是嫡长女,我再……”谈及孕事,周锴祺免不了还是有一丝局促,“再打算也不迟。”   “不用,你稍微晚些日子便可,”杜悦慈对着他的处处妥帖、滴水不漏,从来都是心疼又愧疚,“我想早点要个和你一样的宝宝。”   周锴祺毕竟年纪最大,而且周家两兄弟都生的男孩,过年忙完,他刚好安安静静地孵蛋。到六月,周家继承人出生,周小四正好出嫁,完美衔接。   “也罢,若真生了嫡长女,只能委屈她不上杜氏族谱了。”周锴祺知她心意,还是点头了。   “怎么也要记上一笔,再说啦,万一夕官生了长女,皆大欢喜嘛!”   夫妻俩黏黏糊糊地耳鬓厮磨,忍不住上床运动一番,相拥小憩一觉。周锴祺睡了一刻钟左右就醒来,杜悦慈还埋在他怀里,打着幸福的小呼噜。他贴着热乎乎的俏脸,双臂一使劲,把人牢牢锁住,满足地闭目养神。两人虽成亲不久,但他是个细致人,四个多月的时间,已经发现她身上更多的独特之处。比如她对每位夫君都视若珍宝,哪怕连假夫君董世玉也不例外,又有种不同寻常的坚持,很鄙薄大夏女子‘见一个爱一个’的习俗,颇有些自相矛盾。   “想什么呐?”杜悦慈醒来有一会了,知道他没睡着,却一动不动,好似在发呆,眷恋地蹭蹭颊边光滑结实的肌肤,开口发问。   “董世玉的事你知道多少?”   杜悦慈迷茫抬头,和他对视。   “没问过?”   摇摇头。   “为何?”   “……对他来说,应该是不太好的回忆吧……”   光看董世玉的亲人和仆役的表现,还有在新婚之夜受惊的鹌鹑样,足以说明他之前有过不太好的遭遇。而且,即便他本人安分守己,芮夕航也情意拳拳,但她又不是傻白蠢,当然清楚两位正夫的婚事背后,水深得很。不然,以二人的名门身份,俱是高官显贵们打破头想娶回家的目标,他们的家族怎么可能把这么好的联姻棋子,浪费在她这个破落户身上。虽然这样说很灭自己威风,可国家总理会把宝贝女儿嫁给蓝翔技校还没毕业的男人么?   周锴祺知她素来心软,并不意外这个回答,不过念及董家这朵‘高岭之花’现在稍微有些活气了,不像初嫁时那么讳莫如深,斟酌着提醒她一句,“他的事虽然董家捂得严实,不过京中总能打听到一些东西。何况,董知府,现在应该叫董御史了,特意给你引荐了冯老板,也是留了一手。再不济,白总管姐弟,还有那两位董家来的妈妈,说不得也愿意送上投名状。”   杜悦慈似懂非懂,“如果我要打听董世玉从前的事,可以找她们?”   “……先和我说一声,再行事。”   “肯定要和你商量,只是,他不愿说的话……总觉得,我自己去查探,有些不好……”杜悦慈赶脚自个有点拖泥带水,“当然,如果会影响咱们,我会,直接问他。”   “又不是正儿八经的正夫,何苦向着他?”关于这点,周锴祺略有点儿小心思,一方面不满于那家伙配不上自家宝贝,另一方面高兴他的有眼无珠,少个争宠的对手,此外,还觉得他不地道,既然看不上,干嘛平白多占一天,真浪费……   “……你怎么知道的?”杜悦慈深感意外,她以为这种私事,棉被里的两人不说,外人应当不知情,“大家都知道么?”   “夕官院里那个年纪最大的小厮肯定知道,文哥儿和小秋即便知晓,也不太在意。”   杜悦慈斯巴达了,她还以为自己这样掩耳盗铃,维护了董世玉的面子,结果,大家对实际情况心知肚明,就她一人感觉良好地唱独角戏?   宝宝又犯蠢了……   她哀怨地仰头看他,不愿承认自己智商为-5。   周锴祺闷笑,“当然,现在这样也无妨,至少在外人看来,他的位置稳得很。若他一年无孕,你不想虚应,大可改了规矩,初一、十五去坐坐,也算全了他的面子。”   “……不好吧?”   “舍不得?唔,好歹也曾是闻名京城的‘玉公子’嘛……”   对着周锴祺酸溜溜的语气,杜悦慈心里甜蜜蜜的,“不是啦,成亲那晚,我答应过他,想出去游历,别府另居,或和离都没问题。那个,我当他是哥哥,相敬如宾总是应该的。”   “是他不愿?”   “呃,不能这么说,彼此无意,自然不必勉强,我也觉得相安无事挺好的。”狂风骤雨中,难得一个宁静的小港湾嘛……   “已为人夫,还敢拿乔?”周锴祺更不爽了,琢磨着不如想个办法,让董世玉搬出去?   这醋意大发了,杜悦慈赶紧顺毛,“你是夫君,他是亲人,不能拿你的标准衡量他。况且,我已娶,他已嫁,做不做真夫妻,他都是我的责任。现在怎么说也是一家人,用不着计较太清楚。”   “若日后他起了心思,你也不许毫无芥蒂地接受,总得让他知道‘妻为夫纲’是何物!”   真是让人哭笑不得,杜悦慈连连点头,“安啦,人家看不上我这样的。”   “那是他眼瞎!”周锴祺恨恨地搂紧她,“但凡叫什么玉公子,都不是好东西。”   杜悦慈一愣,才想起来,难怪‘玉公子’三字如此耳熟,香衾楼的头牌哥嘛。   “话说,我都不记得玉染这人了,你还特意提一句?”   “你不知道么,他八节四礼可一次没落下,外面有人嚼舌头,可都觉得他想进杜宅的门。”   “……按规矩回礼罢了,我也再没见过他,流言蜚语而已,别理会,嗯?”   霸道总裁,不能口头喝干醋呀!不如来一发惩罚的么么哒!   缠绵结束,周锴祺总算气顺了,继续闲话家常。   “阿慈,若玉染是良家男子,你可会心动?”   “不会啦!我不愿接近此人,纯粹是话不投机,偏偏他的身份,或者说工作内容,又要与人非常亲密。我不喜这样。”   失足风尘男,再如何自命清高,出淤泥而不染,总归要有职业道德。不管是不是初次相识,都会想方设法引起客人的注意力,从而主动或被动的贴上来。她本就不习惯与不熟的人过从甚密,玉染又是个白菜花的风格,第一印象太差。   “若是个,比我,好得多的未婚男子,你会不会……”   “如果在楼里认识的是你,可能我会很愿意白天去坐坐,视之为友,但不会有什么赎身纳侍,我总归还是更在意家里夫君的想法。”该表白时不能玩欲说还休这套,杜悦慈义正词严地表达忠贞之心,“你们愿意嫁给我,我自然要让你们过上好日子,至少不能比没嫁人之前差!本来就分成五份了,再多分出去一、两份,岂不是每人都越变越少?那又怎能算是越过越好?”   周锴祺满足地笑了,眼底的爱意快溢出来,即便错过花信,比别人多等了许多年,能嫁给她,得天之幸。他很庆幸自己下手快狠准,若是这会才行动,搞不好连一席之地都没了。 ☆、悬壶济世如行侠   翌日赶往江府,见过江大夫和陈叔,杜悦慈很上道的直奔厨房。等她忙完,再见到岳父母和老公时,发觉三人脸色不太对,似乎心情不甚美妙。好在美食拯救气氛,吃完午饭,两老显然心平气和多了,然后陈叔带走儿子去进行再教育,江大夫叫上儿媳妇去书房谈心。   “秋儿说,你还打算给他弄个义诊?”   “您不也陪嫁了医书?”   “在家折腾,跟出门行医可不同,你们想过会有什么麻烦么?”   大妈脸上虽然还在笑,不过语气不同以往,认真到有些严厉的程度。   杜悦慈也端正了态度,“我会陪他一起去。”   “你顶P用?少几句流言蜚语,就觉得尽到了责任?”大妈极度嗤之以鼻。   “您在担心什么?不如说出来,我们好好商量。”   “他是个死心眼的单纯孩子,生老病死,哪是那么容易过的坎。”大妈一向精光锃亮的眼神里多了一丝沧桑,“何况,男医少,病人多,如何取舍?你们想得太简单了。”   姜还是老的辣,杜悦慈老实认错,之前只是给了江知秋一个承诺,却不像他那么上心,具体事务怎么安排、突发情况怎么应对,都没考虑到。江大夫认可儿子的学识,但也清楚儿子的想法真付诸实践后,除非靠两个姐姐支撑,不然这些杂务都得自个儿打理。可江知秋不擅庶务,江大夫也没指望杜悦慈能全包管,毕竟隔行如隔山,她能对儿子无条件支持,已比别人家的妻主强多了。   敲打一番之后,江大妈语重心长地一锤定音,“回去好好劝劝秋儿,整理写医书,给下人把个脉就得了。给他找点事儿做,别老惦记这个。”   本来一直乖乖听训的杜悦慈险些习惯性点头,呆住一瞬,纠结又坚定地开口,“……不试一次,他日后肯定后悔。您别一味拦着,不如看着点儿我们,有什么不对,随时纠正。若真的太过艰难,”杜悦慈心里转道弯,“立刻生个孩子,他就没时间琢磨别的了。”   “那干脆这会就生!”   “别介啊,夕官和祺官还得靠小秋呐。”   “啧!你这孩子!”   儿媳妇宠儿子,江大夫挺欣慰,可这么没底线的宠,又让她有种一股蛋蛋的心慌。俩熊孩子搅一块,威力不止叠加,堪比二次方,还不知会闹出什么来。难道她一把年纪了,还得操两人份的罪?捧着一颗很不是滋味的大妈心,江大夫决定晚餐要多吃一碗饭,才能弥补吃亏的感觉。   ************************   隔壁另一只小鸳鸯也在和亲爹负隅顽抗。   “义诊一事,靠的是名声,开了头就不好断。若是日后阿慈改了口,不愿你抛头露面,或是有了孩子,办不下去,你怎么办?何必起这个头?”   江知秋一向不会违逆父母的话,之前知道父母不愿他涉足医术,一直自我压抑。现在是有媳妇撑腰,虽然他仍不反驳,却垂着头沉默,搞非暴力不合作。   陈叔知晓儿子的性情,BLABLA一阵,丢下一句,“你娘要是说服了你媳妇,你就乖乖听话,别为这事和阿慈倔,知道么?”   江知秋郑重点头,“我都听她的。”   成竹在胸的陈叔满意了,转移话题,开始关心儿子的私生活。江知秋仍然秉承‘宝宝心里有数但宝宝不说’的态度,对抗老爹的好奇心。不过,看他耳根子红得快滴血的样子,当爹的更满意了,终于放手让阿牛哥去接织女回屋。   ************************   江知秋的闺房只有简单的陈设,除了家具和素色帐幔,没太多装饰类的玩意儿,和他出嫁前并无不同,区别只在于空了许多书架、屉柜。因为今天小夫妻会住一晚,两人惯用的日常寝具已摆上,倒也没啥不习惯之处。   “刚才岳母提了些意见,之前是我考虑不周,咱们现下再好好合计合计?”杜悦慈挨着江知秋坐下,安慰地蹭蹭他的肩头。   “我知道,我娘还是不同意。”江知秋虽然有些意志消沉,却不会对媳妇摆脸色,温驯地握着她的手,“……我都听你的。”   “岳母的担心也有道理,大不了我们一步一步慢慢来,总得努力一把。若能得她认可,再打出义诊的招牌,你觉得呢?”   “好!”江知秋原以为她被老娘说服了,没想到她的态度比自己还坚决,他一时心情激荡,顾不得这是在‘别人家’,侧身搂住她的腰。   “义诊的开销预算、场地布置和人手培训,我来做。但有个问题,秋秋你准备专精哪方面的医术?”   “唔,陈家祖上是御医,积攒的药方比较擅长老年人调养,我娘这边就不用说了,男子产后恢复和婴儿病症。”   “前者见效慢,不易出彩,后者……总不能抢自家生意。我有个建议,你听听如何?”   杜悦慈是半个中医黑,她承认中医的药材会有效,但非常不相信大夫对药量的把握,简直就是没有标准可言。义诊虽然不收钱,可不能倒贴钱,这样的话,得从商业角度考虑投资周期和回报率问题。搞内科属于慢工出细活,除非能彻底打进有钱老爷爷的圈子,卖一堆参鹿养荣丸、六味地黄丸、速效救心丸、乌鸡白凤丸(←好像有什么不对),不然猴年马月才能赚到钱。若一开始就奔着儿科和产科,虽然他的性别是最大的优势,但显然跟两位姑姐是竞争关系,也不妥。还不如从男子外科着手,一来省了女大夫要避嫌的麻烦,二来,皮外伤的治疗花费不大,诊费和药费总比慢性病低得多,不愁没‘回头客’,三来,自己怎么都有一丁点儿包扎、消毒、急救的常识,以后要弄的烧酒也用得上。只要他不介意与血淋淋的瘢疤脓疮打交道,很快能打响知名度。   江知秋听完她的话,认真琢磨一下,便明白过来,亮晶晶的眼睛赞赏地凝视怀里的俏脸,柔情万千地再次重申,“都听你的!”   为老公排忧解难、出谋划策的杜悦慈感觉自己萌萌哒!给自己点三十二个赞!果然是新时代的好妻主,有!木!有!   不过接下来她就得打击一下江知秋的热情了。   “还有一件事,秋秋,行医之人比平常人要经历更多的生老病死,你可有心理准备?”   “这是自然。小时候,娘老说过我的性子像祖母,嗯,八风不动……”   杜悦慈调皮地在他脖子上舔了一下,不出意外地感受到枕着的胸膛一震,“这不是挺容易动的嘛。”   “唯你不同。”江知秋的手搂得更紧些,宠溺的目光更温柔了。   “那再举个例子,如果,因为你的疏忽或误诊,让本该有望救活的病人,那个啥了,你挺得住么?”感觉环抱着的手臂僵硬了,杜悦慈仰起头与他对视,清澈的目光里,有一丝审视的味道,“再者,若是我重病垂危,你可会患得患失,失去冷静?”   江知秋呆住了,似是从未考虑过这种情况会出现在自己身上。   “又或者,有了新的药,或新的治疗方法,你可愿意让人,甚至是身边亲近的人来做试验?”   看到江知秋的脸色有些发白,一直愣怔不语,杜悦慈心下不忍,委婉地给他鼓劲,“我定然全力支持你,却没办法帮你承担这些可能出现的压力,更不愿见到你陷入自责而自苦。   “小秋,你可真的准备好了?”   ************************   午休,杜悦慈呼呼大睡,江知秋睁着眼睛在思考;下午,杜悦慈又被请到厨房准备晚饭,江知秋在屋里发呆;晚饭,一家人觥筹交错,推盘换盏,江知秋一个人神游;就寝之后,佳人在怀,江知秋破天荒地没有动作,还开始失眠。   第二天告辞时,两个大大的黑眼圈,挡不住的颓废美。   陈叔很欣慰,认为儿媳妇劝慰有功,虽然儿子看起来受了打击,不过,女强人嘛,过段时间就好了!江大夫略有所感,却没再插手小夫妻之间的事,任由他们自己折腾。   杜悦慈默默在角落里心疼,江知秋这一关迟早要过,她只是预先拷问一下他的心志是否足够坚定。没有一颗冷静到‘冷血’的平常心,他怎么保持健康热血的骚男心?这个年代虽然没有医闹斧头帮一言不合便砍过来,但男医地位普遍不高,容易受到X骚扰,也没有心理医生,她很担心乖乖牌的实诚老公受不了刺激。   唉,早知道,宝宝当年辅修一门心理学就好了……   ************************   杜悦慈与江知秋到家挺晚,她本该马上出门,陪秦文挚回西城的秦家小院子派红包。不过看着江知秋打不起精神的样子,她征求了秦文挚的同意后,多陪了江知秋半天。   这个‘陪’当然是自带双人动作片的‘陪’,床单滚一滚,情绪马上稳,老婆抱一抱,心情美到爆。   她用说故事为借口,拖了江知秋进卧室,勾脖子先来一顿法式深吻,然后主动扒衣见君。   “我从前听过一件真事,有位七十多岁的老大夫,在一家医馆任职五十多年。有一天,她的爱人独自出门时骤发急病,被路人送去她所供职的医馆,但当时是一位年轻大夫接的诊,处置不当,误诊了病因,爱人当场去世。”   “……后来呢?”江知秋虽然挡不住娘子的魅力,早抱着她滚一处去了,但这个故事也一样引起了他的共鸣。   “老大夫没指责年轻人,只把爱人的病历和症状,详细写成案例,集合全医馆的人一起学习和辩证,避免以后再犯这样的错。”   杜悦慈一口气讲完,笑得柔情又暧昧,拿鼻尖蹭蹭他的鼻尖,堵住他还没说出口的话,双腿缠上他的腰。这种时候除了‘嗯啊喔噢’,不需要其他语言!再多废话,啪啪的小床说翻就翻啊!   一身畅快淋漓,江知秋总算缓过来了,把怀中绵软喷香的身子压得更紧密些,长出一口气,“阿慈,我从未想过,当个大夫,会遇到……这么难。”   “大夫的经验是从各种错误中累积起来的,也是用无数病人的健康,甚至生命换来的。悬壶济世跟行侠仗义一样,都是勇者胜,能坚持下来的人很伟大。”   “给你治病的大夫说的?”   “嗯!他曾经误诊过一个人的腿,其实那人可以不必截肢。他人特别好,偷偷和爹娘说我可能会躺一辈子,但一直对我说,肯定能站起来。我深信不疑,还真的康复了。”   “……我也会做个好大夫!”   才不会辜负你的一番心意。 ☆、经济决定上层建筑   等杜悦慈收拾好自己,带着秦文挚赶去小院子,给邓妈妈、邓万柳、刘大姐一家、水玉坊和悦文木器行发完一圈红包,简单用了晚饭,便再回杜宅。秦家小院还保留着,平日有人打扫卫生,今日他们带来铺盖,点几个炭盆,将就一晚也无妨。   只不过,屋后加盖的大院子是日夜不熄火的水玉坊,和隔壁划拉出来的悦文一样,总有不少人来往或值夜。万籁俱静的冬夜里,以这些屋子的距离和隔音程度,杜悦慈在进行某些儿童不宜的活动时,实在紧张得放不开手脚。而秦文挚正相反,很放得开,险些把她的两瓣圆屁屁捏成一个。   让人昏天黑地的耸动终于停下,杜悦慈吐出口中咬了整晚的一团布料,泛红的眼角带着妩媚的水意,委屈地飞了一眼变身大灰狼的‘贴心小棉袄’。   “阿挚,你,你,这么狠……可是,气我早上,安慰小秋?”   秦文挚还沉浸在余韵绕梁的回味中,闻言捏捏她身上最软的肉,“哪有……不能怪我,是你今晚特别紧……”   杜悦慈咬唇一笑,有点羞恼,又有点补偿他的心理,轻捏一下他的大掌,暗想要不要来个‘趁着爸妈在屋外看电视来一发’的剧目,把自己的下限往的刺激PLAY方向使劲刷新一下,“……如果,你喜欢,我们,可以常来……”   “这不好,要是人人都带着你出去住,一家人就生分了。”   杜悦慈心头一酸,把自己缩到最小一团,任他手□□缠地抱着。屋里没点灯,只有窗棂打开一条缝,外面的白雪辉映出微微荧光。   “阿挚,我,我不知道怎么回报……”   “不许这么说。”秦文挚看不到她的表情,也能发觉她的语气有异,给她掖紧脖颈的被子,用掌心拂去她额角的湿意,“你对我,对每个人都很好。”   杜悦慈深叹一口气,一人劈成五瓣使,总会有疏漏。她果断玩不来1V5的高难度副本,SOLO什么的,那得装备和等级压制才行。你看邓文迪徐娘半老,HOLD住老默、布莱尔、普京、小鲜肉,分分钟人生赢家。她呐,总是心虚嘴软,动不动陷入‘宝宝太风流倜傥、水性杨花,不可原谅’的自我检讨中!霸气何在!高冷何在!特么的弱爆了啊亲!   “我经常顾不周全……”她紧贴秦文挚温热的肌肤,恨不得把自己融入他的血肉里,伤感不已地叹息,“你们那么好,那么优秀……”   “阿慈,或许你认为,不是单纯的两情相悦,便不够完美,”秦文挚耐心地哄劝,“可是,我们和你一样有诚意,都愿意为了这个家而尽力。不要想太多,日后习惯了就好,嗯?”   杜悦慈默。   她确实还没融入这个社会,尽管她很努力了。   按说穿过来才半年,搁传统的升级打怪流穿越小说里,她应该还在新手村里韬光养晦,熟悉情况,免得露出马脚。等到发掘金手指,抱上大腿,开启第一阶段副本,从而一路捡尸体,穿上一身开了挂的装备,赢在起跑线,日后走向人生巅峰,迎娶白富美,不对,高富帅。她可好,从助跑器上一下子冲过终点线,直接集齐五位夫君,已然组建和谐团队,准备生产第二梯队的小包子,完全被这种火箭上升的失重状态吓蒙了。感情这种事,单方面接受叫‘婊’,单方面付出叫‘贱’,要彼此对等的收支平衡,才叫‘真心’。秉承这样的观念,她一直拼命地照顾每个夫君的情绪,竭力满足他们的任何要求。这种心态其实有点儿不对,与其说她对他们有多深的真感情,不如说是在‘愧疚加补偿’的驱动下,做出‘无条件宠溺’的样子,全力以赴地扮演一个‘男友力’爆棚的完美妻主角色……   长此以往,勾起她不好的回忆,总联想起某位神奇的学长,成绩出众,英俊潇洒,情商和风度一流,校园白马王子的范本。   她去图书馆自习,看到学长和美女玩传纸条;   她在饭堂打饭,见到学长给软妹喂饭;   她围着体育场跑圈,学长一脚凌空射门得分,搂着角旗给女神飞吻;   她经过隔壁女生宿舍楼,学长坐在楼下草坪,拨通电话,给心上人弹吉他唱情歌。   而且都是不同的妹纸!   这个男性公敌简直无时无刻不在泡妞把妹,挥霍荷尔蒙,大二上学期,更是创下连换五女友的记录。室友的姐们是系花,有幸得到学长一个半月的甜蜜,拿到内部资料,夜话点评,“这哥们演得太到位了,细节完美到虚伪的程度,和他在一起,根本真实不起来。”   她好怕自己也变成‘渣男学长’!   ‘夜夜做新娘’并不是件轻松的事,活似一天换一个片场跑,一晚潜一个男主角……   除了与秦文挚是水到渠成,天知道和其他三位夫君第一次直奔四垒时,她花了多大的‘毅力’来克服强烈的负罪感和自我唾弃。   还要时刻反省有没有忽视男人们的小情绪,注意别提其他男人的名字,记住不同男人的喜好……   宝宝迟早要精分!   穿越大神你对宝宝绝逼不是真爱!   明明之前连个练手的男票都没给!肿么剧情已如脱肛的草泥马,跳过无数支线伏笔,几乎是直奔HE的节奏啊摔!   ************************   在内心深处捧着咆哮教主的脸OS完,杜悦慈在秦文挚无声的抚慰下睡熟了。待明日归家,得打起精神,应酬各路小伙伴,少不了去几趟陶然居,炒菜创收,拉帮结派。十五上元节,古代情人节,男子们可以自由出入家门,全城开放宵禁,太平门城楼上放起一个时辰的烟火,热闹非凡。   杜家六口人借了芮夕航的光,在观陇居二层位置最好的雅间里,坐看火树银花不夜天,品着烫烫的小黄酒撸串。临走前,借厨房煮了一大锅猪油花生芝麻馅的甜汤圆,和香菇木耳芽菜虾肉的咸元宵,吃完把方子留下,阖家打道回府。   今晚按顺序应该和江知秋滚床单,不过上元节也算正日子,董世玉加了个塞。杜悦慈这几日过得有点晕,没练几个字,硬着头皮交作业,偷偷藏进去三首诗词做贿赂,‘人约黄昏后’、‘人面桃花相映红’和‘灯火阑珊处’。希望‘董夫子’看到经典之作后,没时间理会她的懒惰颓废……   正夫大人果然手不释卷,拿着那张纸细细研读,杜悦慈极力收敛浑身上下的存在感,轻手轻脚洗漱上床,假装没看见自家夫君毫无睡意。待她呼吸绵长,俨然好眠,端坐于桌边的董世玉才抬起头,幽幽地瞟一眼床上鼓鼓囊囊的大茧子,良久,似叹似笑地动了动嘴,不知是不是在念叨躲懒的小女人。   ************************   十五之后,年就算过完了,杜悦慈手头几件大事要忙。一是二月二春耕节前,得把种、肥、牛、犁等农务拾掇清爽,好歹也开启了种田支线任务,马虎不得。二是要陪着周锴祺赴一场如临大敌的宴,东湖李家南下,在万香楼做东,请夫妻俩吃顿便饭。三来是芮将军得知儿子备孕,儿媳妇急着找奶源,特意从西陇送来一批奶羊,附赠两家精于照料牲畜的退伍兵。   第一项有邓妈妈和刘大姐主管,杜悦慈作为甩手掌柜,只管掐着时间节点,看结果和数字。两位都是熟手,一应物资和人手地齐全,随时可以开工,特别省心。   第二项可是大事,说不得,当场就要谈起缫丝厂的归属问题,她得和周锴祺好好合计合计,怎么宰李家人一刀狠的,再把东湖的纺织业深水搅得更浑。为了跟李家抗衡,周锴祺事先已布局了几月,缫丝厂转入杜悦慈名下后,流动资金以采买外面散户的丝茧为由,抽调走大半,余下那点,最多只够还清去年的欠款,和垫付今年的人工。当然,在李家人看来,因为他们‘众志成城’,秉承‘就不卖给你’的不合作态度,才使得今年入库的丝茧数量远远不足。而周锴祺被迫拿‘自己的钱’去外面买,以免厂子开不了工,交不出货,陷入左支右绌的局面。原本他们也认为那会才是压价的好时机,不过转眼间,杜悦慈这个外来户居然摇身一变,成了芮将军和董尚书的东床快媳!尽管李家人弄不明白个中是否有隐情,但升斗小民不与官斗是个常识,不妨碍他们当机立断地派出族老,准备和杜悦慈短兵相接,一探底细。   最后一件事最好解决,杜悦慈肉疼地在花园子外再扩了个院子养牲畜,花银子如流水,哗啦啦地淌。从牛羊到猪兔,加上每日下水遛两趟的鸭鹅,还有稻田间放养的鸡和桑基鱼塘里的鱼,以及河边圈养的虾蟹藕荷,搞不好日后养殖业能顶半边天。   为了有个好的开头,她已在田庄上投入了三千多两白银,注意,这些都是借款,每年还有额外六百两利息哒!怎么算都达不到收支平衡!要看到盈余,最快也是后年了。   #作为一个有责任心、要养家糊口的女人#   #论:资产为负的女人在家中的话语权#   #经济决定上层建筑#   苦恼的一家之主这几日晚上抱着纸笔不撒手,写写画画一顿算,若想今年不亏本,要么卖掉万香楼的地皮,要么陶然居隔一日开一席!再或者,把缫丝厂卖出高价,尽快打开纺织机的市场,双管齐下,才有希望的曙光。   ……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东湖李家!沙扬娜拉! ☆、秀得一手好恩爱   正月二十八,霍阳城的喜庆气氛还没过去,集市上人头攒动,热闹非凡。杜悦慈打着‘视察万香楼经营状况’的幌子,带着五位夫君一起来赴李家的宴。周锴祺要陪她去应酬李家人,其余四位自带老婆做的爱心餐,在隔壁包间用膳饮茶,顺便玩一下纸牌。   木错,她终于把简便好画的纸牌苏出来鸟!为了便于理解,‘JQK王’改成‘车、马、相、帅’,玩法首选大学校园最流行的‘升级拖拉机’。刨除周锴祺这个天生脑瓜打算盘的主儿,剩下四位夫君颇为旗鼓相当,连一向不太合群的董世玉,都迅速接受了新玩法。当然,文艺青年不会沉迷于身外物,除了拿上牌就放不下的芮夕航,其他几位都把身边小厮培养出来了,随时能顶上,绝对不会出现三缺一的餐具。所以,这项游戏也已在杜宅下人群体中普及开来。至于其他玩法,什么二十一点、斗地主、抽乌龟,等她有空再教!国粹麻将,等她有空再刻!【握拳】   李家族老是位年逾花甲的老太太,白发苍苍,皮肤干瘦,眼神精明犀利,深深的两条法令纹如刀刻斧凿,显得特别不好说话。李老太下首坐着的是曾有一面之缘的李表妹,她身边的男人却换了,是个容貌白净斯文有礼的‘弱男子’。李表妹似乎被李老太震慑住了,乖巧安静得紧,时不时小心翼翼地左顾右盼,看起来真和谐。   两边加起来也就五个主子,旁边伺候老人家吃喝的小厮就不止五个了,相形之下,杜悦慈和周锴祺一人带了一个,引泉和一竹,万一打起架来,人数不足呐。   虽然彼此不熟,甚至曾有嫌隙,但上了酒菜之后,场子还是能热起来的。你来我往,有说有笑,觥筹交错,挺像那么回事。不过世上的事不能只看表象,貌似小夫妻俩面对李老太这样的老油条都一样的游刃有余,谈笑风生,可若是有人能看到两人的血槽,就会发现周锴祺是在补血,杜悦慈正在掉血。明眼人很容易看出她还不擅长这种酒桌应酬,好在她并不避讳,凡事但有不明之处,落落大方地征询周锴祺的意见。又坦然地为周锴祺挡酒布菜,狠狠地秀对面三人满脸恩爱,顶着他们各种‘不可言说’的目光,完全不以为意。   “周大公子否极泰来,果然嫁了好妻主,看你如今得宠,我那侄孙媳妇的在天之灵,也该放心了。”   李老太口中的侄孙媳妇便是周母,李家当时嫁了个孙辈的嫡子过来做正夫,可惜生下的独女幼年夭折。否则,他们也不用死叼着缫丝厂这块肉不放,早把周家变李家了。煮了十来年快熟的鸭子,刚闻到味,就被别人端走,任谁也忍不下这口气。   “夫君们皆以我为天,我自当一视同仁。”与缫丝厂无关之事,由杜悦慈主答,“我和夫君能有今天的好日子,多亏了周家岳母的一片慈母之心。”多谢你们李家的败家子,把家业拱手相让,周家才能有如今的底气。   “老身虚长你们几十年,有些话也代替你们的长辈啰嗦几句,”李老太慢条斯理地饮口茶,眼神诚恳,语气真挚,“现下周大公子成了亲,主意大了,未免有些急躁。周李两家同枝连气好几辈子,遇事和我们这些老家伙说一声,怎么也能帮忙出个主意。杜娘子,你说是不是?”   “愿闻其详。”   杜悦慈来前和周锴祺商量好了,她本色出演傻白甜,一问三不知,他秉承‘三不’原则,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对方说什么都不松口。至于后面要不要加把火,先看看对方意图。既然李老太约了两人在‘杜家’的万香楼请客,总不会白目到想省顿饭钱的程度吧,定然有其用意。现在李老太想说周锴祺一意孤行,不把李家老人放在眼里,那就看她有没有本事当面锣对面鼓地说个明白,到底是何缘故。   李老太沉默一瞬。   “过去的事不提了,老身也就多一句嘴。听闻杜娘子善厨,不知万香楼的这道新菜可入得你的眼?”   “楼里都是名厨,各有擅场,我多有不如。”杜悦慈笑眯眯地给李表妹把酒盅满上,“再说,下厨这事不过是个兴趣,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嘛。”   “听说观陇居经过你的手,现在日进斗金,陶然居更是一席难求,不知万香楼可也有你的招牌菜?”   “我不过是白担了名声,实则万事不管。这儿的掌柜知人善用,生意兴隆,您想必也是慕名而来,对吧?”   观陇居走平价火锅和大排档的路线,不愁客流,陶然居乃是霍阳城顶级私房菜,这是杜悦慈眼下最主要的经济来源。仙膳斋以特色糕点为招牌,万香楼属于中高档宴席之处,有个最直接的竞争对手典味坊。光看这会晚饭时分的大堂满座率,万香楼的生意是比之前差了点。即便如此,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白掌柜依然没把她这个名义上的主人放在眼里,除了派个小厮年底送一次账目和红利,完全一副老死不相往来的模样。杜悦慈虽然不明白白掌柜身后有何依仗,但不准备把脸送上去给人踩,以后也不想和她打交道,必要时,卖掉这块地皮,一拍两散。   李老太和蔼可亲地开始夸赞杜悦慈的厨艺,杜悦慈一个劲的表谦虚,见缝插针地给李表妹斟酒,一倒满,立马举杯示意,亲,走一个。   老人家酒喝多不好,你这个丑女嘛,敢觊觎我老公,看我不灌趴你!   好歹也多了千八百年的酒桌文化熏陶,杜悦慈劝起酒来舌灿莲花,倚老卖老的老婆子和斯文娇花男哪里拦得住。李表妹酒意上涌,眼瞅着醉糊涂了,一脸乐呵呵的傻笑,看到杜悦慈手一抬,杯一举,二话不说,乖乖一口闷,压根不用人劝酒。   这场宴席的ENDING显然是李表妹被下人抬出楼,李老太各种潜台词被自家侄孙耍的酒疯镇压了,血压似乎有点彪高,而娇花男本在临走前摆好欲语还休的POSE,准备留给杜悦慈一个意味深长的目光。可惜当时杜悦慈在借酒撒娇,抱着周锴祺的胳膊求摸脸求抱抱,秀得一手好恩爱。旁若无人的小夫妻如同头顶有一道聚光灯,周边飘洒无数粉红泡泡和玫瑰花瓣,差点闪瞎娇花男不甘又无奈的狗眼。   ************************   送走李家人,杜悦慈和周锴祺去隔壁与另外四位夫君汇合,没见到店里伙计催结账,带着他们打道回府。一路上,她和董世玉同车,芮夕航跑去另一辆车上继续牌局,董世玉塞过来一壶浓茶,让她醒酒。连灌几杯,她苦麻的舌尖终于品出一股乌牛早茶叶特有的回甘,眼神清明少许。   今晚是董世玉的日子,杜悦慈摇摇晃晃下车来,先跟他交代一声,要在西厢房耽搁片刻,再给其他三位晚安吻,挂在周锴祺身上进了屋。   “我今晚表现如何?”   “极好。”   男人宽厚的胸膛微微震动,低沉磁性的嗓音钻入耳膜,温热的呼吸好像把她的脸烫红了,杜悦慈努力维护自己的矜持,没有顺着暧昧的气氛来一句‘亚那拉一卡’!   “那个男人……”   “咳,他早逝的姐姐,曾与我有过婚约……”   周锴祺抱紧脚软的小女人,看到她的眼神从茫然变为愤怒,又露出一丝委屈,好笑地亲亲酡红如樱的俏脸。   一阵缠绵,杜悦慈依依不舍地松开他的衣襟,双手在他胸口连掐带抓,嘟着嘴,一扬头,掷地有声地宣告,“你是我的!后天晚上!给我等着!”   然后雄赳赳气昂昂地扶着墙,往东跨院而去。   ************************   等杜悦慈东歪西倒地跨入董世玉的卧房时,已经过了她睡觉的点,连困带醉,让她感觉好像又到了穿越过来的那一晚。半醉的人同样没理智可言,不管董世玉和引泉怎么劝,她都不肯放弃先洗澡、后上床的良好生活习惯,硬是挣扎到了净房,往自己脸上、身上泼水。幸亏她没醉到脑子进水,还知道用温水。   万般无奈的董世玉全身僵硬地用棉袍包起只着里衣的女人,揽腰扶肩,让引泉为她清理手脚和脸面。至于其他地方,他狠狠咬了一下唇,挥退引泉,自己抖着手,给不合作的她宽衣解带。简单的一番擦洗,一人哄,一个闹,两人跟打架似的,半天没离开净房。   “阿慈,阿慈!夜深了,你不是,明日要做羊奶……”   “……再等会,我有预感!万一,”杜悦慈拼命忍受脑中的眩晕和轰鸣,执着地向雕花红漆马桶伸出尔康手,“不小心,再撞一下,脑袋,说不定,回去了……”   原本拽着她胳膊的董世玉身子一僵,手上劲一松,杜悦慈脚一软,真愉快地往马桶上扑去。还没等她拿捏好撞上去的角度,突然被人一捞一搂,整个人坐地上,被高大的身影笼罩在怀里。压在上方的董世玉顾不上磕伤的膝盖,直接一把公主抱,将人扛了出去。在床边把人放下,他垂着眼,麻利地剥下她身上还没穿热乎的寝衣,直接塞被子里。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半点温柔都欠奉。   “……等等!”   两眼变蚊香的杜悦慈在被子里翻来拧去,终于露出头,找准方向,再次锲而不舍地从被子里伸出尔康手,可惜遭到无情镇压。   “不行!”   董世玉波澜不惊地把一支光溜溜的嫩胳膊再塞回去,下幔帐,吹烛火,自己守在床边。直至看着她在昏暗中消停下来,安然入睡,才施施然地更衣洗漱,一同好眠。 ☆、善耕耘勤播种   醉酒的第二日一般都不太好受,若是在从前,杜悦慈难得被高度数白酒灌趴几次,隔日最多头晕半天,晚饭时分又是一条好汉。可在大夏国,低度数黄酒或果酒,喝到半醉,意味着一肚子水,天刚亮,她就憋醒了。   揉着发胀的太阳穴,杜悦慈眯着眼,利索地掀开被子冲向马桶。屋里即便烧着地龙,总是不如暖烘烘的大棉被,刚解决完人生三急,正在洗手时,她后知后觉地发现,身上凉飕飕的……   古代的寝衣不是睡袍,而是宽松的半袖上衣和五分裤,所以,不论冬夏,嫌麻烦的杜悦慈里面向来只穿一条小裤裤。这会身上没寝衣……   杜悦慈整个人都不好了!   宝宝的75D竟然是一路甩过来的……   我的天那!(小岳岳专属表情包)   捂脸!   不对!先捂胸!   在净房里翻出备用的一件纱绢睡袍,她手忙脚乱地穿上,蹑手蹑脚走出去。   床上的董世玉似乎还没被吵醒,杜悦慈捏一下生疼的眉心,看看外面的黎明曙光,再瞄瞄掀起一个角的被子,温暖安逸的大床跟一个玉体横陈的美女一样吸引人。她毫不犹豫飘过去,爽快地钻被窝里继续梦周公。   没几息,她的呼吸再度变得安稳绵长,果然不愧是秒睡天赋点满の女人!   身畔的董世玉微微睁开眼,柔柔地注视着和他面对面蒙头大睡的杜悦慈,不知何时也被睡意感染,再次入梦。   ************************   待到杜宅地位最高的两位主子真醒来时,已经快到正午时分,原计划作为午饭的蛋奶小馒头,只能当成晚上的主食了。   这几天,奶羊和羊羔们已经安好家,每日可得一大盆富余的羊奶。这玩意儿膻味加上奶腥味,没什么人愿意吃,大多数是西陇边关之外的异族牧民制成奶干、奶酪保存,或做奶茶。芮家跟着奶羊一起送来的还有徐大妈和彭大姐两家人,前者善饲,后者会做各种奶制品,前几日做了些零食,展示了一下手艺。杜悦慈当时没尝过味道,只提前表达了羊奶可以助眠养身,希望大家每日临睡前喝一碗的意思,五位夫君信誓旦旦地保证,味道再难忍都会喝光。不过,吃完彭大姐做的奶酪后,她决定,为了老公们的胃口,奶制品还是自己来做吧!   晚餐的小馒头奶香浓郁,却无一点儿膻味,宵夜的羊奶更是用杏仁煮过,加了点蜂蜜,送到五位夫君房里。杜悦慈今晚在芮夕航这儿,亲自推销手中的一碗羊奶。   “够不够甜,加点蜂蜜?”   “你做的东西,我都会吃光!”   许是没几日就要准备怀宝宝了,芮夕航最近老实得很,一身活力全倾注在打牌大业上,打马射箭之类的剧烈运动,再没提过。彭大姐家的林正夫据说是西陇最好的乳公,接生过很多孩子,这次特意送过来,为芮夕航打理孕事。   “今天这奶里放了杏仁,可以去腥膻。我知道,”杜悦慈卡壳一下,艰难地继续,“……林公公,写的禁忌单子上有杏仁,等你怀孕了,拿茶叶来煮,一样不会有异味。”   这儿的X公公,同等于X嬷嬷,叫起来真是有点儿别扭……   芮夕航乖巧地点头,含情脉脉地看着她,一口干了白花花的羊奶,跟喝酒似的豪爽。   杜悦慈觉得吧,关于孩子这事,她和年纪最小的芮夕航都是门外汉,实在不知如何排解这种无法宣之于口的紧张,搞得两人之间时不时冷场一瞬间。正如这会,她脸上顶着大写的‘尴尬’,完全不晓得接下去该说什么。   芮夕航去漱完口,回来见她在发呆,噗嗤一笑,“阿慈,你为何还是如此紧张?”   “……”杜悦慈乖乖任他拉入怀中动手动脚,嗫嚅半天才憋出一句,“我怕照顾不好你们……”   生娃不是养狗,教育的责任太重大了,自己的人生都不敢说过得好,马上又要负担一个懵懂小生命的未来,压力山大好不好!   “你关心我就好!孩子有我,还有那么多下人。”   “……总感觉,咱俩也没多大啊,这就要多出来个更小的……”   “哈哈哈,你怎么这么可爱?!”   ************************   隔日在周锴祺身上狠狠宣告一番主权后,杜悦慈揪着江知秋互通有无,把她所知道的女人怀孕的全部信息共享出来。从早到晚,两人没有进行任何不和谐运动,全身心投入到严肃的医学讨论中。   “你是说,两次来红的中间五天,是女子受孕的最佳时间?”   “是滴!不过,怀没怀上靠把脉是验不出来的,也没特别明显的迹象,再多几个月,可能会嗜睡、孕吐之类。”   “女人在腹中怀胎十月才算足月?如何分娩?”   “一个靠自己生,一个是剖腹生产……前者我就记得什么‘羊水破,宫口开十指’这类说法,但没见过实际过程。后者嘛,以这儿目前的条件,反而是大人有生命危险。”   “整个胎盘全落下?”   “对,包括脐带,都要从身体里排出来,不然会在里面化脓。”   “……孩子生出直接脱掉胞衣?”   “嗯!出生即哭,发眉俱全,会自己吃东西,几日后便会睁眼了。”   一问一答中,江知秋的目光越来越炽热明亮,两人一起总结了几种假设,准备找找有没有哪个下人家中有孕夫或产夫,好实践一把出真知,或者借助江大夫的经验,探讨哪种可能性最高。说到后来,他跃跃欲试地恨不得自己揣上一个葫芦娃,明天就瓜熟蒂落,好验证一下。   “你若愿意,选个日子也怀一个呗?”对于夫君们生宝宝的热情,杜悦慈已然蛋定了,“不过,你想拿自己身子做试验,生产时,我必须在场!”   “产房是血污之地……”   “这事没得商量!”杜悦慈前所未有的郑重,“若林公公不拦,夕官我也要陪着。”   “恐怕夕官自己都不同意。”   “为啥?!”   “呃……哪怕再顺利,生孩子,总归仪容不整,那个,不愿让妻主见到也是常事。”   杜悦慈哑火了。   杜娘生杜大哥时,杜爹出任务去了,待到她,杜爹可是双腿打晃,半瘫在产床边上,守着宝贝闺女呱呱坠地。杜悦慈第一次听说这事后,很坚定地表达了以后老公不但要陪产,最好拿着DV拍全程,让一家子记着,顺产的女人有多伟大!   现在,不用负担生育之痛已是意外之爽,若连陪产都不做,实在有点说不过去。这可是另一半义不容辞的责任!   哪知本土人士告诉她,生娃过程中,面部表情太丑,说不定肚皮挂着的葫芦娃也不好看,怕你嫌弃,老实门外呆着吧!   好像入职不久的公司年会上,已婚妇女圈有个劲爆的话题,一位美艳的大姐说起她姐夫曾经兴冲冲地进了产房,被横着抬粗来,而且因为目睹孩子露出头之前的全过程,接受不了这样惨烈而丑陋的真相,即使面对恢复身材的老婆,依旧不可抗拒地萎了,以离婚收场……   杜悦慈觉得自己肯定不会这么弱,事后特意私底下向芮夕航提出在生产时给他‘爱的鼓励’,一起迎接小生命。果不其然被严词拒绝!   好吧……陪产什么的……随缘吧……   不能亲眼目睹葫芦娃‘噗嚓’一下落地的精彩瞬间,好失望!╮(╯▽╰)╭   ************************   二月二,龙抬头,布谷飞飞劝早耕,春锄扑扑趁初晴,田间处处都是一派热闹繁忙的景象。有条件的庄头或田主,要组织农民伯伯,不对,大娘们,搞个‘开犁’仪式。选块田庄的风水宝地,摆上金担稻、银担麦的最好种籽,明烛盘香,拜拜土地公。然后‘驱神牛,推圣犁’,由庄头或年纪最大的老农妇,装模作样地扶着锃光瓦亮的新铁犁,撵着披红挂彩的老牛在田埂间走一圈。再选稻谷、玉米、绿豆、芝麻、青草、水和酒七种食物,放在拜神祭坛上,让牛选吃,吃不同的东西,有不同喻意。比如吃水草,象征雨水充足,风调雨顺,如选吃酒,则象征商贸繁荣等。最后,由长得最标致的‘四仙童’抬起两担谷种,撒播入提前翻耕好的田土里,覆土于上,即为结束。   白日里参观完春耕仪式,当天晚上开始,杜悦慈也得开始‘播种大业’,在西跨院连歇五天。芮夕航跟逮着耗子的猫一样不撒手,恨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和她不穿衣服的窝在被子里。   “夕,夕官,难道这五天,不能劳逸结合一下?”   “午饭后,你不是练字,晾了我一个时辰么?”   “……等等,昨晚才吃了果,已经胡闹一宿,大白天的,应该保存一□□力吧?”   “好啊,那我们回床上休息片刻?”   芮牛皮糖夕航箍着她的腰不放人,紧贴她的后背,用他那根东西抵着她、蹭着她,亲亲脸蛋,咬咬耳垂。   “……”   连个好点的借口都不屑于找,宝宝看起来智商很低么!?摔!   又被拖回床榻的杜悦慈很无语,若她真的强硬拒绝,芮夕航也不会逼迫,但她偏偏‘硬’不起来,总归还是兵败如山倒,让他得逞了。   一□□风骤雨过后,餍足的芮夕航保持泰山压顶的姿势,放松地趴在她身上,喘息不定。   “……还不起来,沉死了!”   “刚才使了大半天的劲,你怎么不喊沉?”   “某个皇夫说过,侍寝时,女帝再胖都没事,平时,光架一条胳膊,他都嫌重。”杜悦慈勉力推一把鼓凸的胸大肌,拽了一句文言文,“‘何也?以其少有利焉’!”   “狡辩!”   “才没有!这话的意思是,有好处,三百斤猪肉轻松扛,没好处,白送一条肘子都嫌费油。”   “你!这都没怀上呢,就想把我撇一边?!”芮夕航绷着脸,腰臀忽然一沉,本来就没分开的地方又往深处去了。   “……你从哪句话里得出的这个结论?!”   宝宝的语文老师死得早!你的逻辑何在,亲?!   杜悦慈囧了,   不带这样的啊!真以为自己是电动马达打桩机啊!   “你先起开!”她使劲推搡一把重如磐石的男人,想方设法钻出去。   “阿慈,让我在里面呆着吧……”芮夕航不以为意地抬高上半身,让她有条缝隙可挣扎,柔声说,“好不好嘛?”   太破廉耻了!   “……不好!”   她的话音刚落,顿时被报复性地进出几下,整个人一激灵,那叫一个酸麻激爽。   ************************   闭关五日后,杜悦慈迈出西跨院的门,心中默默内牛:尼玛滴,劳动人民总算是得了解放啊……   如此兢兢业业地耕耘,再有十来天,果然有了好消息,芮夕航成功晋升孕夫。   穿越一年,车、房、老公,带个娃,齐活了。 ☆、备选的小侍   确诊芮夕航有孕那天,是西方情人节二月十四,正好又到他轮值。一大早,杜悦慈请来江大夫问诊,得了好消息,立刻派人给将军府送信,然后推掉李老太的二次邀约,专心致志陪老公。晚上,她特意用大家都不爱吃的奶酪做了‘奶酪饼’,批萨,说白了就是馅饼少一层面皮,还努力地搞出香浓的芝士味和拉丝效果。   按说有新菜式出现,芮夕航总是第一个捧场,也不知是怀孕了胃口不好,还是担心肚子,他反而只吃了三块,饭量比平日减了一半。杜悦慈注意到之后,吓了一跳,去其他夫君屋里转完一圈,赶紧再下厨房,做了一道开胃的醋溜白菜,和一碗不放糖的燕麦枸杞红枣粥,和羊奶一起端去西跨院。   “今个儿怎么没胃口?尝尝这个好不好?”   “你喂我!”   怀孕的人最大!   杜悦慈千哄万劝,逗他开心,一勺接一勺,让他吃干净宵夜,伺候他洗漱更衣,上床盖被,正要去收拾自己时,袖子被拉住了。   “这是怎么了?为了让我不紧张,你要比我还紧张?”她索性坐回床边换寝衣,解湿发,下完厨她已洗过澡,只差刷牙,就能睡觉觉了。   芮夕航没言语,眷恋地轻抚她的手臂,看着她宽衣解带,眼神越来越深邃。遮遮掩掩换好寝衣,杜悦慈用茶水简单漱下口,掀开被子准备躺下,居然被芮夕航拦住了。   “你,你,按规矩,应该分房……”芮夕航咬牙切齿地一个字一个字往外憋。   “诶?!一定要分开睡么?”   “……嗯……”芮夕航眼圈都有些泛红了,“若你在书房……软香……”   “我想陪着你,我睡觉很老实的。”杜悦慈小心翼翼地伸手虚抚他的腹部,“不能碰到,是不是?”   “唉,你在旁边,我睡着了,都忍不住要抱着你……”   杜悦慈想了想,起身搬来一床薄软被,放在两人之间,隔开胸部以下的地方。   “你只能抱到被子,我怎么都不会压着你的肚子,行不行?”   本来看她真的依言离去,芮夕航险些泪奔,好似心尖最嫩那块肉被生生撕扯开来,痛不欲生。这会见她去而复返,顿时由悲转喜,一双黯淡的星目又变得精湛有神。待到她拾掇好被褥又躺回床上,他心底一块大石可算落下,喜不自胜,伸手揽过香肩,柔柔腻腻个没完。   瞧他一副心满意足的模样,好像收到期盼已久的礼物,明明喜爱得紧,却舍不得拆开包装,珍而重之的掬在手心。杜悦慈好笑地和他亲热,头挨着头,脸贴着脸,用手指给他按摩头上穴位,很有成就感地打量他眯着眼的惬意小样。   在甜蜜的安抚下,芮夕航嘴角噙着满足的笑意睡着了,杜悦慈像对待董世玉一般,握住他的一只手。在芮夕航翻身几次,果然把中间的薄被卷入怀里,腿压胸抱,确定这样不会伤着腹部的小胚胎,杜悦慈才和他一同进入梦乡。   ************************   一夜好眠,第二日起床,简单地吃过豆浆油条早点,杜悦慈看芮夕航恢复了精神抖擞红光满面的良好状态,才放心地撵走周边一群小厮、公公,温温柔柔地开始刑讯逼供。   “你有没有什么话,要和我交代的?”   “嘿嘿,也没什么,不就是怕你真的按规矩,这几个月和我生分了嘛!”芮夕航从早上醒来便眉目含笑,喝一口豆浆都要缱绻缠绵地看一眼她,。   “怎么可能!你昨晚可有哪里不适?”   “好得很!”芮夕航笑嘻嘻地把杜悦慈搂入怀中,下巴搁在她头顶,恨不得把她融入血肉里,再不可分割,“以后,你还是按时歇我这儿,好不好?”   这不是废话么!杜悦慈好想翻个白眼,碍着这是孕夫,生生压下这句不客气的OS,换上温婉贴心的回答,“我当然不会去别处,不许胡思乱想!别人家分房睡的规矩,在咱们家用不着。”   芮夕航闻言更是心花怒放,简直漫天飘洒花瓣雨,整个人都有些冒傻气了,如果他的身后有根毛茸茸的大尾巴,这会指不定摇得多欢实。   带着成功安抚好小夫君的成就感,杜悦慈施施然地离了西跨院,回自己屋里处理杂物,顺便练字,懵懵懂懂地对孕夫喜怒无常的情绪进行一次小结。   比起恃孕而娇的小男人,她脚着自己这个‘准妈妈’一夜之间成熟许多,已经很有一家之主的宽阔胸襟和雍容气度了,没看人高马大的小夫君对她如此依赖么?说明在她日以继夜的努力之下,点满‘可靠’这个技能点指日可待!   自然,她也有一点小小的私心,作为四日一休、勤于‘耕耘’的妻主,有时候总免不了腰酸背疼腿抽筋。除了董世玉,后面四、五个月内,在芮夕航这儿也变成休息日,绝对是个休养生息的好机会呐!   或者,若自己不去芮夕航那儿,多出一晚住主屋,不晓得夫君们不会搞点小说里那种送汤递水、红袖添香的争宠把戏?但她一个人有点儿孤枕难眠,放着另外三位帅老公独守空闺,如此暴殄天物,会被雷劈不?   ************************   到了晚上,西厢房里一阵激烈肉搏之后,杜悦慈窝在周锴祺怀中,把芮夕航的小别扭简述一遍,再正式重申,待周锴祺有孕,她一样会贴身□□,让他不要患得患失。   “——你这也算是歪打正着了。”周锴祺听完,忍俊不禁,啃她一口。   “什么意思?”   “你以为,芮家送来这么多人,全是给你养牛羊的?里面可有三、四个备选的小侍哦。”   “小侍?”   “夕官不能承欢,难道愿意让你去别处?芮家自然会为他备好临时顶替的人选。”   杜悦慈这下真的被雷劈到惊悚。   意思是,芮家送来的人里,有几个是给她准备的‘男通房’?!   远在天边的沈正君,你为何如此惦记宝宝的X生活?!   宝宝每天都很充实!没有欲求不满!你不造么!   感觉太怪异了好不好!   宝宝,不对,酷爱当妈了,不好意思刷嫩漆了,老娘墙裂要求和你好好谈谈人生!   “其中有一个据说不比玉染长得差,嗯,好像还有个和夕官一般尚武英挺的高大男子,”周锴祺凉凉地补刀,“阿慈真是好福气哦。”   “……我才不要!”杜悦慈一脸大写加粗的‘囧’,“能送回去么?或者,马上给这些人定下亲事,嫁出去什么的?”   “这个你得跟夕官打个招呼,不过,真要发嫁他们,恐怕还得董世玉出面才是正理。”   杜悦慈不明白地求解惑,这事怎么扯到董世玉头上了?   “夕官刚有孕就打发小侍,定然有人攀扯他善妒。董世玉则不同,只要你发了话,他做什么都是名正言顺。”周锴祺好心答疑,他自个儿身边一样有个备用的万柏,虽然知道媳妇儿不会收用,也已为万柏看好人选,但要把人嫁出去,还是别经了自己的手比较好。   杜悦慈默默点头,琢磨片刻,拿定主意,和周锴祺商量,“我和夕官说一声,让他身边的挑云帮忙参详,再问问世玉的意思,你看这样可好?”   挑云是芮夕航身边年纪最大的小厮,虽然看起来没扫茶得宠,但西跨院里的大小事,几乎都是他拿主意的多。至于董世玉会不会管闲事,杜悦慈心里没底,大不了她亲自出马,送副嫁妆还是可以的。   “自是极好!”   周锴祺满意地笑了,从言语到行动,狠狠夸奖杜悦慈一番,梅开二度,方才抱着她去清洗。泡在澡盆里,小鸳鸯依旧黏糊个没完,有一句没一搭地商量备孕之事。周锴祺在二月的最后一次侍寝时间刚好是三十日,所以决定从那天开始,连着霸占杜悦慈五天,包括人人出游的上巳节。这儿的十二月每月都有三十日,至于多出来的日子,一般累加起来,在十一月和腊月之间塞一个闰月。   杜悦慈原本打算上巳节在小枫河边搞个烤鱼和叫花鸡,听到周锴祺想独处,挣扎一下,还是点头同意了。   周锴祺一阵闷笑,“我家宝贝怎么这么乖?”   浴室里热浪蒸腾,衬得周锴祺清俊的眼眸仙气缭绕,杜颜控夫管严悦慈着迷又带点无奈地说,“色令智昏大概说的就是我吧?”   论长相,眉眼最精致的人是董世玉,论气质,江知秋那样才叫过目难忘,论温柔,秦文挚的心思最细腻体贴,论身材,芮夕航的肌肉当仁不让,周锴祺最大的优点不在外表,而是个人能力。可不知为何,杜悦慈硬是对他的颜值一样爱不可言,每一个棱角、每一个表情,都是魅力满满,完全符合她的喜好,有时看着看着就呆了,或者顺从心意亲上去。   话音刚落,杜悦慈又一个忍不住,主动凑上去连吻带舔,撩火加油。   周锴祺一边和她唇舌碾磨,一边出言戏谑,“以貌取人者,耳根子软。”   “找夫君,自然要符合自己的审美标准。”杜悦慈跨坐在他腿上,觉得自己比一盆子洗澡水还要热,“若起了争执,想动手吧,”她伸手从平坦的胸,往紧实的臀狂摸一把,“看着这漂亮的腰腿,爱抚还来不及,哪里舍得下手。若是吵架觉着委屈,”她另一只手勾住周锴祺的后脑,在他脸上巡弋啄吻,“眼见这么俊俏的脸蛋,肯定什么脾气都没了。”   “……花言巧语!”   “实话实说罢了,人间正道是看脸,什么人品、家财、脾气都是次要的。长得太不凑合,生着气呢,一抬眼,越瞅越上火,什么都白瞎!”杜悦慈哼哼唧唧地扭动小翘臀,贴身蹭他,“像我家祺官这样的帅哥,简直是为我量身打造,在你面前,我不光耳朵软,全身哪里都软!”   瞧你这一脸得意,下面硬得一塌糊涂,真是个口嫌体正直好老公!   男人的神情中满是喜悦和感动,欢喜得似乎想要将她一口吞下,总觉得对她的喜欢已到了极点,然而每次她都能让自己越来越不可自拔。   心都动了,身体自然更动得厉害,又是一场不和谐的浴室湿身PLAY。   杜悦慈体力透支,迷迷糊糊地倒头要睡时,听到周锴祺提了个条件,三月三中午可以和大家一起过上巳节,但晚上要和他单独游船。   小叹一口气,WULI男神,哪怕你想玩野外、露天、羞耻PLAY,对着你的俊脸,老娘可能也挤不出一个‘不’字…… ☆、新来的父母官   家有孕夫,杜悦慈的日子开始繁琐而规律起来。早餐和昨晚‘睡’过的夫君一起吃,早上去田庄逛一圈,看看小苗苗发芽没,蚯蚓养得如何,鱼鸭有没有乱跑,处理一些琐事和账目。中午有时间便下厨给芮夕航特别做道酸甜口的菜,没时间便各吃各的,饭后练字半个时辰,午休半个时辰。下午可能出门应酬,比如代替周锴祺和锦绣阁的大客户SOCIAL一番,或去陶然居准备晚宴食材,或陪着江知秋去云亭坐坐,聊聊二胎问题,顺手看个病问个诊,又或给秦文挚画点婴儿床、学步车、三轮小车、七巧板之类的儿童用品,帮他出面谈谈大宗生意,自用卖钱两相宜。   田庄上那些盐碱滩涂虽然在昼夜不息的水车浇灌下析出不少盐分,但土质改善有限,今年播种的稻麦长势不会太好,补一轮养地的黄豆、油菜,加上动物粪肥量足,年底收成勉强可以保本。林中的茶园、棉花等绝大部分都栽活了,而且杜悦慈还在一片竹林里看到不少冒尖的春笋,立刻征集佃户家的小孩们来挖笋。即便没有工钱,为了杜宅免费送的自制点心,孩子们也积极得很。   为了防止过敏,同时让春笋味道更鲜美,杜悦慈特别用淡盐水把笋子煮了十分钟,才下锅烹炒。按老嫩程度,腌的腌,煮的煮,油焖、炖汤、红烧,各种做□□流上。   发嫁小侍的事,杜悦慈跟芮夕航提了之后,差点把这个八尺男儿激动得真哭了。董世玉拿到《唐诗百首》的贿赂,和非常认真的习字本,颌首同意操持此事。挑云默默地给西陇去了一封信,和伴鹤一起,在杜宅下人中为那几人搭桥牵线,寻摸良缘。自愿出嫁者,每人可得十两嫁妆,对于一般人家来说,已经很不错了。   在周锴祺备孕期间,杜悦慈快速地接手他手上的事,除了给锦绣阁提供新服饰花样,为京城布行寻觅新货源,暗中为纺织机找买家,再者,拖着李老太一家子,把购买东湖缫丝厂的心理价位抬到三千五百两的高价上。   最重要一事,是与冯老板和滕老板两人一齐在陶然居办一场春宴,为霍阳城新一任知府,赵显晨,接风洗尘。   ************************   一月二十九日走马上任的赵显晨低调得很,据说一直在府衙里整理行囊、安顿家眷、打扫卫生,二月二十八日才应了冯老板的帖子,赴第一场正式的外宴。   作为厨娘和陪客之一,杜悦慈自然要认真地做功课。周锴祺从京城得到的消息并不多,赵显晨年逾三十,三年前出仕,家有三夫一女一子,一正一侧一侍,现任正夫和小侍尚未生育,大女儿是前任正夫所生嫡女,幼子是侧君所出。   按女人数量,大夏国没有万马齐过独木桥的科举制度存在的土壤,所以,想做官只有三个途径:一是恩荫,娘是五品以上官员,可让一个嫡女荫补低三级的虚职;二是举孝廉,当地知府、乡绅、京官各一,提名共同举荐,即可参加翰林院笔试和吏部甚至女帝的面试,合格者可出任五品以下七品以上的官职;三是补充国库财政的买爵捐官,最高七品五千,最低九品芝麻官五百。   赵显晨之母是寒门出身的翰林院编撰,不过六品,她没有恩荫可补,显然走的是第二条路子。她的第一个正夫据说是赵母同僚之子,现在的正夫是工部五品侍郎家的儿子,看来不缺人脉和钱财。   既是京城人士,再清高简朴,也有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毛病,油焖笋、腌笃鲜、青团子、蚕豆糕、香椿拌豆腐、春韭炒鸡蛋、爆炒明前肥螺,这些春季鲜味,配上大鱼大肉的主菜,做一顿清爽春宴,最是应景不过。   赵显晨长着一张教导处主任、朝阳群众居委会大妈的严肃脸,不是董御史姨母那种‘明明可以靠脸吃饭,偏偏不苟言笑当政治符号’的后天装B范,纯天生24K棺材脸不打折,若不是言谈之间用语调的抑扬顿挫表达情绪,其面瘫程度和没软化之前的江知秋有得比。   手握盐粮往来的冯老板显然是赵知府的重点攻略目标,滕老板算是半个地头蛇,背后有将军府,得到特别关注也不足为奇,这个席面上,倒是杜悦慈的身份颇为微妙。一介默默无闻的布衣平民,与京中高官有不可明言的姻亲关系,又是边关大将的嫡儿媳,另外两个夫家分别是本地知名望族和豪商。这样的夫君配置,一般人家可娶不到,推个把小BOSS妥妥的没问题!   于是,作为布景板的杜大厨,也得到赵知府如沐春风的悄悄关注,比如议及京中风物,定拐着弯让她也开口评价一二,讨论官场同僚或文人师友,暗暗注意她的反应。杜悦慈试着迎合赵显晨的话题,几次之后,发觉不管她的观点是否与之契合,都得不到正面的反馈。赵显晨一整晚既没有冷落她,也绝对算不上相谈甚欢,杜悦慈的直觉感受到的是一种隐晦的审视和估量。   ************************   饭后回家的路上,一开始杜悦慈的脑洞开得很欢实。   赵知府会不会是董世玉的爹或外祖母家的世交,特意替她们来考量一下未曾谋面的儿(外孙)媳妇?搞不好赵显晨和董世玉还有娃娃亲?或只是一段飘散于无知岁月中的暗恋情愫,结果发现曾经的梦中情人所托非人?   不过转念想到董世玉可能遭遇过不幸之事,杜悦慈又觉得有必要离京城来的人远一些,至少后宅夫君们不必与之相交,一切由她出面斡旋即可。   今晚按顺序应该歇在东跨院,这个赵显晨的事,如果董世玉问起来,该怎么回答才合适呐?   ************************   回家探望过芮夕航,杜悦慈在主屋泡个热水澡,因为两人并无夫妻之实,她入冬之后,一向只在董世玉的净房里简单擦洗,甚少洗澡,更不敢霸占他的澡盆泡个爽。待她浑身舒泰,洗净长发,才裹着兜帽去东跨院。   一进屋,董世玉迎了上来,亲手给她解下大披风和外袍,引泉将一个木匣子放下,和摄波一起安静退下。匣子里是杜悦慈这几日练字的成果,目前尚未脱离狗爬行列,自然不能让闲杂人等看到!   看着眼前粉嘟嘟又冒着水汽的小美人,董世玉一阵恍神,才取来干净的布帕为她擦拭半湿秀发。   “下次头发没干,别顶着风出门。”   “没事的,我捂得很好,只露了眼睛。”   杜悦慈乖乖坐在梳妆台前,任他施为,之前两人相敬如冰,她不介意自己动手。不知何时开始,董世玉渐渐地全盘接手,除了脱掉里衣他会避开,其他事基本上包办了。杜悦慈没太在意,不管董世玉是抱着不吃白饭好歹干点活的想法,还是觉得装出如此亲密的样子比较识相,她都是一如既往地尊重他的态度,不打听也不瞎问。   眼瞅着董世玉这会又走神了,不知想啥,杜悦慈若无其事地扯开话题,“问你件事呗?”   “……你说。”   “你喜欢小狗么?今天何大姐和徐大妈提议,在庄子上还有花园里养一些看家护院的大狗,我也想在屋里养一只小小的狗,但白天不一定能时刻陪着它,你愿意帮忙不?”   董世玉看着她眨巴眼,一幅讨好的小模样,又拉着他的手摇来晃去地撒娇,哪里说得出拒绝的话。   或许,她是在用这个方式安慰自己……   得到首肯,杜悦慈幸福地扑向床榻,恨不得明天就能抱着小奶狗摸个够。考虑到这里木有狂犬疫苗什么的,狗狗的活动范围,还是得离孕夫和婴儿房远一些。   这儿同样没有‘孕期不宜动土’的说法,杜悦慈决定把儿童房的装修提上日程,西跨院得加盖一溜小厢房了。在她的概念里,儿童房一水的公主风,色彩鲜明,有粉嫩的蕾丝轻纱,或是童话场景之类,与现下古色古香的家具装饰相距甚远。   这事是不是确定了孩子性别,征询一下孩子爹的意思再干?   不知得花多少钱,人穷志短,说多了都是宽面条泪!TAT   啊,不如先拿狗屋来练个手?   董世玉在床里侧躺下,和她面对面,发现平日里秒睡的人,居然在神游,踌躇半晌,终于开口相询。   “今日,可是遇到什么烦心事?”   杜悦慈不假思索地答,“我在想,狗屋要做个什么样的。这会天还不是很暖和,狗窝里的垫子弄厚实些,或者,给做几件小衣服?牵绳也要备上,出院门时拉着走,免得乱跑闯祸。你觉得怎样?”   没想到她叽里呱啦说了这一大堆,董世玉愣了一会,不由失笑。   长得好看的男人果然应该多笑笑!比起活似被霸王硬上弓的新婚之夜,董世玉现在算是自在许多,即便两人睡一床被子,他也不会浑身僵硬戒备至深。   杜悦慈颇有成就感地灯下赏美人。(星星眼)   “我以为,你因赵知府之事而思虑过甚……”   “想她干嘛?”杜悦慈撇撇嘴,“这人的表情跟拿刀刻出来似的,笑得太假,每次嘴角翘起的高度都一般无二。”   “你对她评价不高?”   难得董世玉对外面的事感兴趣,杜悦慈自然不会掐断话题,顺着他说下去,“倒不是,我感觉她是那种很适合官场的人,非常谨慎,却极难深交。这样的人,说不定日后前程远大,不会在这儿呆太久,留点好印象足矣。”   董世玉伸手将她鬓边的碎发捋至而后,用低不可闻的声音说,“……若想打听京城的事,可以找吴妈。她的大儿子吴元身子不好,一直是她的一块心病。”   杜悦慈眼睛一亮,仔细回想一下,“是无双的哥哥?之前小秋给家里人看病,怎么没听吴妈提起?”   大宅门里浸润多年的老货,眼睛毒得很,顶头上司可能自身难保,小儿子得了照拂已是万幸,生怕惹了别人的红眼,哪敢再多生是非。只是,连他这个落魄主子都没想到,身边这个一家之主是个如此光明磊落的纯善性子。   真是,让人,忍不住……   眼看董世玉又沉默了,半闭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杜悦慈心底惴惴,回顾一下刚才的言谈,不晓得是不是哪里说错话了,诺诺地问,“若是,让吴元去小秋身边挂个名,顺便看病抓药什么的,行不?”   “……这样很好。”董世玉轻抚杜悦慈的俏脸,感受一下掌心那处娇嫩滑腻的温热肌肤,默然片刻才应答,“明日,你与秋官说一声,其余诸事我来安排。”   “好!晚安!”   被抚摸(GOU)头的杜悦慈看他并无异样,不存心事,放松睡去。 ☆、小醋坛子又翻了   有了练手的病人是件好事,杜悦慈第二天就跑去跟江知秋邀功,董世玉紧接着召见吴妈和吴元,将吴元送到江知秋身边,菲白被派去秦文挚那儿当差,刚好和文白凑做堆。江知秋没觉着少个伺候的小厮,多个病号有何不便,给吴元改名‘锄药’,让他单独住后罩房的一间屋子。杜悦慈这才知道五位夫君里,地位使然,只有秦文挚是一个贴身小厮。她立刻让伴鹤去‘请示’一下董世玉,是不是可以把无双也扔江知秋这儿扫个地跑个腿什么的,然后蹬蹬蹬地跑去找秦文挚求原谅。   “阿挚,对不起,我太粗心了……”   “这有什么的?我本来就不需要什么小厮,文白跟着我,几乎和伙计似的,天天跑悦文。”   “人有,你没有,就是吃亏了!有没有狗眼看人低的家伙欺负你?!”   尽管生活在幸福小家庭里的杜悦慈不懂捧高踩低这套宅斗把戏,不代表她不懂‘不患寡而患不均’这句老话。但凡秦文挚这儿显露一丝不如其他夫君之处,指不定被不长眼的傻缺们看成不受宠,进而有可能被怠慢,这一点她无论如何都不能忍受。   眼见媳妇自责得快哭了,秦文挚赶紧抱过来哄,指天赌誓绝对没有受到一丁点儿委屈。   “祺官和董正君都盯着呢,家里规矩得很。再说,谁不知道你这个宝贝是我捡回来的?这可是天大的功劳,哪个敢惹我不痛快?”   温润如水的性格就有这样的缺点,稍微粗心一些,或太过习惯,很容易忽略秦文挚的存在。虽然杜悦慈还是按时和他欢好,日常生活并无不同,但芮夕航和周锴祺的孕事,还是夺走了她的大部分注意力。此时越亲密无间,她心里的愧疚感越是深重。   “阿挚!我们快点要个孩子好不好?”   “我还想先养只小狗,等夏天过了再准备。”秦文挚少有推拒她的时候,这次却没一口答应,杜悦慈一急,眼泪真的掉下来了。   这下,秦文挚也慌了,赶紧解释,“别哭,别哭!我听小秋说了,他在研究怎么能多怀上一个,等他有了准信,我愿意试一试……”   “……你就会说好话安慰我……”   心底百般滋味萦绕,酸甜苦辣一起涌出,难受得堵在嗓子眼里。杜悦慈发了狠,紧紧巴着秦文挚的肩背,毫无章法地狂吻他,也得到全无保留的热情回应。想当然耳,激吻的归宿在于床笫之间,一顿酣畅淋漓的啪啪啪,才是改正错误、拯救心情的最佳良方。   这次战况似乎激烈了点,杜悦慈看看自己身上的痕迹,再心虚地瞄一眼秦文挚背上的‘爪痕’,暗自反省。是不是因为男人太好说话,予取予求,开启了自己的抖S属性?不对,自己顶多是个伪S!捆绑、道具PLAY什么的,她可舍不得用在心爱的阿挚身上!   秦文挚轻抚留在她身上的斑斑红痕,还有肿得鲜亮吹弹欲破的红唇,说不出的满足和怜惜,“疼么?”   “不疼,很爽!”杜悦慈怕他心疼,实话实说,无下限、破廉耻算什么,刷新一下就翻页了嘛!   还没等两人好好歪缠一下,引泉在门外正儿八经地禀报,吴妈和代妈妈同时求见。   杜悦慈打发她们俩去主屋等着,和秦文挚简单清理一下,耳鬓厮磨一番,依依不舍地走出去。在主屋书房里见到两位妈妈,她先让回来复命的伴鹤把儿童房的图纸给秦文挚送去,才请两人坐下。   “吴妈是为吴元的事而来?别担心,秋官不是拿他来试药。对啦,他已经改名叫锄药。”   “……老奴,谢家主大恩!”吴妈直接跪下磕头。   “我把无双也派过去了,一会你把往日的脉案或方子交给无双,送去秋官那儿吧。”杜悦慈还是不适应这样的大礼,赶紧摆摆手让她起身,“你一会找人跑一趟李家,告诉李老太,下月八日请她在仙膳斋吃顿便饭,别忘记提前定个位子。”   “老奴领命!”   “还有别的事么?”   吴妈抬头看她一眼,摇头退出去干活。杜悦慈转向另一个,“代妈妈有何事?”   “老奴听闻府里可能要发嫁一些年纪大的小厮,念及大侄子摄波也不小了,腆着这张老脸,想为他讨个恩典。”   “……看中哪家姑娘了?”   “老奴不敢挑拣,一切依家主的意思。”   董世玉没提过摄波想嫁人,他平日里也只使唤摄波为多,其他人很少能近他的身。这事看来得去问问董世玉和摄波的想法,她可不敢乱点鸳鸯谱。再说,这次拉郎配的起因是芮家送来的几个备选小侍,想起董世玉好像也陪嫁了四个同样用途的娇花,最好一次性都解决了。   “这事我和世玉商量一下,总要摄波自己愿意才好。还有,我记得董家陪嫁过四个什么花啊草的,你在庄子上掌掌眼,给他们也找些不错的人家。至于他们嫁不嫁,不强求,悉听尊便就是。”   代妈妈没想到得了这样的差事,呆住了,杜悦慈纳闷地看她,“有什么不妥?”   “……没!老奴,这就去办。”   “嗯,去吧。记着,是他们自己居家过日子,不要勉强,全凭自愿。”   “……是。”   快刀斩乱麻打发掉两位妈妈,杜悦慈本想去一趟东跨院,和董世玉说一下摄波的事,后来想想,又不是急事,先让他们主仆自己商量吧。便派了伴鹤去透个音,自己整理一下书房,奔向厨房,给老公们做好吃滴!   有了羊奶,小蛋糕也不远了,她今天正打算试验一把。没有烤箱,试一试蒸笼的效果如何,没有电动打蛋器,打蛋清这事比较费工夫。小厨房里几个年纪不大的小厮纷纷上手打了半天,还是出不来干性发泡发硬的效果,试着蒸熟,口感欠佳,更像发糕。   杜悦慈不甘心,招来身后的两个跟班问,“除了夕官,咱家谁的膂力最强?男女不限。”   引泉和伴鹤面面相觑,还是伴鹤先开口,“芮家送来的人里,有个叫‘伏波’的小厮很壮实。”   引泉小声地补充一句,“这次要发嫁的名单里就有他。”   “唔,来,你俩把刚出锅的这盘蛋糕送去西跨院,把这个什么波借过来。”杜悦慈考虑一下以后打蛋清、打奶油都是体力活,“还有,问问他愿意在厨房打下手么,以后嫁了人也可以在厨房呆着。”   两个小厮离去后,再回来,变成一大串人。   众星拱月的芮夕航身着宽松常服,像老佛爷似的搭着挑云的手,身后跟着一群小厮,拿着坐垫、搬着长椅、扛着软辇,浩浩荡荡,好有气势。   小醋坛子又翻了!   杜悦慈笑眯眯地迎上前,顾不得除下身上围裙,踮起脚尖先给个安抚的么么哒。等下人们安置好软椅桌几,领他坐下,看他没有不适之处,才打趣道,“蛋糕好吃么?”   “好吃!”芮夕航见了她一手的面粉,心情霎时拨云见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点心,来看个稀罕。”   丢一个鄙视的小眼神过去,杜悦慈坦荡地问,“向你借的人呐?有力气活需要他干。”   芮夕航傲娇地一扬下巴,角落里一个非常高大壮实的男孩轻手轻脚站出来,局促地看着地面。不用杜悦慈示意,引泉主动上前,领着这个叫伏波的男孩进厨房,让他学着打蛋清。   送走‘危险人物’,警报解除,挥退周围护犊子的下人们,杜悦慈弯腰在芮夕航面前,好笑地再亲一下他,“就这么不放心我的人品啊?”   “我是不放心别人!”芮夕航看着眼前语笑嫣然的媳妇,想抱又不能抱,动作大点都不敢,心情立马晴转多云,“你不知道自己很遭人惦记么?!”   “不要瞎想,下人们身不由己,不一定是心思不纯。有机会让他们学手艺,做正头夫妻,不比在内院荒废年华来得好?”   “多的是贱男人打你的主意……”芮夕航不满地嘟哝,不过看着杜悦慈不计较脸面地哄他开心,为他下厨,心里还是甜蜜多过抱怨。   “别人怎么想,咱们管不住,我有你们就够了。”杜悦慈对孕夫抱着一万分耐心,“三条腿的□□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多了去了,防得过来?只要我不愿,咱们家定然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事!”   “真的?以后不添新人?!”   “当然!除非有圣旨,不然,我绝对不再娶!”   五个就够头疼了,真不知道大户人家里的十几二十个夫侍是如何摆平的……   芮夕航得了保证,终于心满意足了,看到杜悦慈进厨房检验伏波的工作成果也没醋劲大发,安分地坐外面等着投食。   这位伏波果然力气十足,打出来的奶油效果非常到位,虽然蒸出来的蛋糕比烤出来的水分大,但口感松软香甜,柔而不腻,一样好吃。新出炉的蛋糕分出去给其他几位夫君也尝尝鲜,伏波很欣喜能留在厨房学手艺,杜悦慈没有继续做晚饭,只交代再蒸一笼蛋糕出来做宵夜,便脱下围裙袖套,送芮夕航回屋,顺便琢磨烤箱怎么个搞法。   蛋糕果然得到众口一词的夸赞,董世玉这样不爱甜食的人,也多要了四块当宵夜。杜悦慈晚上陪芮夕航睡,他的肚子已经显出微凸的形状,就像怀孕三、四个月的人一样。可惜不管杜悦慈如何软磨硬泡,他都不肯让她看一眼葫芦娃的真容。   借着蛋糕配羊奶的满足感,杜悦慈又试探着提出要看一眼肚子的请求。芮夕航继续不置可否,迅速钻被子里装死。   “好啦,我熄灯了,不看你,别憋坏了。”杜悦慈在他身边躺下,用手勾过他的肩膀,两人中间隔着软被,脑袋挨得近,身子却远。   芮夕航忽然翻身,搂着她的脖子,霸道又凶狠地吻了起来。突如其来的热情让杜悦慈有些措手不及,险些磕到自己的牙,放松之后,她也投入地回应他,努力安抚他的情绪。   良久,唇分。   “阿慈,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黑暗中,芮夕航喘着粗气,紧贴着她脸,轻声耳语。   “我也喜欢你!”   “……可你一开始,并不想娶我,对不对?”   杜悦慈感觉他的声音有些嘶哑,赶紧顺毛,“婚事是有些突然,但我没有不愿。何况,按正常情况来说,我这样的身份来历,恐怕高攀不上你吧?”   “不是逼不得已才娶?”   “所谓不得已,不过是借口而已。”杜悦慈稍微撑起身子,将他的大脑袋搂入怀里,“是我做了什么,让你觉得我心不甘情不愿?”   “你没有不好!我从未见过比你还好的女人!”芮夕航痴迷地在她锁骨、胸口噬咬出各种草莓,“我只是,担心你生我的气……”   “生气?从何说起?”   “你从来,没问过我,这门亲事后面,有什么缘由……”   杜悦慈有点不明所以,在她看来,不管当事人是否自愿,木已成舟,入乡随俗,她占了便宜,吃亏的是男人,没必要也没理由深究一个‘为什么’。就好比奉子成婚后,还追究老公八百年没联系过的前女友比自己更漂亮为什么当年没结婚?这不是缺心眼么?无聊的话,不如多赚点钱!   “以前的事很重要么?都是过去了,若不会影响到现在的日子,我不想刨根挖底。如果有影响,你肯定会提前和我说的,对不?”   “你,你是认真的?!”   “那当然!”虽然没搞明白症结在哪,但杜悦慈还是尽量迁就芮夕航的情绪,有问题回头整,先认错再谈其他,“我哪儿做得不对,一定要和我说啊,不要自己闷着。可能有些事我觉得无关痛痒,但对你来说很要紧,你得告诉我,我才知道怎么办,好不好?”   “阿慈,阿慈……”芮夕航疯了一样得拉扯她身上的衣服,一路顺着唇舌往下亲吻舔咬,仿佛有什么呼之欲出的激荡情绪亟待抒发,“我……我好爱你……”   意外得到意料之中的告白,杜悦慈一下子连心带身软成水,要不是脑子里死记着这个热力四射的猛男大着肚子,说不定她就翻身骑上去了!   “夕官!别乱动,你的肚子……”   “让我亲一下!”   “好,好!你躺平,我用手……”   果然,所有的心情不佳都可以用啪啪啪来解决。即便没有真枪实弹,只是靠着一只柔软的右手,释放过后的芮夕航满足地抱着光溜溜跟剥壳鸡蛋似的媳妇,安逸睡去。徒留手酸臂麻的杜悦慈庆幸白天偷偷来过一发,不至于那啥不满,又发愁明天的一百大字还练不练。 ☆、没羞没臊习惯就好   有了芮夕航怀孕那五天闭关为前例,周锴祺当仁不让地也要求同样待遇,除了每天一个半个时辰做晚饭和吃晚饭的时间,其他时候一律要在西厢房里腻歪。   杜悦慈根本无法拒绝,为了摆脱全天候床上趴的命运,从第一天早上开始,便努力找话题,拉开某人对播种大业的注意力。她先对昨天让芮夕航情绪失控的事做了深刻检讨,隐约觉得自己这种‘尊重隐私’的做法,可能是让芮夕航没有安全感的根源,虚心求教,认真改正,希望祺官欧巴先为她解惑,待天黑了再登上啪啪啪的巨轮……   周锴祺知道她的小心思,还有整整五天时间,不急于一时,有她在书房相伴,吃个豆腐揩个油,偷得浮生半日闲也不错。   “你不曾追根问底,夕官心里没谱,不知你的不在意是因为不能拒绝芮家,还是针对他本人。现在怀了身孕,不方便与你亲近,自然更是患得患失。”   “……是我想当然了,不该自以为是。”   严格说来,她和芮夕航、江知秋属于先成亲后恋爱,和秦文挚、周锴祺即便婚前发生超友谊关系,也尚处于荷尔蒙决定理智的失控期,不能照搬从前见识过的婚恋经验。毕竟现代社会的婚姻,大多是感情沉淀、深思熟虑之后,才做出的决定。在热恋期,再理智的人也恨不得掏心掏肺,‘隐私权’神马的都是浮云。她很深刻地意识到,相比芮夕航赤诚的真心实意,她还不够用心。她会觉得有所隐瞒无伤大雅,而芮夕航却忍受不了她多看外人一眼。   这不公平,她亦无奈……   “别妄自菲薄,要喜欢上你,实在太容易了。”周锴祺忽然语露不屑,“除非是像董正夫这般拎不清的男人,才对你视而不见吧。”   “人家说不定有心上人。”没把我撵出门已经很有礼貌了。   “又为他说好话?”   “你怎么老针对他?”   来,老娘给你一个爱的么么哒!   周锴祺享用完杜悦慈柔软樱唇的安慰,心气顺了,和煦地提问,“你当真对董世玉和芮夕航的旧事全无芥蒂?”   “我不是委曲求全的人,也不擅长掩饰,是不是欲擒故纵,大家都应该看得出来吧?”   “万一日后知道真相……”   “真相从来都是最丑陋的,不知道是福,知道了……努力克服呗……”   “唉,真真便宜他了。”   杜悦慈主动结束这个话题,“我俩独处,你还提别的男人干嘛?”   “也对!”周锴祺剑眉一挑,想起什么,魅惑地低声劝诱她,“上次,你画的抹胸样子,我做了一件湖蓝色的鱼戏图,换上看看?”   “晚上的吧……”   “晚上有别的。”   “要不,游船那晚再穿?”   “少不了你的新衣服。”   周锴祺假作不满地掐一把她的腰间软肉,手脚利落,谈笑间差不多把她剥光了。   “……坐完月子前不许再动针线,知道不……”老公喜欢玩COS,她只能认命地配合。   “放心,这几个月看得到,吃不着,让你穿得漂漂亮亮,不是自虐么?”   换上薄纱抹胸和刚遮住PP的小短裙,杜悦慈打量一下身上清凉无比的装束,好像泳装,挺怀念的。她想起为芮夕航做过的‘手工活’,咬咬牙,决定对夫君们更好一点,凑到周锴祺耳边私语几句。周锴祺听她说完,整个人呆滞了,不可置信地和她面面相觑,两人一样的红脸赛龙虾。   尴尬又旖旎的气氛中,周锴祺狠狠咽了一下口水,眼底的爱意快要溢出来了,抬起她的下颌,期待又激动地问,“你,真,真的?!”   杜悦慈觉得自己的脖子都烧起来,羞不可抑地点头,“试一下?”   周锴祺紧紧抱着她,再说不出话来,从灵魂到身体,都在微微颤抖。   看他和自己一样紧张无措,杜悦慈反而放开了,自家老公嘛,不就是动动口嘛,没羞没臊神马的,习惯就好!握拳!   所有愿意向拓也哥学习的妹纸上辈子都是折翼的天使!(正义脸)   ************************   穿得辣么少,又牛刀小试了一下口技,直接拉响啪啪巨轮的汽笛。经过硝烟弥漫的午后,杜悦慈深刻体会到‘闭不了口、合不拢腿’是个神马感受!男人不能只看表面!温柔、斯文、优雅、无害,统统都是假象!一旦燃起爆点,直接兽化妥妥的!   她在小厨房里弄好番茄肉酱和奶酪拉花,今晚的主食是甜口的意式拌面,本来还想折腾出芝士焗汁,实在双腿打颤,站不住了,只能留待明天。好在周锴祺在饭桌上比较含蓄,除了目光比平时更热辣缠绵五十度,没有出格的举止。体谅他马上当爹了,其他人对此视而不见,并未醋海生波。   ************************   三月三上巳节,春游踏青、临水宴饮的好日子,小枫河和瑞河边上彩幄翠帐,人流如潮,执兰插荠的帅女俊男皆盛装打扮,相与嬉戏。从前的西城角山林和荒地,也是不少人寻幽探险之地,现在有主了,杜悦慈让人围上一圈一人高的竹篱笆,牵藤绕蔓,星点小花点缀在上面,比起之前更有意趣。她没想独占这么大一片地方,不让人踏进一步,只是派人时不时巡查一下,避免不速之客破坏篱笆墙。若遇到想入内一游者,酌情收个十三、四文钱,也算变相发展一下旅游业。   自家人来玩,必然要选个好地方,杜悦慈打扮一新,穿上一身应景的桃红短打春装,带着下人们清出一条平坦小道,来到临瑞河的山边安营扎寨。这里离田庄挺远了,刚好有块凹进去的山壁形成一小片沙洲,挡风遮阳又隐秘。她指挥一群小厮垒灶架锅,摆上烤架,搬来食材,收拾好坐卧之处,才让引泉去领着夫君们过来。   拔毛清肚的叫花鸡已经和红薯、土豆、板栗一起埋到灶火下,烤架里的炭火烧得正红,串签上的烤串整军待烤,帐篷支起,摇椅摆上,置好桌椅,吊床绑好,连桌上的纸牌都洗好了,点心、茶水和酸梅汤一样不缺,除了没有遮阳伞,跟普吉岛的海边大排档没嘛区别。   五位男人步行过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齐整就绪的场面。   芮夕航捧着肚子一马当先,眼馋地看着两棵树之间的吊床,杜悦慈好笑地示意伴鹤搬个椅子在下面接着,亲自扶他上去试坐一下,但不许他随便躺下。秦文挚也跟着过来测试一下吊床的牢固程度,董世玉和江知秋直接去桌边坐下,好奇地打量周围环境,周锴祺走在最后,吩咐焙茗几句才过来。   “这地方真不错,辛苦阿慈了。”周锴祺揽住杜悦慈的腰,第一时间夸赞她。   “是代妈妈巡视这片山林时发现的。我没什么经验,就不去和别人挤了,暂时在自己家里玩一玩吧。”当然,潜台词是,今年老娘穷啊……   “阿慈以前没有踏青的节日?”芮夕航过足瘾,在扫茶和挑云的灼灼监视下,老实地下了吊床,也在桌边坐下。   “呃,我们不管是读书还是做工,都规定的每五日休两日。休息的这两天,可以随便出去玩,正经到大节日时,到处人山人海,反而很少出门。”黄金周或春节长假,她都是家里宅的节奏,正经想出去玩,只会选择年假加周末。古人木有劳动法,全年不休都有可能,难得一个节日可以举家出游,当然重视。   “上巳节是未婚男子能出来玩的日子,自是热闹。”江知秋很满意这块荫凉临水的地方,知道今天有新吃食,正在积极地扫视食材。   “和上元节一样么?”   周锴祺笑吟吟地给她解惑,“还是有不同,上元节未婚男子可以自由出行,其他节日,想出门都得有家中女子陪同方可。”   “哦~!散养和圈养嘛!”   众男对她的这个比喻都很无语,看着烤架前的小厮们已经开始给烤串刷酱翻面,纷纷关注起今天的惊喜是什么。   杜悦慈笑而不言,任他们猜,和他们说起她知道的‘三月三’,那可是‘泼水节’加‘山歌会’。前者见面一盆水,湿身没商量,后者吹芦笙、唱山歌、抛绣球、抢花炮,都是异族风情。   吃过一轮串点垫下肚子,杜悦慈去灶前看看火候,还得再煨片刻,遂提议,“离吃饭还有一会呢,你们要不要先去周围转转?”   秦文挚兴致勃勃地起身,拿着一大瓶酸梅汤,先霸占了吊床,躺着开始晃悠,已陷入怡然自得的境界。芮夕航坐不住,又捧着肚子去实地考察一下帐篷,考虑一会吃饱了是不是能在里面睡一觉。周锴祺不确定自己是否已经怀上孩子,行走坐卧之间比平常小心,和江知秋坐在两张挨着的躺椅上摇一摇,讨论起怀孕注意事项八百条。杜悦慈看不过去董世玉一个人默默饮茶,拉着他往山林里多走几步,刚才她听到搭帐篷的小厮说,山上有一片黄澄澄的小果子,不知道是什么品种,能不能吃。 ☆、鸳鸯双栖蝶□□   “刚才何大姐说,已经找到一窝刚断奶的小狗,你有时间去挑挑?”   “好。你喜欢什么颜色?”董世玉很自然地和她十指相扣,温驯地随她踩过坑洼不平的枯枝烂叶,腐土软泥。   “只要是小狗,我都喜欢!”杜悦慈已经看到远处那几株结满黄色小果的矮树,考虑到两人脚上穿着柔软舒适的绣鞋,停下脚步,等着下人摘回来。   金黄色的小果子看起来很像桔子,杜悦慈掏出手帕擦了擦果皮,小小的咬一口,甜中带酸,应该是南方特有的小金桔。看她的这一系列动作如行云流水,直接吃掉半个果子,小脸皱成一团,险些吓坏了董世玉。   “……你哪里难受?!”   “没事,没事,这是金桔,不是有毒的野果。”杜悦慈跟馋猫一样,砸吧一下嘴,“挺好吃的,就是有点儿酸牙。”   “怎能乱吃东西?!若有问题……”董世玉担忧地捧起她的脸,“别,别再吓唬我……”   “嘿嘿,知道啦!”杜悦慈吐吐舌头,看着手里剩下那半个果子,忍不住吞口水。   董世玉明了她的小心思,二话不说,抢过那半个自己吃掉。的确只是酸,没有其他不妥,把心放回肚子里,用手帕给她细细地一根一根手指擦干净。   直面突如其来的温柔,杜悦慈有些恍神。这张精致的脸上,有货真价实的担心,极少有机会细看的眼睛,藏着不容错认的关切。董世玉的眼瞳很黑很亮,直视你时,让人感觉很专注,睫毛密而纤长,不比她的差。他平日里太习惯低眉垂目,从如此近的半仰视角度,杜悦慈才发现他长着一双流光溢彩的杏眸。   居然比老娘的桃花眼还精致呢!   “你的眼睛真好看!”   杜悦慈毫不吝啬地夸出口,董世玉一怔,露出一个明如皎月、不含杂质的羞涩笑容。一笑起来,眼角微翘,弯弯的长眉,更深邃的双眼皮,还有肉肉的卧蚕,目光如水一般干净清澈。   “你真应该经常笑一笑!”杜悦慈由衷地感叹,“君子世无双,陌上人如玉,不外如是。”   #吾家有哥帅绝人寰,简直不能直视#(﹃)   董世玉深深地凝视她真诚的花痴眼神,嘴角弧度愈发上扬,隐约显出一种洒脱炫目之感,执起她的双手,柔声问道,“此句出自何处?”   “据说是一位女子写给无缘情郎的诗。”杜悦慈把全诗念一遍,话锋一转,“不过我觉得另一个故事也很适合,有一位西天取经的和尚,途径女儿国,终与女帝缘悭一生,再无交集。”   她一边任董世玉牵着往回走,一边BLABLA把《西游记》的这段无果情缘大致复述一遍,哼了两句《女儿情》,‘鸳鸯双栖蝶□□,满园□□惹人醉’,还不忘再次给董世玉的颜值点赞,“书里对‘御弟哥哥’好像是这么描写的,‘丰姿英伟,相貌轩昂,齿白如银砌,唇红如樱芳,目秀眉清地阁长,一身不俗是才郎,好一个妙龄聪俊风流子!’我觉着用在你身上也般配得很。”   “玄奘俗名为‘玉’?”   “不是,这个和尚出门前,获封皇上的干弟弟。”   芮夕航远远看到两人回来,赶紧招呼,“阿慈,你做的菜在哪儿呢?”   “饿了么?马上就好。”杜悦慈拉着董世玉小跑过去。   董世玉心不在焉地在桌边坐下,还是一副‘我在思考人生’、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追随那道粉嫩的桃花色身影。   秦文挚主动过来帮忙,生怕杜悦慈烫着手,好在敲泥、剥皮这种危险工作都由下人们代劳,他俩只需要拿刀切碎三只喷香扑鼻的鸡肉。骨肉分离的叫花鸡,刚烤熟的豆豉椒香鱼,土豆、红薯等作为主食,栗子当饭后小点,让人食欲大增。   杜悦慈盯着芮夕航和周锴祺两人,唯恐他们吃多了红薯胀胃,扫茶和一竹早就机灵地从厨房拿来番茄肉酱奶酪面,给两位受到重点保护的男人填肚子。主子们的饭菜上齐,杜悦慈没有让身边人干站着看自己吃饭的习惯,放下人们去自给自足。   大家正吃得欢,焙茗带着一堆花草回来,兰草、柳条、杜若、荠菜花、芍药都有。   杜悦慈很惊喜于周锴祺的细心,“这些花可有什么讲究?”   “兰汤沐浴,柳枝祓禊,杜若辟邪,荠花除病,”周锴祺不在意和杜悦慈之间隔了个董世玉,伸手摘下一朵粉芍,递给她,“芍药定情。”   不愧是WULI男神,真会玩浪漫!   杜悦慈乐滋滋地接过鲜花,粉色的重瓣展蕾,与她今天的衣饰相得益彰,就是右手拈着鸡翅,有些不雅观。董世玉顺势牵走她手中的花,去叶折枝,撩起碎发,仔细地给她插在鬓边。   这位生人勿近的董正君鲜少有如此出格的举动。   场面一时有些安静。   杜悦慈左顾右盼一下,略有不安,“会不会太大了?有没有盖过我的风头?”   芮夕航噗嗤一笑,“怎么会!人比花娇!”   “不相信我的眼光?”身为霍阳城顶级时装设计师,周COS控锴祺表示,劳资最大的爱好就是把媳妇打扮得漂漂亮亮,自己的选择绝对能衬托媳妇的天生丽质。   “阿慈还是穿粉色最好看!”永远给她捧场的人首推秦文挚。   江知秋也默默点头点赞,顺手再给她夹了一只去了皮的大鸡腿。   “谢谢!”杜悦慈眉开眼笑,“你们真识货!”   ************************   既然上巳节是个谈情说爱的好日子,又可以名正言顺地霸占老婆,周锴祺特意安排了晚上的特别节目——泛舟小枫河。一艘小画舫,雕梁画栋,轻纱槅扇,幽幽灯火映月色,娇声软语逗清波,玩的就是个情调。充当船娘的周嬷嬷和一竹、引泉,被支去后面远远拴着的乌篷船上,小夫妻俩自己在船上花前月下,琴瑟合鸾。   夜色如水,皎洁的月光透过飘动的纱幔,从半敞的窗户里悄然洒下淡淡的光影。画舫里没有点灯,却并不影响一对小鸳鸯的视线。   为了今晚,周锴祺可是做足了功课,给杜悦慈准备的衣服居然是她心心念念很久的旗袍,确切地说,是称身合体的海派旗袍。银红色缎面绣着精巧的喜鹊登枝,铁灰色的滚边,真红色的梅花盘扣从小立领开始,沿着右衽斜襟到腋下,再往下到腰线。贴身的剪裁和别具一格的高开叉,胸口遮得再严实,也挡不住若隐若现的风情。   杜悦慈很庆幸为了今晚也特意做了准备,配合如此紧贴曲线的旗袍,那必须上T-BACK!   大妈式平角裤衩,或勒出痕迹的三角裤统统滚粗!   这可是她用偷来的边角料亲手缝哒!   为了祖(痛)国(快)下(滚)一(床)代(单),老娘绝壁很敬业有!木!有!(←_←)   待她长发及腰,手持香扇,脚踩山寨版红色细高跟鞋,努力维持平衡,扭着小腰,妖娆地往外走。若隐若现的大白腿,更加挺拔的身姿,一晃一颤的波涛汹涌,杜悦慈很满意地在男人眼中看到不折不扣的惊艳和火热。   “如何?”她小心翼翼地转了一个圈,一手掐腰,一手挑扇,勾起男人的下巴,娇媚地送个秋波和香吻。   本来姿态懒慵,斜倚在窗边贵妃榻上的周锴祺不由自主坐起身,含住她的双唇吸吮。宽松单薄的长衫从他的一侧肩头滑下,露出精壮结实的半片胸膛,飘逸如瀑的黑色长发散在脑后,将修长有致的身段勾勒出来。   “真美!”他赞叹地牵过杜悦慈的柔荑,一手从她的腿弯开始上下滑动。   大掌的温度似乎带着电流,杜悦慈感觉被高跟鞋折磨的双腿有点儿颤巍巍地站不稳,索性踢掉鞋子,跨坐在他的大腿上。虽然没有丝袜,不过这半年多的地主阶级腐败生活让她的皮肤白皙滑嫩,更胜以往,手感不比丝袜次,看周锴祺爱不释手的样子就知道了。   周锴祺觉得她坐着的这个姿势不方便自己深入感受欲遮还露的美腿魅力,先搂腰扶颈吻个够,再顺着盘扣一路游弋而下,边亲边解,敞而不脱。接着托住两团圆翘的PP微微使劲,让她慢慢跪直身子,趁势沿着脖、胸、腹、腰逐一吻下去。   隔着一层布料,杜悦慈都感觉到他的手掌和唇舌烫得炙人,脸不禁红得仿佛要滴血般,身上也泛起粉红色的光泽,像极了熟透的水蜜桃,可口极了。周锴祺自然不会嘴下留情,在所有露出的水润肌肤上种草莓,双手伸入裙底,从她的脚踝一寸寸往上揉按。   上下夹击,杜悦慈只觉得身体由里到外都被灼热感淹没了,汹涌如潮的激情一波接着一波,从四肢百骸汇入最敏感的地方,让她整个人都酥软了,根本喘不过气来。她可怜兮兮地抱着周锴祺的肩膀,细声细气地求饶,“祺官……热得难受……”   周锴祺的大掌包住肉实软绵的臀瓣,没有摸到想象之中的布料,手指被臀缝里的细绳勾住,顿了一下,狠狠在她的小腹上吸了一口,抬头满足地看着难掩欢愉的丽颜,深邃漆黑的眼睛散发出勾魂摄魄的魔力,“穿了什么?让我看!”   我裤子都脱了,你就光看?!   杜悦慈委屈地咬一咬唇,眼底氤氲着水汽,干脆伸出魔爪扯开他的腰带,想自力更生。周锴祺浑不在意,任由身上唯一一件衣服掉下去,直接把她的双手扣往腰后,一手摁住,另一只手掀起裙摆,险些连眼珠子都发红了。   肤白、肉嫩、布少、无毛,丁字裤一出,谁与争锋,妥妥的大杀器!   是男人,说不如做!   一宿春光无限,时时活色生香,纠缠至尽兴,难免声嘶力竭,嗯哦,啊呀,惊起涟漪无数。 ☆、满园□□醉人   不晓得是水土有异,还是采阳补阴效果太好,操劳几日,杜悦慈居然没一丁点儿疲惫感,身子骨更柔韧,皮肤更有弹性,看来哪怕到了白发苍苍时,偶尔老骥伏枥一把,也湿湿碎啊。香艳的五天之后,她担心芮夕航吃醋伤身,赶紧跑去□□了一个午觉,附赠一发刚练过几次的拓也哥成名绝技。虽然很多女人非常排斥‘动口’,但她不在此列,只要心甘情愿,做一些让对方更快乐的事,何乐而不为?   挑云在门外盯梢,杜悦慈跟芮夕航甜甜蜜蜜的咬了一会嘴巴,嘱咐他不许出声,再遮住他的眼睛,轻轻滑下去,生涩地半吞半吐。   “啊!……”   芮夕航没料到如此刺激,身子一震一僵,不禁想尖叫出来。幸亏他的理智还在,一只手死死捂住嘴,一只手紧紧的抓住衣摆,带着无上的满足感,微微颤栗着。许是因为卧室门没关严,透过屏风能看到影影绰绰的明亮日光从门缝透进来。芮夕航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激动,压抑着发出一声声难耐的低吟,不一会便舒服到极致,哆嗦着交代了。   等他缓过劲来,杜悦慈已经给他脱下衣物,擦拭干净,正轻抚着隆起的肚皮,好像在跟里面的宝宝打招呼。   “天哪!阿慈……”   终于能见到葫芦娃刚发芽的真面目,杜悦慈心情愉悦地亲了一下大肚子,为他盖好薄被,趴下身去,期待又带着羞涩地和他咬起耳朵。   “有没有感觉不适?”   “好舒服!”芮夕航痴迷地捧着她的脸蛋胡吻一通,手脚都还在发虚,“我定是世上最幸福的男人!”   单纯为他服务,杜悦慈没有得不到满足的燥热和难受,反而很欣喜于见识到男人难得露出的失态和迷醉,有种不同寻常的成就感。想来,习惯高高在上的大夏国女人不像她一般少见多怪,可以肆意地、彻底地掌握身下男人的喜怒哀乐,应该能经常体会到这样直观而强烈的控制感。   ************************   晚上,杜悦慈拉着江知秋再不可描述地如此施为一次,把这个纯情小男人刺激得魂飞天外,半晌没回神,浑身发抖,牙关打颤,语不成调,只知道一个劲搂着她摩挲,四肢紧紧的交缠在一起。   “阿慈!你怎么,这么好……”江知秋缓过这阵无与伦比的飘飘欲仙劲儿,跟疯了似把她死死禁锢在怀里,狂乱无章地横冲直撞,眼睛都发红了。   平日里再禁欲、再冷情、再谪仙的男人,一旦打开开关,那就素野兽出闸!   若不是江知秋向来以她的身体为重,压抑着澎湃的心情和凶猛的力道,搞不好杜悦慈第二天真的会爬不起床。不过身体上的疲惫挡不住她蠢(酷)蠢(爱)欲(作)动(死)的心思,面对最心爱的阿挚,那必须也来一发不可描述的么么哒!   秦文挚不愧是最了解杜悦慈不着调天赋属性的男人,虽然身体一样激动难耐,但思想上接受得很快,怜惜她口累舌酸,稍解个中滋味便夺过主动权,共赴鱼水之欢。   “阿挚,你不喜欢?”   “哪能呢!喜欢得心都疼了!”秦文挚爱怜地含住柔软的樱唇摩挲,“恨不得死在里面……”   “那你为什么……”   “……我,控制不住,差点,忍不了了……”   可你是唯一一个忍住了的男人呐!   杜悦慈放松身子和他亲密依偎,任他摸摸亲亲,心情愉悦又得意,若是能来一支事后烟,好像更配合眼下的气氛。   “阿慈,你从哪学的?我曾听说,灰楼子里有的老男人会……从不知道女子也能……”秦文挚的精神明显还很亢奋,不但缠着她动手动脚,也不催她早睡,话还比平时多。   但凡上过大学的男女,罕有没看过泥轰双人OR多人动作片小电影的单蠢童鞋吧……   可这些高科技录制的黄色小场景该怎么解释?   看图可没这么详细,总不能说自己看的是真人秀现场版吧?   杜悦慈张口结舌半天,憋粗一句,“算是课闲时的自学内容吧……”   “还有人专门教这个?!”   这个还用教?   用教?   教?   =皿=   ……妈蛋!   好像还真是专门下载来做‘教学’用的……   肿么,有种,突然赶脚自己思想龌龊,严重脱离了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建设的失落感……   “……若什么都不懂,怎么知道哪些行为是对是错?这样,对男子比较好,怀孕时也没关系……”杜悦慈绞尽脑汁地瞎掰,“古人云,知其可不可为,方可为之。”   多么有理有据、多么义正言辞、多么高大上的回答,啥都憋缩了,酷爱为我鼓掌!(正义脸)   “阴阳敦伦乃子嗣繁衍之根本,确实该好好学习。”秦文挚不觉有异,竟然深表认同,“阿慈,你的学院考虑得真周到!”   看着枕边人温柔似水的赞赏目光,杜悦慈一脸大写加粗的‘囧’。   一定是我今天啪啪啪的方式不对!   不过,话说回来,的确应该感谢苍老师们的献身精神和盗版事业的杰出贡献!   至于教坏好孩子神马的……   (望天)反正自家老公又不会嫌弃自己,爱咋地咋地!╮( ̄▽ ̄")╭   目睹了这一切的刘先生表示给跪了,_(:з」∠)_   ************************   享受过帝王级床笫服务的四位夫君,这几日一家人一起同桌吃饭时,跟一千瓦聚光灯似的,齐齐绕着杜悦慈聚焦。他们的目光里满当当全是溺死人的温柔,爱意毫无保留地倾泻出来,背后的布景板简直时刻盛开漫山遍野的玫瑰花海,粉色的泡泡飘来荡去。   杜悦慈面上不动声色,带着矜持、羞涩的微笑,频频给董世玉布菜盛汤,避免他这个堪比聚光灯的大灯泡感到不自在。   其实她心里得意又骄傲,完全不在意自己早已碎成渣、现在干脆碾成沫的节操亟需充值。   #尔等凡人皆在本公举的蓬蓬裙下颤抖吧#   #女王调|教之征服感赛高#   #谜の虚荣心MAX满足#   ************************   连吃数日大餐,今晚在东跨院修身养性,杜悦慈抱着两个巴掌大的白色杂毛小奶狗爱不释手。   “好啦,白日里让它陪你,快去更衣洗漱。”董世玉话音一顿,看到她那双亮晶晶会说话的大眼睛,别开头,“它有自己的小窝,就在净房门口,方便它如厕……”   “都会自己上厕所啦?!好厉害!”杜悦慈把小狗贴在脸上玩亲亲,“它起名了没?”   “你来取?”   “我就知道小白、旺财、阿福、乖乖……”   “……看母狗的大小,它以后应该也威武得很。”   “这样嚯!”威武霸气的狗,首推二郎神家那只嘛!“叫‘哮天’?”   “它是母的……”   “果然合适!”   “又是一个典故?”   “这故事可长了,还记得我说的那个取经和尚么?”杜悦慈开始从头说西游记,没办法,谁让杨戬是配角,要说到他遛狗和齐天大圣PK那段武戏,且得耐心了。   董世玉引着她说话,悄悄把哮天从她手里抠出来,放下地,牵着她去净房洗漱。杜悦慈遗憾地看一眼跟在脚边的哮天,背对着董世玉迅速换上寝衣,一步一回头地上了床。董世玉将哮天塞回窝里,好一通抓耳挠脖的安抚它不许乱跑,再拾掇好自己,躺到床上。   “若是没有天上来的孙猴子,女儿国能否留得住玄奘?”   “不能吧?和尚不能结婚生子。”   “真断绝红尘之人,怎会光凭徒弟一言,便应承了虚与委蛇,将计就计?所忧无非是取经不成,坏了唐帝大业。如来派这猴子来,许是也有监视之意?”   弼马温做错事,削了顶头几层上司的面子,被留党察看,转下基层躲过风头再去新地方擢升复职,跟被免职的官员们再就业是一个套路。这么说起来,被三个‘有背景、后台硬’的徒弟所一路‘护送’的唐三藏,好似也不那么简单。   “唐玄奘去了西天可是立地成佛,不比当一个小国皇夫威风多了?有没有三个徒弟,女帝也拿不出更多好处,玄奘必定不从。”   “你若为玄奘,亦如是选择?”   “估计悬,我这人舍不得亲人伤心,修不来大道,恐怕是‘只羡鸳鸯不羡仙’……”   “……只羡鸳鸯?”   听到董世玉低哑的嗓音问起诗词,杜悦慈顿时一脑门结满蜘蛛网——这句七言是从唐朝卢照邻的一首长诗《长安古意》中化用而来。   真的是很长的诗!   不是考试重点!   超纲了!   背不全啊亲!   正当她费劲巴拉地尝试回忆其他句子,希望能删减长诗为绝句时,思绪戛然而止,几根微温的指尖从她的额际滑下,拨开碎发到耳后,再顺着耳廓细细描摹而下,停在肉厚绵软的耳垂处轻拈。   昏暗的床幔里,杜悦慈看不清董世玉的表情,被他的动作定住了。坦率地说,她之所以能坚持和董世玉躺一张床上,而没有产生绮思或尴尬至死,正是因为一直把他当成二哥那样的男闺蜜。这人一向谨守本分,从无越界之举,两人彼此互惠互利,分享床位,既能维护他在家中地位和人前颜面,又能给自己一个合理的休息借口,双赢嘛!   可是,这样暧昧的亲密动作却从未有过,感觉……好像……难道,被当成了哮天?   贡献出一只无害的耳朵扮哮天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杜悦慈的脑洞忍不住像脱肛的野马一样跑偏了。搞不好董世玉也是一位‘性别不同怎能相爱’的支持者,所以之前在京城受尽委屈,也被大夏国的暴力女人们折腾坏了,迫于压力与好基友劳燕分飞。因此,在新婚之夜对意图侮辱他清白的‘妻主’抵死不从,结果没想到碰到她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软妹纸,武力值一下子从-5飙升满百。现在逐渐放松警惕,又兼养了哮天,更是不介意多豢养一只大一点的宠物。   杜自带厨艺的大型宠物软妹悦慈赶脚自己掌握了宇宙的真谛,炯炯有神地打破温情脉脉的气氛,“我只记得四句,是一幅画上的题字,‘十里平湖霜满天,寸寸青丝愁华年。对月形单望相护,只羡鸳鸯不羡仙’。”   “多谢阿慈!”   低沉的男人声音很有磁性,柔和沙哑,带着一种异常享受的意味,差点让杜悦慈沦为声控,可握住她的那只右手却有些太过使劲而僵硬。   这人果然还是不习惯身体接触啊……   头往他那边歪了一下,杜悦慈摆出‘朕允许你给朕随便顺毛’的姿势,试探着轻轻按过大掌上的一根根指节。微凸的薄茧摸起来有种粗糙的磨砂质感,让她更加为自己的肉嫩皮滑而深感自豪,反复摩挲几下,会带出一种奇异的酥麻。骨节如珠,颗颗分明却不粗硬,指肉匀停,修长有力,若她是手控,指不定跪舔无数次了!   在杜悦慈的抚慰下,董世玉紧绷的神经似乎松弛了许多,大手松开来与她十指相扣,另一只爪子捏捏耳垂,揉揉发顶,掐掐脸,有一次还不经意地擦过她的唇,杜悦慈险些条件反射咬上去。   汗!还真把自己当哮天了……   (T_T)!   ************************   满园□□惹人醉,我耕田来你播种,三月中旬,周锴祺顺利晋升孕夫,安心地家里蹲。杜悦慈高度重视安胎工作,经过专业人士江知秋的贴身指教和认可后,又在秦文挚身上数度亲身演练一番,极大地提高了业务熟练度。她充分地发挥主观能动性,豁出脸面,突破下限,‘手口并用’,让两位夫君情绪稳定,身心舒畅,和哮天一样白里透红,气色好极了。 ☆、佛闻跳墙来   杜宅双喜临门,家主心情好,做的吃食更好,完全把嗷嗷待哺的缫丝厂和李老太抛诸脑后。现金流被截断,对前者很致命,似乎缫丝厂的织郎们连过年的钱都没发。债主们看在周锴祺和芮将军之子同时有孕在身的份上,手里又捏着抵押字据,都没上门逼债,但李老太等握着丝茧原料的李家人却感觉有点儿扛不住了。这玩意儿放一冬了,过了夏五月,春蚕又出一批新茧,贱卖最多挣回半价,蚀本不说,数量也不足以让缫丝厂马上复工到原来的规模,说不得还得再掏笔钱购入新茧。   为了尽快让杜悦慈松口卖掉缫丝厂,李老太想了许多法子,好在董世玉把家里的篱笆扎得牢,没闹出可作为把柄之事。然而,当杜悦慈知道白掌柜可能打算与李老太一起出资时,当机立断把小蛋糕的方子送给仙膳斋,又去了一趟典味坊,采购一批海鲜,附赠著名的‘佛跳墙’食谱,请他家的邵老板帮忙介绍东湖的织业大户,明里为缫丝厂找新买主,实则为纺织机找代理商。   佛跳墙这道菜难度不小,虽是以炖为主,但光有食谱是做不地道的。典味坊背后的东家,漕运老大邵家的三女儿文君得知此事后,应了杜悦慈所求,特意请来好闺蜜,容记布庄的容四娘一起专程跑一趟霍阳城,就为吃这道敢冒和尚之大不韪的名菜。   有了邵文君和容四娘为底气,杜悦慈顺利地把缫丝厂的价位提到四千五两,在白掌柜和李老太的讨价还价之下,赶在她给东湖客人发帖子当天,以四千三百两成交。   咳咳,大写加粗一下,这里并没有要炫耀的意思!   手里有钱,心中不慌,等邵容二人答应赴宴时,杜悦慈拿出最大诚意,邀上冯老板和滕老板作陪,在陶然居为佛跳墙开了一次席,并允许典味坊的大厨们旁观学艺。   整道菜几乎囊括人间美食,天上跑的、水里游的、山上长的、地下埋的荟萃一堂,‘坛启荤香飘四邻,佛闻弃禅跳墙来’,名不虚传。   十八种主料、十二种辅料互为融合,肉类如牛尾、羊肘、猪肚、蹄尖、鹿筋、火腿、鸡肫、鸭胗,海味如鱼唇、鱼翅、海参、鲍鱼、干贝、鱼高肚、花胶、刺参、鳖裙、瑶柱、竹蛏,还有辅料如鸽蛋、香菇、笋尖等。原料与辅料分别采用煎、炒、烹、炸多种方法,炮制成具有本身特色的各种菜式,然后一层一层地码放在一只黄酒坛子里。注入适量的上汤和醇香黄酒,配以其他料汁,再加冬菇、冬笋、竹荪等配料,使汤、酒、菜充分融合。坛口用荷叶密封起来盖严,选用无烟白炭,先武火烧沸,后文火慢慢煨炖六个小时。   盛出摆席后,旁边辅以一碟糖醋拌的萝卜丝和麻油豉汁拌的绿豆芽,一盘吸饱汤汁的冻豆腐,和一小团粉丝,可以浸到汤里烫熟,口味搭配得丝丝入扣,层次丰富而不腻。再加上一些素菜和下酒小菜,席面简约却不简单,很对这几位老饕的胃口。   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冯老板作为半个主人,愿意为杜悦慈搭把手,想主动帮忙解释一下缫丝厂已易主一事。杜悦慈谢过她的好意,把纺织机之事提了出来,最重要的是,这东西在丝茧和棉花上都有用。如果这四位精明的商人愿意和她一起合作纺织机之事,那么,可以邀请她们来参观入秋后第一批籽棉采摘。棉织品目前并不是大夏国的主流织品,而且所谓的棉,指的是高大的木棉果絮所做的织物,不是杜悦慈在自己田庄大规模种植的灌木白棉。她发现这个东西被当成花卉来卖,因为结出的棉铃易招虫,未等充实、拉絮、开裂,便摘掉剥籽。这东西抗旱耐热,边疆、北地都可种植,成品用于大批量的军需再合适不过,相信以这几位的眼光,定能看出其中商机。   “改日是否方便上门一观?”容四娘外表看来是个清秀佳人,但做事颇为雷厉风行,难怪能和常见血光的漕运世家搭上话。   “有何不可?”杜悦慈欣然答应,“不知各位准备哪日莅临,我定扫榻相迎。”   滕老板打趣道,“还有我的份?那可否点菜?”   “悉听尊便。”   “听闻府上田庄也有桑林蚕室,悦慈妹妹可是打算在霍阳城办个自家的织坊?”邵文君面如鹅蛋,肤白胸大,腰细腿长,看起来完全是个文静的衣服架子,一点儿没有水上谋生的沧桑劲。   “可能会做个小织坊,为锦绣阁供货,不单做蚕丝。养蚕植桑不在于丝茧,而是为了蚕粪,这东西和地龙一样好用,蚕蛹、缫丝废水也可以喂鱼喂猪,然后塘泥又能肥田。”看到两位东湖来的大姐眼睛亮了,杜悦慈认真介绍起来,“这种模式叫‘桑基鱼塘’,实际上最适合在东湖推广,更可避免水涝。”   她不藏私的态度,让初次见面的邵容二人印象很好,容四娘几乎已经拍板与她合作销售纺织机,只是具体细节需要见过实物再定。邵文君心思更深沉些,即便挺看好杜悦慈这个人,仍然不着痕迹地对她多方探究,而且席上的冯老板和滕老板也是她想合作的对象,不能疏忽。冯滕二位目前与杜悦慈没其他的合作,最多在一旁做个中人助个拳,说起来可能对于杜宅的宴席更感兴趣。杜悦慈不想现在抛出棉花这事,何况她还惦记着酒庄,等这两样起了头,恐怕就是这四人追着她求合作了,所以她的态度一直不卑不亢,很是洒脱自若。四位人精自然看得出来这一点,晓得她还有更多底牌在手,倒是对她的评价更高了些。   一时间觥筹交错,场面非常热闹。   饭桌上谈事靠酒量,杜悦慈在这方面再有优势,也顶不住四个人的默契。等她出了陶然居的大门时,已是星月漫天,再晚一刻,估计就得夜不归宿了。冯老板等人当然不会像她一样乖乖回家,她们在香衾楼还有下半场,若不是她数度坚拒,搞不好又得红灯区二回目了!   还是滕老板给她解的围,“这下我老滕不得不开口了,还请诸位放过杜娘子,我家少爷大着肚子,还在家等着呢。”   “就是就是,我家五位夫君,晚上不哄好了,个个睡不安稳,还请两位姐姐见谅!”杜悦慈头晕晕地团团作揖,求放过。   冯老板打趣道,“两位初来乍到,还不知道杜丫头是个坐怀不乱的性子吧?可别坏了她宠夫如命的名声。”   哎哟,肿么又提人家的黑历史!   杜悦慈半醉的粉脸更红了,扭头看到自家马车和下人,赶紧行礼走人,欢送邵容二人和两位地头蛇再战江湖。   一上车,居然看到董世玉,吓得她立刻酒醒了一半。   “你怎么来了?!有什么事?”   董世玉抿嘴不语,起身扶她坐下,递过一杯微温的蜂蜜水,掏出热乎乎的巾帕,给她擦手擦脸。   这定然不是出了事的样子嘛。   即使脑袋还不太清醒,杜悦慈也感觉自己刚才问的话不太合适,好像他没事不该来似的。她悻悻地道歉,“我没想到你会,那个,亲自过来……”   “可是醉得难受?”   “没,做菜时先偷吃不少,不对,我那是试菜!”喝多就容易话多,杜悦慈歪倒在软枕上,头抵着车壁,闭上眼嘀咕个没完,“我今天做的是最拿手的佛跳墙,可惜夕官和祺官不方便吃海产,不能在家里弄,免得他俩嘴馋。哎呀,早知道今天多做一锅,偷偷送给你们三个尝一尝。等七月的吧,祺官出了月子,我给你们做海鲜大餐……”   董世玉犹豫一下,轻轻揽过她的肩膀,让她靠向自己这边,免得车驾摇晃时不小心磕着脑袋。靠人总比靠木板舒服,杜悦慈怕他不自在,拉过一个大引枕,垫在脑袋下,隔着他的大腿。   “……今天这两位姐姐真好玩,知道我没取字,竟然提议互称小名!我才不上当呢!小名怎能随便告诉别人,对吧?再说了……”   “你的小名叫什么?”   话头被打断的杜悦慈呆滞了一会,好像想起什么不好的记忆,把头往引枕上一埋,用很欠揍、很放肆、很傲娇的声音挑衅道,“……你猜呀!有本事你猜啊!肯定猜不到!你猜到了我请你吃……”   哦嚯嚯嚯!借醉撒(凑)酒(字)疯(数)好爽!(腰果眼)   “‘悦娘’?”   “不!是!比这个还土!再猜,再猜,再再猜……”   “和你的名字有关?”   “没有!完全没有!和本宝宝一点关系都没有!根本就是诋毁!污蔑!”   “……”董世玉嘴角一挑,俯下身来,在她耳边循循善诱,“谁给你取的小名?”   “我家那个为老不尊的大哥!都怪他!全是他的错!纯粹是嫉妒我的花容月貌!妄图破坏我的伟大形象!”   “呵,你刚出生时,是不是白白胖胖特别可爱?”   “那是婴儿肥!不!是!胖!”   杜悦慈挣扎着从引枕上抬起头来谴责这个胆敢说她‘胖’的千古罪人,只是水汽氤氲的桃花眼迷迷蒙蒙,一点儿威慑力也没有。   董世玉看着近在咫尺的红苹果脸蛋,没忍住,伸手捏了上去。   手感真不错,他忽然冒出一个念头,“不会是叫‘肥肥’或者‘胖胖’吧?”   “啊啊啊!才!不!是!你讨厌!我哪里胖?!”杜悦慈委屈得紧,直接趴他身上,揪着他的衣领兴师问罪。   “好好,不胖,阿慈最漂亮!”董世玉很自然地抬起双手扶住她,继续诱哄,“你看,我老猜错,要不,你直接告诉我?”   “你先说!”   董世玉僵住了,安静的沉默。   杜悦慈没察觉到他的异样,几乎整个人窝在他怀里碎碎念,“说呀,难道你没小名?要不要我给你取一个?你都养了哮天,不如就叫‘二郎’呗!”然后到家了,被董世玉一路抱回屋,她唧唧歪歪地开唱,“小呀嘛小二郎,背着那书包上学堂……”   董世玉脸上凝固的表情被这首欢快的儿歌打破,良久,如叹息一般开口,“换一个。”   “不喜欢二郎?那叫你杨小戬?小杨戬?小杨?阿戬?戬戬?戬哥哥?呀,好像在骂人一样!还不如玉弟哥哥,对吧?”   “……叫‘玉哥哥’好不好?”   董世玉把她放在净房的软榻上,为她拆掉发髻,解带更衣。他的动作不快,但每一个动作都很优雅,十指翩飞如跳跃舞动一般,轻盈而引人注目。   “不公平呐!比我的‘堆堆’好听多了!”   董世玉为她取下耳环,手停留在白嫩的耳垂上,看她想背过去自己换寝衣,略带强势的把她的身子扭回来,指尖颤抖着给她脱下最贴身的两片三角布料。   杜悦慈眩晕的脑袋中隐约有个念头,不该让他做这事,还没等她开口拒绝,就眼睁睁看着一张姿容脱俗的俊脸在渐渐放大……   “阿慈,叫我一声……”   介么温情柔哑的声音在耳边低唤……太犯规了骚年!   “……玉哥哥?”   唇上有一个微凉、柔软、清新的触觉——这是杜悦慈对昨晚的最后一个印象。   佛跳墙,连基佬都要出墙?! ☆、往事不堪回首   转天的日上三竿,杜悦慈准时被一肚子水憋醒,默默地爬起来去净房。暴露在空气中的上半身凉飕飕的,旁边一人先有了行动,马上下去给她取来寝衣披上,扶她下床,要不是她反应快,搞不好连鞋子都要帮她穿上。   听着外面的董世玉自己尚未梳洗,便迭声吩咐引泉和摄波备热水、冲蜂蜜、上早餐等一系列的贴心举动,杜悦慈坐在马桶上迟迟没起身,径直发起呆来。   难道是我今天如厕的方式不对?   肿么赶脚一夜之间高岭之花被移植到了农家院?   如此平易近人的老夫老妻模式是个神马展开?   老娘做了什么让天上仙人突然接地气了老娘真心不知道哇!   酒后再迟钝,她也记得昨晚那个小心翼翼的吻,和热被窝里温暖的真肌肤相贴,呃,是她自己单方面的光溜溜,董世玉不过是衣襟大敞而已。   和尚思凡、枯木逢春,又摸又抱又亲,连‘玉哥哥’都出来了……这节奏哪哪都不对!   难道,清心寡欲的正君大人不满足于哮天的存在,暗示她应该早点履行同妻任务,也搞出个宝宝来?   欧漏!老娘唯一一个停泊啪啪小船的宁静港湾也没了?!   要拒绝么?好像有点不人道呐……   人家木有红果果的要求‘酷爱来一发’,只是态度暧昧,先试探一下身体相性,总不能让她主动开口说‘哥哥我们不约’吧?   再说,只是借个种……个种……种……而已……   不拒绝嘛……   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好像要给二哥生猴子然后儿子管亲舅叫爹似的……   光想一想都浑身起鸡皮疙瘩有木有!   太特么混乱不堪了!   世上怎会有如此YIN乱之事呢!   泥煤啊!   #GAY蜜要求滚床单肿么办?急!在线等!#   ************************   待杜悦慈收拾好心情,打理完毕出去时,董世玉已经在餐桌旁站着等候了。   看到他有些慌乱和忐忑的小眼神,杜悦慈心底一软,和平常一样露出微笑,走过去牵着他的手一起坐下吃饭饭。   其实现在回想一下,不知从何时开始,董世玉对待她的方式,变得和其他夫君并无两样。但他只做不说,而自己又迟钝,一直没发现。如果没有昨晚那个吻破冰,或许,自己仍会想当然地维持一贯的好闺蜜态度,对他的改变视而不见吧。   宪法好像说过,夫妻双方之间应尽的义务不能因为弯直而区别对待,她也没有歧视同□□人的毛病,克服一下‘被借种’的想法,就当约个PAO没做好善后闹出人命,或是为广大不孕不育患者做出些微贡献……   似乎也不是很难接受……吧……   反正董世玉不是二哥!   且当日行一善!   杜悦慈的小心肝颤了一下,迅速收敛好各种纠结扭曲和时不时想爆粗‘卧槽’的念头,重申自己绝对没有觊觎对方美色才顺水推舟的龌龊思想,坚定一下为减缓大夏国老龄化、提高下一代出生率而勇于献身的英明决策,为自己豁达广阔的心胸点个赞!   然后翻开新的篇章,考虑以后肿么办!   ……这个问题太严肃了!未来的孩子爹连套交情都这么含蓄内敛,让人轻易发现不了,难道要她主动出击,染指,不对,掰直一朵空谷幽兰?!   (⊙_⊙)!   这任务的难度系数堪比空中抱膝左侧空翻720°接屈体右侧空翻360°再向后翻腾三周半完美落地!   臣妾做不到啊!   杜悦慈这儿心理活动剧烈内心OS疯狂刷屏,在她身边的董世玉怎会一无所知。看到她心不在焉地吃喝,灵动的大眼里时不时闪过不爽、纠结、自责、了悟、窃喜、迷茫等小情绪,蹙个眉,撅个嘴,生动得很。董世玉微微叹息,欲言又止,只是更加沉默地精心照顾她吃好这一顿早餐,毕竟,再想离她这么近,得四日之后了。   心安理得地享受了好一会的服侍,杜悦慈可算镇定下来,拿准主意了。再怎么不明来历的官二代身世,再难养的文艺青年高级知识分子,再不好亲近沉默寡言的性格,总归已成夫妻,上了族谱,即便日后董世玉带着孩子去和另一♂过甜蜜的下半生,把她这个孩子娘扔过墙,只要‘男小三’不限制她和孩子亲近,当他们是远房亲戚也没什么!她可还有另外四个夫君呐!   冷静之后,杜悦慈也发觉身边这个男人没有运筹帷幄成竹在胸的淡然,好像比她还更多点儿紧张不安,只顾着为她盛粥,布菜,剥鸡蛋壳什么的,自己根本一口没动。   真是让人一点儿脾气都没了……   董世玉正给她挟了一块酸黄瓜要放入小碟里,杜悦慈干脆握住他的手,直接上口咬。   “别尽顾着我,你也吃啊!”她笑眯眯地也给董世玉挟了一个酱肉春笋包子,蘸点陈醋和芝麻油,放到他面前,“要不要我喂你?”   董世玉一言不发,松开筷子,扣住她的左手,漆黑清亮的漂亮眼睛一瞬不眨地凝视着她,神色柔和,又带点委屈和期待。   这是怎么个意思?   老娘不会读心术啊!   杜悦慈好奇地和他对视,大眼扑闪扑闪,试着端起他那碗尚有余温的虾皮蛋丝粥,挖一勺示意他。   董世玉微微倾下身子,正当杜悦慈以为他会吃下时,忽然听到带着笑意的男低音轻声唤了一句,“堆堆?”   杜真悲剧火山悦慈轰地一声爆发了!   从脸红到脚,喉间一口老血喷刷了满屏!   卧了个大槽的!   这个世界简直充满了恶意!   一大清早的,人类为何要互相伤害!   温馨的食堂情侣投喂小剧场突然变调到揭人伤疤,变化太快适应不来喂!   你还想不想跟宝宝生猴子了?!   (╯‵□′)╯︵┻━┻   “你!你!……”   “你若不喜,我再不叫便是。”杜悦慈一脸悲愤的小模样取悦了董世玉,他的脸色明显轻松欢快许多,一口咽下眼前一抖一抖的那勺粥,暗示道,“只是……”   “……玉哥哥!”杜悦慈果断屈服于恶势力,耳根子都还红着,扔下碗勺,揪着董世玉的袖子,“谁都不许说!”   “好。”董世玉如愿以偿,欣然应允,又接着补刀,“舅兄为何如此称呼?”   哪壶不开提哪壶!揭人不揭短!你这样的老公很不称职你造不?!   “不许问!”杜悦慈摆出一家之主的气势,瞪一个白眼,傲娇地扭头不理他。   美女也是有黑历史哒!   作为一个爱打篮球、爱投三分、爱扣篮、爱看《灌篮高手》的热血中二熊孩子!杜哥一样深爱刚出生的小白面团那个肉呼呼的下巴!实在太有安西教练的既视感了!‘堆堆’是拟声词!不是单纯指宝贝妹妹婴儿期的米其林轮胎造型!关键是杜悦慈的婴儿肥到了四五岁还没消,那沉甸甸的双下巴,每天都要作为迎接杜哥放学回家的吉祥物而存在!杜哥一进门,第一件事绝对是一捏一拉一松手,笑看肥肉□□弹的节奏!唔,还时常伴随一句‘教练!我今天又赢球了’、‘教练,我今天砍下十二个三分’!这种水深火热的日子一直持续到杜悦慈上小学体育课瘦下来为止!   简直是往事不堪回首,多少噩梦月明中!   董世玉不再追问,含笑和她一起吃完早点,知道她要忙纺织机一事,亲自把人送出门。   “万香楼和白掌柜,我会盯着,你无需顾忌。”   “我知道了,别担心。如果你觉得我做的有什么不合适,一定要和我直说哦!”   表搞什么机锋、暗示、隐射,老娘宅斗战五渣!   董世玉沉吟一下,“这几日你太忙耽搁了练字,不如午后过来,我们一起?”   进击的正君SAMA好凶残……   杜悦慈默默转身遁之,准备去和其他夫君打个招呼后,再来跟他好好谈谈‘每日练百页大字对赚钱大计的影响’,以及‘乃是不是想和我生宝宝了请给个准话’等严肃问题。   ************************   探望过还没起床的芮夕航,杜悦慈往周锴祺屋里去时,意外发现江知秋和秦文挚都在。   “你们俩是知道我会过来,所以特意来见见我的?”   三人迎她坐下,面色却不是太轻松,还是江知秋不顾周锴祺的眼色,在她探询的目光下径直开口了。   “祺官,不准备请乳公,想让我,在他生产时,想办法将脐带全取出,好试一试日后能不能再有孕。”   “现在小秋还没亲历生产整个过程,这方法不知道是否可行,你可不能冒险!”杜悦慈当然不同意,乾纲独断地拒绝此事。   这个办法说起来还是她和江知秋一起琢磨出来的,感觉上可行性最高,但女人分娩都会有胎盘脱落大出血的意外,男子生产两人都没见过,更难以断定其间有何危险,怎能轻易尝试。   “别急,祺官也不是马上就生。”秦文挚怕她着急,赶紧帮忙解释,“伺候祺官的周嬷嬷有个小侍,马上要生了,正好让小秋一试。”   “……毕竟,是人命关天的事……”不是自家老公做小白鼠,杜悦慈的态度马上松动了,暗自唾弃一下自己的双标。   “听小秋说,男子这头的脐带,是孩子生下来之后才取,对孩子本身并无影响,周嬷嬷自然不会在意。”周锴祺云淡风轻地说,“这人可是李家送来的大礼,咱们让他有机会打破大夏国一男一娃的命运,也算得上精心照顾了吧。”   这么一说,感觉这个小白鼠更合适了肿么办……   手下的屋里人出了内奸,周锴祺心里不爽,让他撒撒气也好吧。   “周嬷嬷和这个李家的人愿意接受,我也没什么意见。”杜悦慈安抚地握住周锴祺的手,“你把人交给小秋就好,不许动气哦。”又对江知秋交代几句,“各人情况不同,只能做参考,还是得注意止血和伤口清理。”   事情说定,江知秋出去提人回屋,杜悦慈还要和周锴祺说昨天与邵容二人见面的情况,秦文挚留下来旁听几句。   “你想把机房放哪?我一会就去布置。”秦文挚提议到,“放庄子上?”   周锴祺摇头,“还是在花园子里找个地方吧,日后量产了再搬去庄子。”   得了杜悦慈的首肯,秦文挚跑去忙活了。   剩下小夫妻俩,杜悦慈好好给他顺顺毛。   “李家人蹦跶不了多久了,你别在她们身上费心思。”   “这人还是董正君揪出来的,他倒是,有点儿本事。”   “唔,能者多劳,你们正好轻松了。平日请几位弟弟来陪你聊聊天,想想给宝宝取什么名,要不,在院子里养一缸锦鲤?”   笔墨、针线、花草都不合适孕期活动,打牌久坐也不行,孕夫的日子其实枯燥得很,芮夕航还有个爱遛弯的好习惯,周锴祺一脱离工作状态,简直提前进入夕阳红的老年生活。是不是该弄些什么娱乐活动让他俩打发时间?   “指不定这几日,她们就钻营到容家跟前去了,你一点不担心?”   真不担心,老娘的目标是星辰大海!区区虾米何足挂齿! ☆、有钱大家一起挣   为了让孕夫安心,杜悦慈表示,和容四娘谈好战略合作框架协议,只是万里长征第一步,除了让这几位精明的商人看到纺织机的成品和棉花的前景之外,她还有更大的打算。   大夏国京都在北,边关在西,东为鱼米水乡,中为交通枢纽,只有南边有点尴尬,物产丰富,却无不可或缺的地位。霍阳城既然是南方的重心,杜悦慈自然先天下之忧而忧了一把,认真考虑过此地如何进一步发展。   在华夏五千年历史里,南边百越所在的闽粤之地能胜过东夷、长江三角洲等老牌农业区,是在海贸发展起来之后。目前她在大夏国挖掘不出海贸的条件,即便真有,东湖的可能性都比南方大得多。整个大夏国地形类似四川盆地,封而不闭,高高的山脉隔绝了海水,而且也不知道海那边有没有热爱航海、舍得花真金白银的土豪欧洲人。没有对外优势,第三产业没戏,只能通过发展第二产业,深挖第一产业的潜力。所以,她先立足本地,屯田垦荒,却并不会盯着粮食作物使劲。   大夏国对于产粮地控制并不是十分严格,毕竟人口数量远不到大爆炸的程度,只对亩产粮税有最低要求。对于东湖来说,有三分之一的地可以改为桑林,余下土地的产出,足以交税和养活当地人,甚至还有余力应付朝廷时不时的征粮、赈灾。在现在的农业经济环境里,比粮产,霍阳城虽有多熟产量高的特点,但远不如东湖的精耕质优口碑好。   如果东湖的渔桑业效益日渐超越水稻,那霍阳城迟早能夺过第一粮区的地位,等到邵容二人和冯老板见过她田庄里的投入产出比,这笔账一算即清。届时,若容家下定决心改田为桑,以冯老板在南部的米粮储备,和漕运邵家一起,吃下东湖的一半粮食产量也不是问题,绝对能赚个满盆满钵。漕运、粮食跟盐、茶一样,在杜悦慈看来属于国之根本、税之大头,太危险了,没那么硬气的娘当背景,就别揽这个瓷器活。因此,她只借助周家之前的积累来布局,缫丝厂、布庄和锦绣阁,基本上就等于原材料、半成品和成品三个市场,前二者都是在别人地盘抢食,效益也一直不如后者稳定。如今她甩掉缫丝厂这个包袱,看似退出东湖,实则准备通过技术合作去控制原材料市场。   容家布庄没有自己的独立缫丝厂,因为在遍地织户的东湖收购现成的粗纺纱锭,比收购丝茧方便容易得多。但有了纺织机之后,他们完全有实力办起一个全国最大的缫丝厂,李家庄那几百人根本不够看。若容四娘只单纯从她手里购买纺织机,而不涉及深度合作,那么,接下来她就继续鼓捣织布机、印染术,分别找不同的合作者,每个环节分一杯羹。反正适用于做机器的硬木材,产地可是在南方,霍阳城也有数量最多的木匠手艺人。若容四娘有眼光,愿意长期合作,那么,她从中要个二成即可。掌握了原材料来源,容家已有的织布、印染等业务,靠她提供的其他技术和手段,更可进一步占据市场份额,最后垄断全国织造业,搞出个东湖织造府,也不在话下。   有了容家在前面打头阵,京城的周记布庄能得到最稳定的优质货源,只要不贪心,专挑一两种特色织品来经营,避免和容家发生冲突,收入不会差。何况,日后还有霍阳城的棉制品可以卖。再不济就改成锦绣阁的京城分店,专卖成衣,走精品路线,引领京城时尚潮流。   杜悦慈把后续的全盘计划给周锴祺交代清楚,孕夫大人差点被这一大手笔惊着胎,思前想后,作了个决定,将周家和杜家的产业彻底划清界限。他只为周家保留锦绣阁和布庄,缫丝厂作价三千五百两,算到周家账上,以后投入到锦绣阁和布庄的整改上,多余的钱归杜悦慈。和容家的合作,周家日后也少不了得利,不再事事参与其中。杜悦慈本打算还是按两家二八分成记账,奈何周锴祺坚持,不愿意让周家再占媳妇的便宜,一定要撕掳开来。   “虽说,我也要为周家考虑,但,我是你的夫君,是杜家人,”周锴祺搂着她剖白心迹,“这辈子,下辈子,生生世世都是……”   婚前财产切割清楚也有好处,尽管仍负债累累,至少杜悦慈感觉家底又厚实了些!   #有财产的女人的家庭地位上升#   干巴爹!= =+   ************************   练字时分,杜悦慈一边把赚钱大计和董世玉概述一遍,一边借机在纸上列一些家庭娱乐项目。她出门逛街的次数还是太少了,根本不知道市井之间有什么类型的文艺工作者,只能根据看过的影视剧瞎写,一会再让下人去打听打听。   不出意外的,董世玉也被她和容家的合作内容吓着了,拉着她追问细节。难得有一个他感兴趣的话题,杜悦慈一边练字,一边给他解惑。   “这个计划着实不小,只似乎,都是别人操心得多……”   “嗨,你直说我狐假虎威呗。我扯来这么多张大虎皮,就是为了忙过前面这阵子,以后让别人赚钱给咱们花。”杜悦慈得意地向他抛了个媚眼,“我一不贪心,没有狮子大开口,二不吃独食,有钱大家一起挣,上哪找这样的好人呐。”   “……高风亮节,不为利往?”   “你当我是个视金钱为粪土的傻子啊?”杜悦慈忽然乐不可支地笑起来,“我哥从小教育我,你视金钱如粪土,金钱视你为粪土。我爹娘还抱怨过,我从小到大就是一化粪池……”   “……”   看到董世玉不可置信的笑意,杜悦慈乐得更欢了,“二哥还说,就是吃了视金钱如粪土的亏,所以他这朵鲜花才会插在牛粪上!”   “你还有一位兄长?”   “哦,二哥不是亲哥,是大哥的爱人。”   杜悦慈兀自开心地奋笔疾书,完全没注意到身边男人一脸被雷劈的傻样。等她交作业时,发觉对面的董世玉正襟危坐,很是严肃。   呃,难道刚才开小差、有几篇写得不够认真,被发现了?   见她乖乖站着听训的样子,董世玉顿时无语,拉过她坐在身边,一篇篇认真看过去。但凡笔力虚浮多肉之处,皆被他毫不留情地点出来,偶有筋骨尚可入眼的字,能得他朱笔画个圈。   至于内容嘛,董世玉阅毕,侧头含笑盯着她。   虽然他没开口,但杜悦慈还是莫名心虚了。   总脚得正君SAMA气场突然大涨,压迫感十足,往往一个眼神丢过来,就让她有种蹲角落里画圈圈的冲动,完全看不出之前小透明的痕迹!   “……那个,玉哥哥,我写的是一些曾经见过的百戏,还有唱戏、说书什么的,不晓得这儿有没有,能不能经常请来家里表演一番,免得你们在家无聊。”   “此事我来安排,你放心。”董世玉侧身与她相对,执起她的双手,认真地问,“你刚才提到,舅兄的爱人是,二哥?”   SOGA!原来是找到志同道合的战友,更坚定了心中信念,所以气势大增?   欧尼酱,就算我们之间只有一个葫芦娃的羁绊,我一样挺你哒!   “他俩同窗二十多年,我在的国家不接受这样的关系,他们非常不容易,经过快十年的艰苦抗战,去年才到别的国家结婚。”   “……家慈和家严不反对?”   “大哥刚告诉父母时,的确闹得不愉快,后来还是接受了。二哥家里到现在都没原谅他,已经断绝关系了。”虽然很想表达无条件支持搅基的正确态度,但她还是实话实说,“若是有得选择,我也不希望大哥走这条路,太艰难了。不过没办法,他天生如此,作为亲人,我们舍不得他孤立无援,更加辛苦,所以最后只能妥协,支持他的决定。”   “你家里是男子承嗣,子嗣问题……”   “可以领养,或借腹生子,不用进行身体接触那种。”她纠结了一下措辞,“我为了帮大哥说服爹娘,曾经说过要多生一个孩子,可以过继给大哥……不过,爹娘反而不同意,他们不希望我为了别人,而决定这种人生大事。”   “……你不喜孩子?”   “喜欢啊,但孩子不是必需品吧。有个谈得来的伴,过好自己的小日子,这样的一生已经很圆满了。”怕董世玉误会自己暗示不想和他生葫芦娃,杜悦慈赶紧补充一句,“当然现在也不错,孩子不用我来生,还能跟我姓,占大便宜了……”   “阿慈是个好姑娘。”   杜悦慈笑得见牙不见眼,“玉哥哥你真有眼光!”   董世玉迟疑犹豫了好一会,忽然松开她的手,鼓足勇气,低头将她抱入怀里。他的手不知道该放哪儿,在她的背上拂了几下,像被火烫到似的抽离,停留在肩头和发顶。杜悦慈也没好到哪儿去,无措地任他搂着,又不敢随便碰他,额头抵住他的胸口,揪着他的衣襟,万分僵硬。   这个抱抱一定是感激我对耽美虐恋的支持吧?   我懂哒,异性之间友谊地久天长!   理解万岁!   话说,正君SAMA,第一次见你时,瘦得跟竹竿似的,这会感觉胸脯肉挺厚实呐,不能摸两把,损失真大……   许久,两人几乎同时开口。   “阿慈,再给我点时间……”   “玉哥哥,你好像比之前有肉……”   杜破坏气氛小能手悦慈无辜地表示,她不是故意挑正君讨论造人大业这档口扯开话题,这是身为饲养员的本能,见到成果了自然心喜……   至于时间……   大大你随便想多久都行!越久越好! ☆、抛砖引玉议定大计   三月底,邵容两家该打听的情况都打听完了,四位老板应邀上杜家做客。作为东道主,杜悦慈设宴在宅子西边的花园子里,这儿经过董世玉和秦文挚的一番拾掇,比之前扩大了许多,更有‘意境’。东南西北中五个方向分别为五位夫君打造出一片小天地,引活水为溪,以驱虫植株隔开,弄点凸石、木桥或浮舟为渡,看起来很像那么回事。   东边离宅子最远,地方最宽敞,她给芮夕航弄了个可以跑马的校场,郁郁葱葱的林木隔开,烧烤、骑射两相宜。   南边有角门可以进出,不用通过杜宅大门,加盖了一个通透的花厅,离大厨房也不远,方便日常谈生意或饮宴,周锴祺很满意此处。   西边挨着东厢房,正好把江知秋的药房后门圈了进来,让他有足够的空间种花晒药。   北边距离水渠最近,秦文挚理所当然占了这儿,杜悦慈特意给他设计了一个九曲抄手游廊,虽无雕梁画栋,但九九八十一处格花窗俱是不同的形状和图案,一步一窗,一窗一景,留给秦文挚自己慢慢雕着玩儿。   她本想给每个格窗配句诗词,鉴于董正君知晓后的眼神凉飕飕的有点意味深长,秦文挚也不喜舞文弄墨,这个创意就留在了花园子正中央的四方岛上。   此岛为董世玉一手包办,名曰‘涤心’,遍植翠竹碧梧青松绿柏,一派堂皇文艺范。林木笼盖下,两层高的‘一梦台’天圆地方,视野开阔,东西出两溜多角亭阁抱厦,白砖黑瓦,纤巧秀丽。而且一梦台上下两层向南一面只有门,没有墙,一旦打开全部的槅扇门,正与南花厅隔着一个水池子对望,中间有个荷叶田田围绕的水阁凉亭‘凹晶亭’。   凹晶亭有条游廊可以直通花园子里唯一的东南角门,东边一座小木桥和南边的浮舟桥若是锁住拦死,便不虞凹晶亭的客人到处乱跑。日后完全可以请百戏到凹晶亭里表演,哪怕坐在一梦台的二楼,也能看得清楚,又可避嫌。一水之隔南花厅也可以把酒席移到室外,同样能一饱眼福。   当然涤心岛除了看戏方便的一梦台,也要有室外活动场所,弄了点曲折通幽的假山斜坡,整出个流水潺潺蜿蜒而下的景致,高低几处野趣横生的木石桌椅、蒲团茅舍,真乃装哔界最高大上的奥义——返璞归真。   小岛和水阁是最先开工之处,大致鼓捣完毕,杜悦慈首次视察时,对这条曲里拐弯的小水沟很有吐槽欲望,忍了又忍,终于还是开口问一句,此处可是仿了‘曲水流觞’之意?   董正君了解清楚这个哔格破天的玩法后,抚掌大赞,马上吩咐饮光多置些嶙峋怪石在溪流拐弯处,兴致勃勃地一笔挥就‘随清波’三字为题词,琢磨着何时在此处行个酒令?   即便工程用材普通,完全没有雕栏玉砌的浮华奢侈,但搞了这么些花样,荷包也没少出血。杜悦慈看董世玉难得一扫郁气,变得如此有干劲,嘴角抽过数回,保持沉默……   来自京城的你,有一颗迷茫又不知柴米油盐贵的心,真特么不好养!   ************************   宴客当天,正好董世玉请来一个玩喷火的戏班子,中午给两位闲得发霉的孕夫演了一出小戏,颇受好评。于是杜悦慈决定晚上吃饭时让戏班加演一场,助助兴,顺便把《明月几时有》教给他们。谈正事时,让他们在一边练习清唱,免得过于吵闹。至于晚上主菜,来条剖边烤鱼和叫花鸡,加上一道蛇肉羹足矣。杜悦慈再次蒸馏出一壶白酒,感觉有七成把握能拿下这笔大单子,看着修园子泼出去的银子,也没那么熏疼了……   夜幕降临,月升星移,戏也看了,饭也吃了,除了没小倌可抱,四位老板的脸色看起来相当不错。此时吞火吐焰、铿锵有劲的大戏已过,一位青衣旦角在练唱《明月几时有》,几位弦师配合着抚琴吹笛,时不时动笔记个谱。   词曲一新,清澈高亮的嗓音衬托月色朦胧,倒是一点儿都没有怠慢贵客的感觉。   容四娘见过纺织机实物后,几乎立刻拍板决定合作,拉着杜悦慈问细节,邵文君和冯老板也很关注自己能不能在里面掺一脚,听得认真,倒是滕老板知道目前没自己啥事,得了杜悦慈的暗示,好处在后头,不紧不慢地听着水阁传来的飘渺歌声,摇头晃脑打拍子。   杜悦慈抛出自己拟定的商业计划书,按她的职业习惯,拿数字说话,从投资、支出、收入、利润等方面列了五年的预算。以纺织机组建缫丝厂,雇佣熟练的织郎,大批量收购丝茧,以规模化生产尽快抢占东湖以外的市场。何况明年容家的粮田可以全部改为桑林鱼塘,只要买家需求不减,缫丝厂保持产量,东湖再无竞争对手。日后哪怕提价收购丝茧原料,压低售价打价格战,缫丝厂也能在四年内实现收支平衡,甚至大幅盈利。   她仔细观察了一下,几人对初期投入资金的巨额数字并无太过惊讶的神情,想来接受这个计划的可能性很高,当然,计划书只管带着大伙儿展望美好未来,具体执行中可能出现的风险却不是她这个工作经验尚缺的菜鸟能搞定的。反正她抛了砖,只要能引来容四娘这块玉,有的是人才去管理后面的实务。   仅拿二成分红,何必操心太过?   容四娘尚不是容家家主,手头资金有限,否则大可独吞这门生意。最后讨论的结果,邵文君和冯老板都愿意出资,前者入股三成,后者算是借款,借来的是明年容家和邵家的税粮生意。滕老板得了杜悦慈一句‘九月再谈一笔大生意’的保证,不欲涉足东湖,置身事外。杜悦慈虽然没出现金,但前一百台纺织机折抵股本,后面再卖出,一台按百两计,两年内独家供应容氏缫丝厂。   如此算来,容四娘只需补足一半资金,这个数字尚在她的承受范围之内。至于容家内部怎么权衡博弈,其过程如何保密,就是她自己要搞定的事了。   计议已定,大家总算有心思聊点别的。   滕老板第一个开腔向杜悦慈讨这个戏班子。   “这小曲儿我还是头一次听到,颇为雅致,杜娘子可舍得割爱?”   “您客气了,这是外头请来的,一会您把班主带走便是。”   “承让承让!”   “不知道阿慈舍得割爱这坛子酒么?”说话的正是冯老板这位老饕,杜悦慈刚吩咐引泉换上一壶温好的白酒,酒甫一入杯,便勾起她的瘾头。   “这个可不多,就两壶,还在试验中。”   “你自己弄的?”邵文君也发觉杯中有乾坤,立刻想一口闷。   杜悦慈赶紧拦住,“文君姐姐缓着点!这酒很烈!”   邵文君挑挑眉,还是干了,入喉是超一般的劲辣,回味却仍像玉溪酒的醇香,“嗬!够劲!这是……玉溪?”   酒鬼的舌头不容小觑呐!   “原料是玉溪,”杜悦慈没故作高深,坦然道,“我改良了一下工艺,想弄烈酒。还是等明年自家的新杂粮出来,酿的味道更好。”   “你是想自己办个酒庄?”容四娘问道。   “是呀,不过,还在筹划中……”杜悦慈父母都爱酒,也爱酿米酒、葡萄酒,甚至置办了一个小型的家用酿酒器来蒸馏出白酒,只是她现在人穷志短……   “有好事可别忘了我们!”邵文君和冯老板一齐举杯示意。   “这是自然!”   五人干了一杯,对白酒的烈度认识更深刻,连素日海量的邵文君都不敢喝得太猛,反而是杜悦慈这样时不时吃点小菜嘬两口,很有千杯不醉的高手范。   “阿慈酒量真不错!”邵文君夸了一句。   之前喝多少,两人都不上头,这会几杯下去,她脸红了,人家杜悦慈还是白白净净一张芙蓉面。   “随了爹。我爹年轻时,一盘花生米,一盘炒豆干,两壶酒,就是一餐了。”杜悦慈让下人们上了一些卤味下酒,“这儿的酒像我们家里的黄酒,不烈,喝多了涨肚子,容易头晕。烈酒虽然劲大,只要不过量,第二天完全没事。”   容四娘看着冯滕两人很自然地拈起一只鸡爪子啃,好奇地挟了一个,“……这玩意儿,我还是第一次吃。”   “下酒合适。”滕老板笑着说,“别瞧东西不起眼,我们店里外卖最火的小菜就是这些爪啊、脖啊、心肝肫。”   “确实好。穷人家买个几文钱,便是一顿荤菜,我手下每次来霍阳都带回去一大包,不过还是阿慈亲手做的味道更佳。”邵文君果然是酒道中人,难怪下属会买这种东西孝敬她,嗦起鸡爪来,速度不比吃花生米慢,她丢给容四娘一个鄙夷的眼神,“你就是打小跟你爹学什么内闱妇仪,吃个鸡爪子都使兰花指来捏,文绉绉,假正经。”   容四娘毫不客气地反击,各种揭邵文君的短,把她喝醉了跳湖摸虾,管府门石狮子叫爹,或是一夜十男等佳绩统统抖了出来。   两壶白酒收官,宴席成功结束。   待杜悦慈极力挽留客人住一宿时,喝得红光满面的冯老板抛开形象,朝她挤眉弄眼一番,“你可知留客留成仇?今晚的戏班子连个正经倌儿都没,这俩可早惦记着回香衾楼左拥右抱了。”   “那是,想让我留宿,你可愿让玉染进你家院门?”邵文君勾住杜悦慈的肩膀,结实丰满的身板压下来,捏着她的下巴作调戏状。   “姐姐们见笑了!”杜悦慈干干一笑,干脆地缩身一退一揖,“慢走不送!”   容四娘恨铁不成钢,“妻纲不振!”   四人上了各自马车,徐徐离去,邵文君犹自探出半个身子,放肆地嚎一句,“等姐姐送你一个比玉染更俊的倌儿!”   杜悦慈酒气上头,怒吼回去,“长得不如我的不要!” ☆、读书以明理为先   计已售出,在滕老板的见证下,杜悦慈与冯、邵、容三人共同签署‘东湖-霍阳’战略合作框架协议,从资金到位日期,至纺织机实物具体交付流程,写了个备忘录做附件,内容比之一般商贾在官府备案的红契可详细得多。   所谓‘红契’,是指转让财产的合同必须经过官府公证,缴纳一定印花税费,得个红签印押,日后出纠纷了,官府才会认定这笔买卖合法;反之称为‘白契’,属于非法买卖。白契交易的财物,若惹了官司,官府可以直接收走充公,再从原告、被告双方身上刮层油水,基本上能让‘刁民’们财物两空。   现在杜悦慈虽然人在霍阳城,但入股的是东湖的铺子,用不着在赵显晨那儿要个红签,一应事宜交由容四娘和邵文君去跟东湖知府打交道。东湖知府能分到多大油水,端看其眼光如何了。大批量的商品在形成倾销局面之前,体现不出标准化生产所带来的效益,可这条流水线一旦顺利运作起来,其他布庄、织坊想压过容家缫丝厂,夺取纱锭这一块原材料市场,除非拿出十倍以上的资金储备,方有可能在规模上赢过容家。   意大利纯手工皮革作坊怎能在产能上与温州鞋业产业基地PK?前者只能奔着高端品牌定制路线一往无前,而后者轻轻松松地遍地开花。   半个月后,杜悦慈从容四娘手中拿到东湖专人送来的红契,很是惊讶于她的办事速度。在观陇居为邵容二人践行时,邵文君为她解惑。   “东湖知府是她二姐,此事不过举手之劳。”   容家大娘是嫡出,容家正君出身京城高门,给她养成了眼高手低、死要面子、有失精明的毛病,并不为家族所看好。容二娘虽为庶出,却打小是个读书种子,仕途极顺,回乡当了父母官。容四娘之所以有底气跟嫡长姐叫板,除了本身眼光独到、能力突出,另一个原因便是她爹与容二娘的爹是亲兄弟。当年容家家主能娶到美名远播的兄弟俩,不知道羡煞多少东湖人,若不是正君闹了一场,说不定容二娘他爹也能得个平夫身份。   容四娘斯文地表一下谦虚,“家姐不过秉公办理,还是昭兮手下得力,一日千里。”   昭兮是邵文君的小字,容四娘小字季珉。需要装哔时,两人互称小字,私底下不是‘文子’就是‘四儿’,杜悦慈早已见识过了。   “装啥啊?换个知府,此事必得和你大姐扯皮半年才有眉目,到时候肉沫都不剩多少了。”   “嘿嘿,大姐跟大父进京探亲,搞不好端午都回不来。”   “今年可是女帝五十圣寿,想来京里热闹得紧。”   冯老板慢条斯理地把话题扯向遥远的国都,一时间众人聊起京城见闻。   土包子杜悦慈安静地听着,冯老板开口前似乎扫了她一眼,应该不是错觉。   唔,是不是有必要和董世玉通个气?   ************************   送走邵容二人,杜悦慈拉着秦文挚开始为悦文招募人手,扩大生产能力。在她普及了流水线作业的概念后,秦文挚将所有新聘的男工都放在秦家小院做零件,在杜宅旁单辟一个小院子出来,由全家签了身契的小厮们来做组装和接驳件,最大限度保证机密。   为了省钱,杜悦慈狠狠心,弄出学徒制,包吃、包住、包教工匠活,却不给工钱,比起付给外雇熟练工的计件工资,简直黑得一塌糊涂。看着屋外十一、二岁左右的一大批男孩,杜悦慈捂着小心脏,一边深刻唾弃自己是个没良心的剥削阶级资本家,一边死不悔改地让小学刚毕业的童工们签下五年打白工的卖身契。   “男子糊口不易,多数是伺候人的活计,他们能学到一技之长,日后怎么也饿不死。”秦文挚好笑地捏捏她的脸,“再说了,咱们家饭食可口,他们可是占了天大的便宜。”   “像悦文这样全是男子的匠铺很少么?”   “不想抛头露面的话,也就绣庄、织坊或浣坊吧,其他真没了。”   要不也不会有这么多男孩来应征这种体力活,稍微过得下去的人家,不但不会让儿子轻易外出,更不能做这些会让肌肉突出、指掌生茧的重活累活。   杜悦慈默。   ************************   送走秦文挚去忙碌,良心不安之下,她决定给董世玉找个长期任务,缓解他的相思之苦,免得他时不时悲秋伤春一把。   踏入东跨院的门,圆滚滚毛茸茸的哮天带着四个爪子的黑墨水向她冲来,后面追着惊慌失措满头大汗的迦叶。她赶紧登上旁边的石墩子,扶着石桌,居高临下地俯视哮天。   “你今天又不乖了?有没有挨打?”   哮天兴奋地狂甩尾巴,小短腿努力撑起圆胖的身躯,扒在石墩子上,可惜站起来也没石墩子高,够不着她。   “坐下!”   哮天乖乖坐好,尾巴晃得更欢了。   “真乖!老实交代,你是不是调皮捣蛋,上桌子闹了?”杜悦慈蹲在石墩子上,举掌作势要教训它,“打你PP哦!”   哮天害怕地闭上眼睛缩起脑袋,尾巴继续狂摇,睁开条缝,看到她只是装样子,又想扑上来。   董世玉急匆匆换了一身干净外衣出来时,就看到一人一狗,在石墩子上下对视,迦叶、伴鹤可怜兮兮地当布景板,防着女主人蹲不稳。   眼看杜悦慈伸手想抱起哮天,他立刻拦住,“别弄脏衣服。迦叶,抱它去洗。”   被迦叶举起来的哮天奶声奶气地哼哼叽叽,叫个不停,眼巴巴看着杜悦慈,让她心都化了,不由自主地一路跟去角房。待到洗出几盆黑水,抱着湿漉漉拧个不停的哮天,杜悦慈一边给它擦毛,一边和董世玉往书房走。   “哮天乖啊,以后不许动桌子上的东西,不然妈妈打你!”   “……别太宠它。”对于堂堂一家之主把狗当孩子的行径,董世玉表示忍得挺辛苦。想到她很少白日迈进东跨院的门,不知是不是有事。“悦文那儿可顺利?”   “搞定了,有两件事想和你商量一下。”   果然如此。   “说吧。”   看他正襟危坐,捧起茶盏,一副谈正事的模样,杜悦慈本来将歪不歪的身子索性趴到书桌上,将厚巾帕包裹着的哮天圈在臂弯,枕在脸颊下,捏着露出来的一个小粉肉垫玩起来。   “第一件事,我想让家里下人认字,”她懒洋洋地开口,“不求学得怎样,不做睁眼瞎即可。你意下如何?”   董世玉诧异地看着她,哪怕是他住了半辈子的一品大员尚书府,或外家的老牌翰林府,都不敢说一句家中仆役皆通文墨,她怎能如此轻描淡写地冒出这个想法。   “……这开销,人太多……”   “就使藤纸和炭笔,写得难看也无妨,每日下午教半天。给下人们排班,轮流上差,不当值的人可以去学。祠堂的地儿挺大,平日里空着浪费,在那儿办学,没忌讳吧?”   看她考虑得挺周全,不像突发奇想,董世玉定定神,意图跟上她的思路,“怎么想起这事了?”   “咱家下人们的月例其实不高,新签的小孩们也没给工钱,我想着好歹让孩子们多学点……”   又是心软了。   “祠堂一般是族学所在,先弄起来也无妨。”董世玉微笑而语,“按你所说,纸笔屋舍的花销不大,桌椅也是现成的。不过,男女分班?”   “先办男孩的,女子不急,到时候再说。”   “可,从未有人办过,男学……”   “难道有‘男子无才便是德’的说法?”   “……这倒没听过。”   “那不结了,立身以至诚为本,读书以明理为先,多点明理的人,总是好事吧。”   董世玉想不出反对的理由,失笑着提醒她,“愿意教男子的蒙师可不好请。”   “……我没想请外人。你,愿意教么?”杜悦慈收起惫懒的样子,轻抚快睡着的哮天,支吾着说道,“其实,也不用教太多,识字用《千字诗》、《百庭训言》即可,然后便是学些术数和农书,有个九九乘法口诀很容易,我记得你这儿有几本《十二月令》、《农桑辑要》,加上《霍阳城志》足矣。学个一两年,能写会读懂算数,再知些农事,差不多了……”   看到董世玉脸上越来越掩饰不住的惊愕,杜悦慈悻悻的想,让吟风弄月的诗人去做幼师,是不是有点大材小用?若他不愿,看来得把时间管理做得再精细些,自己才能挤出时间办这事。   两人眼神交汇几回合,杜悦慈有了自个儿顶上的觉悟,秉承你应了多个免费劳动力,不应大不了少做几顿饭的淡定想法,不在意对面男人的犹豫,又犹自带着点儿小期待。   董世玉收了惊色,眼神晦涩复杂,数度欲言又止,默默喝了几回茶,良久才开口。   “……此事待我想想。还有一事?”   “听闻女帝年届五十,但没人提起太女,我想问问,大夏国有几个继承人。” ☆、至亲至疏夫妻   话音一落,屋里气氛顿时降至冰点。   眼见董世玉的脸色从青白交加一下子变得木然,杜悦慈心里咯噔一下,这个话题是不是勾起什么不好的回忆,赶忙绞尽脑汁补救一下。她心中惴惴不安地忏悔,最近得意忘形了,一下子踩雷上。明知道京城对于董世玉代表不堪回首的过去,应该缓着点,先问一嘴就好了。按董世玉的家世和来往人员的层次,指不定他心心念念的基友与皇室有涉,所以才受尽折磨,还被发配到南边来。   “若是你不方便,不想说,那个,我只是有点意外,为什么没有正统……”   过了半晌,董世玉深吸一口气,向她伸出手,“过来。”   杜悦慈立马狗腿地丢下呼呼大睡的哮天,坐到董世玉身边,低眉顺眼地给他重新斟满热茶。   董世玉抚过杯沿的指尖微微颤抖,忽地握住她的手,杜悦慈一抬头,两人四目相对。   “……京城,”他的嗓音干哑,玉面透出浓浓的苦意,“你,你没问过吴妈?”   “没。”   “为何?”   “我过后才反应过来,你指的京城之事,或许与你本人有关。”杜悦慈斟酌语气,一字一顿地说,“吴妈只是个外人,不是你,也不是我信任的人。哪怕锄药的身子有了起色,她知恩图报,主动投诚,我也不想从旁人口中打探自家人的陈年旧事。”   下人们在她眼中不过是同事的身份,哪怕这个同事在她结婚之前就与老公共事多年,她也不可能去跟这人打听老公过去的情史。   这种做法,总感觉有点LOW……   董世玉对着她诚挚中带些满不在乎的小眼神,满嘴巴的苦涩咽不下去,难以启齿,又隐隐有点了然的安心。   “玉哥哥,昨日之日不可留。”杜悦慈习惯性地摩挲他指尖的薄茧,“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这个道理,我懂。你在这儿,过得不比之前差,于愿足矣。”   我们都不是天真单纯的孩子,真相这种东西,用于八卦是好素材,放在至亲至疏夫妻之间,有时候不知道反而更好,难得糊涂嘛。   真知道了你对好基友多么地深情厚谊、至死不渝,还肿么下得了手和你生猴子?!   “有朝一日,若你后悔……”   “后悔什么?”杜悦慈不解地问。   “你有惊采绝艳之能,我,会是杜家的,”董世玉面色苍白,艰难地吐出一个词,“……污点。”   “别这么说!”杜悦慈正色道,“我们朝夕相处,你的为人和品行我很清楚,你绝对不是损人利己的自私之徒。心怀恶意的人才是污秽!”   杜悦慈捂住董世玉发颤的大掌,贴到面庞上,使劲蹭蹭,他的手心冰凉,失去了平日里的温热。一个优秀的男人,受了委屈,为世人、家人所不容,却选择割伤自己的手腕,而不是伤害地位比他低的下人来发泄,她只觉得心疼比较多。   “……阿慈。”   “如果我说,我曾出卖朋友,甚至杀人放火,你定然也不会相信的,对吧?同理,你我相识之后,你从未有过恶行,我又怎么可能相信他人云?”   董世玉的目光凝结在她脸上,又像是透过她在看别人,口气飘渺而郑重,“即便知晓我过去有多么不堪,也不会与我成陌路?”   杜悦慈微微讶然,谈个禁忌之恋而已,至于这么严重么?自家老哥不是现成的榜样?难道这儿对男风的惩处程度不亚于绿教?还有游街公审什么的?   “玉哥哥,嫁给我时,你曾如何打算?”   没想到被反问一句,董世玉犹如实质的眼神涣散了一下,侧首看向卧室,“我曾以为,姨母为了尽快摆脱我这个累赘,至不过找个家资殷实的半老妇人……”   “咳咳,那可真是不好意思,让你失望了。”杜悦慈壮起胆子开个玩笑,“小女子年轻貌美,却一贫如洗。”   “……后来得知,芮将军府上的那个武夫儿子一同下嫁,”董世玉垂下眼眸,紧紧抿了一下唇,“我以为,会是个悍野粗鄙的勇妇,可能,少不了,皮肉之苦……”   “结果没想到我这么身娇体软易推倒,是吧?”   “……确实,出乎意料……”   董世玉的目光移回她脸上,身子不再僵直紧绷,好似放松了一些,大拇指自发地摩挲她的脸蛋。   “此前种种设想,比之现在又如何?”看他终于缓过劲来,眸中透出一丝笑意,杜悦慈放下心中大石,“即使你以后犯下大错,罪大恶极,我要与你划清界限,也不过像新婚之夜一样,相敬如冰而已。无论如何,我都不会伤害你。”   你的惊惧忧虑,或许我无能为力,但总不会让你想象中的噩梦成真,这是身为闺蜜兼妻主的我,最起码的义务。   董世玉忽然将杜悦慈拥入怀里,久久不发一言,甚至埋首在她颈项之间。比起上次那个彼此都不自在的拥抱,这次少了点僵硬和战栗,多了点亲昵。   不知过了几刻,董世玉终于松开她,略带赧意地垂着头,抓着她的手不放。   “阿慈,你那边的一妻一夫都是什么样子的?”   “除了父母,我接触比较多的夫妻就是堂姐一家。”   看董世玉恢复正常,主动歪楼,杜悦慈有了闲话家常的兴致,给他介绍起来。   堂姐不是亲叔伯的女儿,而是杜爹最铁那个战友的女儿,名字里有个堂字,所以杜悦慈打小以此相称。堂姐妈管孩子特别严格,任何与学业无关的课外活动一律不许参与,同学邀堂姐出去玩,甚至学校组织的春秋游,一次都没同意过,连老师、班长上门做客不让。堂姐身上的零花钱从没超过两位数,放学时间过十五分钟,如果还没回到家,必定被一顿好抽。在这样的高压下,从小品学兼优、成绩名列前茅的堂姐,一路顺利读到硕士,也顺利成为恋爱都没谈过、也没什么知心好友的剩女。   堂姐回家考取公务员,拿到OFFER第一天开始,立刻被她妈塞入相亲大军。陪同相亲三个月,堂姐妈选定了当时是高中老师的堂姐夫,给了堂姐三个月相处时间,之后便是订婚。再三个月,堂姐夫家里备好新房、礼金等手续,两人正式结婚。再再有三个月蜜月期,堂姐夫妻面临了双方母亲的共同催生。一年四季十二个月,完整的一个套路,一次性解决所有的人生大事。   等儿子小哲进了幼儿园,堂姐突然离婚。   堂姐妈得知消息时,堂姐已经办完手续,离婚证领了,孩子归自己,财产分割清楚,赡养费谈妥,木已成舟。堂姐没有带着孩子回娘家住,自己租房请小时工帮忙做饭,每天上下班接送孩子,日子过得挺有条理。   堂姐妈觉得一辈子的脸面都没了,不敢见人,跑来跟杜妈一顿哭嚎。在她眼中,离异,带个拖油瓶,简直堂姐优秀完美的一生里的一大污点,连带以后小外孙都没法抬头做人。   “我那时偷偷跑去安慰堂姐,还想着她养小哲费钱,把自己攒了两年的压岁钱都带上咯。”   “后来呢?”   “人家过得可滋润了,平时晚上和小哲玩游戏、读书,空闲时带小哲出去玩,学画画、弹琴、唱歌,什么都试一试。后来,有个教琴的男老师追求堂姐,两人带着小哲一起约会。小哲上小学后,他们就成亲了。”   “之前为何和离?”   “堂姐说,相亲时,她根本没任何准备,总是别人告诉她,应该这样,应该那样,她自己只知道一步步地退让,结果莫名其妙到了这步田地。等她发觉每天的日子都在一次次的重复着将就、忍让时,只能爆发了。”   “爆发?”   “对啊!两人婚前相处的半年,有一半时间是,鸿雁传书,根本没面对面的深入接触,她连那个男人有什么习惯爱好都不清楚。婚后才知道,那人虽然没陋习,但从没做过家务,每天回家只顾自己玩游戏,连烧水泡茶这种小事都不愿意干,更不用说帮忙照顾孩子。不离婚,天天给夫君免费暖床当仆人,这种日子还要过五十年,怎么忍?”   “当初,她母亲是何考虑?”   “堂姐妈从一群候选人里挑了这样一个长相、身高、工作、家庭背景、经济能力等表面条件最佳的男人……”   “你觉着,这样不妥?”   杜悦慈一讶,想起这儿都是传统型父母,很支持这种‘我是你妈,你就该听我的,我总不会害你’的理论,她琢磨片刻才出声,“让父母来选,万一他们判断错误呢?承担后果的人是自己,父母又代替不了,为什么一开始要让他们来做决定?”   “……孝道为上。”   “怎么把日子过好,是门学问,但好不好的标准,只有自己明白。如果本人脑子清楚,肯定有办法说服父母,毕竟父母总会为孩子着想。像堂姐说的,当时若不是她自己糊涂,一味躲避她妈的唠叨,也不会事事甩手,说不定早发现那男人不适合了。”   董世玉捧起她的脸,很认真地问,“你对婚事受制于人这一点,甚为不喜?”   杜悦慈张口就想否认,但仔细回想,后面三位夫君不必说了,哪怕是允婚秦文挚,也是在一种‘这里的人都觉得应该这样,这样最好’的状态下做出的抉择。选择周锴祺,更是和堂姐妈没什么区别,种种条件利弊比较之下,两人搭伴最合适,可以互相解决彼此的难题。   得知相亲结婚不靠谱,她还信誓旦旦地表示毕业后是大人了,男友自己找,恋爱期间要好好享受,决不让父母插手太早。结果咧,一夕回到旧社会,好歹堂姐还相亲三月、谈了半年,她可好,面对无形的舆论压力,直接缴械闪婚。   似乎到了女人当家的大夏国,她前十九年养出来的矜持,一下子被看不见的樯橹打得灰飞烟灭,投怀送抱、左拥右抱,各种熊抱公举抱,浪得不要不要滴!   真是罪过啊……   “刚知道时,确实不爽。”磨叽了一会,杜悦慈决定实话实说,“像市集上卖的大白菜,让这些老人家们翻来覆去地挑挑拣拣。”   “你们也一样,对吧?是不是很有养肥了终于能拉出去卖个好价钱的感觉?!”看到董世玉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她顿生知己之感,继续滔滔不绝,“太不尊重人了!我打小连上学穿什么衣服都是自己拿主意,结果在终身大事上,连个,一句话都不能说,多憋屈啊!”   险些爆粗,阿弥陀佛!(耶稣脸.JPG)   “若无姨母插手,恐怕,我和夕官……”董世玉语气歉然,表情却正经得很。   “话不是这么说,每个夫君都很好啦,是我占了大便宜,我很庆幸。”杜悦慈挠挠头,忍不住跟男闺蜜吐吐苦水,“就是少了个你情我愿的过程,老让我感觉虚得很。”   “你认为哪个不情愿?”   “呃……是我的问题。”杜悦慈乖乖低头,坦白从宽,接受组织拷问,“我其实一点儿都不懂这儿正常的妻夫关系应该是什么样,心里没底。虽然竭尽全力吧,但夫妻关系的经营是一辈子的事,万一我没坚持下去,岂不是会让你们很失望?”   “你会因为喜欢上别的人而忽视已娶之人?”   “我不要再娶了!只是怕自己半途而废……”   “那就养成习惯。”董世玉蓦然绽放出一个柔和至极的俊美笑容,近距离闪瞎对面那双24K黑白纯水晶桃花眼,“像练字一样,日日不辍,融入骨血。”   习惯对我们越来越亲密,习惯我们越来越爱你,至死方休。 ☆、第一次试验   董正君不是个光说不练的假把式,他既然开口让杜悦慈培养宠夫日常好习惯,便特意叫来她身边的四位小厮,重新敲打安排一番。引泉跟着杜悦慈出门,伴鹤管理整个正屋,焙茗盯着小厨房,无双专门负责一切关于五位夫君的琐碎小事,比如提醒她今日去哪位屋里,明日谁想吃些什么,哪个近来不舒服,何人生辰将至等等。   这种贴身秘书的活儿可不容易,杜悦慈佩服又怜惜地看着还没她高的无双,一本正经地默记五位主子的爱好习惯,真是难为这孩子了。作为一个优待下属的老板(娘),她大笔一挥,给府里定制一批藤纸台历,每页一天十个时辰,第一个送给无双。   无双识得一些字,又额外得了套纸笔,可以直接用上台历写行程备忘,立马捶胸顿足,感激涕零,誓死效忠。   杜悦慈笑眯眯地示意身边的正君大人,用眼神递个话,‘看看!一个宝贵的学习机会,就是一个拉拢人心的机会’!   董世玉垂眸捧茶,默然不语,嘴角翘起一个几不可察的弧度。   她正想再接再厉吹捧一下正君大人,锄药来报,周嬷嬷家的小侍要生了。   杜悦慈立刻去往东厢房,虽然她不能进产房,但她的出面表达了一个支持的态度——她会为这一次的试验结果承担全部责任。   和江知秋一起进去的还有芮家给芮夕航准备的林乳公,在林乳公动手系死小侍的脐带前,江知秋会仔细查探是否有残余血管留在小侍那端的脐带里,看情况决定要不要手动清理出来。   男子的肚皮和上面的葫芦娃不仅仅是脐带相连,初始冒出的小鼓包是从皮肤里长出来的。随着花生米慢慢变成葫芦,皮肤表面越来越薄,最后半个月会从靠近肚脐处崩开,逐渐露出一截巴掌宽的脐带。但是这层隐约可见血管的表层皮肤不会持续开裂,待到分娩之际,要用外力划开一个口子,从中取出葫芦娃。杜悦慈推测葫芦娃存储于表皮和真皮之间,所以剖开的伤口流血量不大,不需要缝合,抹上源胎果树枝或根须熬制的药汁,包上纱布,十来天便干瘪萎缩成死皮。若护理不当,各种炎症一样有可能伤及性命,尤其是破伤风。难产则是指葫芦娃和产夫的皮肤没完全分离,不能直接取出,需要从上至下将整个葫芦皮划一刀,手动剥离。一旦乳公没掌握好下刀的深度,伤及胞胎膜,葫芦娃多半熬不过后面三个月。或产夫体质不好,伤口太大,流血过多,也有可能挺不过去。   现在酒精还不能大量制造,但杜悦慈为了这一天,还是拿酒蒸馏两次,得到味道很足的酒精,加上反复煮沸的专用巾帕和器皿,应该能保证产夫伤口的清洁和消毒。若小侍这端的脐带能清理干净,待他出了月子,休养两个月,即可尝试再孕。   江知秋说这名小侍怀相挺好,没有难产迹象,产房里仍传来鬼哭狼嚎。没有宫缩,又不用等宫口开,身为一朵陪伴过堂姐在产房门口坐等两小时的妹纸,杜悦慈很奇怪这男人到底为毛要叫?   幸亏她记得让无双通知夫君们别过来凑热闹,免得影响他们的美好心情!   正想到这儿,院子门口出现挺拔的身影,落日余晖下,董世玉的脸色苍白如雪。   杜悦慈即刻迎上去,“你怎么来了?这儿没什么大事,我在呢,快回去吧。”   董世玉努力想挤出一个笑容,不成功,面色更加晦暗灰败,“别人家生孩子,你在这儿算什么事,不知情的人还以为那是你……”   “好歹是我出的主意,我得看结果。”   “……能行吗?”   杜悦慈看他有点摇摇欲坠了,顾不得守在这儿,赶紧拉他往秦文挚的院子走。让他在葡萄架下坐着,知道秦文挚不在,她吩咐摄波去问菲白要热茶。   董世玉不依不饶地扯着她反复问,“会成功么?真的可以有第二个孩子?!”   “方法都是人想出来的,只要不伤性命,一个个试呗。”杜悦慈自个儿不学医,懂点皮毛而已,哪敢拍胸脯保证,“不过,一个夫君生一个没关系啊,说不定我也能生呐。”   流弊的源胎果能让男人怀孕,能保胎养胎,比唐僧师徒喝的子母河水还厉害,让她恢复大姨妈,怀胎十月,应该没太大问题吧?   似乎被吓傻一般,董世玉目光凄迷,痴痴地仰视杜悦慈,唇瓣淡而失了血色,一开一合,好像想说些什么。   无双再次过来打断两人的对视,那边生完了。   这次杜悦慈坚决不许董世玉过去,强摁他在此处坐等,保证那边一处理完,第一时间回来告诉他一切细节。情急之下,她直接捧起董世玉的脸,郑重强调,“玉哥哥,你不许再过去了。要么在这儿等我,要么回屋。”然后匆匆离去。   隔壁哭号转为抽泣,时断时续,由强变弱。林乳公和江知秋还没出来,给无双报讯的是他哥哥,刚才进产房打下手的锄药。杜悦慈没向锄药问话,示意他进去帮忙,继续耐心等待。   片刻之后,江知秋和林乳公一齐出来了,前者眼底隐有兴奋和期待之意,后者面色略青白,显然受了惊吓。杜悦慈让无双去请董世玉,和江知秋、林乳公一起进书房。   四人坐定,江知秋迫不及待地说,确实在小侍的肚脐里看到几根血管,通过脐带连着胞胎,他试着用消过毒的镊子扯了下来,林乳公绑上伤口后,马上看到肚脐扁了下去,没有圆凸。   林乳公谨慎地点出出血略多,有点儿吓人,内心抓狂吐槽活见久,那一坨血糊糊的玩意扯出来时,他还以为是肠子,差点一屁墩钻床底下去。   杜悦慈听到小侍身体无大碍之后,安下心来,扭头看到一旁几欲昏阙的董世玉,忍住了这会去研究那几根血管的想法,和江知秋交代一句,冲干净表面的血,别动血管里的东西,先送董世玉回屋休息。   正君大人心苦了!(手动微笑)   ************************   今个的晚饭聚餐被这场分娩搅乱了,杜悦慈吩咐无双派人提前给秦文挚送饭,盯着董世玉喝下小米粥和安神汤入睡,再跑去跟芮夕航、周锴祺分别陪吃几口,转身一头扎入江知秋的药房,刚好今天在他屋里睡,边吃饭边摆弄脐带,两不耽误。两人面对血肉模糊的不明物体吃喝不忌,淡定程度直逼解剖课上吃煎饼果子的医学院学生。   暂留东厢房照顾小侍的林乳公不知该如何调整脸上表情,默默缩小自己的存在感,真是没见过这么纵容夫君瞎折腾的家主!   杜悦慈不是医学专业,自然认不出脐带里的血管哪根是静脉,哪根是动脉,不过她杀鸡杀鸭甚至猪都杀过,算得上见多识广了。如果被扯出来那截血管原生于血肉中,必然衍生出网状的毛细血管,若只是附着在某处,则小血管汇聚于顶端。显然,这些血管是因胞胎而生,不是内脏的一部分。   研究完毕,洗澡上榻。   江知秋激动得发光,眼睛都红了,兴奋得抱着她在床上滚来滚去,杜悦慈很享受地和他抱抱亲亲。   “阿慈你真厉害!”   “这只是第一步,虽然有把握确定脐带全部脱落不会影响孩子,对产夫的身体健康有点影响,但不是很严重,就看遗留的脐带血管是不是影响再孕的主要原因了。”   “嗯嗯!说不定我们真能解决这个大问题!”   向来冷清自持的俊脸上,第一次出现踌躇满志的表情。   这个男人,连外露的野心都显得比别人可爱。   杜悦慈摸摸他瘦了几分的腰,有点心疼,江知秋在她的后院里默默无闻,没轮到他的日子,两人之间很少交流,即便有事,他也谨守本分,让无双或华箬传话。   “秋秋,放松点,别太累了。”   “阿慈,我好想给你生两个孩子,一女一男。”   “你可以教他们学医。”   “嗯!上次我拿着你给我画的内脏器官图让我娘看了,她第一次没说出反对的话!”   “哈哈,岳母是不是想问你,又不好意思开口?”   江知秋和她抵着额头,相视而笑,“娘可能会去找仵作打听打听。”   “等她问你了,你再说脐带的事。老人家见识多,也许能有所启发。”   “快一个月没去云亭义诊了,不知道上次那个双腿骨折的男子怎么样了。”   这个男人是江知秋开义诊以来接到的伤情最重之人,说是摔伤,明眼人看到两条小腿上指宽的斑斑肿痕,和满腿的黑紫淤血,还有断裂的两根胫骨,都能知道他是被一顿好打才伤成这模样。送人来的女子自称为男子的妻主,看二人相处的情状,伤者面若死灰,毫无生志,女子唯唯诺诺,满脸愧疚心疼,却只选择不花钱的义诊,让一个年轻男大夫为夫君看病,也不敢去正规的大医馆。幸亏没有大面积出血,江知秋和华箬训练有素,接好骨,给伤者抹上化瘀活血的膏药,开了一剂内服的药方,用杜悦慈教过的夹板法固定好两条腿,写了一篇医嘱,让男人回去好好养三个月。除了药膏收取二十文,没其他费用,可女人一听男子三个月不能动,居然借口去茅房,偷偷跑了,直接把夫君丢在云亭。   “腿应该快好了,他家人一去不复还,不晓得会不会给云亭惹麻烦。”   “要不,不在云亭开义诊了……”江知秋迟疑道,“我和爹娘说说,在葆婴堂附近赁个小院子?”   “这会你的名气还没起来,不到花这钱的时候。云亭那儿往来人多,能帮你广而告之。我担心的惹麻烦,是怕一些地痞恶徒像那个女人似的……”杜悦慈微微叹气,“影响生意是其次,最怕那些不想养男孩或老人、病人的人家,把云亭当善堂……”   “那怎么办?!”   “这种事本该官府管,咱们暂时没这个能力,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后宅争风吃醋   大夏国没有清明节,只有一个四月四追思节,效果等同清明,杜悦慈一家子没墓可扫,只需要考虑去哪儿踏青。不愧是讲究细节的古人呐,上巳节叫‘踏春’,追思节叫‘踏青’,她这个外来户说错几次,就要被董世玉纠正几次。   正君大人自从近距离围观生产被吓着之后,在下人面前,神色更加肃穆,王霸之气再增,差不多将杜宅内务一把抓。杜悦慈感觉省心不少,再次默默为自己打气,一样受过分娩惨叫的洗礼,为毛自己没能愈挫愈勇、触底反弹一把?除了能就着新鲜脐带吃菜喝汤,一点女王气质都没增加!?   同为正君,芮夕航抱着肚子表示不与宅男一般见识,自己的广阔世界在院墙之外,等他闭关孵完蛋,定要和媳妇一起过上游街打马、撵狗追鹰的纨绔生涯。还要给媳妇送几只身形矫健精干敏捷的猎犬,比那只软趴趴肉墩墩的土狗有用多了!   更精通庶务的周锴祺不屑于董正君突如其来的‘争宠’行径,为了表达自己对正君掌权的恭贺之情,充分发挥了出身累世富豪之家的底蕴,对吃穿用度提出各种精细繁琐的小要求,各种浪费人工,却卡着不额外花钱的尺度,纯属折腾下人。   至于忙着扩大悦文产能、往东湖运货的秦文挚,和醉心记录产夫坐月子事宜的江知秋,都是有正经事要忙的男人,哪有闲工夫玩宅斗!   待到一家人出门去自家小山林上踏青时,迟钝的杜悦慈终于发觉董世玉与周锴祺之间的暗流涌动。   看着下人们往周锴祺车上源源不断地送去各种特制小玩意儿,蓬松绵软的靠垫、坐褥、薄被、引枕,小巧精致的香球、点心、茶具、纸牌,无一不是按照周侧君的要求和喜好而备。   明晃晃地告状啊!   周锴祺捧着肚子,鼻哼一声,扭身上车。芮夕航早就在车里捂着嘴笑歪了,杜悦慈再白目,也晓得自己终于遇到了传说中的‘后宅争风吃醋’剧目。她跑去捏了一把偷着乐的芮夕航,囧囧有神地钻进周锴祺的车厢里安慰地亲亲几回,让孕夫心情恢复愉悦,再目送秦文挚和江知秋上车,才蹦上打头第一辆车驾,兴味十足的等待正襟危坐的正君大人训示。   董世玉眉尖一挑,“是何感受?”   “大开眼界!”杜悦慈眼巴巴地问,“你不怕我没反应过来,媚眼抛给瞎子看?”   不是她妄自菲薄,这种情况出现的几率很大。   “引泉又不是死人。”   “为什么不直接和我说呢?”   马车摇摇晃晃地前行,董世玉瞄一眼杜悦慈不解求知的小眼神,淡淡的说,“些许小事,若祺官跟你提,你定然无有不允,对没开口的他人,便是不公。”   “啊!”   “每次我都为夕官准备了同样的东西,不过,这次夕官乐得让祺官冲锋陷阵,昨晚拒绝了。”董世玉拍拍她的手背,“祺官也料到如此情境,他很有分寸。”   “……”   “索性便以你的名义,列为定例。日后哪位有孕,一律如斯待遇。”   杜悦慈扶额大叹,“……这都是闲的吧?!”木有网络的地方,天一黑,吃完了就睡!还能怎样?!快生吧!生完就有得忙了!   董世玉勾唇一笑,又淡了神色,他心里明白,芮夕航背景硬、底气足,没将他放在眼里,周锴祺不过是认定他这个正夫得来不正,前倨后恭,为心爱的女人打抱不平。他若不想再游离于外、碌碌无为,总得让二人慢慢正视自己的存在。说起来,作为正夫,他最大的好处,可能是对其他夫君没有一丁点儿威胁吧……   ************************   踏春和踏青,自然不能去同一个地方,山上除了有茶园、竹林、棉花等已经开发出来的地方,还有一小块颇为独立的向阳山坡是杜悦慈视察的重点。这儿的树木被砍伐或移栽到别处,慢慢地开垦出了一级级台阶状的小规模梯田。   一开始佃农们以为神奇的主家又要造几台河边那种高大的水车,还发愁怎么搬上山,哪知道杜悦慈言明只雇她们家中的男人,让他们从坡顶开始,一层层翻地堆肥,垒起土石堤坝。不久,梯田石埂圈起的小地块就自动蓄起一汪浅水,不用费力灌溉,完全可以插秧种水稻了。为了避嫌和便于管理,山上所有雇工都换成男子,由邓小夏他爹看顾,山下女人们则归刘大姐管。等梯田试验成功,她不介意邓妈妈学了去,把秦文挚的小山林也改造一下。   想一想,她目前只开了三顷平地半顷山地,已有一百多男女成为她的雇农,好在男子占了一多半,工钱方面没有超支。十年内,她不用缴纳粮税,虽然地里的产出雇农只拿二成,但她免费提供农具、耕牛和肥料,加上每个月有点儿工钱,相比其他农庄,尤其是佃农竞争激烈的东城大庄,杜家给出的条件可算是非常公道了。   今个儿杜家人踏青之地正位于茶园与梯田之间的晒谷坪,除了少数几个跟过杜悦慈来视察的小厮,大部分内宅下人是第一次见到快成型的梯田实景,齐聚到谷坪边缘,观赏对面的奇观。   杜悦慈不打算把山丘都整成梯田,这一小座山头坡陡地窄,足以作为梯田的样板试点。开出的梯田最大者不到半亩,小者仅有簸箕大,连沟边坎下的石隙也没放过,全部开田筑埂。自坡顶往下,已垦出大半座山头,依山而建的梯田有波浪式的断面,一块块水田像琉璃一般,镶嵌在山坡上,如同雕刻山岭,显出磅礴的气势,也算一处特色景致。虽然规模不大,但梯田整体线条流畅,阡陌纵横,沿着陡峭的山坡拾级而下,层层叠叠的水塘青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五位夫君带着没见过世面的小厮们在啧啧称奇,杜悦慈招来邓小夏他爹,和他详细询问山地诸处的近况。棉花要注意除虫喷药,新挪过来的金桔好好养,快熟透的摘下来,她要继续弄蜜桔给孕夫们开开胃。茶园周边补栽的那些桂花和茉莉花要照顾好,明年她可准备窖些桂花乌龙和茉莉花茶来尝尝。还有再次强调梯田上的田埂石缝要种些树草,免得落石伤人,或坝垮水泄。梯田顶上住人的屋舍要离地一尺,搞成吊脚楼的模样,待秧苗快出穗时,别忘记往水塘里弄些鱼苗,她馋这口稻花鱼很久了!   看完稀罕,小厮们自觉回来干活,这次带来数顶大帐篷,芮家下人最善于干这个,立刻支起。帐篷四面布幔卷上去,暖风细细穿过,既防晒又通透。不用家主开口,外面空地上架起锅,垒好灶,他们备齐了叫花鸡、栗子、红薯、肉串,开始泡茶做饭。杜悦慈亲自陪五位夫君在茶园里闲逛,让焙茗去教其他下人们鼓捣各种口味的竹筒饭,香菇鸡丁、香菜牛肉、玉米青豆、猪肉白菜等,应有尽有。   看管茶园的老头是刘大姐的正夫,给诸位云端之上、锦衣如霞的矜贵人介绍茶树之间的一排排犁翻完的田垄是怎么回事。   “月底就能把高稻种上。高稻长在旱地上,和玉米一样高壮,五月种十月收。就是米质吃起来硬口,不如水稻软糯。”   高稻是西陇特产,这批种子还是芮夕航的陪嫁呢。杜悦慈本来想当然地认为能在茶树间距之中间种水稻,结果被熟知农桑的邓妈妈等人反驳回来,除了水怎么上来这个问题太难解决,低矮的水稻在茶树遮蔽下也见不到什么阳光,肯定长势不好。碍于杜悦慈坚持不肯浪费一丁点儿山地,老农妇们想到了高稻,一打听,芮家应芮夕航所求,送了不少过来,正好试种。   “家主请看,这金桔下边有不少当季的野菜,贵人们可要尝尝鲜?”   秦文挚认得几种,兴致勃勃地和江知秋上前翻看,两位孕夫对酸倒牙的金桔念念不忘,踱步过去上手摘。董世玉示意下人和农夫们去给这几人帮忙,跟杜悦慈站边上等他们玩够的。   “择青祓禊亦为趣事,你不去?”董世玉见身边的小女人居然对可入菜的东西兴致缺缺,颇为奇怪。   “这些小草冻一冬天,好不容易醒过来,准备好好长一长芽,刚一冒头,被人嗷一下薅走了!忒可怜了。”   一年之际在于春!植物也有尊严!日子还过不过了?社会主义还建不建设了?   “……平日也没少吃。”   “那不是眼不见为净嘛。”   “看来这一点我得向你多学学。”   杜悦慈纳闷地看他,不明白话题怎么转这上面来了,见到董世玉往两个大肚子男人身上轻飘飘地睃了一圈,才恍然大悟。   “哎哎,我可没这么拐弯抹角、微言大义。”她的一张俏脸乐得开了花,“有什么话,我都是直接说的!”   “愿闻其详。”   “我之前觉得吧,都睡一张床了,还讲什么面子?纠结对错也不能让日子过得更好,互相让着点儿,又有什么呢?”第一次有点愧疚地低头,用脚尖踢着小石子玩,“可你说的很对,不患寡而患不均,这边让多了,那边没让,就是不公平。这种情况不是第一次出现了,我却还没学乖,实在不该。”   她自己不过是个初出茅庐的青涩姑娘,没在社会上摸爬滚打,来不及学会斤斤计较,少了一颗被生活压力逼出来的功利心。什么‘我工资高,凭什么你不多负担些家务’,‘今天我做饭|带孩子|有应酬,凭什么你不去洗碗扫地’,类似这种在自己的家里都不愿吃一点儿亏、都要占上风的念头,离她很遥远。被秦文挚捡到后,即使面临翻天覆地的变化,但生活质量步步提升,又没经历人渣便顺利当妈,她理所当然地将五位夫君纳入‘亲人’范畴,不在乎谁占了便宜,不计较得失利弊,愿意付出最大努力,负担一家人的生活重任。如果她只有一位夫君,只要对方没有性格缺陷,肯定能过上互相体谅的安乐日子。现在有五位,难免顾此失彼,三个和尚没水喝,何况五个?   “这可言重了。”董世玉牵着她往阴凉处走,小小声地耳语,“我的初衷只是让你的心意不被曲解,让他们知道你的为难。”   “查缺补漏?玉哥哥你真好!”杜悦慈钦佩地仰视这个男人,又有些过意不去,“会不会占用你许多时间?”   GAY蜜主动愿意帮她摆平争风吃醋的老公,安抚老实吃亏的夫君,真乃幸事也!点三十二个赞!   董世玉笑而不语,主持中馈本就是他这样高门之子必修之课,杜家这样清净简单的后院,毫无难度可言。他只希望,还来得及在她身边占有一席之地,能陪着她安静地终老一生。 ☆、只愿君心知我心   人间最美四月天,莺飞草长,杜宅花园子的利用率大大提高,除了偶尔有外面请来的街头艺人或说书老人表演,各处可闻哗啦啦的清脆搓麻声。   杜悦慈终于抽时间刻出一副松木麻将,继纸牌之后,受到夫君们的一致追捧。秦文挚特意让悦文的学徒多做了七八副,供小厮们练手。   看到国粹在异乡发扬光大,杜悦慈很欣慰地提笔大书对联一副,‘无论东南西北,方方进宝;不管春夏秋冬,日日发财’。周锴祺觉得此联与他的书房兼账房非常匹配,强烈要求她用炭笔写一副,找秦文挚刻成楹联挂门柱上。   可惜此次超常发挥在董正君这儿只得了个‘白俗’的评价,杜悦慈小有不服,央求他给这种赌博加消遣的国□□动来一副不直白也不俚俗的对联秀一秀。董世玉在书桌前,环拥着她,握住她的手,两人合作一笔一划写出‘到此应带几分仙气,坐定宜生一点禅心’,顿时把她KO了。   看这意境,瞧这工整,和文艺青年比文采,我一定是脑浆栓塞了……   偏偏正君大人不打算放过她,让她一起给花园子的另外四个院子起名字、拟楹联。   平日无客上门时,周锴祺的花厅便成了闲暇时分聚众搓麻的固定地点,正适合董世玉这一联,直接用上。至于院子的名字,杜悦慈绞尽脑汁拽了一个‘南篱馆’的雅名,出处自然是‘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竟然得到语文十级、国学博导董正夫的大力赞赏。   她暗暗翻个白眼,就知道文艺青年爱好这种不切实际的小清新哔格!   接下来就不行了,她为芮夕航的校场提名‘演武场’,又得了个‘流于直白’的评语,倒是随手写出辛弃疾的两首《破阵子》扳回一城。董世玉钦定此地为‘驰风院’,化用词里的诗句,随手得了一联,‘燕雀安知鸿鹄志,铁血沙场秋点兵’。   秦文挚的‘工巧阁’,得一联‘鬼斧玄通千机变,巧夺造化胜天工’,江知秋的‘仁心堂’拟联‘但愿世间人无病,何愁架上药生尘’,均出自董世玉之手。   每次和正君大人进行古文层面的学术交流,都有一种智商被全方位碾压到尘埃里的无力感!偏偏每次她都没办法拒绝玉哥哥的邀约!妻纲不振!   完虐妻主后,董世玉心情愉悦地牵着她坐上软榻,破天荒地揽着她的腰,将她整个人抱在怀里。这次他的动作自然多了,扭着腰靠在他肩头上的杜悦慈感觉颇新奇,觉得董世玉被她养得越来越壮实了,骨头一点儿也不硌人。   “上次,你问起朝局之事……”   “不是说好了,不开心的事不提了么?”   杜悦慈紧张地打断董世玉的话,抬头看他的表情,没想到唇上得来一个清浅柔软的轻触,让她一下子哑火了。   “……阿慈,我相信你。”   “啊?好!”   低沉艰涩的嗓音,为她一字一顿地介绍如今大夏国的皇室成员。   女帝十八继位,年届五十,御极三十多年,执政温和有度,边疆平和无战事,为世人所称颂。膝下七位王女,四位已成年,未立太女,一碗水端平,看起来似乎只能等遗诏现世才知继承人选。   大王女年过而立,三十有五,长女长孙女都有了。她生于女帝继位之前,不是嫡女,生父身份低微,乃当年的东宫杂役,女帝登基后,其父连个皇侧夫的名分都没得,迄今不过是个侍君,仅比最低等的侍郎高一阶。即便出身有瑕,时认大王女沉稳有度,宽厚仁和,能力中上,乃是大多数人心目中的正统帝储候选人。   二王女比大王女整整小了八岁,长女也是独女,非嫡出,年方五岁。她父亲是女帝隆宠十几年的皇贵君,位份仅次于过世的皇正夫,本身出自世家高门,数代位列公卿。贵君本人掌了宫闱大半权柄,其妹又为京兆府尹,养成二王女跋扈霸道的性格,人称京城一害。   三王女与二王女同岁,多了三个女儿,其中嫡长女刚满十岁,品貌皆佳,素有慧名。从女儿的数量和质量上,三王女甩了二王女几条街,能有这样的战果,说明后院的男人也比二王女多得多。除了爱美男,三王女更爱才,琴棋书画诗酒花茶玉,九雅俱全,端的是风骚清贵,在读书人里颇受好评。   四王女二十五岁,她的父亲与三王女之父一样,都得了皇侧夫的封号,比大王女的爹高一级。十年前,四王女同时娶七位夫君,得了三女四男后,内院再没添过人。嫡长女九岁,长得酷似女帝年轻时的样子,颇受宠爱。因为头顶三位姐姐,她没什么野心,喜欢低调地游山玩水凑热闹,时常不在京城,因此也是王女中人缘最好的一位。   余下的五、六、七三位王女,不过六七岁,大夏国立国以来便定了祖制,除非皇室死得只剩一个小屁孩,否则决不允许冲龄稚子继位,所以她们目前都是酱油党。   董世玉的声音沉重而晦涩,唯有提及三、四两位王女时,略为放松些。杜悦慈心底有了计较,本想揭过此事,扯开话题,却被他抬起下颌,四目相对。   ‘咱们继续聊些风花雪月、唐诗宋词三百首,好不好?’——杜悦慈以桃花眼神功相询,落败于帅哥不容抗拒的压力之下。   “……女帝可有姐妹?”既然不许转移话题,那问些边角群演,总不会轻易踩雷了吧。   “女帝亦非嫡长,行二,先太女乃其嫡长姐,病逝后……目前三位亲王,俱是女帝之妹。”   “继位前哪年病逝的?”   “……前一年。”   “三位亲王可有与王女结亲?”   “不好说,咳,后院……或许总少不了姻亲关系。”   “岳母,那个,没有站队吧……”   “……母亲从来行事谨慎,不会轻易露出破绽。”董世玉苦涩地紧抿一下唇,眼眶微红,“却为我所累……”   或许董世玉的悲惨恋情被某位王女利用到夺嫡之事里,让尚书岳母变得被动,所以才逼不得已将他远嫁。杜悦慈不忍继续,伸手松松圈住他的瘦腰,蹭蹭他的肩膀,主动迎接重重吻下的唇。   自从有了要和董世玉生猴子的觉悟,她调整好心态,适应GAY蜜的亲昵,至少得保持在与他肌肤相亲也不会反感的程度。当然,如果看到他和另外一个(男)人亲热,更不能因为生(赏)气(心)吃(悦)醋(目)而失去矜持!   之前两人几次亲吻,都是蜻蜓点水,这一回目,她感觉被牙齿压住的唇瓣之间有一些湿润,试着轻启檀口,探出‘香舌’,暗自祈祷亲惯男人的正君大人别因为她胸前多了两团软肉,一时承受不来,咬上一口。   交触的舌尖让董世玉全身一震,压迫似的挤开她的牙关,有点粗暴又笨拙的予取予求,手上死死按住她的背。   杜悦慈任他毫无章法地在口中肆虐,配合地放松自己,忽然冒出一个不合时宜的念头,‘亲起来如此清新可口的玉人,居然一点儿熟练度都没练出来,难道他玩的是柏拉图’?   等两人气喘吁吁的分开,董世玉顶着她的额头,粗喘了一会儿,细声说,“……原来,不恶心……”   ……这是何意?!   Σ(°◇°|||)   杜悦慈整个人都不好了,囧囧有神地不晓得该作何反应。   难道你之前认为和女人亲亲很恶心?!   好像你也不是很有经验啊!   哪个男人让你得出这种结论滴?!   为了顺利生猴子,老娘有必要和你家这个没技术的基友好好聊聊人生!   要肿么安慰第一次与女人舌吻的你,我的GAY蜜哟!   许是她目光中的纳闷、委屈和怨念太强,董世玉略微发白的脸色泛起一丝霞晕,在艳红欲滴的双唇衬托下,从绝美的姿容里透出秀色来。   “阿慈……你,你亲亲我,好,好不好?”他颤声说完,垂下眼睫,喉结滚了几下,主动俯首把头凑近些,仍是十分紧张,生怕被拒绝,连嘴唇也在轻轻发抖。   这事杜悦慈还是挺熟练滴,虽然对方担惊受怕的模样让她也跟着有些不自然起来,不过,她立志要让未来孩子爹体验一下,软妹子还是有可能比糙汉子强哒!   赌上真女人の尊严!握拳!o( ̄ヘ ̄o)   杜悦慈轻轻贴着董世玉的薄唇,放慢所有动作,打算一旦发现他有不适,便立刻停下退开。她巧妙地用一点舌尖描绘他的唇线,感觉这个男人逐渐放松僵直的身子,才搂住他的胳膊,趁他稍微张嘴喘口气之机,试探着伸进去,卷起一点儿舌头,像含住一块最心爱的软糖,温温柔柔地吸吮舔舐。   整个过程中,董世玉或许无数次下意识地想躲开,却每一次都舍不得松开怀里馨香暖热的身躯。她的唇舌像有一团熊熊烈火,源源不断地将火力传输到他的五脏六腑,烫得他心慌意乱,浑身冒汗,脑袋都蒙了。最后,所有的火焰汇聚于心口,炙热的心跳几欲破心而出,扑向紧紧相贴的另一颗心。   杜悦慈没敢太过放肆,感受到董世玉的软化,便松开他的肩膀想退出来。却不料董世玉身体一绷,整个人压下来,将她扑倒在软榻的被褥之间,双手主动捧起她的脸,反客为主,生疏而疯狂地学习她刚才的所有举动,不放过她口中任何一处。   喘不过气便稍微退出一瞬,接着再来一次,反反复复,从青涩到熟练,不知道过了多久,都不见身上男人的热情有消褪的迹象。   杜悦慈只觉得被这个长吻榨干了肺部氧气,舌根发麻,嘴唇红肿,险些流下泪两行。更让人无语凝噎的是,她发现,这个曾经可以称之为社交冷漠的董性别男爱好(可能是)男正君,对着她,出现了一个正常男人肯定会有的生理反应。   腿上那个硬梆梆的□□……   戳啊、蹭啊、挤啊……   ( ̄_, ̄)|||   没想到啊!尼桑!   你居然有手动掰直的可能!   一定是你EX的技术太差!   一个缠绵的法式热吻就让你DUANG地直回去了! ☆、鹣鲽破冰瓜熟蒂落   自从一吻(疑似)掰直之后,杜家的正君大人好似打破了一层冰幕,享受到了人间烟火,在家中地位大涨,连带着东跨院和来自董家的下人们,也显露出几分高门世仆的精干。在外人看来,杜家男女主人越来越像一对正常夫妻,而不是兄妹了。   董世玉本人和杜悦慈私底下在一处时,多了许多肢体接触,最常见的剧情是,他看着忙碌的她发呆,时不时把人抱怀里来一个久久的长吻,然后他一个人郁闷地喘着气在边上自己晾着,而她故作淡然地继续手头上的事。   本来以为两位孕夫会吃个飞醋,没想到芮夕航很大度地表示,哥马上有娃儿了,2V1,完全不惧!周锴祺冷嗤一句‘算他没傻到底’,就此放过。不过两位仗着身孕,每次都特意挑董世玉‘侍寝’当天,狠狠地给杜悦慈补种一胸口草莓。鉴于她与董世玉之间还没到坦诚相见的地步,这些草莓的示威能力得不到充分发挥,幸甚!   木错,即便亲得死去活来,硬得一塌糊涂,夫妻俩关起门来,没有干柴烈火,没有X求不满,还是纯洁的盖棉被拉拉手睡觉觉。疑似可直的董世玉每次吻得火起,便在床上滚来滚去,贴墙冷静下来后,才又挨过来与她共眠。   杜悦慈对这种跌宕起伏的剧情反转表示极度无奈,不过她真心庆幸董世玉有直回来的可能,旁敲侧击地时常和他说起自己大哥的艰难情史。   或许在一些资深腐女看来,男人之间的感情最为单纯宝贵,因为没有□□之间原始的荷尔蒙刺激,纯粹基于彼此的情谊而产生爱意。但亲眼目睹过大哥和二哥一路走来的种种艰难困苦,她由衷地希望董世玉不是天生只喜欢同性,能接受她这个妻子,放弃那个可能不咋样的男EX。   两个男人爱得深沉,意味着要背负彼此两家人对外所要承受的全部压力。再开明豁达的老人家,听到自己老友们私下都感叹,‘他儿子什么都好,居然找了个男人,这辈子BLABLA……’,心里会怎么想?面子是小,孙子也不是最核心问题,但那种沉甸甸的难过,全是真的。   杜悦慈很鄙视那种口里喊着‘耽美万岁’,若知道自己父兄或儿子喜欢男人,顿时翻脸的所谓‘腐女’。更有甚者,很多眼瞎心盲的腐女只看脸,单方面认为胡歌和霍建华这种CP才叫‘HOMO’,坚决否认类似王宝强和赵四CP的存在,完全没有道理可言。   杜爹和杜娘第一次面对杜哥的出柜时,失魂落魄了整整两个月,幸亏那年暑假有杜悦慈这个小女儿陪着两老。   最先想通的居然是杜爹,因为他麾下曾有过一对至死不渝的战友,出任务时一死一伤,活下来那个为死者父母养老送终,领养两个孤儿,一生不娶。知道儿子的脾气,知道选择这样的路有多难,他反而说不出反对的话。正如他作为老大哥,当年在死者的追悼会上,扶着哀不欲生的另一人,日后同样说不出劝其忘记死人、结婚生子的话。   杜娘态度坚决,与杜哥打起持久战,她的想法很简单,你找个女人,过不下去后悔了,能有个孩子,能再娶,以后有的是退路。找个男人,连领证都难,要想办法出国,要面对另一方父母,还有亲戚同事的闲言碎语。日后父母去世,妹妹嫁人,这个男人要是跑了,谁陪你下半辈子?   “家慈后来怎么又同意了?”   “娘带我回乡祭祖,外祖父有个鱼塘,出了一件命案。”   一个外地来的男孩脱下外衣长裤,叠好放在鱼塘边,连同手机、钥匙、钱包等杂物,整整齐齐码好,转身跳入近三米深的鱼塘,溺水自尽。当地没人认识这个男孩,警察查到他身份,才知道此人大学刚毕业,是守塘人儿子的大学同学,但之前守塘人儿子说不知道此人,于是守塘人一家被带走调查。后来查明守塘人儿子与死者不但是同学,还是一对情侣,双方都不敢告知家里人,毕业之后面临劳燕分飞,死者受不了这种见不得光、没有盼头的日子,选择在爱人身边赴死。   “……我娘知道后,哭了好几天,终于同意了。她说,不希望大哥也有这么痛苦的一天,趁着她这个当娘的还活着,能支持儿子多久,就护多久,免得她死了,儿子连个说心里话的人都没有。可能对于父母而言,别人家的男人都不可靠吧。”杜悦慈吹熄床头昏暗的油灯,低低叹息一声,“其实这样想也没错。有几个男人靠得住?有多少夫妻能一起白头?及尔偕老,老使我怨,少了谁,日子都一样过。”   董世玉默然片刻,不再追问舅兄情史有没有下集连载,与她一同相携入睡。   静谧的夜有个不平静的插曲,半夜噩梦缠身的董世玉苦苦挣扎,把身边人推下床。被惊醒的杜悦慈茫然地爬起来,顾不上点灯叫人,赶紧摇晃他,喊他名字,想让他快点醒过来。   满身冷汗的董世玉喃喃自语,在黑暗中不停地往墙边缩,杜悦慈稍微远离他,燃起油灯,一回头,看到他睁圆一双没有焦距的眼,脸上不知是汗是泪,眼神充满恐惧和厌恶。   “玉哥哥?”杜悦慈瞬间清醒,放柔声音哄他,“你别怕,噩梦而已,不要紧的。”   董世玉的眼珠子缓缓移向她,露出那种迷茫无助的神情,为了让他能认出自己,杜悦慈特意把脸转向灯光的一边。   “口渴么?”   她想下床倒点热水,还没转身,董世玉马上慌了,立刻扑过来,险些再次把她推下床。   “别走别走!”   “不走,不走。我哪里都不去,”杜悦慈吃力地顶住他不断发抖的高大身躯,安抚地轻拍他的肩背,说起废话,缓解他的情绪,“是不是被子太厚,捂着了?给你倒点热水?要不要喝?”   董世玉忽然俯身压下,急促而无助地亲她,不知道谁的唇舌受了伤,淡淡的血腥味弥漫在这个激烈却不暧昧的吻里。   等他终于松开手和口,杜悦慈喘得跟快死的鱼一样,万分确定自己绝对接受不了窒息PLAY!   “……对不起,我,迷糊了,有没有受伤?”   “地上有,毯子,没事。要不要,换身衣服?”看他不言不语,杜悦慈也不勉强,“你睡,我,看着你。”   逐渐平静的董世玉埋头在她颈窝,汗津津的额头带着粘腻感,与一呼一吸之间的热气,一起穿透轻薄的寝衣,侵染她的全身。两人凌乱的长发纠缠在一起,她承受着身上这个男人的重量和依赖,清晰地认识到,这个俊美的男人即便直了,心底还有很厚很深的伤疤,鲜血淋漓,一碰就崩溃。尝试着拍抚他的腰背,从发顶一路顺毛到背部,她感觉到董世玉的身子越来越柔软,起伏越来越平缓,似乎有睡着的迹象。但她稍微一顿,他的呼吸立刻紊乱,只得认命的手不能停。   半睡半醒之间,杜悦慈似乎听到有人在她耳边说,“……只有你,不一样……”   ************************   端午前一天,芮夕航进了产房,葫芦娃躲了两天,不到两个时辰便顺利出来。这一次,杜悦慈终于一偿夙愿,见证自己第一个孩子的降生。   本来产室应该设在卧室之外的屋子,可杜悦慈觉得孩子和产夫就应该住最好的地方,怎能轻重不分,直接布置在卧室里。一开始芮夕航很听林乳公的话,生怕生孩子的丑样被妻主看到,影响日后性福。但看到林乳公和江知秋手里的刀具时,他还是很没出息的软了,哭得一塌糊涂。杜悦慈在窗外跟他胡说八道,希望引开他的注意力,结果他喊得更响亮。实在忍不住,她索性叫江知秋拉起布帘,隔开芮夕航的肚子,自己洗干净手,换上消过毒的白袍和口罩、帽子,进去陪产。   许是视野被遮住,看不到孩子什么情况,肚皮也不是疼得无法忍受,芮夕航停下了哭喊。听到她的脚步声迈入产房,确认她不会见到肚子开口的惨象,他反而眼巴巴地盼望着她能过来,哪怕只看一眼,说几句话都好。   隔着一道布帘,杜悦慈在给芮夕航擦汗喂汤,絮絮叨叨地琢磨给孩子起什么名字好。另一边的江知秋与有荣焉,笑得甚为甜蜜,在床边旁观,还时不时对杜家长女(子)的名字提点意见,反正还没到动脐带的时候。只有林乳公一人紧张地盯着主子的肚子,对这家人生起孩子来怎么处处都非得跟别人家不一样,有着深深的无力感……   孩子咕嘟一下瓜熟蒂落,杜悦慈也圈定了大名,不论男女,都叫‘惊鸿’,小名等知道男女了,当爹的请示过岳父后,再起不迟。不能怪她剽窃高人创意,她自己想的几个,孩子爹都没看上,奏素喜欢这个,木办法!︿( ̄︶ ̄)︿   生完之后一个月,按说杜悦慈不用在西跨院过夜,或者去睡西跨院的其他男人,可是整个孕期她都没撇下芮夕航一个人,连晚上亲手服侍芮夕航起床如厕这种事都做了,怎么还会忌讳月子问题,大不了在床边放个躺椅嘛。   于是,有了第一颗葫芦娃,杜悦慈的生活仍然与之前几乎没什么不同,只不过是某张床边多了一个小婴儿床。 ☆、安能辨其是雌雄   杜家添丁大喜,虽然还没到给孩子庆贺满月的时候,借着端午东风,杜悦慈还是在五月八日开宴,下帖请来亲朋好友齐聚一梦台,女子一楼,男子二楼,欣赏凹晶亭的大戏小曲。   宾客盈门,主客有赵显晨、冯老板、滕老板、邵老板和仙膳斋的孔老板等,亲戚有江大夫、邓表妹、周家四兄弟及其(未婚)妻主,楼上楼下均开了十人大席,由杜悦慈亲自掌勺。   四冷八热十二道主菜:桂花山药、醋溜白菜心、卤水什锦、金钱肚,蒜蓉粉丝蒸扇贝、樱桃肉、爆炒腰花,八宝丁儿、肉酿青椒、烧甲鱼和干锅笋菌,加上她整出了烤箱,皮焦肉香的烤鸭得以首次亮相。二甜二羹二主食:戚风蛋糕、雪媚娘、虾皮银鱼粥、牛肉羹、腊肉煲仔饭和冷面。   唱大戏的戏班子是滕老板推荐的,演了一出《青云记》,才高八斗的穷闺女救了落难的温柔貌美富公子,你是疯儿我是傻,结伴上路找妈妈,路遇土匪山大王,历经艰险,在岳母的伟大光辉提拔下,穷闺女力压富二代们,成为人上人。无脑的剧目备受杜悦慈唾弃,可这已经是她在一大沓戏折子里翻出来的最不二的一出戏了,其他‘捡根帕子爱上你’、‘偷窥绣鞋认定他’等脑洞可生吞、逻辑给狗啃的剧情更加不堪入目。   女人们的应酬靠喝酒,杜悦慈一气儿把这段时间攒的白酒摆出来,将气氛推向高峰,连赵显晨的女儿赵冬华都忍不住喝了一盅。   男人们在楼上大多认真听戏,不过两派人泾渭分明,一边如陈叔、周家兄弟等人,跟着唱词喜怒笑骂,一边以杜家四位夫君为主,除了还在屋里坐月子的芮夕航,都在吐槽剧情白痴弱智。   “太假了!俩穷得连五文钱的包子都舍不得吃的人,居然还有山贼打劫?这贼忒没眼力劲儿,难怪只能做贼!”   “真不求回报,干嘛不在门口转头走人,非要跟进去吃吃喝喝睡半个月?”   “对呢,得点好处还嫌不够,一拒再拒,根本是在讨价还价!”   “有本事人家嫁儿子时你也拒绝啊!嘴上说不要,身体很诚实嘛!”   周四很无语地扯着周锴祺的袖子小声撒娇,“大哥,你再说,这戏没法看了!”   董世玉对身边最年长的陈叔致歉,“家里人看戏爱说道两句,让你见笑了。”   “哪能,说的也没什么错。”陈叔瞪一眼活泼许多的江知秋,自家儿子没少和秦文挚咬耳朵,还当他听不见,嗔怪一句,“看把你们惯的!”   “妻主确实不耐看这些。”董世玉想起杜悦慈每次听戏都忍不住咬牙切齿批评一通,恨不得自己提笔写一出的样子,微微露出一个极雅极淡的笑。   “听说大嫂谱了一首小曲很不错,咱们一会是不是也有这个耳福啊?”周二饶有兴致地问董世玉,虽然不是第一次见到这位默默无闻的正夫,但第一次听到他开口说这么多话。   董世玉微微颌首,“除了上一次的《明月几时有》,今日还有其他几首小令。”   杜悦慈把《月满西楼》、《相见时难别亦难》、《梁祝》、《梅花三弄》、《一剪梅》等想得起来的古典歌哼了一遍,让董世玉帮忙谱成曲,发给上次的戏班子练习,请他们今天出演。   像《女儿情》、《长恨歌》这种背景故事复杂的,还得改成《男儿情》,‘汉帝重色思倾国,……,杨家有子初长成、……,一朝选在帝王侧,……,六宫青黛无颜色’等符合国情的词儿!   “那岂不是便宜这个戏班子了?”周四小有不解。   周锴祺甩他一白眼,“瞎操心个什么劲儿?”   “这几次请他们来,无需付钱。”董世玉淡笑解答,一派端雅秀丽,面如冠玉。   周四看看这位气度不凡的正夫,再看看捧着肚子敞开了吃的周锴祺,痛感大哥已经抛却从前的完美精英形象,眼瞅就要人老珠黄、晋升黄脸公了!日后还怎么跟这位才貌双全的正夫争宠嘛!等大哥生完,一定要让他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大戏唱罢小曲登场,滕老板本来和江大夫喝得痛快,一眼瞄到凹晶亭换人了,立马搁下酒盅。   “这不是上次你带回家的那班子么?今个儿有新活?”冯老板就着麻辣鸭脖嘬一口酒,也放下筷子,端正了神色。   “得问主人家,关这儿好几天了,我一个音都没听到。”滕老板摆出洗耳恭听的姿势,都准备好打拍子了,“这班主也不知从哪儿挖来的角儿,个个都是一等一的优伶。”   “你怎么好起这口了?”江大夫扭头睃了儿媳妇一眼。   “我觉得唱戏有点儿闹腾,听她们练唱过一次,嗓子挺好的,就想着唱小曲合适。”   “听说杜娘子还亲自写词谱曲?”话少的赵显晨突然发问。   “赵大人可别这么说,我不识谱,哼几句家乡俚曲而已,”没想到知府大人如此关心基层群众的文艺生活,杜悦慈一语带过,“都是弦师们记下来的。”   开口第一首《明月几时有》已经是这个戏班子的主打歌了,琴声一起,笛箫齐和,飘飘袅袅的高音吐字清晰,如珠落玉盘,越过水面直击耳膜,震住了一梦台上两层人。   一曲终了,余音绕梁,听众席上鸦雀无声,青衣歌者落落大方地给客人们行了个大礼。   杜悦慈讶然开口,“这人是男的?!”她刚从这个福礼中发现表演者是男人,之前听‘她’那一嗓子清澈惊艳的音质,和非同寻常的音域,还以为是个女高音。   不合时宜的问话打破了楼下众人陶醉的神情,   滕老板呵呵一笑,“这可是优伶,比一般男子强多了。”   江大夫捏捏儿媳妇的脸,“你使唤了这么久,居然什么都不知道?”   杜悦慈很无辜地回望她,“一个个大浓妆,白脸红唇黑眼线,安能辨其是雌雄?”   周家三位(准)弟妹哈哈大笑,善意地打趣自家大嫂。   冯老板好心为杜悦慈解惑,“优伶可不是一般男人,”她注意到一旁竖耳倾听的赵冬华小妹妹,换了个词,“打小去了势……”   杜悦慈再次被大夏国男人的弱势地位森森地震撼到了,为了赚钱,居然把生育的机会都剥夺掉……   “一个男人才一个孩子,后代越来越少,怎么还能这样……”   “此事在先帝时曾下旨众议,然,”赵显晨死板的声音传来,“总归禁而不止,现按例只许生育子嗣后为之。”   滕老板马上接过话,“此事后议,先让咱们听听你的新曲。”   杜悦慈点点头,踌躇地看向引泉,她心里忍不住想做点什么,又不愿破坏气氛,可夫君们不在身边,没个商量的人。正巧楼上蹬蹬蹬下来一人,正是迦叶,捧着一个漆盘托着一个荷包,给众人行了礼。   “禀家主,正君有赏,嘱咐小的送下来。”   “的确该赏!”冯老板大手笔添上一角银子,“快让他们挨个唱来,唱好重重有赏!”   其他人跟着凑趣,扔了不少钱财,迦叶和引泉去到水边,用浮盘放了,顺流过去。对面戏班子的杂役接了赏盘,更起劲了,一阵嘈嘈切切,再度开唱《月满西楼》、《相见时难别亦难》两首。   众人听得入迷,大赏之后,再让青衣小旦将两首新歌重复两遍,纯净、轻柔、精巧的天籁之音里蕴藏着深厚的能量,哪怕没有高超复杂的技巧,也足以让耳朵沉醉。   “好词!”赵显晨再次出言相赞,又赏下一串铜板,“问问他可会唱《清乐渔间调》?”   对面回复会唱,赵显晨霸气一抬手,示意开唱,转头和杜悦慈正色道,“杜娘子有大才!这首小令乃上个月从京中传出,颇有意趣,还请品鉴品鉴。”   杜悦慈连忙谦虚推让,不待她多说几句,表演开始,她只得住嘴聆听。   这个小调似乎写的是湖边农家乐,又不是她所知的固定词牌格式,委实太考验她的古文听力,大半内容有听没有懂。估计一会要丢脸了,她咕咚灌一口酒,内心悻悻的吐槽一句:文艺男真特么防不胜防,太难搞!   一曲唱罢,赵显晨目光闪闪如红星,看着‘同道中人’杜悦慈,希望和她深入交流。   “赵大人真是高看小女子了,”杜悦慈坦然一摊手,“这词和曲我之前没见过,也没听过,听了先得猜字,猜的还不一定对,难度太大了!”   赵显晨没想到得了这样一个回答,怔住了。   “我都是拾人牙慧,不会自己创作。”杜悦慈再接再厉,继续自黑,“术业有专攻,阳春白雪的高雅玩意儿,我真不擅长。要是来个《十八摸》、《哥儿俏》之类的,说不定我还能打个拍子。”   赵冬华扑哧一声笑出声,引起哄堂大笑,连赵显晨也哭笑不得地摇头。   “玉染都没留住你,你打哪儿听来的这些?”江大夫乐不可支,又掐起杜悦慈的脸,“居然连我都不知道。” ☆、帮人帮不了命   曲终人散,客去楼空,杜悦慈挨个安顿好夫君们,飘去今晚歇息的西跨院。   芮夕航倚着床头打呵欠,一边等她洗澡更衣,一边气哼哼地问,“十八摸?倌儿俏?”   “举个例嘛,没见过猪跑,还没吃过猪肉么?类似这样的艳词花调肯定多的是。”杜悦慈心疼又好笑地扶着他躺下,“都睁不开眼了,还惦记问这个?”   “这不是怕,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嘛。”   “太高看我了吧?”   “董世玉便罢了,再多一个都不许,优伶再可怜,也不行!”   “别胡思乱想。”杜悦慈俯首给他一个温柔缠绵的晚安吻,“快睡吧,明天给你做果酱蛋糕。”   ************************   用甜食哄好了一个,隔天躺在周锴祺身边时,他也提及昨晚的青衣小旦。   “你不是喜欢弄些词曲么,这人若还不错,问问他,愿不愿意留府上。”   “……我折腾这个,还不是怕你们蹲家里无聊。”   老娘并没有很想红,好么!(小S白眼.JPG)   “养着也不费多少事,平日调弄些小孩,开个席面也拿得出手。帮你谱曲、写剧本、出个宴什么的,说不定还能赚钱。”   “……”   说的好有道理,完全无法反驳……   ************************   待到杜悦慈睡在江知秋床上,话题还是绕着优伶转。   “我娘给我说了,穷苦人家实在过不下去,有时宁可牺牲一个男孩……”江知秋叹口气,“卖去大户人家不过二两银子,戏班子至少能给二十两。”   “不是不让打小就咔嚓么……”   “十二、三岁,自己还是孩子,生下来的胞胎都不一定成活……”   “……真惨!”   “断红断绿的老男人,手里有些闲钱,会专门买这些年纪大了不值钱的优伶回去,‘贴身’服侍。”   “嗯?”‘贴身’,是我想的那个的意思么?   “就是‘男风’啦,粗话叫‘捣杵’。”   果然……   “……岳母干嘛跟你说这么详细?!”简直教坏我家乖宝秋!   “要我转告你啊!她还说,让你别太容易心软,帮人帮不了命。”   爱操心的江岳母和沈岳父,你俩真的不是失散多年的姐弟么?!   ************************   滚到秦文挚怀里,杜悦慈淡定的仰头和他对视。   “关于优伶,你有什么想说的?”   “诶?想在凹晶亭的戏台添什么?”   “阿挚!我真爱死你了!”   嗷呜!让我们抛却杂念,愉快地滚床单吧!   ************************   优伶这样的小事,自然要让董正君拿主意,杜悦慈自觉地一向只管大事,遂把其他几人这些天的反应说了一遍,哀怨地求安慰,“我看起来很傻白蠢么?打哪儿看出我有养闲人的习惯?!”   刚吃完晚饭不久,外面乌云压顶,已是漆黑如深夜,两人挤在软榻里也不觉得热。   “呵,确实心软。”董世玉揽着她的腰,看她趴在小几上认真地写办学预算,“祺官的话,你不考虑一下?”   “上次你听了《女儿情》,觉得故事不错,如果你愿意写剧本子,养一两个人帮你,倒是可以。你若不愿意,那就没必要,他们给咱们优惠,咱们提供点新玩意儿,长期合作呗。”   “……我?”   “玉哥哥,我知道你有顾虑。”杜悦慈扔开炭笔,回身抱住董世玉的胳膊,“戏本子的事,你可以用笔名啊,什么东坡居士、太白先生。办学之事你若不喜,只教你院里的几个,再让他们去教其他人,即便他们日后嫁人了,一样能去祠堂上课。好不好?”   “……你可记得,我有四位,陪嫁的小侍?”   “啊?”   看她一脸茫然努力回想的模样,董世玉心里一软,欺身而上,伴随雷声轰轰,落下一个绵长的吻。   “舞云、弄月、暖香、润玉,被你扔去田庄干农活。”   “哦。然后咧?”   杜悦慈被亲得晕乎乎的,水汪汪的眼睛勾人得很,还在暗自嘀咕男人这方面的天赋技巧是不是都点满了,熟练度提高得很快,压根没想起董世玉说的是谁。   “真是……”   又是一记长吻。   这次董世玉松开她,坐到书桌边,用喝水掩饰自己身下的异状,好一会才慢条斯理地开口,“这四人俱是大父手下出来的人,才艺俱全。”   “都识字?”   “自然。”   “好!”杜悦慈不敢过去撩拨他,谄媚地远远递过去一张纸,“你帮我拟几个题目呗,考考他们的水平,可不能误人子弟。”   董世玉瞟她一眼,提笔便写,“不如你弄个文集,将诗文之名好好传一传?”   “不要!”   “哦?”   “人怕出名猪怕壮!”   “那为何让我……”   “这不一样!别人的作品冠以我的名是剽窃,可我说个大概,你来写成文,是你的东西!”   没几个文科生能背下四大名著之一,何况一个学财经的。   杜悦慈想的是跟董世玉简述《西游记》的梗概,让他自己撰文,效果好的话,再加个《红楼梦》,都是老版电视剧的剧情,改编自原著!   董世玉将写好的题目推至桌边,示意她自己来取,杜悦慈趿着鞋蹦过去,被他抓到怀里。   “为什么让我写?”   “因为我觉得你就该过这样的日子。”   这句话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换来董世玉长久的沉默。   杜悦慈再次不明底细的深刻忏悔,陪默……   “我幼时无知无畏,侥幸得一‘少年早慧’之名,”董世玉的声音里蕴满沉重的痛苦,艰难无比,“此事让我悔恨至今……”   又是后悔?   “因为往事,你便要惩罚自己,日日困于狭窄的四方院子里?这样是不对的!”杜悦慈真是不忍心看他愧疚自责,“我不舍得,也不允许你活成这个样子!”   “阿慈……”   “我不会让你当出头榫子,有我顶着呢。你可以写些诗词校对、注解,或者将我那儿的作品修改一下,假以他人名刊印。我一直瞎折腾了这么多新玩意儿,连做顿饭都和别人不一样,你做抄抄写写而已,不会有事的……”   喋喋不休的杜悦慈被堵住了嘴,董世玉紧紧箍着她,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激烈,与其说是吻,不如说是咬,应和着屋外的瓢泼大雨,显得疯狂而暴虐。好在董世玉并未过多折磨她的唇舌,濡湿而刺痛的感觉顺着脖子往下,不晓得是不是看到几颗小草莓,他的动作更加粗蛮,像小兽一样啃噬撕咬。   该纵容还是阻止,杜悦慈拿不准主意,施展抚头神功,却发现董世玉的身子僵硬得不像话。   深刻感受到牙齿的锋利陷入皮肤的啃咬,杜悦慈忍着透过衣襟传过来的痛楚,贴着他的耳朵轻声唤,“玉哥哥?玉哥哥?”   董世玉身子一抖,泄了那股狠劲,又埋首在她颈窝不动了。杜悦慈顾不得身上的皮肉之痛,哭笑不得地给他顺毛,和他一起等待杵在大腿上那个玩意儿的硬度和热度消褪。   “阿慈,和我说说话……”   “说什么呢?”   “随便什么……”董世玉难受地深吸一口气,不由自主在她身上戳了一下,嘶的一声马上定住。   虽然不晓得他为毛要忍,杜悦慈在‘抢救一下节操’和‘破廉耻地主动献身’两个选项之间徘徊了一阵,还是选择了前者,毕竟她对于掰直弯哥真的没太大信心。   “说说我家亲戚?”   “嗯……”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杜娘出身大族,各种可以上天涯八一八的极品人和事都没少见,但在杜悦慈这个年纪,她亲身经历过的只有表哥一家。表哥的爷爷是杜悦慈外公的亲弟,杜悦慈应该称之为外叔祖,因为表哥幼年失恃失怙,外叔祖对其非常宠溺,养出个杀马特流氓小混混,赌球赌彩,把家里田和房都输了个精光。   “正常人都会认为我表哥这辈子,像老鼠过街一样人人喊打,对吧?但是,注意哦,转折来了!”   轻轻柔柔的声音在董世玉耳边喁喁私语,细细暖暖的气息无孔不入,弯弯绕绕地钻进皮肤,轻而易举地撩拨起他血肉深处隐藏的一丝丝悸动。   高中没上完的表哥娶到了一个名校法律硕士毕业的律师做老婆,而且这位表嫂在业界很有名气,做了很多公益事业,而且经常出现在一些儿童拐卖、虐童等社会热点案件的报道中,实乃精英人士也。而表哥也一扫之前的顽劣,居然开着宝马天天去一家五星级会所上班,虽然这家会所据传有地下赌场玩得很大,但表哥本人真的戒了赌,两人生活步入正轨,只是一直没孩子。   “是不是以为这个故事讲的是‘女人为爱付心血,浪子回头金不换’?没完呢,下面又是一个‘但是’……”   还没说完,杜悦慈被董世玉的‘□□’狠狠顶了一下,话尾拖出一个暧昧的颤音。她伸手捏捏他的耳垂,看他没有进一步动作的意思,接着讲睡前故事。   当杜悦慈大三暑假去表嫂所在的律师事务所实习时,第一次跟着跑案子,才发现表嫂和表哥这对夫妻如何配合无间,这也是她三观破碎成粉齑再重塑的关键性事件。那是一个小村庄里几个老鳏夫猥亵侵犯一名留守六岁男童的案件,保守的乡村,熟稔的亲戚关系,人迹罕至的看林小屋,只有一位佝偻年迈的老婆婆看护的小男孩,案情一点儿都不复杂,却很难取证。表嫂和表哥没花力气去劝牙都掉光的老婆婆起诉那些老乡街坊,联络了男孩的父母,对方也表示要点赔偿就好,毕竟不是女孩,遇到这种事算不上什么‘实际伤害’。   所以表嫂和表哥拿到男孩父母的委托书,开始想方设法联系老鳏夫们的姐妹、子女,要求赔偿,若遭到无视或拒绝,便将这些人的恶行打印传单,在他们住处或上班地点张贴,给上级、同事寄匿名信(肿么有种熟悉的赶脚),或通过报纸(微博、微信等忽略不提)媒体密集曝光。其中有个老头的儿子在市级政府部门任职,更是得到重点照顾。这位公务员后来不知割了多少肉,才没让表哥夫妻将他爹干的丑事捅到部门皆知的地步。   看表哥给她发的‘奖金’,杜悦慈猜想这些赔偿款落入男孩父母手里的部分可能不会太多。事后,此案得到省报的化名报道,呼吁社会关爱一下留守儿童,不知道能不能算一个WI小的收获?   “他的父母拿到钱,说了声谢谢,却自始至终都没回去看他。”杜悦慈叹息一声,“这也是帮人帮不了命吧。”   董世玉许久没动,杜悦慈以为他睡着了,过一会却听到低低的哽噎,沁着满满的苦涩,砸在她心间,比外面的暴雨更响亮。 ☆、梦倾玉郎殇   “原来,哪里的天道都不公……”   董世玉的喃喃自语被屋外的雷声劈得支离破碎,要不是两人侧躺成面对面的姿势,杜悦慈可能根本听不清他说了什么。和之前无数个从噩梦中惊醒的夜晚一样,他像迷路的孩子似的,脆弱而无助,凄迷的双眸雾气缭绕,浑身发抖,面容惨白无血色。   杜悦慈慢慢靠近,抱紧他的背。有些伤口要等待时间来将之慢慢愈合,有些却要挑破脓包,才能结疤痊愈,她该不该试探个清楚呢?   “玉哥哥,你在怕什么?”   等杜悦慈问到第四遍时,董世玉的魂魄刚被召回位,真正看到眼前这张巴掌大的小脸。一双澄清干净的桃花眼盛满温柔,看着你时,像是包容一切,好似连同心底最肮脏污浊的记忆都能荡涤一空。就算自己曾打算遗世独立、孤孑终老,也不知不觉地放纵心情,追逐这一点儿温暖。   “……男孩以后会怎样?”   被董世玉混乱又哀伤的目光注视着,杜悦慈反应了好一会,才明白他还在为那个倒霉孩子的命运而纠结。   “不好说,他长大了,最有可能和他父亲一般,让他的孩子也过上同样的日子。如果他满足于此,或许觉得日子还不错,不然……”   “若是女孩,可会被人嫌弃?”   看来董世玉是缓过刚才那阵劲儿了,杜悦慈有心转移话题,心疼地按一下他眼角的微红。“不会,表嫂便是一个最好的例子。”   表嫂十岁时经常被小区里的老头骚扰,她告诉父母,父母去闹过几次,却没采取其他有效的措施,后来终于被侵犯了。可惜为了面子,哭天抹地的父母打砸一通,要了钱,仍然没让这个老头被绳之以法,据说这老头又祸害了几个女孩,才寿终正寝。此事坚定了表嫂学法律做律师的信念,因此,她但凡遇到为受侵害的孩子或女人张目的案件都很积极,打下偌大名气。表哥虽然人不怎么样,但在尊重女性方面远比很多高学历的男人还强,无论婚前婚后。比如他再混,遇到女人被欺负,他会主动出手帮忙,却不要对方电话,也从未在口头上拿女人开玩笑,或说些黄段子取乐。正是因此优点,表哥认识了许多前女友,包括高不可攀的表嫂。和他们夫妻一块儿吃火锅时,杜悦慈无数次见到表哥从兜里掏出一根橡皮筋,给表嫂扎头发,而且只有一根,永远没有她这个表妹的份!   “真好……”董世玉目露欣羡。   “外人看,他们可能不般配,但他们彼此配合得很好。”   不过,作为一个‘小混混迎娶白富美’或‘失贞女拿起法律武器为民除害’的励志故事,在外人看来,通常都不那么完美,尤其是在‘亲人们’的火眼金睛里,总有不和谐的瑕疵。杜悦慈近距离接触到两人看似美满的幸福生活后,也感觉有一点儿违和之处。比如说,表嫂受害之后几乎不怎么和父母说话,上大学后很少回家,只给钱,过年一个电话,没了。表哥夫妻为了‘实质性’地惩罚老流氓,使出各种过激手段,可谓无所不用其极。例如曾给他们孙子孙女所在的学校撒传单揭露丑闻,对着同样无辜的小孩子说‘你是老流氓的孙子,跟他一样肮脏不要脸’等。而表哥无条件纵容老婆形同勒索的行为,利用自己混底层社会的经验,帮忙打掩护、套关系。   “虽然,我也认为表嫂的某些做法挺解气,但,又觉得,那件坏事缠着她太久了。如果能遗忘这个阴影,可能更好吧。”   说了一大晚上的话,杜悦慈口干舌燥,想起身喝水。董世玉慌忙按住她,在她惊讶的目光中,下床端来一大壶热茶,与她分饮。   董世玉重新洗漱,回来为杜悦慈换掉身上皱巴巴的寝衣,解开系绳时,看到原本白玉无瑕的肩头、胸口有无数青得发紫、红得发黑的狰狞伤痕,有些已经开始渗血。   “……是我伤了你吗?”他的声音很轻很轻,目光里的伤痛比刚才更甚,惊惶又无助的看着她。   “看起来严重,其实没事,不然我早喊疼了。”杜悦慈自己脱下衣服,“我身上不容易留痕迹,很快就消了。”   “我去找小秋取药。”董世玉心疼又自责地转身想离去。   “别啊!”杜悦慈一把拉住他的袖子,“这么晚了,雨又那么大,明天再说吧。”   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掌抚上那些伤痕,她一手遮胸,一手拿着新寝衣,又一次纠结起来,是保持这个欲迎还拒的趋势呢,还是为了形象先义正言辞的穿好衣服?   看到他的视线不易察觉地偏移了几寸,杜悦慈立刻斩断纠结,往身上套衣服。结果被他的双手挡住,只能半敞衣襟,要露不露。她干脆扯起他的一只手放在自己脸上,捏一捏,揉一揉,歪着脑袋打量他,今晚情绪波动如此跌宕起伏,不累么?又走神去哪了?   “让我看看……”   杜悦慈默默将领口一松,褪下肩膀,展露紫红斑驳的部位,被愧疚万分的男人轻柔地搂在怀里,躺入被中。她感觉自己的脑袋和今晚的话题一样杂乱无章,唯有贴在他的胸口,听着沉重而紊乱的心跳,才能有一丝脚踏实地的安全感。   这么大风大雨的黑夜,不适合峰回路转的狗血八卦和人间惨剧,早知道就说一个温馨的童话故事了。   #论雨夜谈心话题的选择技巧#   忽然之间,朦胧中似乎传来一声轻泣,杜悦慈震惊地在董世玉的脸上摸到一手泪痕,透过指缝砸在她的额头、发梢。   “玉哥哥?!”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不要生我的气……对不起……”   “没生气,玉哥哥,我真的没事!”   杜悦慈急切地想为他擦掉满脸的泪,却被摁住双手压在枕上。董世玉挺拔修长的身躯完全笼罩着她,冰凉潮湿的脸颊似乎想拼命挤入她柔弱的颈窝。   “我,我其实,好想,好喜欢,……别人,会恶心,想吐……我非常,讨厌,恨死,自己了……只有你,都喜欢……身子、早、早就不是……我的……可是,控制不了……”嘶哑悲怆的声音语无伦次,像溺水将死之人一样,抱着唯一的希望,卑微地哀求她,“阿慈……我再也不会伤害你!你说什么我都会去做!别,别……”   “我就在这里,哪儿都不去!”   到底是怎样恐怖的伤害,才会让一颗温和干净的心灵破毁若此,宛如断垣残壁,斑痕累累?   双手被禁锢,杜悦慈没法手动安抚痛哭失声的男人,心惊肉跳地听他断断续续、毫无逻辑可言的把血肉淋漓的回忆剖出来复述一遍,之前能说会道的口才完全派不上用场,想出来的安慰之辞都苍白无力,她只能一遍遍地对他耳语,“玉哥哥,别怕!”   ************************   发生在董世玉身上的恶行,根本与‘唯美、纯爱’等美好的字眼毫无关联,只是一个充斥着龌龊、算计、阴暗的故事。身处权势顶峰的几个人渣联手设套,意图共同染指他,却不知为何又把他送入性喜猎艳的死对头手里。   一个被绑住手口腿脚,灌下大量助兴酒药的单纯男子,连挣扎的力量都失去了,任一个花样繁多、癖好怪异的醉女人肆意狎弄一日一夜,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他也曾怒骂惨呼,甚至痛哭哀求,直至嘶哑无声,都不得幸免。所有的尊严被践踏,身上遍布残酷而狼藉的淤青红痕,越是细嫩的地方,越遭到狠毒的对待,令人毛骨悚然。   即便活着离开噩梦发生的地方,他的心里已充满无法负荷的污秽,自我憎恶、悔恨,恐惧和拒绝一切肢体接触。而让他彻底崩溃的最后一根稻草,是发现那天居然被人喂了源胎果,有了身孕,而服下的种种药物,又让这个小小的可怜胞胎化为一滩脓水。不再长大的孩子结成一块黑痂,凸显于腹部,仿佛为他打上了一个消不掉的耻辱烙印,时刻提醒着他,污秽和不洁,是他下半辈子永恒的宿命。   时而压抑沉默,时而突发暴虐的自残念头,失眠、呕吐、噩梦和深不见底的绝望,早已彻底击溃这个昔日的天之骄子。不堪忍受日复一日的折磨,他在手腕割了几刀,若不是他父亲心中不安,提前来看望,可能现在的董世玉已是一抔黄土了。   守礼爱洁的他,还没来得及得到一个哪怕性别为男的爱人,就被人以一种最耻辱、肮脏的方式夺去了所有关于婚姻、情爱的梦想。被人当成玩物一般百般亵渎,居高临下的肥硕女人,一边给予他身体上的痛苦折磨,一边以他产生的生理反应为由,辱骂讥笑他的下贱无耻。因此而产生的羞辱感,让他摆脱不了自贱自恨的情绪,即使身体表面的伤痕已消失,内心仍是一片破败荒芜。   当他被灌了安神药,送出京城,软禁于霍阳城府衙后院,直至嫁入杜家,心里除了恐惧,再无其他。   没想到,能遇见此生最大的幸运。   柔弱无害的新婚妻子一点儿没嫌弃过他,干净清澈的眼里没有疏离或怜悯,更没有龌龊的色念,一双温暖的小手将他牵出永不休止的噩梦。他自感被净化、治愈,破碎的自尊渐渐拼补起来,也渐渐地管不住自己的心思……和身体。   面对如此顺从包容的爱人,他的满心欢喜和隐秘的爱恋根本压抑不住,和年轻的身体一起,频繁的、剧烈的、不由自主的蠢蠢欲动。本该是水到渠成的事,却因为他深恨自己身心的每一厘、每一寸俱是不洁,在动情时总感到罪恶和痛苦,从而引发沉重的羞辱和自卑,继而暴躁愤怒。   他不知如何是好,只能次次拼了命去控制自己的反应,可今晚受到的情绪刺激过于强烈,让他一时失控,终是伤及最心爱的女人。   相较于被杜悦慈看到他心中最阴暗丑陋的缺陷,董世玉更深悔自己对她的伤害,不仅心疼难忍,更是害怕,怕自身会一步步变成自己曾经最痛恨的那种人——因为欲念而对他人施暴的恶徒。   ************************   句句血泪,触目惊心。   杜悦慈的小心脏被残酷的真相和无尽的泪水弄得一阵阵的发软、发酸、发胀,柔软到疼入骨髓,酸得让她忍不住一起泪流满面,膨胀的情绪汇聚到脑海里,满满全是对身边人的怜惜,和对自己过于迟钝的懊悔。   董世玉的冷漠疏离不是天性使然,行尸走肉一般的生活也不是他的自愿选择,只是身心负重,在绝望的陷阱里走不出来。   在黑暗的雨夜里,两个涕泪横流的人静静相拥,帐幔包围的空间显得渺小又安心。不知过了多久,董世玉的唇小心翼翼地碰了一下杜悦慈的脸,顿住了。   “你……心疼?”   “玉哥哥,你没做错任何事!只是运气不好,被一只丑得恶心的狗咬了,做了个噩梦!”杜悦慈偏头亲他,一点一点地吻去他眼角痛苦的泪痕,十指扣入他的手指,放软全身,“明天醒来噩梦就没了!我们会好好过自己的日子!”   “阿慈……”   “相信我!你是我见过最干净的人!我会对你,很好很好……” ☆、一早雨疏风骤   不知何时,屋外的瓢泼大雨停下喧嚣,只余檐角坠落的水珠滴滴答答地砸在阶下青石板上,回响于午夜的静谧中,显得无比清脆。   杜悦慈迷迷糊糊地窝在董世玉怀里睡着了,双手包握着他那只曾经伤可见骨的左手,藏在侧卧的脸颊下。   两人的指尖亲昵地交错纠缠,密不可分。   哭过一场,她的眼睑红肿,透出一股软糯的粉色,翘而浓密的睫毛安静地帖服在卧蚕上,显得无比温驯羸弱。一晚没灭的油灯顽强地支撑着一簇摇曳的黄色小火苗,颤巍巍地在她脸上投射出忽明忽暗的阴影,好像有一只看不见的手,眷恋地抚摸娇嫩的面庞。   董世玉痴迷地盯着臂弯里这个小女人发呆,一动不敢动,感觉很不真实。不知自己现下是醒是梦,生怕惊扰了眼前的温馨,一瞬间被拉回黑暗的过去里。   今晚,应该说昨晚发生的一切都让他猝不及防,无数次心情激荡,一波波翻涌如海啸潮水,把郁结五内的厚厚伤疤一下子击得粉碎。   这种不以他的失贞为耻,珍而重之的对待,完全包容的态度,几乎将他整个人都淹没、融化了,连最疼爱他的父亲都做不到这样心无芥蒂的接纳。   他仿佛陷入了灵魂出窍的意境,卸下所有愤怒、羞耻、恐惧和自我嫌恶的不堪回忆。   那些伤痕,似乎已经无影无踪。   尘埃落定。   ************************   雨过初晴的凌晨最宜人,昨晚又话唠又大哭的杜悦慈补水过度,天没亮就被三急问题逼醒了。她一松开手,董世玉立刻察觉,从半梦半醒之间挣扎起身,差点跟着她进了净房。杜悦慈被吓了一跳,彻底驱散睡意,险些憋回去。解决完内里,她感觉头发潮乎乎的,脸上有些干,索性刷好牙,冲个战斗澡。哪知一打开浴室竹帘,又看到扶门而立的董世玉在愣怔发呆。   正君大人你该不会一宿没睡吧?看这一张俊脸憔悴的哟!简直太有颓废美了!   “玉哥哥?”杜悦慈裹好身上浴巾,心疼又纳闷地看着他。   “……我想,服侍你……”董世玉眸色朦胧,颊上生晕,目光却不闪不避。   “不用啦,你昨晚没休息好,先收拾一下,吃些东西,一会再睡个回笼觉?”   董世玉懊恼地撇开脸,点点头,手脚利落地开始洗漱。   这个点下人们都没起,杜悦慈也不想麻烦他人,换好衣服,包起湿发,自己去茶室弄来糕点,冲调两碗芝麻糊,端回来当早餐。   一进门,又被惊了一下,董世玉失魂落魄地站在卧室门口,眼神脆弱而怆然。直到看见她,整个人才咻地一下活过来,牢牢地盯着。   鸦发玉姿,眉眼如画,粲然一笑,满室生光。   简直突破天际的帅啊!   ************************   (提示音)   系统:正君大人美貌度增加500%。   系统:正君大人对妻主大人发起会心一击,造成一万点电击伤害。   系统:妻主大人失去九五二七点生命值,爽度增加五二一点(好像有什么奇怪的数值误入……)   ************************   “穿得这么单薄,怎么跑出来了?”   董世玉抿唇一笑,缄默不语地伸手接过食盘,与她携手走入内室。   速度撸掉垫肚子的早餐,杜悦慈打散半干的秀发,董世玉立刻拿过梳子为她通头发。   “你的头发干了么?”   董世玉点点头。   他也洗了个澡,两人身上有一样清爽的皂角味,也一样不喜熏香,不过杜悦慈在身上喷的护肤水是橘子味的,脸上擦的凝脂是淡淡的茉莉花香,配起来意外的和谐。   “背后有些湿了,换一件吧?”   “没关系……”杜悦慈起身回首,面向董世玉展开双臂,“抱抱?”   有一会他似是没反应过来,忽然眼中迸发璀璨夺目的明亮光辉,俯身一把将她紧紧拥入怀里,温柔又霸道地一遍遍吻着她。   “阿慈,去床上……好不好?”虽是问句,但董世玉已将她打横抱起来,急切地走向那张枕褥凌乱的拔步床。   诶,这是要来一发的节奏?   难道是我吃早餐的方式太正确了?   肿么有点蛋蛋的……掰直美型受的小兴奋呐?   还好洗了澡!   脑内瞬间刷过一大波弹幕,让杜悦慈有点儿懵,被放在床上时,她直接乖乖躺下,咬着下唇,一副怯生生的小媳妇儿样。   生涩的董世玉本来比她更无措,根本不知道怎么继续下一步,见此情状,噗嗤一声笑出来。   灿若春阳,容光焕发,生动惑人。   真是闪瞎眼!   绝壁杜家后院首席颜值担当!   “玉哥哥你真好看!”   情不自禁的赞美脱口而出,杜悦慈从花痴中回过神,也发现自己有点儿傻,明明是个身经百战的老司机,面对初体验糟糕透顶的帅哥,怎么能不思进取地躺平了任君采撷?一定是她又沉浸在正君大人的光环照耀下,条件反射地跪舔了……   “你喜欢,这张脸?”   “里里外外都喜欢!英俊潇洒美少年,皎如玉树临风前,夭夭桃李花,灼灼有辉光,丰姿隽爽,世无其二!”毫不吝啬地抛出一大串记不起出处的溢美之词,杜悦慈昂头吻了一下他的鼻尖,“我有很重要的话要和你说,本来应该昨晚就告诉你的,可是,我睡着了……”   “说吧。”经过刚才的小插曲,董世玉放松下来,享受眼前的温馨,虚压着她,用指尖细细描绘她的五官轮廓。   “可能,我这辈子都没能力为你讨个公道,但是,我本人绝对不会让你受委屈,也不会让你一个人承受流言蜚语的压力,你不要怕。”杜悦慈拉过董世玉的右手,覆在自己的心脏之上,然后略带羞赧地施展撩汉神功,“我,我喜欢你和我亲近,所以,你想,怎样都行……”她的声音越来越低,近乎蚊呐。   “你,不怕我伤了你?”董世玉隔着薄薄的夏衫,虔诚地用唇轻触她胸口刚结痂的疤痕,那是他失控时咬出来的伤口。   “这个不算什么,我知道你不会真的伤害我。”杜悦慈觉得胸口又热又痒,一时恍惚,脱口而出,“而且感觉不坏,挺刺激哒。”   呃……   一不小心说了实话,会不会让她的淑女形象一路往奇怪的方向崩坏啊喂!_(:з」∠)_   董世玉抬头与她密密实实地亲到一处,两只手探入衣襟,摸索着衣服下滑腻的肌肤,直接用掌心感受那颗怦怦跳动的心脏有多柔软。   杜悦慈乐滋滋地陶醉在这个干净纯粹的长吻里,被他的体温和气息烫得晕乎乎的,但她不敢随便触碰董世玉的皮肤,怕破坏如此到位的暧昧气氛,便往自己的衣服上偷偷使劲。   既然董世玉对自己的身体感兴趣,那就豁出去了,主动玩一把坦荡荡的扒衣相见欢!   反正他也没少看!   至于他自己的衣服,男人嘛,最给力的地方有条缝就够了!   爱脱不脱!   这儿的系带扯松点,那儿的衣服撩高些,裤腰推下去一截,领口扒开一大块儿,欲露不露,视觉效果最佳!   等董世玉发觉双手所到之处无一不是细润如脂滑若绸缎的雪肤,整个人的气势都变了,身子绷得笔直,刚才温柔无害的亲吻变得粘腻,落到脖子、锁骨、胸口时,像烙铁一样滚烫。   杜悦慈再沉醉于其中,也本能的知道该接着做点什么,否则大腿上戳来戳去的那个玩意儿,可要难受得紧了。趁着董世玉托起她的上半身,埋首在距离心脏最近的地方流连,她又扯又拽地将自己脱个精光,敞开双腿,将他容纳在其中。   “阿慈!阿慈……”董世玉混乱又迫切地想做些什么,却又不知道如何做才对,只会把身下柔韧的娇躯紧紧箍住,拼命吸吮碰到的每一寸肌肤,生涩地揉搓玉背。   果然还是得自力更生才能吃顿饱的!   杜悦慈现在敏感得很,这一通亲密无间的翻滚下来,早已溃不成军,偏偏对方连往哪进攻都不知,少不得要清空节操,破廉耻一把了!   她一手拉过董世玉的左手,放入嗷嗷待哺的腿间,让他亲自检验一下战况,一手勾着他的脖子,咬着他的耳朵,用低哑魅惑的哼声表达一下内心的望眼欲穿,“玉哥哥,你一碰,就很舒服……”   一张火烧连云的俊脸不可置信地扬起来,董世玉僵直的身子狠狠一震,指尖直接捅进去。   杜悦慈娇滴滴的‘嗯~’了一声,跟身上男人一起,浑身微微颤抖起来。   蚊子虽小,好歹也是肉啊!   (///ω///)   居然这样就感到心里满足了!?   杜悦慈毫无诚意地鄙视一下自己的没羞没臊,冷静一下烧成浆糊的脑袋,暗自琢磨,如果正君大人实在抗拒跟女人做到最后一步,自己要不要彻底抛开偶像包袱,使出几招杀手锏?   不用她纠结了,眼看蚊子肉越陷越深,是个男人都知道下面该怎么做。董世玉赤红着眼,自己冲了进来。   两人同时发出满足又舒爽的叹慰声,只是女高音颤得更厉害些,拖出荡漾的长长尾音。 ☆、啪啪啪拯救世界   幸亏董世玉没有因为糟糕的第一次对女人彻底绝望!   压抑太久的第一次爆发总是像火箭发射一样又猛又快又高,加之昨晚没休息好,感觉身心舒畅到疲惫的杜悦慈埋入董世玉的怀里,一点儿不想动弹,压根顾不上得瑟一下‘圣母光环普度众生拯救失足少年’的成就感!   不过董世玉却不见半点萎靡,为彼此清理了一下身体,便严丝合缝地紧贴着她,甚至一扫之前的抑郁内敛,口里手里不停地骚扰她,连脚都不老实起来。   被刮到脚心的杜悦慈痒得笑出声,“玉哥哥,你不累?”   含着白玉耳垂吸一口,董世玉不答,直接亮剑,急切地PIA在她的肚皮上。   老娘果断魅力值爆表!   啪啪啪拯救世界!   人见人爱、花见花开、棺材见了也开盖!(拇指)   杜悦慈忍不住翘起嘴角,更忍不住一颗蠢蠢欲动作(勾)死(引)的心,扯着他的衣襟坐起来。   董世玉以为她想帮自己脱衣服,伸手去解腋下的系带,却被她按住手。   “不脱也没关系。”杜悦慈一边跨坐在他小腿上,双手与他十指相扣,一边缓缓倾身而下,丢过去一个媚眼秋波,“先别动,一会,你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   唔,很好,只有一条轻薄宽松的亵裤,很方便不能动手的她。   用牙扯开布料,她卖力地让董世玉结结实实地享受了一次。   一阵呛咳,杜悦慈挣脱手腕上如铁铸钢塑的大掌,拿过床边水杯咽下几口,挑眉看向倚在靠枕上茫然失神的正君大人。平日的自矜端方此刻尽被打碎,眼角眉梢都泛着生动的浓浓桃色,皎若破晓朝霞,平添几分冶艳明媚。有点儿呆呆的神情,好像刚刚被狠狠欺负了一通,瞧来十分惹人爱怜。   虽然,刚才,时间一样有些,短,但,不是她不努力啊!   莎士比亚说了,颜值高的人,中看不中用,都有这样的通病!(瞎掰的,别信!)   难道,女人太主动,勾起不好的回忆?   不会吧……   杜悦慈心里一紧,恨不得自抽两巴掌,赶紧爬回他身边。   让你流氓!让你浪!搞砸了吧?!   “玉哥哥?你难受么?对不住……”   “阿慈!”董世玉突然失去理智一样,喃喃自语,“我忍不了了……”   很快,杜悦慈就发现,他是真的被撩到失去理智了。   董世玉身体一沉,从后面一送到底,死死的掐着她的腰提起来,几乎把她的背压断,发疯似的肆虐。而杜悦慈只有胸部以上在榻上,又是难受又是痛快地努力配合,从一开始的娇声软语,到哑着嗓子哭叫,终于不由自主地绷紧了身体,不受控制的直打哆嗦。这下激得董世玉更不手软,恶狠狠的几十下猛顶,仿佛把她的五脏六腑都搅乱了,又酥又麻,身子和心一样被撞得四下晃荡,不着边际。   眼看都哆嗦两回了,小腿抖得直打摆子,身后的男人一点没见减速,杜悦慈眼角飙泪,虚弱地哼唧求饶,艰难无比地甩出各种不要脸的好话。   “玉哥哥!正君大人!适可而止……哦……好哥哥!七哥!来日方长……呜呜呜……轻点!不行了!省着点用啊……哎呀……饶命!求你了!歇一歇吧……嗯啊……夫君!你最好了!节制些!……”   殊不知她越是如此可怜兮兮地哀求,对董世玉来说就越是刺激大发。   他紧闭着眼,咬着牙,耳边全是她又嫩又媚的嗓音,好似敲在他胸中一下一下如擂鼓,将体内的熊熊烈火震荡得愈发高昂,恨不得裹卷了全身,一起冲入她体内。   汗水打湿的衣衫太碍事,董世玉暂缓一下,扯开扔到一边。   杜悦慈发觉他停了动作,长出一口气,失去支撑的身子自动往下出溜,结果被董世玉一巴掌摁在屁屁上,又压了回来。   这一巴掌按得太快太重,‘啪’的一声脆响,煞是响亮。   杜悦慈‘呀’地叫了一声,勾人得紧。   不疼,但是某个地方有点儿麻,还有点儿痒。   这个反应是不是有哪里不对?   她不由自主收了一下肚子,引起身后男人一声压抑不住的吸气声,以及幅度更大的征伐。   于是前面的她忍不住又开始各种抖,连锁反应又刺激到身后不知疲倦的正君大人,开始下半场进攻,时不时伴随真‘啪啪啪’的声音。   #说好的颜值越高、时间越短被哮天粗掉了么!#   #斯文男心里都有同一个隐藏文件夹,属性为大写加粗的S#   #论抖M的正确觉醒方式#   ************************   睡眠不足,外加鏖战一早上,杜悦慈是真的滩成水了,伏在满床狼藉的锦被之间昏睡,呼吸比平日沉重几分,连头发丝都散发出一股被滋润透的疲倦。   不知是累过头,还是兴奋过头,董世玉居然神采熠熠,精气抖擞,一点儿困劲儿都没有,只是舍不得离了她,所以一直抱着,闭上眼睛,慢慢体会和享受与爱人肌肤相亲的美妙感觉。   真暖!   匀称、纤细、光滑、柔软、娇嫩、韧性好、弹力佳。   他略带歉意地扫过她身上一片痕迹,尤其是掩盖在薄褥子下的翘臀,那儿红了一大片。   似乎,好像,宝贝媳妇真的挺喜欢他这样肆意而为,不但全程乖乖的配合,而且,从始至终都没叫他‘停下’或‘不要’。   真是,意外地坦率啊……   董世玉俯身亲亲翘起来的红唇,想起里面的湿润滑顺,眸色转深。   怪不得那两人即便有了身孕,还如此痴缠于她……   他心底的火热稍退,涌上一丝痛意,暗自决定,一会找一趟江知秋,检查一下身体。   哪怕有一线希望,他也想为她生一个孩子。   ************************   午饭之前,杜悦慈终于饿醒了,没有华丽丽地因为圈叉过激而错过两顿饭,只是在饭桌上被夫君们的火眼金睛盯着,她还是脸皮厚度修炼不到家,闹了个大红脸,保证晚上给大家做一道大菜。   此菜名叫‘九珍一品’,九珍即是指鹌鹑蛋、乳鸽、三黄鸡、老鸭、肉兔、肥鹅、乳猪、羊羔和半岁的小牛。除了牛,其他皆去头尾脚和内脏,分别洗净腌制,把五颗鹌鹑蛋放入乳鸽肚子,再一起塞入鸡肚子里,依次为之,层层相套。每层都抹上不同的香料酱汁和香菇、虾皮、姜蒜等配料食材,最后把小牛肚子缝起来留个口,四蹄绑上,上火烤制,并不时从缝口淋入高汤。成品的各种肉质都非常鲜嫩多汁,浓香四溢,每种肉质最嫩的几片切下来,跟鹌鹑蛋一起,配成五盘主菜,专门送给夫君们,其余的让下人们分了,酥脆的软骨还能喂哮天,一点儿不浪费。   用这道菜,为她和董世玉补过的‘洞房之夜’来一个阖府欢庆,应该够档次了吧?   另外四位夫君心知肚明,饭桌上的三位纷纷给董世玉敬酒,连芮夕航都让挑云送来一壶酒,说出了月子,改天再战。   一顿饭吃得杜悦慈坐立难安,被打趣或爱恋的目光看得面红耳赤,都想钻屋里吃了。   饭后,她依次将周锴祺、江知秋和秦文挚送出门,一人啃了一顿狠的,让他们一样脸带红霞地回屋,最后抱着依依不舍的董世玉,好好安抚一番。   “若想我了,白日来正屋也行啊。”   董世玉缠绵一会,狠了心松手离去。   终于可以去西跨院了,杜悦慈做好了迎接醋坛子的准备,却见芮夕航脸色颇为正经地坐在床上等她。   “我以为,你是嫌弃他。”   “不是。”杜悦慈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芮夕航说的是董世玉,“我之前不知他的过去。再说,错不在他,没必要介意。”   “所以我名声有瑕,你也不在意?”   看来还是吃醋了。   “夕官,我喜欢你这个人,和你的性格。这么说吧,若你是玉染,给别人生过孩子,又为了种种原因自愿入香衾楼。但!是!后来与我真心相爱,愿意跟我好好过日子,我一样会为你赎身,三书六礼,娶你进门。”   “这还差不多……”芮夕航绷不住笑了,马上又变了脸色,“你不会真想着玉染吧?”   “……我说了除非玉染是你啊……”   “他装成你喜欢的样子呢?”   “本性哪装得出来,让你学祺官打算盘,你能坚持多久?只要眼不瘸,很容易发现破绽。”   “那就好!”芮夕航可算满意了,搂着她亲热地哼哼,“你放心,我会和他好好相处,只要不把我撇一边,我什么都听你的。”   “就这么不信我?”杜悦慈没像从前似的放过这个话题,专心致志问起来。   从董世玉的事里,她发现有些问题遇到了最好及时问出来,早点解决,不然迟早形成误会。芮夕航老怀疑她朝三暮四,或是会弃他于不顾,这很不对劲。   “不是不信!”芮夕航急了,拼命解释,“我爹说了,他和我娘把我宠成这副无法无天的模样,肯定会给你惹麻烦,要随时注意你的心思变化,所以我,我就多问几句。”   “亏你还学兵法,用人不疑知道不?”   “不一样,使唤的人不好,大不了换一个,”芮夕航认真地看着她,神色郑重,“可你不同,有一丁点儿……我都受不了。又不能像那些拈酸吃醋的弱男人一样,偷着打听……”   “没什么不能打听的,问无双就是。我每天干了什么,时间都花在哪儿,去了什么地方,你知道了,就不用担心我遇到什么坏男人,有好玩的地儿也可以和我一起去,或自己去。”   “真的?!会不会,不安于室?”   芮夕航的眼睛激动得都亮起来了,杜悦慈回想一下,他自从嫁进来,再没自己一个人出过门,在花园子和田庄上的游嬉,与他之前在西陇自由驰骋的肆意畅快,根本是天差地别。而他自愿困守内宅,正是生怕出一点儿差错,惹她不喜。   如果她今天不问,何时才能发现他的患得患失?   “夕官,你喜欢什么,就做什么,好么?”杜悦慈愧疚地看着他,“我希望你在这儿过的比将军府更自在,什么都不需要改变。”   “我只要呆在你身边就好!”   “对我来说,你是很重要的人,谁都代替不了。你射鸟,我给你炖;你打狍子,我帮你烤;你教训纨绔恶霸,我替你摇旗助威,即便你杀人,我也负责埋。你本来是什么样子,我都喜欢。”杜悦慈捏捏他圆了一大圈的脸颊,“所以,不必小心忐忑,想任性、放肆、撒娇都可以,记住没?” 作者有话要说:  身为朝阳群众的一份子,昌平抓嫖公安说了,这里没有肉!没有肉!没有肉!重要的事说三遍!请表乱举报…… ☆、千年修得同床共枕   在这儿生活了快一年,杜悦慈或许仍然没学会如何将排他的爱情平均分给五个人,但再也回不去从前一心一意的简单想法了,哪个都舍不得放弃,每个都是心头肉,哪怕是刚达成四垒的董世玉,她也不忍放手,呃,是舍不得……   所以,同样的话,她私下挨个跟另外四位夫君也说了,还掷地有声地扔下一句‘我娶你可不是为了让你受委屈的!’,拍一拍质量杠杠滴小胸脯肉,反复强调自己Q弹的胸怀可以随时让他们过来依靠,有容‘奶’大的胸襟可以任他们撒欢折腾,千万别客气!   一言既出,又收获夫君们身体力行的感动和感激,要么腿抖屁屁疼,要么嘴软手也酸。尤其再体验一把董世玉快慢结合、控制欲十足的床上战斗力后,杜悦慈后知后觉地发现,一旦芮夕航和周锴祺两位出了月子,啪啪的小船再无宁静港湾可以停泊……   白天老娘努力干活养他们,晚上他们努力干老娘……   未来的社会主义精神文明闺房建设将面临很严峻的挑战呐!   达芬奇说的,一个人可以与你滚无数次床单,却不一定爱你,但若一个人愿意为你付出大部分时间、精力、金钱和信任,便不可能不爱上。(千万别当真!)   五位夫君用各自的方式为她付出,那么,为了情深意重的老公们,和目前还是葫芦娃的孩子们,从身体到财富,她都要加倍努力啦!   干巴爹!(握拳)o( ̄ヘ ̄o)   ************************   杜悦慈在董世玉的帮忙下,开始将手头的事重新捋一捋。   家里产业分为田庄、商铺和合伙三部分。   庄子的田地归刘大姐管,山林是邓小冬他爹,鱼塘和养殖场由彭大姐主持。分工明确,人手充足,只要没有天灾兵祸,便是家中最稳定的收益。   商铺规模都不大,只有水玉坊、云亭和悦文三间姓杜。虽然前二者的流水很可观,但在杜悦慈眼里,都是小打小闹,跟上班之前推早餐车卖两小时的鸡蛋灌饼一样,属于添头,不是正经的开源渠道。前二者交给刘厨娘和刘芳母女正合适,以二成分红代替了两人的工钱,免得产权不明晰。后者原本小有盈余,但目前勉强收支平衡,因为在近一两年内,要供应容氏缫丝厂的纺织机,回款周期长,现金吃紧,没有大订单的话,光靠卖些小玩意,便指望不上了。   合伙方面就比较复杂了,观陇居、万香楼、陶然居、容氏缫丝厂四处——观陇居约等于自己家的夫妻店,收益呈增长趋势,稳定性最好。万香楼的红利估计会逐年下跌,除非卖掉地皮得笔大钱。陶然居不是为了赚钱而办,根本没多少分红,截止目前,统共开了不到三十席。虽然看起来有个几千两,不少了,但杜悦慈出席这样的场合也要送礼、回礼、打赏等,开销同样不小,真心没多少盈余。容氏缫丝厂是中长期目标,近期内可能还得倒贴。   总体算下来,扣除江大夫转到江知秋嫁妆里的五百两借款及利息,还有还上秦文挚买宅子的钱,以及周锴祺、芮夕航前前后后垫的银子,今年底勉强能达到收支平衡,从明年开始,就能有盈余!   这样一来,若想挪点闲钱办学,恐怕有些困难,再加上她想弄的小酒庄、男子医馆和棉花、茶叶作坊,少不得再推后几年,她可不想一味求财,而缩减家人们的日常开支。   不管怎么说,一年前穷得只有一身衣服的光杆外来户,已经在霍阳城攒下不小的家底儿了!   “之前是我糊涂了,让你受累……”董世玉歉疚地细细密密地吻上她的眼角眉梢,“我不如他们。”   “别这么说!”杜悦慈咬了一下他的唇,再舔一舔,“我努力赚钱养家,你们负责貌美如花就够了。”   把她抱在腿上,按在心口,董世玉轻叹一口气,涩声说道,“日后家里的规矩也该立起来了,你放心,我定将他们当成兄弟一般,他们的孩子,也会视如己出……”   孩子是董世玉心底永远的痛,即便保住那个胞胎会令他下半生无名无份地在三王女后院里苦苦挣扎,但作为一个此生可能只有这一个孩子的父亲,他终究是不舍这个小生命的。   “玉哥哥,说不定哪天我就怀上你的孩子了。”   “不许乱来!我听小秋说了,你想服用源胎果催生月红,这可是伤及根本之事!”他不容置疑地拒绝了,与怀里跃跃欲试的小女人四目相对,“阿慈,我不想让你冒一点儿险,这辈子与你携手,少一个时辰、一刻钟、一息,我都不甘。”   他说这句时,目光和神情都柔和至极,真真是一种将怀中人视若珍宝、爱如性命所能达到的极致,任谁见到都不忍心轻慢置之。直直的目光与她对视,第一次如此坦白地在眼中宣示爱意,没有任何闪烁和遮蔽,坦诚、灼热、脆弱、璀璨。   杜悦慈仿佛被戳了一下心尖,泛起酥酥麻麻的疼,嬉笑的神色尽数收敛。   董世玉认定她是个值得信赖的人,而且是唯一的女人,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中逐渐学会了相信她,而她能挑得起这份来之不易、沉重如山的信任,修复这颗千疮百孔的心,负担他的人生么?   细细摩挲一下眼前这张皎如明月的完美容貌,褪去所有阴霾和苍白的男人如今方彻底显出昔日‘京城玉郎’的丰姿隽爽,湛然若星的双眸神采飞扬,一身倜傥出尘的气质,哪怕身上只着最朴素的轻纱里衣,也能穿出‘朗朗如日月之入怀,岩岩若孤松之独立’的出尘之感。   如斯美玉,竟然跑到她的碗里来了?   再不好养,再任重道远,为了这张360°无死角的帅脸,绝壁得扛住啊!   这种时候还不可了劲儿地表白,那情商可以喂哮天了!   “千年修得同床共枕,为妻定不负君恩!”   ************************   是日,董世玉在晚饭之后,邀请三位夫君去了芮夕航的院子,召开了杜宅第一届中央委员会全体会议。此次会议是在杜家后院进入全面建成小康之家决定性阶段召开的一次十分重要的大会,大会的主题是:高举群策群力的伟大旗帜,以崭新的理论思想为基础,以科学的发展观为指导,解放思想,改革开放,凝聚力量,攻坚克难,坚定不移沿着杜氏特色小农主义道路前进,为全面建成小康之家而奋斗。本次会议顺利进行,取得圆满成功,在正君大人的领导下,全体代表和各院小厮共同努力,认真履职尽责,取得了显著性结果。   在本次会议上,首席常委董世玉代表全体常委作出了一个重大决定,明确了大会荣誉主席杜悦慈提出的‘三才理论’为杜家全体人员必须长期坚持的指导思想。   ‘三才理论’重要思想的集中概括是:   ‘人才第一’——从一家之主到扫地小厮,要积极主动、解放思想、实事求是、与时俱进,建立正确的杜家特色科学人才观,将充分实现个人品行、才能、价值的思想路线,和‘为五位常委服务’这一核心目标统一起来;   ‘钱财重之’——在家主的引导下,发挥好各级人才的积极性、主动性、创造性,全面促进杜宅的精神文明和物质文明建设,为五位夫君和祖国幼苗创造殷实的生活环境;   ‘甘当奴才’——这一特别规定专门针对家主而制定,要积极督促一家之主向杜宅第一届优秀小厮代表摄波、扫茶、一竹、华箬、文白学习,努力达到‘夫君的家规要遵守,打不还手,骂不还口,指东不敢往西走’的高深境界。   在此,作为不得列席此次会议的家主大人,谨代表大会常委团,向杜宅全体仆役表示衷心感谢!他们做出了大量卓有成效的会议组织和服务保障工作,付出了辛勤的劳动,为会议的圆满落幕给予了大力支持和积极协助。   ************************   以上完全符合国家二B级标准的新闻通稿由杜悦慈亲笔撰写,实乃字(专)字(凑)珠(字)玑(数)之经典范本,特以此文练字二十遍,充分表达了‘老公们偷偷背着我说悄悄话’的不爽之情!   为了向下人们传达‘杜家一中全会’的精神,杜悦慈给董世玉撑腰,择日召集府内外主事人员齐聚正屋,聆听正君大人的训示。   从装束上便能看出董世玉对此次亮相的重视。   丰神如玉的夫君端坐在她的左手边,一袭青色薄缎,上面的领襟袖襕用十多种不同深浅的同色系丝线绣满碧竹翠柏,花生米大的一溜白玉雕莲对襟扣,那叫一个低调奢华。头戴一支清莹纯透、纹如冰裂的冰种翡翠横笄,固定在发髻间,二指宽的小小簪头雕出六朵金星雪浪,同款色如天青翡翠扳指一个,恐怕光这两件的手工费,就能买下整个宅子了!外加腰间缀着一块栩栩如生的观音净瓶施恩露的葫芦形玉佩,温润清雅,很有年头的样子。如果她眼没瘸,应该没有错认这块罕见的和田桃花玉。这可是纯正无暇、温腻润泽的淡粉色软玉哦,绝不是某宝上铺天盖地的那种石性很重的蔷薇辉石哦!   真真是被炫了一脸富和帅!   既是立规矩,便要给下人们分等级,管事嬷嬷和公公( ̄_ ̄|||)一等,重要的小厮丫鬟二等,粗使仆妇三等。日后一职一责一人,认对牌不认人,层层往下。不同岗位不同的轮值班次,为以后办蒙学做准备。更加严格门禁,进出登记,外客身边不得离人,扎好篱笆。   另外,董世玉采纳了杜悦慈的两个意见,一是除了五个院子里贴身服侍的二等小厮,其他服务人员尽量使用已婚人士,要积极为十八岁以上的下属们解决终身大事。二是对钱财的流转重点关注,明确打赏金额,严控采买账目,不许私扣油水,查一罚十。   作为补充,每年从府内盈余拿出一成为奖金,按各人表现按级封赏,只要守规矩,不比灰色收入少。反正,想在账目上瞒天过海,以这些下人的能耐,绝对不可能躲过杜悦慈的眼睛。至少年底跟她对过账的人,基本上都见识过什么叫速算和心算了,想来没胆量偷鸡摸狗。   算盘?是个啥?能吃么?!   后宅六个院子,分别由伴鹤、摄波、挑云、万柏、锄药、菲白主管,这六人有同一个特点,都已订了亲。外院包括门房的人事往来统一归在吴妈手下,刘大姐负责田庄,邓小花打理鱼塘和莲池、水产,邓正夫管着山林,徐大妈专司被命名为丰泽园的畜牧场,林乳公负责定名为溆芳园的花园子,彭大姐管着大小厨房的采买,代妈妈主司一应出行事宜,以及专门陪同杜悦慈出门。其他的,邓妈妈仍然看着秦文挚的小院和田产,周嬷嬷打理周府,芮夕航的私产有滕老板盯着,江知秋的私产只有云亭一处,早就全转到杜悦慈名下折现为银。只有董世玉的情况特别,应退回的私产,即万香楼的地契,目前还在杜悦慈手里,而他本人的陪嫁里仅剩出嫁时亲迎的小院子一处。那儿地段极好,府衙旁边,却无人打理,一直荒废着。若不是此次整理产业,可能他自己都不知道那个院子是自己的。   敲打、分配完下人,就要稍微介绍一下五位夫君的分工,简而言之,以后董世玉负责内宅和田庄,周锴祺管着各个铺子,秦文挚和江知秋安安心心地做技术人员,杜悦慈自己主攻外面四处开花的合伙生意。至于芮夕航,随便他选,随便他玩,专职带孩子,训练安保人员,搞个马术小分队,或当她的私人体能教练,也完全没问题嘛!   从此以后,杜家内宅风平浪静,众志成城,鼎力支持家主大人的小康事业,为保卫银河和宇宙秩序的和平添砖加瓦! ☆、佳儿五月喜再临   在夫君们的鼎力襄助下,经过快一年的辛苦劳作,杜家气象一新,即便杜悦慈曾是个一无所有的外来户,下人们也不敢生出小觑之心。   重新活过来的董世玉有了其他夫君和杜悦慈的支持,很快坐实了自己的正君之位,处理庶务愈发显得举重若轻。   拿着下人名册和公中银钱,他每日只用一个时辰左右,便能将一家人的吃穿用度、车马出行、爱好习惯、突发兴致照拂得面面俱到。看似轻描淡写,实则滴水不漏,这一点连周锴祺都很佩服,毕竟商贾之家在规矩方面肯定不如尚书府严格。   杜悦慈见识了正君大人的威风,狂呼‘好有范!’,再次没出息的拜倒在他的长衫之下。   原谅一个初入社会的妹纸眼界不够高,能见到的同事里,最高级别的大神便是面试过她的一位世界五百强大中华区人力资源副总裁。在普遍只有华裔、港澳台或外籍人士空降而来当C某O的数万人跨国企业里,大神能持中国护照,成功跻身于高层,拿到几百万的年薪,简直是打工族的标杆!   这位HRVP在面试她时,显露了一个良好的小习惯,对于一段段陈述内容会分别总结出一个个小重点,跟小学作文似的提纲挈领,然后他再从自己总结的点上开始发散提问。如果你的履历有假或有瑕疵,按他的节奏来回答,很容易露出破绽。据说,即便公司里出了名能说会道的销售副总裁,被他面试时,也很难从他手里抢过话语主导权。   杜悦慈非常羡慕这样的人际交往控制力,按她的理解,偶像明星摆出来的POSE还够不上‘气场’二字,充其量不过是用PS和灯光营造某种‘气氛’。真正的气场,于细微处运筹帷幄,只要有交流互动,对方就会受到潜移默化的影响,不自觉地跟着自己的步调走。   所以,见识过HRVP的魅力后,她的目标是成为一个有气场的妹(女)纸(王)!   口惜,在她距离气场还有十万八千里时,夫君的霸气侧漏了……   西装革履坐办公室的现代人再流弊哄哄,也比不上锦衣华服、前呼后拥的古代贵公子,后者可是从小被一众星星拱起来的小月亮。养移气,居移体,董世玉现在恢复了世家名士的雍容做派,配合各种底蕴深厚、华丽内敛的衣饰用具,经常让杜悦慈看得目不转睛。   眼瞅着手边的媳妇又对着自己发呆,董世玉勉强压下嘴角的弧度,按捺一下情绪,微微侧脸,不着痕迹地吻一下她的额角,双目湛湛有神地问,“好看?”   “飘然兮若流风之回雪,姣妍兮如芙蕖出绿波!”杜悦慈盛赞一句,“这么漂亮的一朵花儿,当化粪池我也认了!”   “……油嘴滑舌!”   “哪里油?帮我擦擦?”   甜甜蜜蜜交换一个吻,董世玉突然问一句,“比之祺官如何?”   “……”她使劲咽一口口水,小心翼翼地应对此次突然袭击,“你们风格不同,他很适合华服锦衣,颜色再多、再艳,也能轻松驾驭。而你重在清朗雅致,似乎穿单色更衬品格,哪怕麻服僧袍,也能风姿卓然。”   暗觉自己的马屁拍得非常有水准,措辞非常准确、安全,完全没有厚此薄彼,杜悦慈默默给自己点了个赞!   “你和他相处,似乎,”董世玉垂眸,手指不由自主在她的腰心摩挲,热得发烫,直透衣衫,“……更自在。”   一个秀色可餐,一个顶礼膜拜,当然不同!   “正君大人乃空谷幽兰,可远观而不可亵玩嘛……”杜悦慈翘起一指,顺着他的领口花纹,一路滑下前胸衣襟,划着圈圈。   “只要是你,无有不喜!”   自己之前顾忌着他不喜碰触,很少动手动脚,好像并不是一个好主意?   看着他眼底的认真,和噙笑的丹唇,杜悦慈知错就改,坦诚道歉,“是我不对。总觉得,你像一件无与伦比的玉雕,浑不似真人,连袖子多个褶,乱一丝头发,都让人觉得不妥。”   “这段时日为了立威,才如此正式……”   “不是不好……”老娘稀罕死你这个俊模样了!恨不得当成海报,天天烧香拜一拜!   “可我不要你远观!”   董世玉笑得无奈又坚定。   家教使然,他的一身矜傲总会隐隐透出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遗世独立。他可以无视所有人的疏离或退避,甚至包括最亲近的父母都无所谓,唯独她不行!   只有她,有一丝隔阂都不能忍受!   杜悦慈悟了。   真是……很没有安全感啊……   看着这双明丽夺目的双眼,干净、深邃,确实没有一丝往日阴影在纠缠,她不由得一方面佩服董世玉本人的性格坚毅,一直谨守底限,没有迷失心智和自我放逐,另一方面庆幸三王女这个浪货毕竟是个高高在上的女人,自持身份,更喜好精神折磨,没有手动施虐的嗜好。   若要让这个疏朗清雅的男人经历殴打、刀割、鞭抽、针扎等恶行,或被胡乱塞入各种树枝、拂尘、烛台等活生生撕裂血肉的痛楚,哪怕只是设想一下,她都会觉得心疼难忍!   现在,在她看来,董世玉只不过掉入灰堆里,明珠蒙尘。擦掉表面的脏污,内里仍是一块辉辉生莹光的美玉,上面没有补不起来的裂痕,更没有支离破碎,真乃万幸!   想消除距离感还不简单?搞个负距离不就结了?   手下灵活地一转,解开一颗扣子,杜悦慈一边吻他下颌的流畅线条,一边为他宽衣解带,至于什么价值连城的玉佩,精雕细刻的玉扣,统统扔一边去,安抚自家男人最重要!   即将衣襟大敞、擦枪走火之际,无双跑来报告,周锴祺要生了!   比起惊鸿小朋友推迟两日才出来,周锴祺肚子里这颗可是个急性子,今儿才五月二十八,比预产期提前了几日。   杜悦慈险些一仰头从董世玉腿上栽倒,还好正君大人靠得住,不管自己春光大泄,牢牢抱住她,为她整理好衣饰,送去陪产。   ************************   周锴祺比芮夕航镇定多了,躺产床上白着一张脸和江知秋聊天,一边时不时望向门口。杜悦慈很快换好装备进门来。看到产帘没拉上,知道还没到时候,先给周锴祺喂两块蜂蜜小蛋糕和红糖水,然后再次用起名字来扯开产夫注意力。   这次她坚决不抄袭‘芷若’、‘海媚’、‘慧敏’等知名美女的名字,铁了心要自己想。知道周家下一代名字从‘氵’部,遵循‘女诗经,男楚辞,文论语,武周易’的原则,绞尽脑汁回忆没背过几首的诗经和论语。   拽了百来个名,挑剔的产夫忍着剧痛,终于圈定‘洵美、溱溱、扬波、永汀、知津’五个男女皆可用的大名。杜悦慈吩咐外面的人拿纸写下,装入一个玉碗里,让孩子爹生完自己抓阄。   有了老婆的安慰,周锴祺咬着巾帕,埋头在她怀里抽泣低吟,没有浪费力气哭喊。即使经常将枕头捏出三十二道褶子,也能一直保持形象良好,很受江知秋佩服。得亏他的安静节省了体力,这次生产整整持续四个时辰,汤水喝了三、四次,连厕所都上了五、六趟,胞胎才完好无损地脱体而下。精疲力尽的周锴祺咬牙坚持一丝清明,抓了‘知津’为名,歪头昏过去。   杜家喜迎第二枚小包子,周知津。   杜悦慈心疼地和一竹一起为他擦汗更衣,换掉潮湿的被褥,安顿好人事不省的产夫,才依依不舍的离开。看过董世玉、芮夕航和秦文挚后,来到今晚当值的江知秋屋里,洗去一身疲惫,一边打起精神,把江知秋迷得神思不属,一边求他答应让自己试吃一次源胎果。   “不行……我娘说,隔半年再吃源胎果,等确定男人不能……”   “我这边也试试嘛,同时进行,不耽误。”杜悦慈趴他胸口上舔咬撒娇,“求你啦……”   “先让别人……”   “别人没我明白嘛,我之前这么多年习惯了每月流血一次,身体一点儿事都没有!”   娇滴滴的嗓音比平时更嗲三分。   “可,你之前,的月事,不是用,源胎果……”   “所以要试验呀!若源胎果能让我恢复原状,说明是这儿的水土有异,只有源胎果能克服。”   努力扭一下小腰,看你还顶得住么!   “……一会再说!”江知秋索性堵住她的嘴。   目的未达成,杜悦慈自然要奋力反击,挣扎之下,一人酣畅淋漓,一人提前缴械。   又气恼又好笑的江知秋轻拍了一巴掌不老实的圆屁屁,“无论如何,此事明年再议!”   “怎么这样,你以前都没拒绝我过什么……”   “从前还以为你不喜孩子,两个小宝宝出生,你都只顾着大人,平日里也不怎么看孩子。”   “呃?白乎乎的一团,能看出什么……”   母鸡下了蛋,如果不是捡来吃,谁会天天盯着瞧?   江知秋笑而不语,陪她絮絮叨叨,缓过一口气,重振雄风,抬起她的一条腿,开发一个新姿势继续。   她想尝试,怎么也得等自己和秦文挚生完之后,才能腾出手来专门照顾她一人。而且,董世玉也想剜掉腹部暗黑色的圆凸,尝试再孕,总得待他们男人试过各种方法都不成之后,再考虑让她受孕。   如果可以,他一点儿也不愿意她遭这份罪,光听什么一天一夜才开宫口、十息一次宫缩的剧痛,就知道女子生育的情状比之男子更危险、更惨烈。   若真有个万一,这辈子他都不会原谅自己! ☆、数理化走天下   一月两添丁是件大喜事,只是六月坐蓐可不轻松,即便比起七八月的盛夏,早晚会凉爽一些,可正午的日头还是让不能见风的周锴祺热得够呛。   对于习惯了空调的杜悦慈而言,炎炎夏日需要注意的只有防晒霜够不够使,去年这会住秦家小院,靠近水边不会太热,而且整个夏天也没今年这么闷得慌,没用上降温的冰。   现在看见躺在竹篾席上一动不动,还不停汗流浃背的老公,她很懊悔冬天时没有想起储冰一事,把冰窖当成菜窖使。   如今只能一边琢磨怎么让产夫好受一些,一边花费大量人力物力从周府运些过来。   身上热还能光膀子露绷带,下面一条短裤,不能洗的长发更让人抓狂,一开始周锴祺甚至不愿意让她进门。还是杜悦慈找了一竹了解情况之后,看到自己妆台上用作底妆的玉颜粉,联想起万能的爽身粉,立刻和江知秋去药店里采购一大批滑石粉。配上薄荷、柑橘等香料制成的古代版痱子粉,不但能抹在身上止汗袪痒,还可以当成头发干洗剂。   为了表示自己的不嫌弃,折腾出第一批成品后,杜悦慈亲自用热水给周锴祺擦拭一遍身子,从头到脚给他扑上一层,连耳背、脚趾缝、腿根等地方都没放过,哪怕降温的冰釜放在屋角,还有屏风挡着,也足以让他感觉舒坦了。   这会她正在给他处理头发,不但要从发根处辟开一绺绺头发依次拍上,还要用篦子反复梳通几遍,清除脏东西。   “放着让一竹来……”周锴祺耳根微红,满脸甜蜜,却又带点儿窘迫。   “这事我比较熟练,他可不会。”没有这一手,杜悦慈怎能熬过军训和经常通宵的出差时光,保持靓丽干净的个人形象,“若是我也卧床一月,难道你愿意万事交给引泉来做?”   周锴祺不言语了,笑得甜入心扉,任她忙前忙后。   “这个粉可有来历?”   “如果配上反复煅烧的益母草灰,配上些白茯苓、白牵牛、白芷、白丁香、白蔹、白芨、蜜陀僧、白檀等药材磨成粉,不但防汗、防痱,还能护肤。若配个其他味道的香料盒子染上味,能代替香囊,去汗臭。再添上些胭脂,可以提亮肤色。据说用了这个,肌肤胜雪,粉若桃花,所以全名叫‘玉女桃花粉’,日夜都可用。奢侈一些,加点珍珠粉,功效更细腻更好。我现在做的这种,擦在身上和头上比较好,脸上使的,得处理得更细致些,免得出油出汗,和香脂糊成一团。小孩也能用,配合洗澡的金银花水,效果最好。”介绍完这一套,杜悦慈俯身亲了一下他,“可是有想法?”   “锦绣阁对面便是霍阳城第一胭脂铺,优容坊,他们家可没这样的好东西。”   “唔,为这个粉折腾一个作坊,有点亏……”   “作坊这事不用发愁,不如考虑一下,有了作坊再做些什么?”   杜悦慈果真开始琢磨了,滑石粉还能有什么用?除了做化妆品和药品,她真不知道其他用途了……   作坊里顺便搞搞手工皂?她玩过一次冷制皂,大概知道这个漫长的流程,但去哪里弄植物油和纯碱?古埃及用草木灰当碱用,动物脂肪做油,这种材料很糙吧?比起皂角和豆粉制成的澡豆,成本是不是有点儿大?能不能搞出漂亮造型?   感觉好不实际啊……   她遗憾地摇摇头,“条件不足,成本太高。”前者意味着试验投入大,后者说明定价会比较高,在霍阳城的销量很有限。   “既如此,此物也就夏天用得多,抢不了优容坊的生意,放锦绣阁摆卖吧?”   杜悦慈沉痛地点头表示同意,扼腕自己没学化工,错过了一个发财的大好机会。   都说女人和小孩的钱最好赚,女人止步于爽身粉,那小孩有没有其他机会?目前悦文有婴儿车、手推车、学步车等在卖,她想了想,打算一会去问问秦文挚有没有办法解决减震问题,如果可以,搞不好三轮车也能面世了。以目前的冶金条件,造不出强度足、韧度够的钢圈轮毂和弹簧,更不用说轮胎了。若能有价钱便宜的替代物。至少在家里骑着代步的三轮车往来运东西,可比两条腿快得多。   把寄卖爽身粉之事交给一竹去办,安顿好周锴祺,让他从头到脚都清清爽爽地睡下,杜悦慈马上跑去给秦文挚画图纸。现在容氏缫丝厂的厂房和人员已就位,悦文第一批送去东湖的纺织机已经开始启用,一边培训织郎们如何使用,一边大批量地产出纱锭。在悦文里,熟练可靠的老匠人才能参与制作纺织机零部件,次一级的做些组合家具、折叠桌椅、轮椅拐杖、婴儿车和学步车,而新员工,尤其是那批孩子们,还在学基础,但组装些迷你版的展品,甚至手推车、笤帚、拖把等杂物不在话下,现在多添些产品,想来问题不大。   行在回正屋的路上,杜悦慈沿着树荫慢慢踱步。虽然杜府不大,且活水绕宅,林木茂盛,稍微降低了烈日当头的灼热,但按今年这个气温趋势,搞不好盛夏难过。古代的冰大多是冬贮夏用,外面也有卖,可想而知在这个季节里价钱有多贵。   家里没备冰,让夫君们吃苦了,这个失误很让她不爽,总不能一夏天都靠周府吧!储量也不够两家使啊!   她苦苦翻阅记忆中的高中化学知识,有没有说过除了冰,还能怎么降温。   ************************   晚上早早安抚完几位夫君,交代他们试用一下爽身粉,杜悦慈带着图纸,拉秦文挚上了床。草草和谐一通,还没等她秀出图纸,秦文挚先说了一个好消息。   “今天小冬他爹叫我去看山上刚打好的井,说是水咸,喝不了,想造个储水塔。”   梯田上面的吊脚楼,用水是个问题,目前只能辛苦地挑水上山。   “比滩涂的水还咸?”   “嗯。邓妈妈说,指不定咱们后山也能开出个盐井来。”   “这一带有盐井?”   “西城北边那片山区里有好几个。”   想到川滇一带的盐井,杜悦慈心头一亮,说不定会有硭硝矿伴生!硝石可以直接制冰,用不着等到冬天了!   “盐井归官府管么?”   “那些入了册的盐井每年交盐税即可,若想大量买,得有盐引。”   “若是发现有矿产呢?比如硭硝或硝石矿?”   “硝?是刷墙的白垩么?”   “不是石灰,是做焰火的那个。”   “墙霜啊,不是铜铁金银玉这种,估计官府也不管吧。”   “可以随便买卖?”黑炸药的主要原料之一,官府不控制?!   “应该是,一般人也不知道焰火配比吧?这个好像药用为多?得问小秋才知道。”   很好!这里挺和平滴!用不着发展大规模杀伤性热武器!看来可以弄到硝石自己做冰!明天就让人出去买两车回来!   “你先看看我画的这几张图能不能做出来,我再画个汲水的水车。”   解决了心腹大患,杜悦慈递给他一叠纸,转身下床拿来纸笔,开始画一种可以从低处提水至少十丈高的高转筒车。这种筒车类似于一套自行车链条,上下各两个圆形木轮,通过一条铁索环套,以人力或畜力拉动铁索,将水从低处送往高处。铁索上斜缚储水的竹筒,下轮半浸入湍急水流中,依次将竹筒盛满水,行至上轮顶处的索筒会自动泻水于水槽里。   这边的秦文挚看着图纸双眼冒光,“阿慈,你可真厉害!可惜这个三轮车,靠人力来蹬,恐怕会很费劲!”   “嗯……猜到了……”   不用秦文挚手舞足蹈地解释木质轮毂有多笨重,想转起来得多费劲,在知道连铁矿都由国家管理后,她就明白了,哪怕有橡胶和润滑油,这东西做出来也没法蹬得动。   “不过,用比较轻的竹子做个小丫头骑的车,应该没问题。”秦文挚安抚地亲亲媳妇儿,拿起水车的图纸接着看。   “做不成就让他们住山下吧。”   “唔,这个是有难度,我得找几位师傅商量一下。”   高转筒车看似原理简单,实则对轮轴和滑轮的工艺要求比较高,润滑做得不好,摩擦力大,会很浪费畜力。加之对于铁锈、水里杂物、索筒等部件要保持长期清理,也不是轻松的事,不一定比天然无污染的储水塔更干净方便。   对啦,硝石怎么制冰来着?   ……要不,考虑一下搞个水动小风扇?可是发条肿么做?   悻悻的接受了现实,杜悦慈深感穿越一场,文科、财经在古代没卵用,还是数理化好,走遍天下都不怕!   扯掉秦文挚手中的图纸,她直接扑上去,求老公用身体来安慰她受伤的小心灵!   ************************   没几日,刘大姐给杜悦慈买回来一匣子封得严严实实的硝石,杜悦慈稀罕地问,“在哪儿买的?”   “薪火铺子里就有卖。”   “薪火铺?”   “卖焰火和薪炭的地儿,滑石粉也在那儿买的,她家有炭窑,各种石膏、石灰等粉类都有。”   “……”杜悦慈惊出一身冷汗。   这若是不小心走了水,可能演变成粉尘爆炸啊!在普遍是木质结构的建筑群里,搞不好威力堪比投放□□。   犹豫一会,她决定哪天下雨的时候,去这个薪火铺看一眼危险品有没有严格遵循安全条例,分类密封摆放。   不对,有石灰,好像遇水时化学反应也很剧烈,一样不安全……   早知道当年学化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懒作者喜欢攒文,是个靠存稿箱而活的银,所以,如果好些天没更,说明木有存货了…… ☆、小素胜新婚   纠结别人家的安防问题必然无解,杜悦慈拼命回忆一下非考点的硝石和水之间的关系,恍惚记得可以相溶。   为了验证这一点,只能自己动手实验了。   她换上一身做手术的行头,提前准备好一个带刻度的木杯,按这儿的度量衡,以一升的十分之一‘一合’为标准,往脸盆里倒了半升水,再用一个抓药小秤,一钱一钱地慢慢往水里添硝石。   果然起了反应,白烟渺渺。   杜悦慈注目一会,轻抬玉手,将一丝烟雾扇至面前,嗅一嗅。   自己的这个操作应该很符合安全规范!   白雾似乎没什么问题,但也没凉飕飕的感觉。   接下来她没白痴地把手放进水里,只是摸了盆外壁,感觉有点儿变凉了。   原来硝石遇水吸热!   给自己点个三十二个赞!   化学老师可以泉下有知了!   继续加硝石,水温不断降低,逐渐出现冰花。   最后得出一个硝石制冰的粗略比例,算一算成本,真心不便宜……   不过,怎么也比买现成的划算,毕竟也就今年用一回,而且溶解完硝石的水,说不定蒸发结晶后又能循环利用,是可再生资源呐!   扩建冰窖这事得和董世玉商量。   于是,正屋书房里,杜悦慈一边跟正君大人讲述要建个能藏冰也能节省硝石使用量的冰窖,一边演示如何人工制冰。   一盆水里放个铜罐,装着草莓酱、牛奶和糖浆的混合物,水里倒入硝石,罐里开始结冰膨胀。等里面那一大坨粉红色的冰块全部凝结后,拿出铜罐,她踮着脚,使出吃奶的劲,用勺子刮下一层层松软细腻的沙冰。没多时,她就精疲力竭了,召来大力士伏波接着干,再将除了周锴祺之外的夫君请过来,包括昨天出月子的芮夕航,捧着第一碗成品,淋点蜂蜜,挨个喂一口。   “如何?”   “真好吃!”芮夕航第一个点赞,扭头就催促伏波,“快点快点!这么多人等着呢!”   江知秋满脸惬意地回味,忍痛说了一句扫兴的话,“未入三伏,少吃些。”   秦文挚尝完一口,立刻被绵绵冰爽的口感征服了,积极地跑到董世玉身边,跟他嘀咕怎么改建冰窖。董世玉在其他人来之前就吃了不少,这会没上去凑热闹。   “今天就吃这一回,等祺官出月子了,再做多些。不过,每天只能一碗哦,不然容易拉肚子。”杜悦慈边说边给周锴祺分出一点儿,吩咐无双送过去,大概走到那儿,也化得差不多了,不影响坐月子。   芮夕航一脸可惜,眼巴巴地看着她。   “一会我把做法交给云亭和观陇居,在那儿开始卖。”杜悦慈捏一把他的脸,“这东西只能现买现吃,想吃就自己去。”   “肯定很多人喜欢!云亭会不会座位不够?”秦文挚好奇地问。   “搞外卖呗。用面团炸个托,挖一勺盛在里面,可以边走边吃,化了都没问题。普通糖水冰一盏十五文钱,放各种果酱的二十文到二十五文,牛奶的五十文,加蜂蜜额外多十文。我大致算了一下,如果买的人多,硝石的成本一个夏天就能赚回来。”杜悦慈讨好地蹭蹭董世玉的胳膊,“我那儿把这个叫冰淇淋,好像不太好懂,给想个名字呗。”   董世玉笑得温柔,用手指轻抚过她的脸颊,“前朝史书有云,‘二之日凿冰冲冲,三之日藏之凌阴’,不如叫‘凌雪’?”   “凌雪糕?挺好听!”江知秋点个赞,马上吩咐华箬给江府送信,让父母早点去抢个鲜。   “今年这么热,要不要把方子给岳母岳父们送一份?”杜悦慈看看芮夕航和董世玉两人,他俩的家人不在霍阳城,当然邵容两家她也没忘记。   “好!我这就去写信!”芮夕航马上跳起来,临走前还回眸瞥了她一眼,提醒她今晚去他屋里,可不能晚了。   秦文挚和江知秋也知趣地找了借口离去,留董世玉一人和杜悦慈商量此事。   “你写给二姨即可,我……恐怕,信到不了父亲手里。”董世玉涩声道,将她拥入怀里,“尚书府的内院,大父管得严。”   “不能给岳母写信?”   “若是家书,多半直接送至二门门房,不会先经母亲的手。”   “从京城过来得多久?可以走水路么?”杜悦慈不好意思地问,“我是想说,能请岳父过来小住么?”   “……真是,招人疼……”董世玉忍不住含着她的唇,绵绵密密地吻起来,却没再提尚书府之事。   ************************   一个憋了四个月没正儿八经吃过肉的正常男人,一夕解禁,可想而知西跨院当晚的战况有多激烈。   为了犒劳辛苦生娃的芮夕航,杜悦慈特意换了旗袍和T-BACK,脚蹬恨天高,冒着崴断脚的危险,拧着小腰扭进去。结果人家看都没看什么‘摇曳多姿、风情万种’,在院子门口一个公主抱,扛着上了桌,直接掀裙扯绳,来个热身。   又快又猛的一回目险些让她滩成泥,杜悦慈狠狠瞪了一眼衣着完好笑得舒爽的男人,生怕漂亮的旗袍被毁,艰难地直起腰,自己宽衣解带。芮夕航笑吟吟地吃豆腐,看她扒下宝贝衣服,仅余三片遮不住什么的小小三角布,干脆把人抱去净房,来个鸳鸯浴。   二回目之后,两人洗净擦干终于到了床上,杜悦慈以为今晚可以停战了,哪知芮夕航不许熄灯,不许盖被,还将她的手用宽丝带绑到了床头立柱,蒙上眼睛。   纳尼?!   哈尼酱,你要往奇怪的方向发展么?!   捆绑PLAY也就罢了,蜡烛、皮鞭、口器球可不要哦!   火热濡湿的吻从上到下,发顶、额头、眉弓、眼睑、鼻尖到唇,再往下,脖子、锁骨、肩头,在胸部软肉上流连许久,接着猛地下滑,灵活的舌头在腹部留下一条湿润的水痕,然后绕着肚脐打转,完全复制了她这几个月为他做过的事。   杜悦慈感觉自己的身体完全不受控制了,抖如风中落叶,发觉他的唇舌继续蜿蜒而下,如遭电击,扭摆着腰肢极力闪躲。   “夕官,不要……不行!”   “好好好,都听你的,先不要!”   还没等她放下心来,离了小腹的芮夕航提起她的一条腿,轻轻含住圆润精巧的脚趾,细细吻下去,痒入心肺,引得她惊叫连连。接下来是脚心、脚背、脚踝,光滑纤细的小腿,笔直修长的大腿,一路攻城拔寨,杜悦慈只有溃不成军的份,拒绝的话都说不完整了。   这下,芮夕航如愿以偿地亲到最喜欢的地方,可惜他没享受多久,身下的小女人就呜咽着彻底GG了。他得意又兴奋地扑身而上,再战三回目,最后满足地在挺翘的屁屁上咬了一口,盖个章,才抱着陷入昏睡的媳妇儿一同入梦。   ************************   放纵的后果是起不来床,起不来的后果是又被先醒来的芮夕航压着来了个四回目。杜悦慈连喝水的力气都没了,只能默许某个一脸餍足、不知节制的男人以口哺之,随便占便宜。   “昨晚舒服么?”   杜悦慈默默埋头到被子里,拒绝回答这个破廉耻的问题。   芮夕航洋洋自得地打量着从头到脚都红透了的小女人,心里热得都融化了,简直比疆场得胜更有成就感,明知道她窘迫得紧,仍然锲而不舍地撩拨。   “乖阿慈,再让我看看……全都是我留的印记,真好!……告诉我,到底喜不喜欢?”   你属狗的么!这么爱做记号!   “不要了……太刺激,受不了……”被逼急了,杜悦慈终于吐出一句话,白他一眼,接着闭目装死。   “怎么会受不了?我还想下次你也同时帮我……”   杜悦慈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抬手捂住他的嘴,坚决不让他说出这么没羞没臊的话,气急败坏地怒问,“你,你打哪儿学来的?!”   “你能为我做的,我也能啊。”芮夕航整个人将她包在怀里,用甜得发腻的声音疯狂表白,“整整四个月呢!每天都梦到这样抱着你,亲你,好想时时刻刻都在你身体里!我,我真恨不得剖开心口,将你贴到心尖那块肉上,严严实实地捂起来。阿慈,你怎么这么乖,这么好……你一定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我最爱你!生生世世都爱!”   眼看着他越说越激动,即将开始五回目,杜悦慈既被他的告白刺激得身软心也软,更舍不得拒绝如此赤诚的一片热情。一咬牙,豁出去了,补上一个缠绵火热的舌吻,成功拉开五回目的序幕。   ************************   两人在困顿中用过午饭,芮夕航精神亢奋,身体却满足的疲惫起来,倒回床上,强烈要求抱着老婆补个午觉。杜悦慈自觉有点儿睁不开眼,本该去东跨院商量一下办学之事,索性夭折了。   那边屋里的董世玉知道后,没说什么,将一应事宜推到明天,默默在晚饭的食谱里添了银耳燕窝羹和四物汤,好好给媳妇儿补一补。再端坐书案前,暗暗盘算一下,过些日子,要不要给出了月子的芮家弟弟找点事儿做呢?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最近入了某坑,补ing,完全忘记了还有更新一事……啊哈哈哈哈……不要打我…… ☆、又是一波狗血   盛夏炎炎的午时,只有树上的知了还有勇气在声嘶力竭地呐喊,西城角这片新近被称为杜家庄的地界儿,一陇陇田地里只有几座大水车在吱吱呀呀地缓缓转动。平时忙碌劳作的农户们都聚集到山角处的树荫下纳凉小憩,脚边几大壶井水湃过的绿豆甘草汤,不限量任人取用,几个精力旺盛的小童蹲在杜宅后门去往田庄的路口边上玩泥巴,时不时盯着虚掩的后门翘首以盼。   不一会,后门一开,引泉伴鹤领着一串丫鬟、小厮推着一辆厚棉布包着的木桶车出来,农户们纷纷喜笑颜开地带着自己手中的杯碗上前排队,几个小童最为积极,顿时站到队伍最前端。木桶里是冒着凉气的果汁冰淇淋,是杜悦慈给下人们免费提供的‘高温补贴’,保证一人一碗,但不能多吃,免得拉肚子。除此之外,每半个月,杜家娘子还会带着江侧君给仆役们家中的老弱病残无偿问诊,还有时不时的加个菜,领些美味点心,打打牙祭,杜家的‘福利’可在别处享受不到。   对下人们来说,这个罕见的酷暑时节,好像也没那么难过了。   被自家庄户歌功颂德的杜悦慈此时恹恹地窝在冰块环绕的正屋里,透过槅扇户牖上最轻薄的碧云纱,正在翻看《霍阳城志》。这个夏天热得不同寻常,好在跟西山的盐井联系上了,补充了大量的硭硝和墙霜,制出一冰库的存量,保证一大宅子的使用。但有经验的老农妇上报河堤水位下降了不少,加之入夏以来就没下过几场痛快的雨,完全颠覆杜悦慈每到暑假只在新闻联播看到‘七月流火防汛忙’一个主题的旧时印象,所以她才想到要翻阅一下霍阳城从前有没有过类似的酷暑干旱气候,之后有没有发生蝗灾、大涝等天灾。   《霍阳城志》上溯近五百年,可见此处传承并未因百年前的五灾齐聚而断代,据说前任知府董二姨的政绩之一便是将古早时期的木简、竹简、碑刻、鼎铭等记录霍阳城历史的内容编纂成如今这部快跟凳子一边高的《霍阳城志》。女帝欣然笑纳这份寿礼,回赐正三品御史一职,此举引发了其他诸城的效仿和文人学士的考古热情,却不是所有城池都有幸躲过百年大灾和随之而来的兵燹之祸,能保持完整详实的民生记载。   在董二姨之前,也不是没人干这活,不过文化水平显然不如科班出生的二姨,没能把历史沉淀的内在和歌功颂德的包装完美结合。   杜悦慈感慨地看着一场五十年一遇的大旱灾,被描写为‘枫河水退百余里,湖底夔牛出世,于潭底引动真龙之威,向北护主而去’——明明是小枫河干涸露出镇水铜牛,玉龙潭或许连着海,不但没断流,还带着咸水反哺两河,搞得枫江鱼离开餐桌好些年,生生被写成了祥瑞面世,保证瑞河水量还能承载运粮船前往京城赈灾。   马屁如花,如何拍得香而不腻,也是一门艺术呐!   杜悦慈一边吐槽文官马屁的花样性,一边拿着表格记录几百年内,但凡出现旱灾后的三年内都有什么类型的地质灾害。木有电脑,木有B度百科,也木有气象局的灾害预警,这项作业靠纯手工来做,可花了她大半个月的时间。   统计结果很直观,大旱之后通常大涝出现得最频繁,连旱三年以上往往接着便是冬日暴雪和春汛大涝,三、四次的小规模蝗灾和两次地龙翻身在其中一点儿也不显眼,但却是引起大规模疫病爆发的诱因。现在距离三伏还有好些日子,搞不好今年就是小冰河或者厄尔尼诺肆虐的时期,高温预警得一气儿拉响到中秋呢……   好在百年前的大灾年使得人口数量急剧减少,这意味着动植物得到了充足的发展空间,端看霍阳城有如此丰富的食材,却连锅铲都没出现,便可窥知一二了。所以,不论是北边的京城还是南端的霍阳城,总不会旱一季后出现□□,再启战端。   不管怎么说,屯粮是王道!   看来酿酒一事,又得继续延后了……   杜悦慈砸吧一下嘴,放下大部头的城志,甩给蒙学当教材,完全无视这本书的售价二十两银子,比一般人家一年的花销还多。   与其纠结灾年,不如琢磨一下明天男神出月子,暑气蒸人的时节,搞什么才能让产夫胃口大开?   ************************   思来想去,杜悦慈决定腌点酸萝卜,整一炉蛋挞。   腌酸这种吃法,最常见于东南亚和两广地区,与其他地区的腌菜做法不同。除了常规的萝卜、白菜、豆角、黄瓜等材料,还能用藠头、凉薯等北方少见的食材,或各种水果来做,简单便捷,酸爽开胃。切片切块,先用白糖腌制两个时辰,再添点白醋、盐调味,放入冰库镇一下,最适合夏天吃。如果夫君们能接受酸萝卜这个味道,接下来可以考虑把其他系列也弄出来。   蛋挞的难点在于酥皮,从前都是买现成的皮托,现在要自己弄,各种比例的水油面和油酥面活了好几团,捏好型挨个试烤。味道最正宗的一份直接送去夫君们的屋里,其他的次品给内外管事们,厨房小厮们的练手之作,就统统派给其他下人们尝鲜。   蛋挞更像酥皮包蒸蛋,反而没酸萝卜这么受吹捧,刚从悦文回来的秦文挚几乎把一盆酸萝卜当正餐吃了,饭都没动几口,看得杜悦慈心疼不已。   “这是怎么了?”杜悦慈可不能让秦文挚不吃主食,赶紧让厨下端一碗荷叶冰粥上来,“不过是验收一批纺织机,哪里用得着你亲自跑一趟。”   秦文挚温柔一笑,“本来想着午饭前能回来的,谁知道有人来谈生意。”   “大热天的,让文白做就行了啊。”   “是水车,文白可不熟。”   桌上另外四位男人都停箸看着秦文挚,有些惊讶。   杜悦慈对此毫不意外,水车才立起来一年,还没人意识到它有排水防涝的功能,但这会旱情初现,未雨绸缪的人肯定看得出水车的能耐。   “哦,如果客人来头不大,明天你先在家歇歇凉,别中暑了。”   “他家也算有些渊源,就是你和小秋留在云亭治腿的……东城的史家。”   杜悦慈和江知秋面面相觑,那个疑似老婆抠门不想花诊金、险些断了一条腿的病男人,居然有可能是个一掷千金定制水车的大客户?!如斯大款,到底怎么把自己折腾成一朵苦菜花的?   “原来是他。”周锴祺恍然大悟,掩口而笑。   “还是个富二代呐,怎么之前辣么惨?”   听起来又是一波狗血,八卦の魂熊熊燃烧,杜悦慈眼巴巴看着周锴祺求科普。   史家在东城少说有千顷良田,算是冯老板的姻亲之一,现任家主身体不好,膝下无女,只有三个儿子,跟周家情况差不多。不过史家家主尚有一口气在,一边镇着旁支庶妹不敢明目张胆争家产,一边积极给儿子找媳妇。一开始,财大气粗的史女君自然想着找个入赘媳妇,奈何大儿子有情饮水饱,自力更生找了个意中人兰姑娘,丝毫不在意心上人的娘跟自己娘不太对付这一残酷现实。小儿女情投意合之下,想借鉴周锴祺的成功经验,借腹给史家生个女孩。既然孙女以后姓史,史女君这关好过,即使看不顺眼儿媳妇,也不会拒绝,还夸大儿子的主意正,下面两个儿子也可效仿,总能得个孙女继承衣钵。可兰姑娘对着自己的暴躁娘却没底气说实话,不但瞒着孙女改姓这种大事,连说服老妈去史家提亲都不敢,偷偷摸摸和史大少爷谈个情,幽个会,甚至为了讨好人家,自己签了份女儿改姓的诺书送去史家。纸包不住火,兰老太太知道了自家女儿的不争气,一顿棒打鸳鸯,将女儿拐到外地,火速娶进门一位脾气一样暴躁的正牌女婿,彻底绝了史大少爷进门的可能性。看到原定老婆带着小三回了家乡,纯纯的初恋感情受到严重欺骗,史大少爷热血冲头上门质问,因为人手不足,被理直气壮的小三阴了一把,险变瘸子。兰姑娘怕死了现老公,又心疼前男友,只敢掩人耳目的送来义诊。史大少爷痴心错付,浑浑噩噩地在云亭后院窝了半个月,终于被自家小厮找到,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或许是因为此事让史家注意到了突然冒出来的杜家,才有了今天这一出,却没有去找江知秋这个现成的半熟人来打交道,反而公事公办地直接登悦文的门,当成正常的生意来谈。   看起来这一手笔肯定不是出自于史家大少爷的浆糊脑子,他完全没有自家男神老公这么给力,别说独立支撑家业这样的高难度工作,连猪队友都辨识不清,活该落得竹篮打水一场空。 ☆、WULI桃花朵朵开   大夏天好不容易有一件喜闻乐见的八卦,杜悦慈不辞辛劳,不避酷暑,代替秦文挚出面应付大客户。史家派来的是史大总管,一位精干的中年妇女,侃侃而谈言之有物,难怪常年卧床的史家主还能牢牢把持手中产业不旁落。   杜悦慈笑眯眯地一边领着史总管往田庄上看实物,一边让人去通知何大姐准备一顿午饭,毕竟按史总管下人的身份,她这个家主再想看热闹,也不便纡尊降贵陪吃。   待何大姐送走史总管,接下来就看史家对悦文的报价有何反应,讨价还价一番,便是派文白跟进核对安装细节了。   孰料史总管临走时,顺道含蓄地表达了一下愿为通家之好的意思。   这种口气,肿么有点儿不祥的预感?   身为正夫,董世玉第一时间知道了史总管的言谈,趁着当天晚膳时分大家齐聚一堂消食吃酸的机会,广而告之。   “你说,会不会是想给咱家添个姓史的女娃儿?”正君大人轻抚媳妇儿的秀发,笑得温文儒雅,另一位正君的眼刀子唰唰地飞了过来,周锴祺默默点头,深表赞同,秦文挚和江知秋表示中立,一切以老婆的意见为准。   “你们想太多了!”杜悦慈不以为然的反驳,“我又不是人见人爱的银子,史家公子还能愁嫁?”   周锴祺婚事艰难,除了因为他本人身高过于挺拔,有流言蜚语缠身,另一个客观原因是周家乃商贾,本身并无太多田顷积累,天然比坐拥万亩良田的乡绅之家低一等。愿意入赘周家或让女儿改姓的女子,大多会在他的嫁妆上斤斤计较,既然商铺没有份,那便对着田产狮子大开口,自然谈不拢。若换了史家,分出一小块儿次等田,换一个未来的家主,完全不是事嘛!所以史家少爷们的婚事一直没定,绝不是乏人问津,挑花眼的可能性更大!   “这可没准,”江知秋打趣她道,“城里多少待嫁儿郎都羡慕周家哥哥啊!”   初见面时的冰山小面瘫也会开玩笑了,杜悦慈的成就感蹭蹭地茁壮成长,几步蹦过去,捧起江知秋的脸就吻,看到他赧然地面红过耳,愈发笑得放肆。如此好事,自然要公平公正,挨个夫君亲过,挽着今晚轮值的秦文挚回屋。   ************************   史家动作很迅速,隔些日子便给杜家下了帖子,二伏第一天办个垂钓宴。   赴宴的主客除了杜悦慈,还有赵知府母女和路官媒,而史家两位小公子负责接待杜家五位夫君和赵知府家的孟正夫,大少爷自然是‘尚未病愈’。   路官媒的作陪主要在于劝酒,文艺老青年赵显晨喝HIGH了就要把酒问青天,玩诗词歌赋。自从知道大夏国最近时兴的曲艺词牌大多都是三皇女明里暗里一手捧出来的之后,杜悦慈就对官场上的文化艺术交流活动敬谢不敏,只管拽着赵萝莉念叨‘头伏饺子二伏面,三伏烙饼摊鸡蛋’。   至于钓鱼,挂饵甩钩、卷线拉竿的都是史府下人,没客人什么事。   女席上吃吃喝喝觥筹交错,气氛总归不差,男席可就沉闷点了。孟正君高高在上,只与杜家两位正君交谈,史家二公子精通庶务,和秦文挚聊得火热,最小的三公子更喜欢声名在外的周锴祺,拐着弯地请教生意经。   ************************   日子平滑地奔着中秋节一路驰骋,自从那次不咸不淡的下午宴过后,史家和杜家开始了日常走动。经过几个来回,史大公子终于露头,给董世玉亲笔写了帖子,以致谢江知秋为借口,想择日率领两个兄弟一起登堂入室,叨扰一番。   杜悦慈不打算让不相干的人轻易踏入自家后宅,自然授意董世玉能推就推,再说她和夫君们的心思都扑在了大名杜惊鸿、小名翩翩的杜家大小姐身上,无暇他顾。   小家伙的蛋壳变薄许多,已经能清晰地辨认出萌妹纸的特征了,虽然还是一颗圆滚滚不能抱的蛋,好歹分得出鼻子眼睛了,就当是看彩色B超吧!   当娘的总算有了身为人母的自觉,芮夕航这个亲爹更是吃睡都不离女儿身边,宅得一塌糊涂。周锴祺也松了口气,板上钉钉的一个嫡长女,让周知津小盆友的压力小了许多。就连江知秋和秦文挚看到胞衣下动来动去红彤彤的小包子,也有点儿按捺不住想当爹了。   远在西陇的芮将军得知宝贝儿子生的是外孙女,又派出大部队前来慰问,指日可到。而沈正君本人预备腊月前亲自莅临杜府指导工作,过完年再回去!   得知这一‘好消息’,杜悦慈腻到董世玉怀里,无比哀怨地求爱抚,“若是沈岳母可了劲的折腾我,玉哥哥你可要好好安慰人家!”   谁知正君大人神色戏谑地抽出一张帖子,“路女君可是打算亲自来给你保桩大媒呢,阿慈不如先安慰安慰我?”   “……史家?”   杜悦慈一阵无语,抽出来随手一扔,张牙舞爪扑上去,身体力行地安慰老公!   ************************   当晚歇在江知秋屋里时,看到一封香气淼淼的素笺,蜡印封口,面上无字,居然还是江大夫吩咐儿子转交给儿媳妇的。   “……岳母有什么指示?”   “我也不知道,”江知秋乖乖坐在床头,一点儿偷看的意思都没,“娘让我转告你,总归是一线香火情,让你看着办。”   取出信笺,杜悦慈头一歪,靠在他身上,和他一起看。通篇都是文绉绉的话,外加一首小诗,她粗略扫一眼,直接看落款——玉染。   @#¥%&*   头牌君你难道不造我家醋坛子很深么!   回过头细读纸上内容,‘深闺梦里人,倾盖如故旧;怜奴轻贱躯,贵人未相逾;区区绵薄意,犹存香草志’。   再次,@#¥%&*……   杜悦慈抬眸和江知秋对视一眼,以两人的文学素养似乎不能尽解其意,看来还得让董正君帮忙参详参详。   说不得,明日又是好一顿安慰……   安慰过后,董世玉抱着慵懒的老婆泡在水温微凉的澡盆里,似假还真地抱怨,“先写一见钟情,再提身为贱籍却得佳人以礼相待,最后表一下心意,只求垂怜,誓言日后忠贞不二。这位玉公子真是对妻主大人一片真心,念念不忘啊!”   “呃……我是无辜的!”   “若他只想求个出路,倒不一定非要入咱们家内院不可。”董世玉轻笑一声,“看在他眼光还不错的份上,倒是可以拉拔一把,也算结个善缘。”   “……花魁赎身很贵吧?”   “那点儿银子,堂堂玉公子哪会放在眼里。不过,咱们担了干系,总得给人安置个好去处,才能不留闲话。”   “一切仰仗夫君大人做主!”   ************************   还没等杜悦慈感受到甩开包袱的轻松,晚上躺在秦文挚身边时,又接过一封来自东湖的信。   容氏缫丝厂已经开工,从京城到东湖的大客户们有六成都谈妥了,市场形式一片大好。于是,邵容两个大夏好闺蜜特意送来中秋节礼,其中包括两名色艺双绝的十五岁清倌小兄弟。   杜悦慈整个人都方了。   隔天,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家主再次趴到正君大人的亵裤下抱大腿,答应了无数不平等条约,为后宅和谐事业添砖加瓦。   ************************   经历过三位夫君的晴天霹雳连环劈,杜悦慈从惊鸿包子的小床边滚到芮夕航怀里时,目光如炬地扫视一番,发觉这位夫君手中没一封书信,提着的心落下一半,“最近没啥不好的事,或人吧?”   “有是有,好不好,我说的可不准!”芮夕航闻言剑眉一挑,假装漫不经心地说,“滕叔带回家那个戏班子,那个你夸过的优伶,叫什么清音的,想跟你求个出路,哦~”   “什,什么……滕老板不是更财大气粗么!?”   “那人还没到人老珠黄的时候,想趁着这会脱身,先寻个更好的出路。滕叔找你讨个主意,毕竟,他可没你这么,”芮夕航刮刮老婆的翘鼻,“……古灵精怪!”   懵逼.JPG!   劈劈更健康!   雷啊雷的都习惯了!   老娘可以渡劫升仙了!   ************************   次日,生无可恋的家主大人自觉钻到东跨院的书房里,坦白从宽。   董世玉哭笑不得,捏着她的肩膀劝慰,“前朝的京城里有座戏园子,能容千人,老板乃伎乐司司正的族人,铁打的园子流水的班子,若玉公子等人有意,大可效仿为之。”   杜悦慈一点就通,“那我牵个头,找上冯老板、滕老板等人,众筹个戏园子!上各种新剧,换着戏班子唱,收点茶位费,搞不好生意比酒楼还好!”   “这事,还是让知府大人出面操持为好。”   “对对对!我都听你的!”   送政绩嘛!给文艺老青年一个发挥的舞台!搞出献寿大戏,说不得比《霍阳城志》更流芳百世!   正君赛高!   ************************   WULI桃花朵朵开,真是不胜其扰!多亏有了正君大人!   为了犒劳他,也为了安其他夫君的心,杜悦慈偷偷决定在腊月前尝试催一次大姨妈,若能成,便趁着过年那几天宿在东跨院的时机,给他怀个宝宝! 作者有话要说:  尊是不好意思!~~~~ 都变成月更了…… ☆、你们负责貌美如花   虽说是知府大人牵头,但作为‘别有居心’的发起人,杜悦慈还是认认真真地做了一份企划书,从财务分析的角度,完善了一下戏园子周边配套服务。   如果把戏园子当成霍阳城万达广场的IMAX影院来看,那么餐饮、车马、购物等休闲娱乐场所就必不可少了。   半圆形的戏园子分上下层,半层楼高的戏台子,高层正中最好的位置是一排贵宾包厢,下面一楼大厅只有电影院一样的一排排固定椅子,椅背像飞机上的座位似的可以放下隔板。   左右各一个独立小楼为男席,同样上包厢下散席。为散客计,门票按距离戏台位置分别为一文、五文和十文,包厢设个最低消费十两,还有专人负责收贵宾们的打赏钱。   戏园子后门的车马厩旁有一排小门脸,可以卖小食或其他小玩意。另外正门左边招租一家茶楼,右边小书铺,专卖戏本子和相关的文学作品。   电玩城就不要想了,不过人流旺了之后,倒是能把百戏也加到曲目过场中。待地址定下,还能安排一下往来三城的定时班车,也算一笔额外收入。   看戏图的是身临其境,大鱼大肉便免了,茶点可以承包给仙膳斋,酒和小食由观陇居专供,也给云亭的下酒豆干找个客源,   还有一些事项,比如剧目安排、戏班分成或安保问题,杜悦慈非专业人士,只能列出来,等待知府大人拿主意。不过,是先请示知府大人,还是先跟小伙伴们串联一下,她有些犯难。按现代习惯,正规流程肯定得资金到位再跟领导打招呼,无钱言锤?可是在这儿,她还真摸不准怎么才能把官场上这一套事情做得漂亮得体又面面俱到。   九年义务教育、三年高考备战和四年大学本科,只告诉宝宝要乖乖上头的听话,从未教过这种拿捏斟酌之尺寸!   杜家家主带着企划书又找正君大人不耻下问,董世玉沉吟片刻,略带歉意地拥她入怀,“此事倒是我的不对,本该与她们的后宅多加走动,不至于让你递个话、透个音都不便。”   “不能这么说,应酬她们,本就是我的活。”杜悦慈知道董世玉的较真劲儿,不想他动不动给自己揽责任,“我负责挣钱养家,你们负责貌美如花。”   夫君外交或许很有用处,很符合此地国情,但杜悦慈不认为小富即安的普通日子需要让夫君们陪吃陪酒陪笑,要陪也得陪本宝宝!   ************************   金秋九月,杜家小庄子里的一小片白棉树上的小棉铃长成棉桃,开始破铃吐絮,一坨坨雪白的球状物缀满枝头。   杜悦慈这种城里长大的小孩本来不该懂得棉花怎么种,但是杜妈家的祠堂里种了很多木棉,栽种时听送花木的老人家说过一嘴,木棉需要磷肥,什么鸟屎、鱼骨粉才是最合适最好的肥料,比如某某全民皆富的小岛国就是靠鸟粪成为全球首富国哒!   眼下这几十株白棉都是用鱼骨磨粉施的肥,看起来确实少许多虫害,鉴于没人说的清楚吐絮盛期是何时,杜悦慈就交代田里妖娆的汉子们每十日采十朵最大的,努力研究一下棉絮怎么像蚕茧一样从原生态变成可以纺织的纱线。   趁着滕老板和邵容二位闺蜜都要往家里塞人,杜悦慈见过粗制的棉纱,一边把改进纺织机的攻关项目交给秦文挚,一边给这几位和冯老板下了帖子,让她们见识一下新织物。棉花比桑蚕好伺候得多,体感又比麻舒服,肯定能成为介乎二者之间的中低档商品,迅速普及开来。即使容四娘日后因为垄断了丝绸的加工环节而被群起而攻之,只要棉花增产及时,也能将棉布作为补充,占据主动。   或许是为了近距离观察一下闺蜜对双胞胎清倌儿的态度,邵文君亲自把两人送上门,甫一入座,发现滕老板和冯老板身后也分别带着一位美男,其中一位还是香衾楼久负盛名的玉染公子,顿时眼睛一亮。   “阿慈艳福不浅。”   杜悦慈默默翻了个白眼,让引泉搬上一些白中泛黄的布匹,和一个八仙桌大小的戏园子模型。伺候的下人都退下,只留双胞胎、清音和玉染斟茶倒酒,她才掀开模型上的布,放到滕老板手中。   “今儿请几位来,是有两件事相商。这是我琢磨的一座戏园子。”杜悦慈指着模型,把企划书递给在座所有的人,“我想请赵知府领个头,诸位有没有兴趣共襄盛举?”   “这是给清音他们找个养老的地方?”滕老板是个戏迷,非常感兴趣。   邵文君看得仔细,不一会儿反应过来,“你不会是想把我家宝儿、贝儿也送去这儿吧?”   “看个人意愿,庄子上也有不少活儿。”杜悦慈没太看双胞胎,不过他俩刚被送来,就让新主人转手送出去,肯定心里不安,所以认真解释,“我只是想着,抛头露面的男子年纪大了,总归有个地方能养活自己的好。再说了,识文断字的男子比较少,从戏文入手,教书育人也不错。当然这是我一家之言,若是有不妥或冒昧之处,还请诸位务必告知。”   杜悦慈不晓得这样在当事人面前,讨论他们的职业特殊性和决定他们未来生存际遇的重大话题,是不是有点儿‘黄世仁奴役杨白劳’的既视感,但吃完这顿饭后,在座几位年华正茂的男子可能都会变成她的‘所有物’,可由她随意处置,一想到此节,她就觉得肩上重担更沉了。   “哎哟喂,妹妹呀,”邵文君一看杜悦慈缩得像鹌鹑一样就想逗,“这是送你暖床的,你怎么给扔去干农活?”   杜悦慈知道自己面对风月之事的青涩和抗拒很让人发笑,可她就是没办法控制脸上的窘迫,色厉内荏地瞪着邵文君,“不用!我每天都过得很充实!”   老公素的日子太久,战斗力会翻倍的有木有!   看着滕老板和冯老板已经和清音、玉染讨论起戏园子的规划来,邵文君椅子一挪,贴到杜悦慈身边,勾肩搭背地开始说悄悄话。   “男子若上了年纪,腰腹乏力,肯定不得劲儿。你先预备着点儿,他俩过几年定然精气十足,你就坐着不动,千般花样都能让你称心满意。”   杜悦慈面红过耳地看着邵文君一脸‘你懂哒’,好想呼一巴掌上去!你才腰腹乏力!你才不得劲儿!宝宝躺着不动都满意过头了!现在被日耕不辍的是老娘!牛还有四日一休呢!真以为田耕不坏么!   “我,我觉得,夫,夫君,够了……”   喷笑出声的邵文君捏一把杜悦慈红晕的嫩脸,“行行行!姐姐就是爱你这纯情的模样!你就把他俩当端茶倒水的小厮。”   忍气吞声地给邵文君塞了一杯酒,本以为这篇揭过去了,谁知邵文君从桌子底下掏出一本书,亲手掖到杜悦慈的衣襟里。   “这个好东西,是教你如何一夜七次,御夫有术。好好学着点儿!”   过目不忘的杜悦慈错眼扫到那本名为《含精吞玉术》的小画册,整个人都方了。作为一个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新世纪良好公民,不是她这个城里人A-V看得少不会玩,实在是大庭广众之下收到毛片做礼物的感受太酸爽!以后还能不能愉快地出门谈生意啦!   “邵!昭!兮!”恼羞成怒的杜悦慈咬牙切齿地掐邵文君的腰。   邵文君武力值太高,一边躲一边捏杜悦慈的脸,嘴上还嘚啵嘚啵不停,“这法门绝对养生!真的!你跟妹夫们一试就知!”   两位老板看也知道对面两个小妹子在闹什么,一个欣慰‘少主嫁了个好人家回去一定好好给将军打报告’,另一个心里笑得打跌,感叹一下如果自己的儿子适龄,说不定嫁过来也不错。   忍住把邵文君和怀里那本书一起扫地出门的冲动,杜悦慈灌一口酒,平静一下心绪,才把第二件事说出来。   “滕老板,你看看手中那块布。”杜悦慈顺手将桌上其他几种布递给冯老板和邵文君,“我也给容四姐寄了些样品过去。”   在座之人都拈起一角布料,细细摩挲。   “不是丝绸,也比麻布细致,这是何物?”冯老板好奇地感受一下不同布匹的手感,轻盈柔软,没有丝绸平滑,织纹松散,又比麻布细腻。   “就是我上次说的棉布。”杜悦慈简单介绍一下棉花的种植要领和产量,拿出一小块塞了棉絮的坐垫,“这种布算起来造价比丝绸便宜,透气吸湿,做工细致的话,贴身穿很舒服。还可以填充到布料里,做成棉衣,保暖性很好。”   “确实不错。”邵文君谈及正事,立刻收了嬉皮笑脸的痞样, “你是想在南方种棉?”   没想到杜悦慈摇了摇头,看着滕老板严肃地说,“棉花好活,占了农田未免可惜,但对西陇来说,可能比种粮食更好。”   在座的人都不是傻子,滕老板尤其想到棉布的廉价和御寒特性,目露震惊,“你是想……”   “这东西一旦量产,肯定是军需的大头。”杜悦慈直言相告,“哪怕咱们不碰军需这一块,光是推广民间种植,棉布的价钱也能让丝绸受到一些影响,所以,还请各位集思广益,怎么把这事做得圆乎。” ☆、男男也授受不亲   邵文君敏锐地注意到杜悦慈说的是‘一些’影响,按自己的想法,最便宜的一匹丝绸也要半两银子,所以买不起丝绸的人,大多会买八文铜钱的麻布,棉布恐怕甫一面世,便能抢去所有舍不得或买不起丝绸的客源。如果大力推广这种作物,光是把霍阳城的地改种成棉花树,就足以让东湖的丝绸降价一半。她觉得这事要做起来恐怕比起缫丝厂的影响更大,而且涉及军需,光想想十万将士每年的战袍开销,没有容家和自家老娘发话,她可不敢就这样掺和进去。   滕老板却没邵文君的顾虑,作为将军府出来的人,她第一时间便想明白了其中关节,棉花量产不管是对西陇的军队还是百姓营生都是件天大的好事,哪怕不谈军需,光是让西陇的老百姓自给自足,就足以让芮家的声望更上一层楼。   冯老板年纪最长,想得更深一层,做生意讲究有来有往,眼下棉花生意显然更有利于西陇将军府和漕运邵家、织造容家之间开展合作。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姑娘有那么多奇思妙想,没有叫上江大夫或周家等自己人,也没有直接借着董知府的遗泽攀上现任知府,更没有顺着董家或万香楼的关系搭上京城势力,而是找她这个霍阳城的地头蛇。这是在商言商,是分担风险,也是送过来的情分。这样聪明又谨慎的年轻姑娘的确是个理想的合作者,而眼下杜悦慈缺的是一个帮忙把关的人,又给了足够的尊重和面子,那她乐意扮好这个角色,提携一个看得上眼的后辈。   推盏之间,几位老板拿定主意,分头行动——棉花生意滕老板上报将军府,日后少不了与邵容两家合作,冯老板出钱分一杯羹没问题;戏园子由冯老板出面和赵知府商榷,弄成个共襄盛举的仗势,有人捧个人场,有钱捧个钱场,只要出了力,就能拿股份,最后按股份分红。   至于在两件事里只起了牵头作用,不显山露水的杜悦慈小盆友,则眼巴巴地和冯老板商议了一下,戏园子隔壁的小书屋能不能提前开张,好让自家董正君一展才华。除了董世玉,其他夫君她也没拉下,先是用生丝护甲可防箭的概念勾起芮夕航的兴趣,让他从‘有女万事足’的奶爸状态暂时脱离;再是给患者越来越多的江知秋另外找个正经门面开堂坐诊,为此她不惜给清音和玉染打了招呼,若他们的同行不方便出门看病,杜家秋秋不介意上门出诊!棉花有了,周知津她爹大展拳脚的时候到了,棉衣、棉被、棉鞋、棉裤要怎么才能做得好看,全靠锦绣阁了!还是秦文挚最省心,已经开始考虑如何设计最简单的经纬纹棉布织布机飞梭,好提高棉布的出产速度。   第一批棉布成品出来时,杜悦慈一点儿没送人,直接分给了五位夫君,其中芮夕航和周锴祺拿了大头,轻柔的棉布吸水性能极好,又没有绣花,很适合给宝宝用。当然,再忙杜悦慈也没忘记处理一下邵文君送来的双胞胎,让引泉询问了一下二人意愿,直接扔去和董家考试通过的两根草作伴,四人一起整理教材,两人教识字,两人教算术,轮班开课。   ******************************   眼看杜家事事顺遂,家主大人终于有心思折腾新吃食了,其实就是充分发挥大油锅和烤箱的作用,做出最简单的麦记炸薯条和各种配料的小饼干,配着番茄酱和热羊奶做宵夜,不出半个月,几位主子的脸蛋都圆润起来。   正当杜悦慈自豪于养夫有术时,今年粮产略为歉收的霍阳城地主们,纷纷从史家田里巨大的水车上,意识到了这玩意儿存在的意义。加上邵容两位闺蜜在东湖的宣传,悦文的水车订单一下暴增,都排到了明年冬天,再加上纺织机和织布机,秦文挚手下的百来号人根本做不及。   水车这玩意儿不是消耗品,市场有限,技术含量又不是很高,这种时候当然是搞外包最划算!   杜悦慈坚持悦文只雇佣男子的原则,一时半会儿招不到足够的人手,也不想一下子扩大规模,毕竟这是体力活。于是她带着秦文挚和文白,挨家木器行和铁匠铺地跑,谈合作,争分成。以后悦文只做水车的关键零件,其他大件按设计图的具体要求,让这些承包商提供,最后组装由悦文完成即可。   就在杜悦慈为悦文而忙碌的这段时间里,戏园子的主戏楼已经拔地而起,十一月十一日志学节前即可竣工。   赵知府当时听完冯老板的建议,当场敲定了戏园子的位置,就在陶然居周围一大片旧民宅处。古代拆迁只要不涉及达官显贵,绝对不会有钉子户存在,旧房换新居,谁家都愿意。这片老房子正巧有三户一字排开的三进院子,打通翻修之后,戏园子的雏形就出现了,有望在过年前完工开唱。   因此,接下来赵知府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戏本子的精挑细选上,务必要让任期内的第一项献礼工程有个完美开篇。她家孟正君和赵萝莉为了支持妻主的工作,频频邀请城中大户人家,一为集资筹钱,二为打听剧目。哪怕乡间俚曲,若故事曲折、情节跌宕、对白有趣,说不得也能攒成一出新本子,比旧戏翻唱更有效果。   作为戏园子的首倡人,杜家的帖子自然次次不落。   最开始两次由大马金刀的芮夕航出面应付,当他听到属下禀告生丝护甲有进展时,就顾不上这种无聊的应酬了。数层生丝、棉花再蒙上一层厚牛皮做成的护甲,即使被箭镞洞穿,也能靠生丝的包裹将箭头完整地扯出来,而不像以前似的要割肉取箭。对于以命相搏的战士们而言,这样的防护效果有时足以让她们捡回一条命。芮夕航激动不已地将消息传回将军府,然后全身心投入到后续实验中,差点连杜惊鸿小盆友的存在都顾不上了。   知府家的帖子顺理成章地被芮夕航推到了周锴祺手上,本来周锴祺也在忙锦绣阁棉制品的事,但还是挤出时间去应酬。因为赵知府明年要添的那位侧君正好是嫡长女赵冬华的小叔,所以孟正君对于哪家的侧君都观感不佳。周锴祺赴过一次宴后,哪怕他本人不介意所受的无视和委屈,董世玉也不会再让他出面应付,而是自己打点行装,亲自出马。   等杜悦慈和秦文挚谈生意途中路经戏园子工地,无意中问起,才知道自从董世玉第一次赴宴后,孟正君打着集思广益的旗号,几乎天天派人往杜家跑,不是邀花席,便是求笔墨。   虽然正君大人愿意出门散心是好事,但那个谁你辣么积极主动有何企图?!男子之交本该淡如细水长流,你一天灌一壶农夫山泉意欲何为?!男男也授受不亲造不!   突然遭遇挖墙脚危机的杜悦慈额头蹭蹭蹭的冒出了几根青筋,掐指一算,悦文的水车订单解决得差不多了!第三批纺织机也发了货!剩下的事秦文挚和文白应该能处理!她可以腾出手来好好观察一下知府家的男人到底多大脸!凭啥给老娘的宝贝夫君甩脸色?凭啥对老娘的宝贝夫君呼之即来?!   临时拐弯提前回家的杜悦慈没有让任何下人事先通报,直接蹬蹬蹬地冲进东跨院书房,董世玉正一手支额,微蹙眉间,缓缓揉着太阳穴。   杜悦慈顾不得一身尘土,扑上去窝在他怀里,“怎么了?”   董世玉展颜一笑,疲惫感顿消,好像刚才那个人不是他一样,“今儿回得倒是早,累么?喝点红枣暖姜茶?”   “知府家的事你该和我说的。”杜悦慈乖乖地在董世玉的伺候下更衣洗漱,不给董世玉歪楼的机会,“不管那个孟正君有何依仗,也不能欺负到你们头上!”   “不过小事而已。”董世玉的声音很轻。   “夫君无小事,心情大于天,让你们不开心就是大事!”杜悦慈回首仰头看着他,“就算孟正君来头再大,大不了不直接对上,耍耍笔杆子,让大家都知道知府家有个交际花,也能让他收敛点吧?我不笨,也不冲动,有问题为什么不能和我商量?”   撒娇的话里带着淡淡的委屈,最让董世玉受不了,心头一颤,当即抱她入怀,老老实实告饶。   “他父家似乎曾与二王女联姻……”踟躇好一会,董世玉才继续开口,“虽不明孟氏此举意图为何,不过,我总觉得,府衙里的小厮,不是太老实。”   “他们乱嚼舌头?你身边的人有听到什么?”   “依摄波所言,这两次去,都见到几个眼生的小厮。”董世玉有点儿怕杜悦慈觉得他小题大做,连忙仔细解释,“几等小厮做几等的活,都是调丨教好了才能在客人面前露脸,换得勤快,很容易让人诟病后宅不稳,按说孟氏不该犯糊涂。其实去一趟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说几句话打发时间,反正,没几人识得我的过去……”   最后一句几不可闻,杜悦慈却不依了,“你愿意出去走走,我自然高兴,但前提是,你·愿·意!从明天开始,我陪你去!”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懒作者最近更新不给力,除了现实生活有些事必须解决以外,还被迫开了个纯爱坑……简直是……还好顽强顶住了生子情节保全节操……不日即开贴,全靠存稿君! ☆、交出我家夫君   杜悦慈说的‘陪’,不是一送一接的滴滴专车尊享服务,而是包车司机对衣食父母那种深沉的依赖——从早到晚,董世玉在府衙后宅消磨多久,她就和小花妹纸自带食盒水壶,抱着笔墨在垂花门外的花厅内端坐多久。   四天之内董帅哥赴了三次约,有时是一群人相聚,大多数时候是孟正君要和他小酌对饮,回忆京都旧事。   杜美人在此期间对于知府家下仆的服务意识进行了充分地实地考察和积极调研,对她们经常自言自语指桑骂槐的八婆行径和故意忘记添茶的低素质行为深表遗憾,并且通过高中课堂上练出来的各种偷看手机小技巧,留意到某位时常偷窥自己的大妈原来躲在花厅外角落里的一株西府海棠背后。   你们的管家头儿送帖子时就说‘蓬荜生辉、求之不得’的,虽然从此之后她就躲了出去不理我,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要是不欢迎杜家人上门就直说啊!难道帖子是宝宝伪造的?老娘天天乖乖坐着,最多上个茅厕,距离知府大人敲惊堂木的地儿隔了十几道门,和攀附你家大人有毛关系?!   赵知府,你老公介么喜欢拉着别人家帅哥过家家你造么?   有钱人何苦为难赚钱人!   摄波和引泉想尽办法洒了银子和府衙的小厮打交道,除了听说孟正君年前可能打算换一批下人这种没营养的消息外,什么有用的线索都得到。   董世玉作为这场诗会、那桌花席的主役担当,不但在文采上力压霍阳诸豪强家里的朴素男人,也分分钟吊打号称‘打小爱读书’的孟正君,实在想不通为何孟正君上赶着在学霸面前找虐!   杜悦慈这边的收获更是乏善可陈,除了发现偷窥大妈身手非常矫捷以外,就只能感叹一句,这三天大妈换了三身锦袍七根钗!一个守门的阿姨都有这等身家!不愧是一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搞不好以后谁和知府家撕破脸,在贪污腐败上做文章,肯定一捅一个准!   ******************************   流金十月最后一天,杜悦慈已经想不起来自己是第几次陪着董世玉过来,在知府衙门后头的小花厅坐如钟了,除了大妈今天突然取关拉黑,不再偷窥,连花厅伺候的妹纸都少了许多,仅有小猫两只。   难道大妈早退是去先领这个月的工资?不晓得盯了宝宝这么久会不会多加几个鸡腿?对方离场人数太多,我方要不要考虑中场休息?不如早点叫老公回家涮个锅?   正在魂游天外的杜悦慈被第三只小猫打断了思绪,气喘吁吁的新来美眉有几分眼熟,应该也是之前的八卦党一员。   “禀杜娘子,外头有老乡来报,府上一位侧君在西玉街被马车撞到,伤得挺重。”   杜悦慈一惊之下赶紧招呼小花回家找芮夕航,这个饭点也就突然化身科技宅的夕官肯定在家,小花立刻撒丫子往外疾走。   接着杜悦慈扭头对着原来两只小猫说,“我和我家夫君这就回去看看,麻烦两位姐姐帮忙进去通报一声。”   绿衣服的小姑娘拿了几文赏钱,应诺进了垂花门,杜悦慈赶紧给新来的粉衣妹纸塞个荷包,“不知那位老乡在哪儿?请姑娘带路。”   粉衣姑娘带着杜悦慈没有走出府的路,而是七拐八弯到某个角门处,然后大惊失色地问一位老婆子,“九婆,刚才那大妈呢?”   九婆似乎耳聋目花,听了好几次才摇摇头,“没有啊。”   杜悦慈心急如焚,立刻揪着粉衣姑娘转身离开,“回花厅。”   结果刚到花厅的院子,孟正君带着一众小厮诧异地看着她,“杜娘子怎的在此?董正君适才已经先行离去。”   杜悦慈目光沉沉,手心出汗,不知道自己的那点儿准备能不能应对不按常理出牌的孟正君,却也没和他纠缠,快速告辞。   空无一人的府衙侧门,又是一位看门的大妈告诉杜悦慈,刚才董世玉着急回去,自己拦了一辆马车,把杜家的马车留给她,还让她尽快赶往西玉街汇合。   远远驶来的确实是自家马车,但董世玉绝不可能扔下她自己先走,杜悦慈这会已经肯定他被困在某处,孟正君这段时间的热络不在于交好,而是别有所图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了!她没有和一个仆妇较劲,看了一下周围,从知府家下人送出来的食盒里取出一筒东西和火折子,点燃后飞起一道红色的抛物线,嘭地一声在半空中炸响。   府衙所在的巷子两头冲过来几个人,赶车的周大娘也跳下车,快步跑到杜悦慈身边。   “去把夕官的人都带过来,再去一个找小秋,若他和夕官没事,也叫过来。另外,再找个人去江府说一声,别漏了府衙的小门、角门。对了,别忘记在陶然居、观陇居、云亭、悦文几个地方,和客人们说道说道。” 此时府衙的看门大妈早已溜了进去禀报主子,杜悦慈非常冷静地看着身后紧紧关闭的朱门,以及似乎透过门缝落在自己身上的某道视线,一一吩咐下去,“刚才,赵知府家的孟正君说了,我们家董正君就是从这个门离开的府衙,现在,你们,去告诉城里的老百姓,根本没有这回事。”   “回来后,别忘记和赵知府问一声,为什么一个嫁了人的男子要以势压人,天天叫另一个已成家的男人来作陪?还藏起来不让人夫妻团聚?”   杜悦慈的声音轻柔,一字一句,得了令的下人立刻四散开来,很快巷子外就有聚过来看热闹的人,周大娘警惕地扫视周围,护住她。   “周妈,咱们的人来了以后,就一句话,”杜悦慈一边酝酿泪意,一边判断第一批靠过来的人是敌是友,“只要今天能进了这个门找到玉哥哥,我不在乎名声和前途,怎么难听怎么说都行。”   光脚不怕穿鞋的,比起自己,孟正君应该更宝贝自己的名声!   ******************************   不到两小时,杜家的下人在刘大姐的大嗓门加持下,穿过看热闹的人群里,冲到府衙侧门,一根烧火棍砰砰砰地敲起来。   “个杀千刀的浪荡货!居然使出这等下作手段!扣着别人家夫君不放……”刘大姐冲过来像护着小鸡仔似的半扶着杜悦慈,“我们家主心里苦啊!”   本来只是饱含热泪的杜悦慈听到后头的芮家亲卫说芮夕航和江知秋马上过来,立马画风一转,哭唧唧的小声啜泣,“夫君身子不舒服,还得天天来……刚才他们还说,夫君自己跑出去了,如果我不……以后都见不到……呜呜呜……”   杜家守巷子口的下人立刻附和。   “我和马六姐一直在那头喝豆花,没见什么大家公子的马车过去啊。”   “哎哟喂!别说马蹄子了,大太阳下连个鬼影都没!”   刘大姐那一通敲,府衙侧门开了条缝,换了一位身板更彪悍的大妈出面,“谁敢闹事……”   “冤枉啊!大家给评评理,我们公子就没离开这个门,地上一道车辙子不见,人总不能平白没了吧?”压倒性的音量攻击让门内人顿时哑巴,刘大姐带着人和烧火棍卡着门缝,就是不让里面的人关门,回首一指周大妈,她的手里还捏着一沓制式一致的帖子,翻开的内页落款隐约可见‘孟’字,“这大半个月日日不落,这个催来那个劝,非逼得我家公子带着年轻的小娘子上门,还有人天天躲在角落里看个够!安的什么心哟!”   如果说之前的吃瓜群众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听这种贵人阴私被嚷嚷出来,别有一种刺激心理,这下看到明晃晃的物证,又见梨花带雨的杜家娘子那叫一个我见犹怜、弱柳扶风,顿时一片哗然。   “小姑娘长得俊就是容易惹是生非。”   “不至于吧?知府家的下人这么大胆?”   “下人怎么做的出来!要我说,京里的人也太不地道了……”   听到民间舆论往自己想要的方向一路歪过去,杜悦慈一边忧心忡忡地抹眼泪,一边纳闷侧门闹成这德行,赵知府还能如此沉得住气,后面的靠山得多硬?   菜市场般的喧哗中,芮家来的彭大姐忽然带着七八人,挤开人群向杜悦慈跑来。   “禀家主,知府家下人刚才想把摄波和迦叶从角门带出去灭口,被姐妹们发现救了下来。”   迦叶白着脸软了腿,连站都不会站了,摄波年纪大些,勉强支撑把话说明白,“本来只是喝茶,突然有几个粗使仆妇进来,指挥小厮把我俩捆了,公子,公子被他们带走,好像关起来了。”   一句话掀起轩然大波,杜悦慈心头一痛,哭得更狠了,顾不得等芮夕航的支援,直接下令开了府衙的侧门。   在杜家下人和吃瓜群众的合力下,知府家侧门死守,杜悦慈站在最前面与知府家几个眼熟的大妈、妹纸对峙。   “交出我家夫君!”   “快放了董公子!”   “她们这是心虚了!”   “知府就能仗势欺人?”   打头一个衣着最光鲜的仆妇指着涌进来的人流色厉内荏的大吼,“擅闯府衙可是死罪!”   吵吵嚷嚷间,一位华服女子在护卫的环绕下走到她身边站住。   “强抢良男也是死罪。”这位熟女的声音颇为威严,话音落下,她的护卫之一唰地白刀出鞘,直指知府家冲在最前面的大妈。   事态急转直下,围观群众立马安静如鸡,知府家仆妇忙不迭地后退,惊恐地瞪着闪着青光的锋利刀刃,瘫成一团瑟瑟发抖的鹌鹑样。   杜悦慈也惊讶地看着这位一言不合就拔刀的霸道女汉子,哪里来的应援团这么给力?连临演的道具看起来都是高档货! ☆、只是个噩梦   凝重的气氛诡异地蔓延开,门外望不到头的人群忽然被几匹快马和一辆马车分开,芮夕航直接纵马冲进门里,看到媳妇儿哭得好不凄惨,直接怒了。他一手抄起杜悦慈,一手持鞭,在知府家那群鹌鹑身上抽了一下响亮的空鞭,“滚开!给我杀进去!”   以霸道女总裁的护卫打头,周大妈和彭大姐带着杜家下人一路披荆斩棘,推门进院,芮家男亲卫持刀拿剑,气势汹汹地拥着杜悦慈冲到府衙后宅的第一道防线垂花门外。好些小厮手脚发软地四散往里跑,有个年纪很小的男孩不小心摔到江知秋脚边,顿时引起一片忙乱。   钗乱鬓散的孟正君在下人扶持下跌跌撞撞挪出来,气得黄脸发白,抖着手指骂不出话。主子不张口,下人们看着明晃晃的刀剑,更不敢吱声。   淹没在众人中的杜悦慈眼尖地看到偷窥的那个富大妈的身影,一指西府海棠那个角落,“就是那个女人天天偷看我!”   没等彭大姐有反应,霸道女总裁的一名护卫直接甩出一把袖剑,雪光掠过,正要逃跑的富大妈在距离面门不过一寸的剑柄前停住脚步,目露戾色。   从互指鼻子聚众对骂的市井模式,到持械斗殴砍你全家的古惑仔风,再到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的武侠片,画风转变太快,实在让吃瓜群众太始料不及,心很方!   “本,本君在此为贤伉俪作保。”不愧是霸道女总裁,在场唯一一位淡定如常指挥若定的扛把子,“妄动者杀。”   杜悦慈感激地看她一眼,顾不得眼下的神转折,一个劲儿催芮夕航,“夕官,快去找玉哥哥!”   这时江知秋靠近芮夕航说了一句什么,芮夕航一鞭子抽到孟正君脚下,拉着杜悦慈往里迈,后面自发跟上十来个亲卫。   这一击力道十足,在青砖上留下一道深深的鞭痕,崩裂的碎石尘土把孟正君被吓得往后倒仰,失魂落魄地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终于引来了赵知府母女二人。   ************************   另一边的杜悦慈被芮夕航半扶半抱,目的明确地绕过正院一路往小厮们住的后罩房大院而去。   看到院门时,里边静悄悄的一个人影都没,芮夕航直接下令,“一间屋子都别放过。”   杜悦慈不知道芮夕航怎么确定董世玉在此,但她很快看到了一间大门上锁的厢房,“那儿!”   不用芮夕航发话,几个亲卫过去一顿砸,踹开门后,东暖阁居然还有一道锁。   亲卫们继续砸,杜悦慈一想到董世玉被囚于重重深院,孤立无援,就心疼难耐,手脚发虚,芮夕航干脆半抱着她进门,吩咐亲卫们去其他地方再找找。屋里厚厚的布幔糊住窗户,一丝光不透,好不容易适应了黑暗,夫妻俩才看到地上、床榻一片狼藉。   “玉哥哥?你在不?”   一阵噼里啪啦的轰然巨响,窗户边的博古架应声倒地,露出一个摇晃的身影,正是大家一直在找的董世玉。   “……你来接我了?”   苍白的面孔,无神的眼睛,气若游丝的异常语调,董世玉似乎又变成了杜悦慈新婚之夜所见的那只惊弓之鸟。   杜悦慈扑到他怀里大哭,“玉哥哥,我们回家!我带你回家!别怕!”   董世玉突然箍住她,身体一晃,玉倾山颓,整个人瘫了过去,旁观的芮夕航赶紧捞住他,免得压趴了娇小的媳妇儿。四名亲卫拖来一张短榻抬起董世玉,跟在芮夕航和杜悦慈身后一起往外走。   看到杜家一行人奇迹般地出现在垂花门处,抬着个脸上蒙白布的人,本来哭天喊地的孟正君一下子哑了声,惊恐地死死盯着生死不知的董世玉。江知秋惊吓过后,马上抖着手跑过来查看董世玉的情况,当场静可闻针落。   (杜悦慈:伦家是外地人!只是担心老公关小黑屋久了,猛然见到阳光伤了眼!这是一种科学的防护手段!不晓得你们这儿的习俗是活人脸上盖白布不吉利嘛!╮[╯V╰]╭)   哭得肝肠寸断的杜悦慈夺过芮夕航的鞭子,第一次爆发尚可一看的武力值,狠狠抽向孟正君。   “你个不要脸的死贱人!我和你无冤无仇!为什么折磨我夫君!我和你拼了!”   赵知府见到‘死人’,一时没反应过来,转眼夫君身上就多了几道血痕,老脸一黑,羞恼地瞠目怒吼,“来人!给我拿下这个以下犯上的女人!”   虽然她的咆哮淹没在孟正君声嘶力竭的呐喊中,不过其他人还是听到了,一些衙役服饰的大妈犹豫着靠过来。   芮夕航长剑出鞘,“我看看谁敢在我眼皮子底下动我媳妇儿。”   杜悦慈发泄了一下心中恨意,看到江知秋表示董世玉没事,只是昏过去而已,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停了手,压下芮夕航的剑,向着旁边看戏的霸道女总裁直接下跪。   “民女杜悦慈,见过四王女,还请贵人宽恕民女擅闯府衙之罪。”   此言一出,满场皆惊。   赵知府脚一软,直接跪趴,孟正君干脆就晕了过去,其他人直接傻了,连下跪都忘了。   “咳咳,杜娘子好眼力。”霸道女总裁被点破身份也不恼,反倒变得爱笑了,“请起。”   “恳请贵人先让我的夫君们回家安歇。”杜悦慈赌对了这人的身份,自己也有点方,慢慢起身,一下子脑中转过许多狠厉念头,轻叹一声又抛开了。   “准了。”   杜悦慈让芮夕航带着所有人离开,她一个人留下,还特意和昏迷中的董世玉说了一句,然后便乖乖站在四王女右侧,和知府家下人以及王府护卫们一起,围观躺尸的孟正君和跪着不敢抬头的赵知府。   “这赵家下人果然不少啊。”四王女笑眯眯地开始处理眼下乱相,“要等本王用刑才肯开口?”   簌簌发抖的赵知府张口结舌,他现在还有些不明白为何软糯的杜娘子居然从府衙后宅抬出一位夫君,也不明白自家老公为何被狠抽一顿,更不明白肿么围观群众突然就站出来一个四王女!   “下官,确实,不知情。”   还是伶俐的赵萝莉知机,扫一眼被王府护卫绑成粽子的某大妈,壮着胆子跪下,“启禀贵人,此间并非全是赵家下人,还请贵人明察。”   四王女没搭理她,对着身边护卫丢个眼色,那位精干的中年妇女站出来,指着赵知府从衙门带来的衙役们,“把这些下人都拿下,如有遗漏,视同共犯。”   衙役们忙不迭地绕过赵知府,麻绳木枷挨个上,不多会就将垂花门周围的知府家下人捆了个结实,包括装死的孟正君。   谁知这一通忙乱只得了四王女一个皱眉,中年护卫立刻喝骂一声,“里面的人留着给谁?都没脑子么!”   不到一小时,连刚才守角门的那位白发老太都被捉来了,此时四王女早已和杜悦慈进了花厅,反客为主坐着喝茶,而赵知府和赵冬华还跪在旁边。   四王女好整以暇地问杜悦慈,“杜娘子如何识得本王?”   “民女不认识贵人,猜的。如果猜错了的话,可能得麻烦您配合一下演戏,先过了今日难关。”   能带这么多护卫,身手比一般将士更好,而且一出手就敢杀人的主子,也就高高在上的皇室了吧。女帝五十圣寿刚过一个月,一般人哪舍得这种刷脸机会,也就四王女有可能特立独行。再说了,真认错人,只要霸道女总裁不当场揭破,大不了事后想办法搭上四王女这条线,让女总裁真的成为四王女的人,假戏真做就是。   “原来如此。咳,那依杜娘子所见,眼下如何收场是好?”   “全凭贵人做主。”杜悦慈觉得四王女的态度异常友善,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不过今天承了她天大的恩情,除了不确定董世玉受的刺激有多严重,其他事应该都能顺利解决,于是整个人都放松下来。“刚才有个小家伙儿给我报了信,还请贵人抬抬手。”   “此人呢?”四王女下巴抬起的方向正对着一脸灰败的孟正君。   “私掳良男罪责几何,应是赵知府的业务范围。”   “赵知府不介意本王越俎代庖吧?”四王女根本没回头看一眼赵显晨。   赵知府苦着脸,不知说什么是好,唯唯应诺。   有了贵人好办事,杜悦慈觉得现场没自己啥干系,申请回家准备晚饭,给贵人接风洗尘。四王女慷慨放行,大方地派人护送,便于杜悦慈询问自己的口味喜好,然后牵着百来只走小碎步的粽子,占去了知府大堂。   ************************   董世玉觉得今天挺倒霉,先是要应酬某个皮笑肉不笑的知府家眷,听他说些攀炎附势的废话,后来居然做了个噩梦,被一群凶神恶煞的小厮拖着扔进一间黑漆漆的屋子里落了锁。然后一个满脸横肉的婆子耷拉挂着月洞门似的嘴角,搜刮走他身上的所有饰物,翻起三角眼,施舍般教训一句,‘识相点就老实听话,日后有的是荣华富贵。’   真是笑话!   他要荣华富贵有什么用,连阿慈的一根头发丝都……   门外谁在说话?!   这声音!   他死也忘不了,在最屈辱的那一晚之前,正是这把尖细的阴嗓,带着几个野蛮的女人,将他从婵亲王的宴席上掳走,塞到逼仄的车厢里,送到那个恶心的女人身下!   曾经的恐惧像潮水般涌过来,董世玉已经分不清这是噩梦还是现实,一想到有可能再落入三王女之手,他就恨不得立即死去。黑暗的屋里只有快要窒息的粗喘,手足所触只有结实的桌椅床柜和被褥,没有任何小件物品,连自杀的工具都找不到!   他想过撞墙或咬舌自尽,却始终狠不下心,始终舍不得心里最爱的那个人。   好像过了几天几夜,又好像过了几年,当陷入魔怔的董世玉终于看到一丝丝阳光透进来时,似乎听到了最美妙的声音。   好像是他的阿慈……   阿慈……   来接他回家了!   当董世玉再次有知觉时,半梦半醒间只觉得一片白茫茫,头晕目眩,耳边嘈杂纷扰,不知身处何方。   是不是死了?所以脸上蒙着白布。   可是他没有真的想死,他只是一直在想阿慈,没有想过别人!   好像真的听到阿慈的声音!他的魂魄找到回家的路了?   董世玉拼命地睁开眼睛,想最后看一眼心爱的人,忽然眼前迷障一破,落入一双熟悉的晶亮泪眼中。   “玉哥哥你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原来,那一切只是个噩梦! ☆、人贵自知之明   为了犒劳拔刀相助的四王女,杜悦慈安抚好董世玉的情绪,和四位夫君通报一下目前所知的情况,安顿好下人,便磨刀霍霍向厨房。   时间有限,满汉全席是不可能了,但一席官府菜还是来得及的!   看着家主大人肿着红彤彤的核桃眼,杀气腾腾地杀鱼剁肉,厨房里的闲杂人等噤若寒蝉。   眼下霍阳城无人不知,赵知府家的孟正君不安于室,拿捏董正君,试图要挟家主就范,险些闹出人命。幸亏青天在上,微服出游的四王女路见不平,主持公道,才让气焰嚣天的孟正君服软。至于头上差点绿云罩顶的知府大人,眼昏花,心糊涂,这会才认清娶的是个‘猪狗棍’。   “猪狗棍?”刚料理完一道蔡花鸭子的杜悦慈好奇地问立下大功的小花。   “就是骂那些偷着爬墙的男人!若是生过孩子的,直接去势后卖为贱奴,没生过的,吃了果送去灰楼,随便怀一个再去势。”   杜悦慈再次被大夏国男人地位极其低下的现实刷新一脸,但她一点儿不后悔用这种谣言对付孟正君!事情没落到头上,谁都能当圣母,孟正君胆敢对董世玉下手,就要做好不死不休的准备!   有了斗志,杜悦慈做菜时的动作更麻利几分,务必让救命恩人今晚吃得尽兴!   ************************   蔡花鸭、黄焖鱼翅、草菇蒸酥、麻酱腰花、鸡汤鱼卷、香菇肉饼、汽锅鸡、桃花泛、麻蓉包、清汤燕窝、蛤蜊菠菜、鲍鱼牛尾汤等十几道烧、烩、焖、蒸、扒、煎、烤荟萃的官府菜摆到四王女面前,原汁原味,色、香、味、形、器俱佳,想吃鸡就能品鸡味,要吃鱼就可尝鱼鲜,绝没有其他异味、怪味来干扰菜肴的本味。本来还端着架势的四王女眼睛一亮,赶走布菜试毒的护卫,抄起筷子就上嘴。   这一顿杜悦慈可是拿出了最大的诚意,连酒都是好不容易攒下来的白酒,就希望让贵客心满意足。按常理应该等孟正君这边尘埃落定再行酬谢,但她想着自己也不图抱什么皇大腿,好歹能揪着黄马褂的衣角,不被赵知府或孟正君身后的靠山压成肉饼就好,赶早不赶晚,当天恩怨当天了。   “娘子好手艺!”   杜悦慈差点回一句‘官人过奖了’,还好憋住了,“今日多谢贵人相助。”   “本王痴长几岁,杜娘子不介意,便以字相称吧。”   “……民女无字,也不知贵人名字。”   情报工作不到位,杜悦慈也很遗憾,谁能想到皇室之人会埋伏在吃瓜群众中,让自己享受一把小言女主特有的待遇?再说了,‘悦慈’二字翻译过来就是‘喜欢老妈’,和杜哥的‘慕严’配对,怎么取字臣妾真的不会!   “唔,本王小字紫韶。”四王女对她的无知并不意外,很干脆地代劳,“见之悦之,慈也善也,不如取‘见善’二字?”   “多谢紫韶姐姐赐字!”   杜悦慈这句谢说的真心实意,得四王女取字,和直接抱上大腿没什么区别了,哪怕三王女再次抽风向董世玉出手,自己以平民之身也不见得会任人揉搓!   “听说见善是从海外而来?”   “是呀,一觉醒来天翻地覆,这么快就过去了一年多,连娃都有了……”   “去年你在珍馐汇大放异彩,连宫中御厨都用了那个什么锅铲,今年怎么没继续参加?”   “论专业比不上正经大厨,再说,现在也不怎么缺钱。”   “接下来有何打算?”   “下个月沈岳父来过年,天冷了开始往外卖棉服试试……”杜悦慈感觉四王女的眼神有些异样,猛然醒悟人家问的可能不是家长里短,赶紧扳回正途,“那个,虽然不知孟正君为何突然如此丧心病狂,左不过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并不是我能插手的事。”   “不想讨回公道?”   “说不恨是假的,我目前还没能力去做些什么,更不愿让他担心。”   “见善过谦了,依你之能,有朝一日位极人臣也并非难事。”   “人贵有自知之明,有些事是我最不擅长的。”   不知不觉,一梦台里只剩下四王女和杜悦慈两人,四王女稍微收了些笑意,呷着小酒,漫不经心地开口丢一个猴赛雷。   “你可知,赵显晨是三姐的人,而孟氏身边那群人,却是二姐派来的。”   沉吟许久,杜悦慈才回答,“我与夫君成亲至今,除了董二姨调任之前有几饭之谊,从未与京城联系过。前尘往事我们不追究,是不想让这种肮脏的交易掺和到以后的日子里。如今得紫韶照拂,还请代为告知尚书大人一句,我等定安守一隅,恪尽本分,时刻不敢忘形。如有差遣,但请随时吩咐。”她先点明自身立场,再送上一截通往尚书府的台阶,然后强调一下自己是老实良民,之前没有借尚书府的势,之后也不会污了四王女的名,最后表达了在这些前提下积极报恩的态度。   “本王离京不久,便听说大姐密奏母皇,告了二姐欺YIN良男、嫁祸三姐之事。”   听到这话,杜悦慈微微睁圆了眼睛,之前她对孟氏的动机有过许多猜测——比如孟氏从小就对董世玉这种别人家的孩子嫉恨万分,所以看到虎落平阳马上来欺,找找存在感;也想过是不是三王女后院某宠得知了董世玉的存在,特意让孟氏找回场子;甚至鄙薄过三王女或许发现董世玉才是心中的白月光所以想回头是岸。没想到真实情况更复杂,深深地搅合到了立储之事里。原来害了董世玉的罪魁祸首是二王女,三王女或许是捡漏,或许是截胡,而这条小辫子不知怎么被大王女揪到,所以挑好时间告上一状,让女帝这个五十寿诞过的很是热闹!   “这是紫韶在府衙之外围观许久才出手的原因?”杜悦慈很快恢复平静,幽幽叹口气,“若紫韶拿定了主意,还请和董尚书商量一二。至于我,如有可能,无论如何也不愿夫君再听到坏人的只言片语。”   孟氏或许是得了二王女的令,要拿捏住董世玉这个苦主,具体要把人怎么着,可能孟氏并不知情。不过眼下情状完全可以定性为两位王女知道事迹败露,不约而同想到杀人灭口,分别走了孟氏和赵显晨的路子。活着的董世玉是最佳人证,若站出来坐实了这事,两个混蛋王女的名声就彻底完蛋了。   可是,谁的夫君谁心疼,就算董世玉点头,杜悦慈也不想让他再次揭开血淋淋的伤疤,一辈子和两位王女绑在一起,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不知见善对眼下朝局有何见解?”   沉重的话题突然转到高大上的政治议题,杜悦慈略为茫然,组织了一下语言,才斟酌开口,“我觉得吧,要真有什么,早就到手了,一直没得到,才说明不是自己的。”   大夏国可不是满清那种‘接下来立谁当老大咱们开会讨论一下’的异族风格,人家是板上钉钉的嫡长制。现在有长无嫡,如果大王女有戏,早八百年前她爹就能提位份了。二王女也是同理,皇贵君距离皇正君没多远,一步之遥偏偏就是迈不过去,若女帝看好他女儿,会差这一点名分不给,让死人压他头上么?所以杜悦慈一直认为最有竞争力的是三、四两位王女,除非武力横扫,否则别人没戏。知道三王女欺负过董世玉,她就成了坚定的四四党,还曾想过字写得好了后,以《唐诗宋词三百首》全方位碾压三王女的酸名!   “见善可愿进京助本王一臂之力?”   虽然知道这个问题很危险,虽然知道人家开口了自己应不应其实结局没太大区别,但是作为一个刚毕业没多久的小财务非文科生,竟然被一位充满王霸之气的真龙天子邀请参与夺嫡大计,这种FEEL太新奇!原谅宝宝还没来得及接通感受害PIA的那股脑电波!除了‘活久见’、‘哔了狗’、‘宝宝棒棒哒’、‘啊哟你好有眼光’、‘原来宝宝也有女主命’等破廉耻的弹幕之外,刷不出其他有用信息!   也许杜悦慈的面部表情有些古怪,超乎四王女的想象,这位雄心壮志的女强人露出一个轻松又无语的笑容,“有什么问题?”   杜悦慈砸吧一下嘴,揉揉脸颊,端回一张正直脸,颇为费解地反问,“我有什么用呢?能帮什么忙?肩不能挑手不能提,书都没看全,字也写不好。”   她的语气听起来不像拒绝,更像自言自语,“我觉着吧,一个人能做也能做好的事情分两种,一种是出自私心的小事,比如想赚很多很多钱,吃许多好吃的,另一种是利国利民的大事,哪怕自己不落什么好处,也心甘情愿,因为成就感非常大。”   “您看到我有用,是因为做出来的一些东西对所有人都有好处,不管奴仆皇室,男女老幼,哪怕是我最讨厌的坏人,都能用上。而我从中赚些小钱,养家糊口,吃喝玩乐,便满足了。”   “对于想做也有把握做好的事情,不管我在霍阳还是京城,不管我在随侍在权贵之侧,还是陪着夫君们厮混,也不管我奉四王女为主,还是视紫韶为友,都没任何区别,结果也不会有任何不同。”   “所以,紫韶,你希望我怎么做?” 作者有话要说:  懒作者在争夺笔记本使用权时,经常惜败于执着打屁股的家主大人,所以这个更新频率…… ☆、上穷碧落下黄泉   经过一场摆事实讲道理的推杯送盏,四王女成功地为杜悦慈的酒量和‘隐士’之风所折服,也不提让她进京的事了。虽然不知道四王女本人到底怎么想的,但另一位当事人觉得,其中一个重要原因说不定是怕她进京后杂事缠身,没时间酿酒!宁可牺牲一位民间御厨,酒也不能差半分!   至于后事如何发展,杜悦慈不想打扰董世玉,但又怕自己的信到不了董尚书的手中,于是琢磨着是不是给二姨这位御史报个讯。她提笔刚写下个抬头时,引泉来禀,白掌柜要送节礼回京,特来请示要不要帮忙顺路捎信。   杜悦慈叹一声‘噫吁嚱,连个尚书府的下仆都能当自己是个可以耍的傻子’,裁掉给董二姨那封信的抬头,让引泉打发掉白掌柜,另写一封给芮将军。虽说文武分家,可芮将军想要和董家当权人搭上话,怎么也比自己这个见弃的儿媳办法多。   杜悦慈没写董世玉在四位成年王女角力中扮演的倒霉角色,只是以假当真,充分的夸耀一下自己的花容月貌,怜命运多舛,不幸被知府家的破落户看上,以武力值较弱的董世玉为质,逼她就范。亏得四王女神兵天降,救一家人于水火之中,又惜她聪明伶俐人漂亮,乃厨中清流、酒中白莲,特赐字‘见善’。有了四王女这一出,以后不会有人敢轻易欺负她,请各位丈母娘们放心!   作为一个没有学过厚黑、不懂宫斗宅斗朝堂斗的弱鸡中的战斗姬,杜悦慈很希望信里能表达出自己的真实意图——芮岳母如果真的放心的话,会替四王女递个话给董岳母,让她也放放心;如果芮岳母很不放心,四王女的事也值得和董岳母透个气。那她的目的也就达到了——让董家有另外一个渠道知晓自己对董世玉的真实想法,不要功利地认为弃子捡回去就能用,那也要看看她这个弃子的主人是不是同意。   杜悦慈的信和芮夕航的家书一起快马发出,她再抽空将万香楼的地契送予四王女,明言答谢救命之恩,惹得白掌柜又就着节礼一事往杜家跑了四五趟。半月后她打点好了送往京城和西陇的节礼,却仍然没有附上只言片语,连押车的队伍都是邵文君推荐的一帮老江湖,没有一个杜家人。   看着白掌柜的车马跟在自家车队之后驶向京城,杜悦慈不太愉快地开了一下脑洞——四王女横空出世,府衙的一干公务员老实如鸡,孟氏‘私掳良男’的罪名已定,但赵知府母女和其他后宅之人几乎不见踪影,霍阳城里皆是‘知府差点戴绿帽’的流言,白掌柜会上禀何种‘真相’?精通宅斗的董家人又会怎么利用此事呢?   ************************   董世玉醒来之后除了饿,没有一点儿异常,精神很好,好像只是去了一趟郊游。不过杜悦慈没有‘好心’地隐瞒,观察了一天,就把四王女的话全告诉他了,包括那天勇闯府衙的壮举。   她絮叨完之后,董正君竟然笑着感慨了一句,“原来不是做梦啊。”   杜悦慈一听就炸了,以为他受了刺激,失去了那天的记忆,急得想去叫江知秋。   “我真没事。”董世玉一把圈住她,安抚地亲亲,“不管是噩梦,还是真的遇险,不愉快的事不记得,直接丢掉,不是更好么?”   说的很有道理,完全无法反驳,杜悦慈无言以对,又有些担心,索性逼他好好休息,只许看书,不许管事。   “放心,我知道无论何时,你肯定会来救我,遇上再坏的事,都不会软弱了。”   上穷碧落下黄泉,再多艰险,有你足矣。   ************************   杜家节礼车队出门的第二天,沈正君大驾光临,为了迎接这位岳父的莅临指导,芮夕航的驰风院早就烧起火炕,通好热水。杜悦慈和芮夕航在城外接人时,沈正君本来坚持住在观陇居,减轻小夫妻负担,还是杜悦慈用九珍一品这道大菜才把他请回家。后来一看到驰风院的演武场,暖烘烘的火炕,和眉眼俊俏不日出壳的杜惊鸿小盆友,沈岳父当即挪不动脚,拍板住了下来。   得到沈岳父的五星好评,杜悦慈终于松了口气,这段时间她将家中庶务接过来,就怕做得不如董世玉周全,给沈正君留下不好的印象。   今日芮夕航当然要和老爹促膝长谈,虽然刚好轮到他的日子,但懂事的孩子爹大方地让给了心灵需要安抚的另一位正君。杜悦慈懒洋洋地趴在董世玉腿上,和他分食一碗四宝冬茸羹。   “这几日四王女可要动身回京?”   “不知道呀,不过我看她挺愿意投身戏园子大业,她的护卫经常和几位老板一起往戏园子跑。”杜悦慈一个小猪翻身,“她还想让我写一出戏折子,我从前没怎么听过戏啊。”   《苏三起解》她只记得第一句,《帝女花》完整但方言难懂,什么《玉堂春》、《西厢记》、《空城计》、《霸王别姬》、《贵妃醉酒》,说个梗概还差不多,背得下剧本的那都是资深票友。   “清音昨天送来改编的一目《四张机》,我看不错,不如让四王女也听听《葬花吟》?”   “会不会不吉利?”   “不如你这些天好生想些曲子,家里的事交予我吧。”   “哎呀夫君你好狠的心!竟要夺我的这点儿权不成!”杜悦慈唱念做打,试图演一个失了家主欢心被雪藏的深闺怨夫,“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是哪个小贱蹄子陷害我!夫君念在往日恩情……”   入戏颇深的家主大人突然俏脸唰地一僵,一个鲤鱼打挺站起来捂着小腹,“引泉!快把我让你做的那包东西拿过来!”   销丨魂荡漾的尾音发颤,董世玉紧张地环住她,“怎么了?!”   杜悦慈一个定身,扭回头就恢复了镇定,“别怕,只是一点儿小事,我的身体和这里的女人有一点儿不同,有些事是习惯了的,你放轻松,不要吓到。”   引泉送来一个包裹就被打发出去,杜悦慈挪着小碎步往净房走,董世玉不依不饶跟上,惊恐地发现她的睡衣下摆洇晕开一片血迹。   “你受伤了!摄波!找小秋!”   东跨院顿时一阵人仰马翻,一路亮到东厢房的灯光打破了静谧的黑夜,接着是西跨院、西厢房,纷杂的脚步声开始往这儿聚集。   杜悦慈匆匆换上塞了棉花的自制护垫,感叹一声幸亏那几亩棉树给力,接着无奈扶额,可以预料沈岳父入住杜家的第一晚有多精彩!   四位夫君很快齐聚董世玉身边,目光灼灼地盯着一件染血的女式棉制睡裤和面色红润、捧着红枣茶在喝的家主大人。   “来月事而已,不是大事。”杜悦慈微微避开江知秋谴责的眼神,“还记得我说过的吗,在我们那儿,女子有月事,才有生育能力。所以,这事对我而言是正常的,每个月一次。来这儿后,可能因为水土之故,断了一阵子,但是,昨天,那个,我偷偷吃了一点儿那个果儿,结果,今天就……”越说底气越不足,她只好蔫蔫地埋头忏悔,“我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我保证!”   杜悦慈本以为身体条件被这儿的水土改变后,即使源胎果再流弊,也应该有一段时间的缓冲期,才会有排卵,进而召唤大姨妈,然后再吃一个,维持下一个循环。没想到这玩意儿的激素辣么凶残,直接从血洗子丨宫内膜开始一个完整的大姨妈循环!偏偏芮夕航还把今天这个本该轮空的日子让给了董世玉!让她愧对接连受到十级惊吓的正君大人!   江知秋把脉之后,确定杜悦慈身体没事,打算明天再让自家老妈来看一次,才开口解救一直被另外四人怒视的媳妇儿。   “你该先和大家说一声,毕竟此地吃食不同于你家乡的物产。”   “我有分成十份,这一次只尝试了十分之一。我不会乱来的,这会感觉很正常,别担心。”杜悦慈很耐心地跟大家普及血液知识,“而且,普通人每个月流两茶杯的血并非坏事,血液也是很有用的治病原料,大家感觉受伤出血很危险,其实不在于血的流失,而是伤口的处理不当,才会有后面的溃烂、发烧、惊风等症状。但是女人这样流血就跟结痂的疤掉落一样,没有大伤口,不碰冷水,不受凉,很快就能自行恢复。”   江知秋还想问些什么,董世玉直接打断了话题,“夜已深,都安歇吧,小秋留下照顾一晚,明日再说。”   杜悦慈小脸一垮,想起身给另外三位夫君一个爱的抱抱,倒是他们先过来安慰几句。   “今晚乖乖的!明天好好交代!”芮夕航捏捏她的脸蛋,先回去陪老爹了。   周锴祺满脸无奈,戳戳她的额头,除了‘你呀!’二字,也说不出别的。   秦文挚只有心疼,摸摸她的手,感觉不冷,才安心离开。   接下来杜悦慈要独自面对两位结成同盟,明显有话要教训的夫君,深觉刚才的楼歪得不够彻底!幸亏天又降一救兵! ☆、怀不怀得上看天意   还没迈出东跨院的芮夕航回头冲进来,急吼吼地拖着江知秋就往外奔,“翩翩的胎膜破了!”   杜悦慈一愣,惊鸿小盆友这就有了小名?   董世玉已经手脚麻利地给她套好大衣服、厚袜子,这会正半蹲着给她穿靴子。   “我……”   “你先过去,我马上就到,别着凉。”董世玉细心地给她系好斗篷。   引泉和摄波扶着‘身负重伤’的杜悦慈出门,董世玉收拾好自己,安排下人有条不紊地准备新生儿需要的一应东西,才来到西跨院。   杜惊鸿小美女打在爹肚子里开始,就一直睡主卧,这会除了当爹的芮夕航、江知秋和林乳公,其他人都在正堂里等待。周锴祺和秦文挚也来观摩实习,沈正君东转西逛地踱步,杜悦慈坐在门边的一张软椅上,趴门缝那儿偷看。   董世玉进来时,就看到一屋子人或坐或立,像蜡烛似的杵着,下人们都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他一边让摩诃把外面准备好的东西一样样拿进来,一边一条条地给西跨院的几个小厮下命令。这个去院门上悬红帨,那个在正堂挂环玉,左一个去端宵夜,右一个去换热茶。虽然卧室净房肯定有现成的热水,但他还是吩咐人用干净的新锅烧好,专门送过来,再给杜悦慈塞一个暖炉,才坐在周锴祺身边,一起等候。   沈正君早就注意到董世玉安排得滴水不漏,酸了一句‘倒是挺有个大家公子的样儿’,转念一想他的孩子没了,而自己的外孙女才是嫡长女,又叹一句‘造化弄人’,缓了几分焦虑,温和地坐回原位,与董世玉攀谈起来。   杜悦慈本来想履行父母的职责,亲眼看一下女儿出世的完整过程,奈何她今晚搞了一出‘血染的风采’,人人都当她玻璃做的,连站起来都不许,所以剪脐带没她的份了。   江知秋说过,胎膜破了,里面的水会逐渐干涸,不晓得是蒸发还是被吸收。总之就是不能浪费这些水,要让水自然消失,再注意一下干瘪下来的膜别糊住宝宝的口鼻。干透的胎膜取下来,小包子就能张口哭闹了,用不着像自然分娩挤出来的娃儿一样,可能要拍一巴掌才响。小孩的出生时间,便是以出声为标准,然后就是常规的洗澡擦身穿衣服,吃喝拉撒睡个足。   要当妈的杜悦慈心情激动,又有点‘生孩子好像跟我没啥关系’的茫然,时不时扫一眼计时沙漏。子时是11点还是12点来着?快到了吧?小翩翩会是十一月十六日的生辰,还是十七日呢?   第二天寅时,属虎的杜惊鸿小盆友发出第一声哭喊,成为杜家第一个小主人。被她磨得憔悴的大人们道完贺高完兴,纷纷倒头睡下,下人们该报喜的报喜,该打赏的打赏,该放鞭炮该挂红的各司其职。要不是董世玉昨晚安排好了下人们的交接班,恐怕新出炉的小包子连摸到红喜蛋的待遇都没。   ************************   到了快吃午饭的时间,杜悦慈才在董世玉的揉搓下苏醒过来。大姨妈家访第一天,分量十足,又精神紧张地熬了一宿,窝在暖融融的被子里,小肚子换了个新暖炉,烘得她全身发软,根本不想动弹。   “小秋马上过来,午饭一会送过来。”   “我真没事,和以前没有不同。”看到董世玉紧张又心疼的样子,杜悦慈良心发现,收了懒洋洋的做派,拼命脱离棉被的深情挽留。   董世玉忽然激动地扑倒她,“不许再碰那个果,没有下次!”   “不是,这个真没……”   后面的话被董世玉的舌头顶了回去,杜悦慈顾不得考虑没刷牙的问题,就被吻得没了思考能力。   松开杜悦慈后,董世玉丢下一颗炸弹,“周嬷嬷家的小侍又怀上了。”   “真的?!成功了?!”杜悦慈睡意全消,瞬间鸡血满满,什么大姨妈的虚弱期统统不见鸟!   “是,小秋和江大夫都在那儿。”董世玉重重揉一把她的脸蛋,“我决定让小秋划开这块脐痂,试试清理干净后能不能怀孕。所以,以后你不许再吃果儿!”   杜悦慈呆了一下,“这是两码事,你这个手术可能涉及缝合,小秋的经验还不够,不能着急。”   “那现在有了再次怀孕的小侍,你也不用着急了。”   “……是你让他马上试孕的?我说怎么这么快呢,之前明明说好等半年或一年的。”   “牺牲他,总好过让你犯险,反正,得到想要的结果就好。”   杜悦慈哑口无言,与董世玉四目相对。不管是男人能二次怀孕,还是女人也能生,只要广而告之,以她的功劳,日后不会有哪个王女再敢轻易动杜家的人。其实这次大姨妈的时间她早就定好了的,只是知府家的事意外乱入,似乎一下子赋予了大姨妈新的历史使命。   缓缓吐出一口闷气,杜悦慈暗戳戳地算了一下排卵期,似乎正好是除夕前后,那几天多是董正君的日子,怀不怀得上看天意吧!   ************************   用完午膳,江大夫和沈正君两位长辈端坐高位,同时用笑眯眯的目光不停扎在杜悦慈身上。前者如同见到自己食盆里装了一块肉嫩汁肥的大骨头,自豪、得意、欣慰、窃喜,很是莫测。后者好似赞赏,暗含一丝不满,又带点无奈,以及宽容、感叹、佩服等复杂情绪。   给杜悦慈把过脉,江大夫先发话,“身体没事,补点儿血,只是这女子生育之事,你有几分把握?”   “嘉女天赐,又不是市场里挑大白菜,给钱就有,当然要看天意。”   “那也不用急着冒险,难道有什么特别的事?”   杜悦慈不确定这位笑得有点儿猥琐的岳母是不是想问四王女的事,明面上孟氏罪责既定,赵知府管束不力,受了申斥。但事情捅到女帝面前时,会变成哪种说法,恐怕得让女帝开心地过完年,遥远的霍阳城才能从赵知府的继任者变化上猜到详情。所以除了和当事人董世玉交代一下,关于几位王女之事,不能从她口中漏出点滴。   “四王女给我取的小字是‘见善’。”杜悦慈答的牛头不对马嘴,却也说明了她是四王女罩着的人。   “哦,那个,见善啊,这小侍的事,你尽快和四王女说一声。”江大夫似乎问到了想问的,老神在在地喝两口茶,“快过年了,让大家都喜庆喜庆。”   杜悦慈挺发憷江大妈这种痞里痞气的范儿,不过岳母发话没办法,“洗三时,我找人唱些新曲儿?”   “不是说过年戏园子就开了么?”沈正君有点儿担心儿媳妇的智商,四王女操持戏园子,有新花样不献上去,自己先演,合适么!   “用不上清音他们,家里人随便玩玩,届时也请上四王女,若觉得好,再找清音重编。”   杜悦慈实话实说,答的认真,没有敷衍。自从送了万香楼地契过去,除了因为戏园子的事互相递些话,她就没怎么和四王女直接走动。这段时间为了让董世玉散心,她哼唱了不少歌,由他写谱填曲,让清音上门练习,练好了再去给四王女表演。《四张机》就得了四王女的钦点,让人改曲为剧,虽然只有一目。这种纯文化交流让她觉得自在,但似乎很容易让人觉得她太不积极,没有一颗拳拳向阳心。   “家里人来唱?”芮夕航觑着老爹的脸色有些扭曲,赶紧帮媳妇儿歪楼。   “是呀!挺简单的,一会我就去庄子上找人排练,你们等着洗三那天好好欣赏,不许提前打听哦。”   沈正君咽下挤到嗓子眼的话,恨铁不成钢地斜了一眼眉飞色舞的儿媳妇,既然要请四王女来参加洗三,怎么只派下人送帖,不亲自上门?!倒是把心思都花在弄这些玩的吃的上面!可是看着儿子和其他几位一副兴致勃勃的高兴模样,又觉得这种知道疼夫婿的儿媳妇好像也不赖……   ************************   回到西跨院,沈正君抱着孙女纠结半天,终于对着乐滋滋给女儿挑洗三小礼服的儿子开了口。   “阿慈这丫头也太冒险了,这年纪还来红,也不怕伤了身子。”   说得芮夕航一叹,“她就是死心眼,不过看她精神头不错,只吃了一点儿,应该没事。”   “就非得把刀架脖子上,给那个正君生孩子?”   “也是阿慈自己想生,她说打小就盘算好了要生两个,我可舍不得,最多让她生一个。唉,玉哥挺不容易的。”   “万一她给董家哥儿生的是女孩,咱们翩翩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女孩跟家慈姓龚,男孩才姓杜。”   沈正君顿时有点晕,听起来好像儿媳妇随爹的姓?所以才拼了性命想生个女儿随母姓?姓都不同,家产上怎么也不可能占大头,最多平分……似乎儿子不会吃亏……但毕竟是豁出命得来的孩子,若是……   “这偏起心了,什么都没准。”   “您怕她更疼自己生的孩子?”芮夕航愣了一下,随即斗志昂扬,“那我就再给她生一个!二比一!”   “你?!瞎说什么呢?”沈正君彪一个高音,差点震醒小包子。   “对啊,那个小侍不到半年都能怀二胎,我多修养一段时间,肯定也没问题。”   “哪个小侍?她新收了人?不对!怎么会是二胎?!”沈正君瞪圆了眼睛,有些语无伦次。   “小侍是周嬷嬷家的,阿慈教会小秋怎么处理脐带,小秋在他身上试了,所以他现在又能怀一次。”芮夕航得意地看着自己老爹惊呆的模样,与有荣焉地扬起下巴,“我也试了,还有祺哥,所以我们都能生第二次。”   二胎的事今天刚确定的消息,目前除了杜家人之外,外人里只有江大夫知道。芮夕航之前不许西跨院的小厮们多嘴,他们昨天也没来得及跟前任主人详细交代到这种‘琐事’,因此,成功的让沈正君结结实实受了一次惊吓。   (杜悦慈:尊不素故意哒!~[≧▽≦]Y~) ☆、今年过年不回家   后天就是洗三,杜悦慈根本来不及准备什么复杂的玩意儿,烟花炮竹董世玉早就备好了,虽然感觉小翩翩的出生完全没有她的用武之地,但当娘的怎么也得尽份心意。好在这会没有太多农活,家里的下人又听话,她据理力争,捂着肚子在庄子上转悠一圈,就拉出来一群可爱的男孩子和十几位孔武有力的大妈,开始排练节目。   杜悦慈选的曲目是《男儿当自强》,节奏感强,词又好记,调也不难,不需要专业技巧,可以凭气势取胜。孩子们只管吼,她先教拍子,再教歌词,然后伴鹤在旁边打拍子,配合着喊过两遍就会了。大妈们更简单,她们只用一根鼓槌,跟着伴鹤的指挥,整齐划一地一拍敲一下。两边第一次组合,效果居然颇为宏大,练习的氛围非常热烈,闹闹哄哄一直到晚饭时分。   第二天来参加排练的下人更多了,虽然他们不知道四王女这等人物明天也在场,但不妨碍大伙儿趁着主家有喜,一起热闹热闹。杜悦慈想了想,让人把其他可打击乐器搜集一下,比如锣、钹、钟、竹板等,按乐器数量增添人数,甚至于装了水的铁锅、弹棉花的绷子、砍树的锯片也不妨一试。   打击组练习几次后,根据孩子们的嗓门,杜悦慈调整了一下热情高涨的乐手们应该使用的力道,然后合演一次,允许他们第二遍时跟孩子一起唱,效果居然极其超群。   反正除了宝宝也没人听过原唱!酱紫就好!棒棒哒!点赞!   d=( ̄▽ ̄*)=b   杜导演对此次表演给予高度赞赏,让大家用红布装饰一下各色乐器和演出服,明天好好加油!努力表现出有杜家特色的社会主义精神风貌!   ************************   洗三当天,杜家花园的一梦台开了上下两层六十桌主席,又在祠堂摆了百桌流水席。包的严严实实的杜惊鸿小盆友,坐在专属的小推车上,滴溜溜地在一梦台收了一圈祝福,幸湖地流着口水回屋睡觉了。至于洗三要求的‘洗’,当妈的表示,洗手指头也是洗!   虽然小推车只能让客人们俯视今天的小主角,但是裹着棉花当轮胎的小车有栏有檐,不怕天寒地滑,非常暖和又透气,有效地杜绝了抱着小主子的下人一不小心摔倒会伤到孩子的惨剧。   本来沈正君有些瞧不上这个怪玩意儿,但芮夕航发现有了小车,自己去哪儿都能随身携带女儿,想抱就抱,不抱就放车里,根本用不着让别人碰女儿的一根汗毛,立刻爱上。现在除了沈正君,西跨院里连贴身服侍的扫茶、挑云都只许推车,不许随便抱小翩翩。   “这个小车有点儿意思。”由杜悦慈亲自作陪的四王女坐在主桌,琢磨着回去是不是也让孩子们用这样的小车,免得对乳公、嬷嬷比久久见一次的亲娘更为亲近。   “悦文都有样品,还有学步车、婴儿床、三轮车,只是买的人少。”   杜悦慈笑得很欢欣,广告之后肯定销量大增,今天花出去的钱,很快就能回来了!   酒过三巡菜上齐,作为主人,杜悦慈意思意思感谢一下四王女和CCTV,然后宣布了由自家佃户仆役先献献丑,抛砖引玉,给大家表演个节目。   一群穿红着绿的小家伙精神头十足地跑进凹晶亭里,岸边左一群大老娘们,右一群大老爷们,吭哧吭哧搬来许多物什,有乐器,有厨具,也有乱七八糟的各种东西。然后伴鹤一身红衣,拿着一根红棒子,站到凹晶亭最前边,举起示意,这些明显没有专业素质的路人们顿时一静,不闻喧嚣。   红棍划下一道利落的弧线,清脆嘹亮的童音配合他们的巴掌声响起,各种前所未闻的器具奏起。随着红棒在前面打拍子,那些本该嘈杂难听的背景音乐整齐地一下一下混在一起,奇异地并不显得难听。小孩子的表演总是让人生不出反感,没有什么复杂的演奏、高音、和声,只是最简单有力的节拍,以及朗朗上口的歌词,堪称DJ现场版REMIX混音。   一曲终了,杜悦慈感觉不错,生怕没有人捧场,刚想第一个站起来带头鼓掌,此起彼伏的掌声和赞叹声响起。   小孩子们收获不少打赏,和其他乡村演奏家一起高高兴兴地走了,伴鹤还要带着他们去祠堂里再演一场,然后直接在那儿入席开吃。   四王女叹笑不已,“这定是你折腾出来的!词曲不错,就是那边除了锣鼓还有些什么?”   “打击乐嘛,能打出响的都行,靠的就是节奏。”杜悦慈细数了一下什么锅、桶、绷子、锯片、瓦罐等,“又不是专业玩这个,能打得整齐划一,‘一’这个效果出来了,就什么都齐活了。”   “也没这么简单吧?”   杜悦慈歪头想了想,“啊!我这儿还多个指挥,有人把着节拍,就容易整齐。其实,也正因为打的人都没学过,他们只跟着指挥动,若找一群琵琶大家来,十个指挥也没用,肯定不如一个指挥加一百士兵的效果好。”   此时凹晶亭里已经切换回正常团队,清音领唱四王女最近特别喜欢的《春花秋月何时了》、《雨霖铃》、《采莲曲》、《独上西楼》等婉转小调。虽然有些亡国词的意境不应景,不过谁出钱谁老大,看在四王女今天的红包质量非常足的份上,爱听啥听啥!哪怕开席还没过半,那边就唱起‘长亭外古道边’,都木问题!   “你这的曲儿都不错,但净是一首一首的,要能给本王整出一折子戏来多好,哪怕真有个《十八摸》也行啊。”   杜悦慈差点一口甜酒合着身下大姨妈一起喷出来,这位姐姐你也挖得太深了吧!宝宝就辣么点黑历史都不放过!你要有个B站A站,宝宝还能串烧一把,当个鬼畜古风阿婆主,现在把几支曲子揉一块儿唱,人家会以为清音精分哒!   “你说有件重要的事请本王面谈,不会就是刚才这出吧?”   “不是,你知道我家江侧君是大夫吧?他给家里下人接生时,处理了一下脐带,”杜悦慈摇头晃脑跟着《清平调》打拍子,随口丢下个离子炮,“现在,那个下人又怀上了。”   “当真?!”   “紫韶不妨宴后亲眼一观。”看着四王女瞪圆了眼睛,失态地洒了酒,杜悦慈无良地呲牙,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我家两位夫君也这样接生的,只是我想他们休养久一些,隔个一两年再生第二个。”   “现在就……”   “紫韶勿急,方法不难,我们也不想藏私,但怎么让接生的乳公们像我家夫君一样专业,才是难处。毕竟,我这人最舍不得叫夫君涉险。”   如果江知秋不是江大夫的亲儿子,一旦消息传开,恐怕霍阳城的葆婴堂要全体上门闹事了。砸人饭碗之仇不共戴天,杜悦慈不愿意江知秋为推广此法而进京,哪怕有王女保驾护航也不行。京里不定乱成什么德行,没看四王女一副今年过年不回家的死样子么!   “此事本王亲自安排。”冷静下来的四王女灌了口酒,默默盘算开来。   主桌贵客的沉默让客人们都拘谨起来,杜悦慈示意清音换成不太熟练的《葬花吟》,配合一下场上气氛,哪知前奏一起,又把四王女的魂抓回来了。   “还真是曲儿不少。”四王女莞尔一叹,“大年初一开戏园,算上这首,还差一首凑齐二十。”   杜悦慈默,点点头,《日日思君不见君》好像谱完了,再小小表示一下对于四王女今年过年不回家的惊讶。看来京里不是一般的乱,‘失察’的赵知府可能也要牺牲掉了,但既然四王女为了二胎之事留下,是不是表示董世玉可以不用被牵连进去?要不要增加一点儿砝码?比如提前一下已育男人如何恢复二胎能力的研究进展?或者预言一把女人大姨妈的新一重历史含义?   ************************   尽管客人们都感觉主桌上的气氛一度变得不那么寻常,但宴后四王女留宿一事表明了杜家已然是铁板钉钉的四四党,随着一封快马密奏迅速从霍阳城传到京城。   但作为当事人,杜悦慈实在不能违心地对四王女表示万分欢迎,府上农家乐的装修档次实在是与金灿灿的明黄色和沉甸甸的朱紫色格格不入。看着王府护卫们送来的十几车‘常用’物件,她好想把连车带四王女一起扔出门!这显然不是住一宿!明明是要常住的架势!   见过那枚一直激动于再次怀孕的周家小侍,四王女心情愉悦地打量着质朴大气的南篱馆,和一脸菜色的杜家主。   “好啦,换些贴身日用之物即可,其他不必麻烦。”研究够了淋浴喷头和冲水马桶,还有手动水龙头,四王女终于放过杜悦慈,让下人们退散,然后摆一副促膝长谈的模样。“见善和本王说说你家乡之事吧。”   对皇室之人当然不能和对老公一样坦诚,说多说深了不见得是好事,杜悦慈挑了一些‘出格’的事来描述。比如男女均可抛头露面的工作,反而是女子囿于生育,不如男子便利。再比如人人都要读书识字,六岁开始基础教育。正因为工作的人多了,生活的各方面自然更细致,食不厌精,脍不厌细,衣不厌新。   “所以我们有句老话,‘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鳏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大夏其他都还好,就是有点儿轻忽孤老男子吧。”   大夏物产丰富,所以史上最严重的大灾年时,饥荒到了来年金秋立刻缓解,很快挺过来。这些粮食不会对孤老寡残的男子进行特别救济,因此许多老无所依的男子只能选择投身寺庙,避免沦为乞丐。这儿的庙宇靠朝廷拨地和香火钱维生,不论和尚还是尼姑,都入了度牒,除了打理一亩三分地就是念经,其他事都不能随便做,比如教书、比如打工,实在很浪费劳动力。   杜悦慈对此表示非常不理解,她连童工都说服自己用了,却只能看着挺壮实的中年汉子每天上门念个经化个缘!好歹帮忙锄个半亩地嘛! ☆、哪个都不省心   四王女静静听完,指敲书桌半晌才开口,“本待吃过你这席便快马回京,不成想得了个现成的台阶留下,也好让……再斟酌斟酌,开春何人接任赵知府为好。”对着杜悦慈茫然求解惑的眼神,四王女很无奈地GO ON,“本来或许真能让大姐如愿,塞个人来拿捏董尚书,不过,现在恐怕母皇会直接派个心腹。你不用担心,本王府上乳公会和御医一起留下学习接生,昭兮也会呆在这儿,有事让他们送信即可。”   昭兮?邵文君!怪不得四王女要特意跑一趟霍阳城,纺织机不过敛财厉害些,但棉花之事可大可小,碰着军需,哪怕是四王女也不得不小心。   “紫韶放心,我有事定会和昭兮姐姐商量。”杜悦慈乖巧地点头,她虽然见识稍微多些,但作为一个无依无靠的异乡人,其实做四王女手里的一把刀再合适不过。奈何此刀实乃24K纯蜡制成的摆设,别说伤人见血,舞快些就散架了。既然使不动,也不舍得扔,四王女自然要找人顶在她前头,手上见过血的邵文君当然比精于算计的容四娘更好用。   四王女好笑地戳她嫩脸,推过一掌大小的扁平木盒,“若二胎之事确凿无误,说不得年后母皇会宣你入京,这是赵知府在京中的私产,人我会给你备好,你也不用担心和尚书府有太多牵扯。”   “多谢紫韶姐姐赏赐。”寸土寸金的京城房地产!王府培训的精英管家!杜悦慈收得很开心,想起自己正在备孕一事,先透个信,“届时,或许我不一定方便动身,那我夫君也必得留下,还请紫韶帮忙美言几句。”   四王女一挑长眉看过来,杜悦慈扭捏地偏开头,“现在还没谱,有准信了必定告知。”   “呵,见善今夜不如同本王足同眠?”   杜悦慈有些犹豫,说实话,她习惯抱东西睡,可四王女显然不能跟老公似的想抱就抱。   “看来见善更喜美男,那不如把念蕊、念藟叫来伺候?”   杜悦慈回想了一下才忆起这俩是邵文君送来的双胞胎!四王女居然邀请她和双胞胎娘炮大被同眠?!介么破廉耻姐姐你尊的好意思?!实在搞不懂你们皇室之人!心胸乳齿宽广!跟大海一样都是浪!   四王女被杜悦慈一脸见鬼的表情取悦了,眼看她想溜,立刻拉住,“站住!昭兮说你把兄弟俩打发去做教书匠了?都教些什么?”   “明天你自己去看嘛!夜深了,我得陪夫君!不打扰紫韶休息。”杜悦慈觉得和凶残的四王女睡一觉起来,肯定会被教坏!坚决回家求安慰,一溜烟地捧着肚子跑了。   ************************   五位夫君都没睡,在正屋等候,杜悦慈遣走下人,把四王女的话交代了,挨个安慰。   “玉哥哥别担心,京城那边应该没事了。夕官你喜欢今天的表演么?”   《男儿当自强》可是一词不改、原汁原味的阳刚气,和一般男人喜欢听的靡靡之音根本不同。   “喜欢!我爹高兴坏了,还说让亲卫们也练上,回去给我娘开开眼界。对啦,我小叔来了,我爹回观陇居陪他几天。”   “你小叔不在家过年?那我们哪天请他来吃顿饭?”   “待四王女离了府再议不迟。”董世玉给杜悦慈捂着手,提醒一句。   “嗯,小叔平时住马场,特别熟悉西陇关的情况,不便与四王女相交。”   “对不住,是我疏忽了,那明日我们上门拜见吧。”杜悦慈有些懊恼,她没有壁垒分明的阶级概念,更不懂皇室忌讳,现在身上打了四王女的戳,普通一件小事也会变得复杂许多。   “别在意。”芮夕航捏捏媳妇儿的脸,“我爹说,若四王女对二胎之事尚存疑窦,叫我抓紧时间,过完年就再要一个。”   “那不行,离你分娩都不满一年!而且你还小,怎么也得过二十再考虑!”杜悦慈毫不留情地镇压了芮夕航的跃跃欲试,大学还没上的年纪就琢磨生二胎?这里又不存在就业压力!你还是个官二代!着嘛急!转过头来,她拉着周锴祺也补了一句,“祺官你也别着急,怎么也得看看那个小侍这次生完了,身子恢复的如何。”再过去牵着秦文挚的手,“阿挚倒是可以准备了。”   想想一年多前,她还是个看眼情书、拉个小手就脸红的纯妹纸,现在讨论起葫芦娃来简直和买大白菜一样随心所欲……唉,猝不及防的成长啊……   秦文挚温柔一笑,“好啊,那初三可以吗?”   Σ[っ°Д°;]っ   诶!一言不合就生娃?   被江知秋牵回房时,杜悦慈还处于懵逼状态,直到躺在被子里,被一双大掌捂住隐隐跳痛的小腹,才回过神。   “阿挚是想让我空出足够的时间,确定怀上的是玉哥哥的孩子?”   “嗯,源胎果其实服用后两日内就足够了,所以,文哥儿打算初五再吃。”   按十六日来大姨妈推算,除夕到初二是可能性最大的排卵期,虽然杜悦慈一直搞不懂男子怀孕是得到了女人的哪种细胞才有的孩子,但可以肯定绝对不是卵子。那么,如果这次她真的有正常周期,确实最有希望怀上董世玉的宝宝,所以其他人都对秦文挚提出的日子表示同意。   看来经过这次大姨妈事件,杜家的男人们对于女子月事的了解已经超越了时光长河,翻越历史高山,远胜现代社会的诸多大老爷们!个个都是中国好闺蜜!   ******************************   第二天,杜悦慈扔下四王女自己在家里晃荡,和芮夕航驱车前往观陇居拜见沈家小叔。在车上芮夕航和她说过沈小叔的事,一样不爱蓝装爱武装,看在沈家和将军府的面子上,也还是有愿意娶的人。虽然沈小叔一个没看上,但他娘出巡边关时遇到狼群,被一位下属所救,此人上门提亲,便将小儿子许配了过去。只是这人受不了别人对她攀上裙带的羡慕嫉妒恨,且沈小叔确实不是她喜欢的温柔类型,成亲后两看相厌。那女人存了压服沈小叔的念头,从吃穿用度到生孩子,各方面拿捏沈小叔,喝醉了还有家暴倾向。之所以说是‘倾向’,是因为动了手没打过,反而少了几颗牙。沈家家主去世后,沈家大姐直接给小弟办了和离,于是沈小叔蓄须单过,住到马场上,闭口不谈婚事。   沈小叔年近而立,体格和芮夕航一样高大俊朗,与净面无须的沈正君不同,唇上留着一抹墨黑短髭,配着同样英挺的长眉,比年长九岁的沈正君更有男人味!   杜悦慈虽然预计到今天能见着一位帅大叔,但没想到是介么出众的帅爷们,顿时被小鹿们撞晕了。对着似笑非笑的沈小叔,她有问必答,乖巧得一塌糊涂,比对着沈正君还听话。因为芮夕航挂念着独自留在家里的翩翩,夫妻俩和沈小叔简单交流一下,议定了四王女一走就接两位长辈回府过年,然后连顿饭都没吃就回家。   结果到家时,七八个勇武的女汉子正围在自家大门外吵吵闹闹,角门那儿还有个探头探脑的王府护卫在看热闹。   “这是怎么了?”杜悦慈站在马车,俯视一群糙妹子,“来个说话管用的人跟我讲讲。”   女汉子们看到马车旁边的几位男亲卫,忽然闭了嘴,纷纷站到最壮那位女汉子身后,本来被围着的吴妈、彭大姐和徐大妈等人立刻带人护住了马车。杜悦慈也看到了大门内的董世玉,和鹌鹑似缩在董世玉旁边的扫茶和挑云。   “本官吕红妹,西陇沈家军,你便是杜家娘子?”   “禀家主,这几人是小的昔日同袍。”持重的徐大妈先开了口。   “既是认识的人,先请进去喝杯热茶吧,大冷天的何必堵门口吹风。”杜悦慈疑惑地扫了一眼吕红妹等人,她们应该对彭大姐等人并不陌生,为何如此不给面子?芮夕航心系女儿,自己打马先回,怎么把扫茶和挑云都撵这儿了?   吕红妹一行人推推搡搡地随着彭大姐等人进了侧门,杜悦慈下了马车,先拉着董世玉的手,瞪着扫茶和挑云,“你们怎么都出来了?谁看着翩翩?有话赶紧说!”   “林乳公在……”扫茶和挑云立刻跪下,“小的听到有人说吕红妹上门闹事……”   “今日之错待会再说,挑云留下,扫茶立刻回去,翩翩少一根汗毛我唯你是问!”   高头大马的扫茶和挑云额头冒汗,一个赶紧往回跑,另一个跪着不敢动。   杜悦慈这会才有心思问董世玉,“你怎么穿这么少就出来了?”   “门房以为她们是前来探亲,结果不知为何吵了起来,吴妈听着语涉翩翩,西跨院又只有个林公公抱着孩子在探头探脑,我不放心,便出来看看。”   “没见到夕官?那翩翩呢?”   “他若回来,许是走的演武场那边。翩翩没事,我让摄波和摩诃都盯着西跨院,有动静马上来报。”   “玉哥哥你先回去吧,若夕官还没到家,就劳烦你守着翩翩。”杜悦慈扫一眼旁边还跪着发抖的挑云,“起来吧,引泉,带他去问个明白,我先去见四王女。”   大过年的,哪个都不省心! ☆、哔了一只狗   见到一脸乌云的杜悦慈来借几个打手使使,四王女忍不住露出一点儿幸灾乐祸,“等等,本王得听听你家那个又高又壮的小厮给个什么说法,再考虑要不要借人。”   “你偷听那么久,也不说透一点儿底给我?”   “别人家夫侍惯爱争妻主的宠,你家倒好,居然有人上门连娃带男人一起争,本王也算开了眼界。”   “什么?!她们要抢我夫君?!”   竟有刁民想图谋朕的男人?!活腻歪了?!   (好像漏了什么……)   (翩翩小盆友哭倒在摇篮里!)   引泉带着挑云恰好来报,吕红妹是沈家军里一枚校尉,是沈家大姐派去照顾沈小叔的人。她来这儿并非单纯闹事,而是沈家一直觉得芮夕航和沈小叔是一类人,搞不好最后也和妻主闹得不欢而散,一直备着后手。刚好听说芮夕航已经有了孩子,就来看看,是不是让沈小叔接走父女俩,去关外逍遥自在。   四王女听完,收了嬉笑做派,默不作声地喝茶。杜悦慈眼神发愣,呆站了半晌,才带着王府的护卫,旋风般冲了出去。   ******************************   外院花厅里,吕红妹等人一口一口地灌着热豆浆,一句一句地和彭大姐徐大妈怼着来。   “该如何行事自有主子们发话,你个驴货跑来发什么横?”   “沈爷让我们来打探情况,你们连小主子都不让见一眼,什么个意思?!心里有鬼吧!”   “这种人舍得下身段,能和芮小少爷生了个女儿,也算有几分能耐。”   “不过一介白身的弱鸡仔,本官一指头就能戳断她的腿。”   “你们嘴巴放干净点!”   “她已经拿了芮家的实惠,难道现在还端着架子想再捞一笔?”   “沈爷怎么可能看得上她,能给沈爷生个孙女,她祖上该烧高香了。”   “当初就说好了在外边生个孩子抱回西陇,杜家给了你们什么好处,居然背着沈爷推三阻四?”   杜悦慈站在花厅外,听着里面的争吵,脸上一片冰冷,忽然抬脚进去,朗声说道,“既然看不上杜家,就别喝杜家的东西,送客。”   “你这小娘皮……”   “在我家中出言不逊,就别怪我不客气。”   吕红妹一瞪铜铃眼,蹦起来比杜悦慈高了两个头,气势汹汹地指着杜悦慈就要出手。   “有劳诸位,她们动了哪只手,就卸哪支胳膊。”杜悦慈毫不在意吕红妹的示威,侧身给王府的护卫让开地方。   看得出来吕红妹是个脾气火爆、死脑筋的人,别人见状先是观察几个王府护卫的底细,她却感觉受到了一万点藐视,更是怒火中烧,改掌为拳就想揍杜悦慈。   王府的一位护卫上前接下这一拳,一手掐手腕,一手按在吕红妹肩膀上的骨缝,一拉一推,真的把她的右臂整个卸下来。   “卧槽你老母……”   ‘喀啦’一下,护卫一拳揍到吕红妹的左耳根,腕力一弹,又把她的下巴卸了,接着一脚将她踹向后面几个上前助阵的女人,一群彪悍妇女哗啦啦地倒地。撞翻桌椅茶碗,骂声四起,护卫们集体而上,先下手为强,一个摁胳膊一个拆下巴,有效遏制住了菜市场般的骂骂咧咧。   “姐姐们把她们的胳膊都卸了吧,免得一路上打坏了别人家过年的气氛。”杜悦慈冷眼旁观,说的话非常客气,“引泉,坏了的东西都记在账上,一会劳烦彭大姐和徐大妈两位送去观陇居。”   等自己人的下巴、胳膊都脱了臼,吕红妹终于想明白了,这几位助拳的王府护卫不是普通人。不过这会她就算想服软也是不能了,话都说不出来,被战战兢兢的彭大姐和徐大妈等人搀扶着往外走。   送走友情出演的王府护卫,留引泉和吴妈收拾善后,杜悦慈默默踏出一片狼藉的花厅,呵出一口白气,一步一顿地往外走。   看这灰蒙蒙的天,该下雪了吧,去年这时候是不是已经大雪纷飞了?好像没有,去年和阿挚成亲也是这几天,天气还算不错。   怎么这么冷啊……   前面好像就是挂着火红悬帨的院门,杜悦慈第一次缓下了脚步,脚似乎冻得有些发痒。她觉得自己是个很能接受现实的人,年轻嘛,再糟糕的事都会觉得‘或许可以试试这样解决’,‘要不换个思路’,反正方法总比问题多。可是现在,她有点儿不确定,自己见到芮夕航后,该先生气,还是该难受。   两位正君的婚事来得突兀,傻子都知道内有乾坤,她一直抱着‘千里姻缘一线牵,千年修得共枕眠’的积极态度,认真经营和学习五位夫君的婚姻。   无辜的董世玉受的是无妄之灾,牵扯之深根本不是普通人能预料到的,杜悦慈对此事有心疼,有愤怒,也有担忧,更有害怕,唯独没有失望。她的玉哥哥温柔善良,体贴周到,再好不过,捡到宝了,她只有满心庆幸。但今天因为芮夕航之事,她很明显在生气之外,还感觉到了难过。   芮夕航的远嫁果然不是简单的冒充‘女人’上战场才‘名声不佳’,想也知道,他那硬汉身板肿么装女人!塞馒头么!   杜悦慈默默汇总一下今天的信息,似乎沈小叔手上本钱甚多,意属芮夕航为接班人,但不晓得是芮夕航看不上西陇的女人,还是沈正君和芮将军不愿意儿子和沈小叔一样产生家庭矛盾,或者出于其他某种考虑,选择了在遥远的霍阳城找门亲事。嫁什么人或许没关系,她这种无权无势、身家清白、性子软弱好拿捏的女人最合适,恰巧芮夕航对她也有几分好印象,遂成就姻缘。待有了孩子,不用将军府、沈家军出面,哪怕沈小叔远在关外动动指头,只要芮夕航愿意,很轻易就能摆脱她,带着翩翩回归故里。   吕红妹跑来做出头鸟,打的什么算盘,杜悦慈压根不放在心上;若沈家从一开始到现在都是抱着‘留女弃母’的念头,她虽不满,但也觉得还有努力的余地;但如果芮夕航明明知道长辈们的计划,却一直将此当成后路的话……   一想到这儿,杜悦慈就伤心得想流泪。下到芮夕航身边的贴身小厮,上到刚来霍阳的吕红妹,所有的沈家人似乎都默认芮夕航会回到西陇。就算她能不介意芮夕航一开始隐瞒嫁人初衷的做法,可过了这么久的日子,他还这样留一手,让她怎么接受得了!   ************************   走得再慢,杜悦慈依旧迈入了西跨院的主卧大门,地上扔着一包散乱的点心碎末,芮夕航红着眼睛,正指着林公公在骂,扫茶和挑云跪在一边,江知秋和董世玉围着翩翩的小床。   “翩翩怎么了?!”杜悦慈急忙跑进去,又怕一身寒气冻着小丫头,生生止住脚步。   江知秋赶紧小声安抚,“没事,稍微受了点凉,这会已经睡着了。”   芮夕航看到她,一下子卡壳,眼泪唰地就流下来了,上前想抱又放下手,拉住她一直哭。   “小秋在这儿照应着,咱们都出去吧。”董世玉轻叹一声,给杜悦慈塞了个暖炉,率先往外走。   杜悦慈不放心地踮脚探了两眼,江知秋对她笑了一下,她才木木地顺着芮夕航的力道去了另一头的书房。芮夕航一个劲儿抱着她在哭,董世玉给她沏上热茶,带着林公公、扫茶和挑云回正堂坐着。   暖炉和茶水的热度从掌心和喉间蔓延开,杜悦慈深深吐出一口气,总算觉得没那么冷了,琢磨着要谈些什么,怎么谈。   “别哭了,该哭的是我吧。”一开口,杜悦慈刚才打好的腹稿,顿时就被一股酸溜溜的委屈滋味打翻了,“你一直想着要离开这儿回西陇?”   “没有!我从来没想过离了你!”芮夕航的眼泪掉得更急了,“你别生我的气,别不要我。”   “那为什么所有的人都觉得你应该抛下我,抱着孩子回老家!”吼出这句,杜悦慈也哭了起来,小小声地呜咽啜泣,水洗的脸蛋显得异常可怜,“我明明已经很努力了!哪里做的不好可以说啊!还打上门来了!不就是欺负我没家人么!要是我爸在,看谁敢动我一指头,什么将军校尉,一枪崩一个!”   “谁欺负你了,我去收拾她!”见了老婆的泪水,芮夕航心都揪疼了,这下子顾不得自己伤心,赶紧吸溜几下,抹了把脸,一边亲她,一边解释,“我不知道会这样!我今天路过酒铺,想起你这几天不舒服,要喝红枣茶,就顺路买了点枣糕。结果一进门,家里就一个林公公,还推着翩翩出了卧室,不知道在张望什么。我发现翩翩脸有些红,觉得不对劲,刚好玉哥过来,叫小秋来看,才知道着凉了。扫茶回来说,我才晓得有人来闹事,可这抱孩子回西陇跟小叔住的事,成亲后我就压根没想过!”   “是长辈有这意思?”   “谁的意思都不管用!要是我爹这么说,以后不让他来了!”芮夕航搂着杜悦慈吻个不停,小声地哀求,“你知道的,一天见不到你,我都受不了,真离了你,我就不活了。求你,别生我的气。”   知道老公没有往渣男发展的倾向,杜悦慈乖顺地窝在芮夕航肩头,一边试图平复心情,一边无奈叹气,“这都什么事啊,我招谁惹谁了,怎么就盼着我夫离女散。”   即便满心苦楚,居然还记得把‘妻离子散’这个成语本地化一下,杜悦慈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在咬文嚼字上达到这等敬业程度,瞬间哭不下去了。   芮夕航给她轻轻擦眼泪,“等翩翩没事了,我一定给你个交代,相信我!”   杜悦慈摇摇头,让芮夕航出面,只会让沈家更不把自己这个妻主当回事,她得自己处理。应该先让沈家人,包括沈正君了解自己的立场,如果他们坚持己见,到时候就看芮夕航的态度够不够坚定了。   总而言之,她现在的心情应该和被揍一顿的吕红妹一样,真特么哔了一只狗! ☆、第二枚小包子   攘外必先安内,杜悦慈收拾了情绪,和芮夕航简单洗漱一下,依偎在一起说话。   “夕官,我相信你不会带着翩翩离开我,若是沈家仍然觉得我不够好……”   “不用管他们!你不能不要我!”   “我当然不可能放弃你们父女俩,没妈的孩子像根草,我再不济,也会竭尽全力护着你和孩子的。”杜悦慈带着歉意给了芮夕航一个深吻,“我也有不对,不该误会你,还吼了你。”   “都是我的错,是我没早点儿说实话。”芮夕航缠着她再来几下,“虽然家严不在这儿,我也不会一枪一个,不过,有我在,谁都休想动你一根头发。”   一对肿着眼睛的小夫妻相视一笑,芥蒂全消,头抵头地亲热一番。   “扫茶、挑云和林公公,都因为吕红妹上门之事,对翩翩多有忽略,才让她着凉,不能不罚,但这只是其一。”温情过后,杜悦慈认真地说起正事,“不管他们擅离职守的理由是什么,是好心帮忙排解纠纷,还是事关己身一时忘情,或者另有缘故,在我看来,在他们眼中,都没把你的吩咐当成最重要的事来看待。”   “那……”   “先听我说完。”杜悦慈蹭蹭他的脸颊,“我不介意他们将家里的事告诉岳父,这样能让长辈们更放心,但这么做的前提是你同意,而不是因为他们得了岳父母的命令,不用经过你的许可就如此行事。同样的,我也希望翩翩身边的人,打心底把她看得最重,而不是因为我们的话,才重视她。奉谁为主,便只能有一个主子,他们在这一点上的过错,我无法原谅。”   芮夕航点点头,“我明白。”   “至于怎么罚,我个人意见是不能再贴身服侍你和翩翩,可以调去外宅。比如去蒙学再训练一支男亲卫,或者帮忙与滕老板跟进棉花种植的事,林公公可以和小秋学接生,说不定能回西陇大展拳脚。虽然少了体面,但不会浪费他们的才能,要补上谁,具体的你和岳父商量着拿主意吧。”   杜悦慈有点不确定自己的处置会不会太严苛,毕竟没和董世玉商量过,她没底,结果芮夕航想的比她更简单。   “我本想把他们都送回给我爹,不过这样也挺好。”芮夕航不好意思地揉揉鼻子,情绪有些低落,“其实也是我的不对,一向不注意这些小事,都是我爹交代他们这个怎么做,那个做什么,所以他们听我爹的比听我的更多。”   “沈家来几个人,他们就方寸大乱,既然他们都这么想回西陇,要不要问问其他人的想法?毕竟家人亲友都在那边,思归也是人之常情。”   芮夕航把董世玉请进来,和扫茶三人说了一番话,三人脸色各有不同。林公公抖成筛糠,挑云哭得稀里哗啦,只会喊‘小的知错了,求公子恕罪!’而扫茶急切地狂磕头,“小的从无二心,绝对没想过离开公子回西陇。”   杜悦慈被扫茶磕出血的额头吓了一跳,“你快起来,有话好好说。”   芮夕航上前去拉,扫茶才老实跪好,满面血泪,让人不得不动容。   董世玉轻敲一下茶盖,心疼地看一眼杜悦慈核桃样的红眼睛,慢条斯理地开口,“先起来回话吧,扫茶你来说说,今天是何情况。”   “小的今日刚给大姑娘喂完水,吴妈派人来报,西陇吕校尉上门求见,拿的是九爷的帖子,指名要见小的或挑云。小的便让挑云去找彭大姐和徐大妈出面,没想过一会有人来报,那个吕红妹对挑云说了,说了一些不三不四的话。小的怕,怕事情闹大,就拜托林公公看顾大姑娘……”   芮夕航一拍炕桌,怒吼道,“这愣头驴找死!”   董世玉温声问挑云,“挑云,吕校尉可有对你无理?”   挑云愣了一下,“我说她无理取闹,家主不在,哪有大冷天的非要见刚出生的小孩子这种道理,她,她说我胳膊肘往外拐,日后饶不了我。”   “就这些话,让你不顾大姑娘非得出面?”董世玉盯着扫茶追问一句。   扫茶偷瞟了一眼杜悦慈,嗫喏道,“前些天有信来,说九爷想过完年接公子和大姑娘回去,以后马场那帮沈家军就都归公子和大姑娘了。那个,那个吕红妹,是九爷的得力助手,若日后,公子再嫁……挑云并不知情,我,我怕那人乱说话……”   杜悦慈心中发寒,马场在这个年代相当于坦克了吧,以总装备部的归属权为筹码,芮夕航的个人意愿在芮将军的心中有分量么?   芮夕航一脚踢飞腿边矮凳,气得想杀人,董世玉拦住盛怒的芮夕航,问到林公公身上,“公公与吕校尉是何渊源?”   林公公身子一抖,又瘫下来,重重叹口气,“老奴兄弟二人,兄长早逝,侄儿正是吕校尉的正君。”自从知道吕红妹对芮夕航有意,他就为侄儿担心不已,所以今日照顾小主子时频频走神,出了差错。   董世玉看着杜悦慈和芮夕航一个呆一个怒,便为今日之事下了结论,“扫茶知情不报,擅离职守,降为二等,日后打理驰风院。挑云虽情有可原,罪在疏忽,罚半年月钱。林公公照顾不力,罚一年月钱,日后呆在仁心堂吧。”   赏罚分明,三人沮丧地接受现实,董世玉再给颗甜枣,“吕校尉之事,到此为止,切勿外传。周嬷嬷家的大女儿想求娶你二人,你们回去好好考虑一下。王府御医和乳公不日即到,林公公好好把握机会,莫要再失了礼数。”   打发走三个下人,暴走的芮夕航又气又委屈地拉着杜悦慈,想解释又觉得无从开口,一张脸上大写的憋屈。   杜悦慈也不晓得说什么好,故作轻松地拍拍芮夕航的脑袋,然后佩服地看着董世玉,岔开话题,“还是玉哥哥厉害!”   “分内之事。”董世玉怜惜地取了香脂给她擦一下眼周,不甚在意地提醒一句,“吕校尉来时,似乎不知四王女在府上吧?”   杜悦慈眼睛一亮,沈九爷若是知道四王女在她家,应该不会允许吕红妹这样横冲直撞。不管将军府和沈家军如何博弈,在四王女已经介入的情况下,恐怕都会选择按兵不动。   “你是说……”芮夕航不知道想起什么,拧着浓眉想了好一会,安抚地亲了一下杜悦慈,转身跑了出去。   杜悦慈知道他怎么都得跟沈岳父通个气,也不生气,反正有杜家镇宅之宝四王女在,谁都休想抢走她老公!   (再次被忽略的翩翩小盆友:ZZZZzzzz……)   ************************   芮夕航回来后,告诉杜悦慈,吕红妹刚正了骨,就被沈岳父送回西陇,而沈九爷补了一大笔见面礼,附上一封信,言明不会带走芮夕航父女俩。随之回来的彭大姐等人安静如鸡,捎带一位郑公公照顾翩翩,挑云更加老实,和新提拔的枢微合作无间,没人敢议论扫茶和林公公一落千丈的地位。   杜悦慈很上道地将沈家的打算和吕红妹觊觎别人家老公的事都给四王女交代了一遍,然后又求她留两个保驾护航的人,结果护卫姐姐们为了杜家的伙食非常踊跃,让四王女又兴起了把人带回京城当私家大厨的念头。   苦哈哈的杜家家主大人每天早上要绞尽脑汁琢磨新菜式,下午得接受四王女对她琴棋书画诗酒花茶香‘九雅’的全方位抨击和碾压,晚上和夫君愉快地嘿嘿嘿,带着一点儿孕前焦虑症,期盼着给董世玉怀宝宝。   四王女一直在杜家赖到吃完小年宴才离开,回到她位于知府衙门对面的私宅,她府上常备的几个乳公、御厨、御医连同两位侧君一起来陪她过年,至于女帝派的御医等人,初七才出发南下。她真的给杜悦慈留下了十位护卫,打头的杨嬷嬷年逾四十,欢快地准备在杜家提前过上退休日子。   ************************   尽管知府一家不知所踪,但红红火火的除夕烟火依然耀眼夺目,可惜杜家主子们刚看了个开头,就被急着凑热闹的周知津小盆友拉到了西厢房。   周锴祺大方地让媳妇儿全程围观破胎过程,杜悦慈红着眼眶,躲在周锴祺怀里,看着小家伙儿努力地吸收水质养分,挣脱薄膜,时不时冒出一两句莫名其妙的话。比如‘这样泡在水里,宝宝是不是天生就会游泳’,或者‘宝宝睡着了会不会影响吸收要不要叫醒’,再者‘这个水是什么味道’。若不是周锴祺拉着她想小名,说不定她可能真的会去尝一尝。林公公作为江知秋的新助手,再次见证了家主在某些方面的不靠谱程度。   “知津识途,不如就叫阿识吧?”杜悦慈觉得这个宝宝长得颇像他爹,以后肯定是个知性美女,一定要从名字开始培养气质!   周锴祺无有不允,“洗三正赶上初三戏园子开业,中午就请几位弟弟来家吃顿便饭吧。”   “那不行,太简单了!我家小美人怎么能不重视。”   “晚上去了戏园子,四王女肯定给阿识做面子,不用你辛苦做饭陪酒,说不定收得更多。”   杜悦慈的桃花眼弯成了小月亮,畅快地在他怀中蹭了蹭,“祺官你真聪明!”   “等明年六月,咱们再给阿识添个弟弟,最好长得像你。”   “嗯嗯。”   大家吃完子时的饺子,阿识美女也哭着喊饿了,杜家第二枚小包子闪亮登场。 ☆、春风一度两不欠   亲过二女儿的嫩脸蛋,杜悦慈拖着董世玉回屋造人,哪怕手指头都动不了,也要哭唧唧地不停求欢。   “玉哥哥,你好,厉害,还,还要。”   正君大人掐着不见肉的腰,挺心疼她这些日子的劳心劳力,想做回正人君子,“一会还要祭祖,养养神。”   “睡不了多久还不如不睡,”水润润的大眼哭得狠了点,粉红的眼角带着妩媚风情,杜悦慈凑不要脸地套用渣男台词,“反正,你可以进来了不动嘛。”   董世玉实在禁不起撩拨,难耐地重重蹭了几下,惩罚似的堵住她的嘴,遂了她的意。   感受一下‘像破布娃娃一样任人摆弄’的体验,杜悦慈在彼此粗热的喘息中给自己加油打气——一击必中!干巴爹!o( ̄ヘ ̄o)   熬过不人道的祭祖时间,杜悦慈吃饱睡足,午饭后溜达去看过两位小盆友及其爹地,再亲近一下另外两位准备怀孕的夫君,暗示一下引泉和伴鹤,晚饭在屋里吃,明天早饭前不要来打扰!再次雄赳赳气昂昂地冲向东跨院!   “玉哥哥!你今个儿就别想下床了!”   “净胡闹……”董世玉又气又笑,被杜悦慈压倒在书桌上,舍不得推开,也抗拒不了肌肤相亲那种让人发狂的愉悦,懊恼地认命,“去卧房。”   “这儿不挺好的么,”杜悦慈深感火炕是个好东西,大冬天的剥衣服介么容易,“圣人云,白日衣衫尽,清泉入洞流,香暖墨玉笔,笑向郎边去。”   董世玉被她的一双芊芊素手勾挑得冒火,掌中尽是滑腻的软肉,一听到歪诗浪词,真是又爱又恨,根本坚持不了穿堂入室走到床边这么漫长的过程。美人计得逞的杜悦慈终于给正君的宝贝书房留下了深刻的记忆,而且成功地再战卧房,胡搅蛮缠一整夜。   ************************   初三一早,终于坐直身子的杜悦慈把翩翩交给董世玉,陪着芮夕航去了观陇居,给沈正君和沈九爷拜年。本来四王女走人后,她还是调整了情绪,邀请两位沈家长辈在府上过年。不过芮夕航说沈岳父因为吕红妹之事心怀歉疚,不好意思上门打扰。   说实话,杜悦慈本人不太相信这个说法,但又很意外这段时间都没见沈正君来看过翩翩一眼,看来沈九爷这个马场的事不太简单。如果一开始芮夕航就愿意和吕红妹凑作堆,估计也没她啥事了,不过芮将军和沈正君可能比较疼孩子,没看上吕红妹的做派,不希望儿子和沈九爷一样遭罪。   沈家手头有人有钱的就三位,沈正君、沈大姐和沈九爷,沈大姐是嫡长女,袭了总兵之职,沈正君是妻家给力,沈九爷是自己打下一片基业,但沈家可不止这姐弟三人。想来不少侄女侄子们,包括沈总兵家的娃儿,都惦记着沈九爷的东西。作为合作伙伴,沈正君只有芮夕航一个儿子,芮将军一个人就能镇住沈家人,肯定比考虑沈家的孩子要简单得多。   一个能独力拿住关外马场的男人,除了吕红妹之外,必定还有别的后手,不晓得今日能不能寻到机会,打消某些不该放到翩翩身上的念头。   寒暄过后,沈正君笑着说起晚上戏园子开业的事,“听说四王女年轻时喜好游历,经常不在京过年,近几年稳重多了,没想到如今你折腾个戏园子一勾,又变成老样子了。”   “贵人是因为赵知府处事不当,才留下稳定大局的吧?”杜悦慈严肃地表示这个锅宝宝不背!四王女明明是‘因公废私’,完全没有吃喝玩乐!【摊手】   “也是,我看了今晚的戏折子,里面的小曲儿都是你的功劳,想来能在两位王府侧君面前大出风头。”   “贵人文采斐然,妙笔生花,我这点萤虫微光没起什么作用。”   “你今天倒是特别谦虚。”   “哪里哪里,是您今天特别风趣。”   “真不嫌累。”沈九爷嗤笑一声,“三哥你还是直说吧,不然这丫头踩不到点上,白瞎功夫。”   杜悦慈暗自点头,心有戚戚焉,这种拼脑回路绕弯度的对话实在不是她的长项。   沈正君略为尴尬地拍拍儿子的手,声音再柔个八度,“听说这次特意跑来听戏的侧君,其中一位特别受宠,正是四王女府上四殿下的生父。”看到儿媳妇一脸‘酱紫哦然后呐你继续嗦啊我有在听’的无辜表情,沈正君运运气,“四殿下是幼子,现年三岁,天真烂漫,很是惹人喜爱。”   对于沈岳父的停顿,杜悦慈不知该给什么回应,眨了下眼,还是认真听讲的乖巧模样。   沈正君彻底泄了气,“你有没有为翩翩打算一二的想法?”   醍醐灌顶!杜悦慈可算反应过来了,原来是想和四王女联姻啊!不对!我女儿才出生几天啊!不到一个月的小包子就要拉郎配?!   顶着一张‘EXM您特么在逗我’的正直脸,杜悦慈看了一眼一样呆滞的芮夕航,很坚定地摇头,“齐大非偶,好好的小日子不过,玩什么高难度。”吃饱了撑的!   “你与四王女私交甚笃,再者亦能让男子多次生育,若翩翩愿守着小殿下一人,想来也有几分把握求得下嫁。”   “姻缘首先讲的就是情投意合,翩翩长大了,想娶谁娶谁,想娶几个娶几个,我们给她把好关就是。再者还要看一个门当户对,翩翩能恣意畅快不拘小节,人家笑起来连嘴角的弧度都有讲究,我们觉得差不多,小家伙们可不一定看得对眼。”   沈正君颇为惋惜地住了嘴,沈九爷接棒,“若能和四王女攀上亲事,再大的福气也受得住,守得住。”   “福气不用大,父母给的足够了。”杜悦慈仍然摇头,外人送的是福是祸可没准。“我不喜欢做太费劲的事,会没时间陪夫君和孩子,相信夕官也认同我的想法。”   “夕官这孩子我从小看到大,本是一片心意,却横生枝节,如今有个不错的法子,你就一点儿不考虑?”   “什么心意?什么法子?您希望我怎么考虑?”杜悦慈看到芮夕航脸上的一丝为难,突然有些不虞。所有和沈家相关的人都说芮夕航是沈九爷属意的继承人,连沈正君都抱着这样的既定思维,但她从来没当真,除非黑底白字落到纸面上了红契,否则再实诚的人说出来的话,她都一个字不信。   察觉她忽然流露出不耐的情绪,沈九爷挑眉一笑,“愚以为,此事你已知晓。”   “我从不相信天上掉馅饼这种事,哪怕真掉了,也会先看看能不能吃。您再喜欢夕官,感情也没深到将家业拱手相让的地步吧?该有的准备,该留的后手肯定少不了。军装这种大宗又低调的钱我都不碰,何况战马这种烧钱又不讨好的事,滕老板没告诉你们么?”   杜悦慈第一次在芮夕航和沈正君面前露出谈生意的正经架势,条理分明言之有物,不算咄咄逼人,却也直言不讳。沈九爷在她面前从始至终没提过马场二字,但沈家人都是一种‘心照不宣’的态度,这种奇怪的认知反而让她更加敬而远之。   “此事由来已久,你一时不解其中缘由也是情有可原,只是,毕竟事关夕官和翩翩,日子还长着呢,话何必说这么早?”   杜悦慈的不悦更加明显了,“是呀,日子长得很,那九爷为啥不考虑一下自己生孩子呢?想生几个生几个,这样就不用麻烦我家夕官和翩翩啦!”   两位中年帅叔顿时愣了,芮夕航低声说,“蓄须表示断了嫁娶。”   不懂风俗的杜悦慈又恢复低头缩脖的鹌鹑样,但仍嘟哝一句抗议,“和尚还能留发还俗,剃个胡子有多难。再说了,生孩子和嫁娶也可以没关系嘛,钱能解决的事,那就不是大事。”   这里的白发老奶奶还能上香衾楼玩个黄昏PLAY,沈九爷这么富,这么MAN,扔几个钱,找个眉清目秀的软妹留下基因,春风一度两不欠,也没啥大不了的嘛!   沈正君有点儿恍惚地重新打量一下儿媳妇,“你这嘴上,真没个把门的……”   杜鹌鹑表示不忿,谁说没门了!要不是考虑天家可能是火坑,她本想说一句让沈九爷直接跟了四王女更好!(╯^╰)   倒是沈九爷又笑了起来,“有趣,你这样百无禁忌,不怕得罪沈家?”   “实话说吧,把事捅到了四王女面前,不管是岳母的意思,还是您自己的判断,我都只当自己是个桥而已,回家就把锅甩给四王女。”   “锅?”沈正君不太明白。   “全盘相告,一字不落。”杜悦慈眼色很郑重,“并严词拒绝与王府联姻。”   “不合适吧……”芮夕航有点儿急了。   “挺合适的,谁都不是傻子,四王女只会想得比咱们多。”杜悦慈安抚芮夕航,柔柔一笑,“我乃白丁一个,胸无大志,这几日虽得四王女好意相护,也不是大风吹来的交情。与其绞尽脑汁拽着人家裙带,不如退一步安分守己,为孩子们留几分福气。”   再怎么想抱大腿,吃相也要好看点,才有了几分香火情,便算到别人最心爱的幼子身上,那不是找靠山是找死。沈岳父是沈家人,她杜悦慈可不是,想撺掇她做些事,她虽然能拒绝,但总得在四王女从别人口中听到这些消息之前,先为自己还不会说话的女儿正正名吧。话题拐回翩翩身上,芮夕航顿时默了,明显内心已经偏向老婆那边。   沈正君脸色有点儿难看,也没理沈九爷,沉默下来。   沈九爷的目光滑过另外二人,又落回杜悦慈身上,突然露出一个慵懒而随性的微笑,“说便说,若能得四王女垂询一二,倒也是愚之荣幸。”   杜悦慈抚掌一乐,“我也这么觉得!”   一边是掌握国之利器,自然要曲线上交国家,一边是间接和将军府搭上关系,得了军权支持,两人不得不联姻,结果假戏真做,电视上都介么演滴!   这种媒婆似的的喜悦好像又超出了沈九爷的预料,让他僵硬了一瞬,没能接下这一发脑洞。   杜悦慈再次诚挚地邀请两位长辈回府小住,未果,很快带着芮夕航回家准备洗三小宴。虽然客人只有周家人,为了阿识,她也愿意多花点心思,亲自下厨招待,然后一起赶往戏园子。 ☆、你个草丛小浪蛐儿   霍阳城畅音楼上演新春开箱大戏,门前车水马龙,楼内熙熙攘攘,好一派鱼龙舞,繁华景,不夜天。   四王女做事周到,知道冲着他的面子,肯定来很多人,干脆打着‘与民同乐’的大旗,顺便为杜悦慈的二女儿洗三,改卖票为送票。包厢贵客持帖而入,还得给门边的王府总管递上杜家洗三礼,楼下满是六十以上的老人,个个喜气洋洋,早早入座。   坐在四王女身边,杜悦慈由衷地感叹一句,劳动人民的精神世界实在太贫瘠,一个娱乐项目就全城轰动,万人空巷,然后掏出炭笔和纸,唰唰唰地写起来。   为戏班日后的营生考虑,要不要搞个文化下乡送温暖的巡演?费用好说,地点和安全问题似乎不太好协调?   要不要趁着刚开始这段唱戏能赚钱的风潮,改变一下演员小小年纪便要生子再被咔嚓的悲惨命运?但优伶这种独特的嗓子确实很难天然生成,怎么能影响大众的欣赏水平,让男低音普及起来呢?   除了大门的牌匾有‘畅音楼’三字,这戏园子里连片纸都不提供,是时间紧迫来不及,还是识字率太低?边听戏边认字的学习方式也不错,搞个大字幕?会不会影响大家看字不看表演?   唔,看来有空要考察一下这儿的印刷术了,之前忽略了这一点,自家书铺得延后一段时间再开。多了一个大项目要投资,去年的收成估计又没了……( ̄_ ̄|||)   今天的主打剧是四王女亲自操刀编排的《雪禅献寿》,只有五折,第一折《云帝大寿》,统管仙山万域的云帝向四海发出告示,谁送给他的寿礼最值钱最名贵,就让他坐寿宴的首席首座。众仙百官,抬金银,携宝物,争富比贵,蜂拥而至,但到最后都没有一人敢去首席就坐。   第二折《雪禅入席》,穷和尚雪禅一身褴褛□□,破钵竹杖,大步前来。进了王府后,他一路被人讥笑,却旁若无人,径直走向首位,正襟危坐。一众富贵女子们对他横眉冷对,或嘲或怒,讽声四起。   第三折《寿比南山》,雪禅让全体宾客出了院门,南望仙山云门,只见崖壁如刀削,上有一金光闪闪的大寿字,与山同高,光芒直逼万千云宫,云帝大喜,众人惊得目瞪口呆。   第四折《献寿补字》,云帝细看寿字,却发现少了一个点,心急之下勒令雪禅补全。雪禅笑说众仙不辩贤能枉做仙,LET IT GO,随它去!云帝携众人哀告再三,雪禅才点名要来最贵重的一匹锦纱一匹花缎,让众仙一齐洒金粉,磨金墨,再把两匹绸缎揉作一团抹向墨盘,信手掷向南山。凌空盘旋而下的绸团直朝寿字扑去,正好补上了那一点。   第五折《众仙被戏》,雪禅出尽风头,讨来寿宴分予贫苦百姓,飘然而去。云帝夸耀金字大寿,沾沾自得,乘着酒兴,率领饿肚子的百官浩浩荡荡上了云门南山。到寿字前一看,哪有半钱金子,全是红泥糊的麦秸皮儿,在阳光下闪着金光!云帝得知被戏,气恼之余又舍不得毁去,还是把寿字刻入崖壁,用众仙送来的金银镀上,终成南山一寿。   整部《雪禅献寿》都是群戏,杜悦慈这种听音辨意不达标的戏盲加半文盲,如果不是事先看过剧本,可能根本听不懂场上在唱什么。除了雪禅是正儿八经的男和尚,其他都男扮女装,让她有一夜回到解放前的芭提雅之错觉。   杜悦慈对此剧的主要贡献全在舞美,首先是每折换一幅巨大的幕布做背景,一会富丽堂皇琼华宴,一会仙云飘渺南山寿,看起来非常高大上。其次是添些小技巧,比如雪禅补字那一下,金光灿灿的大布团吊着威亚在空中转了几圈,才被另一根线扯到幕布的寿字上定住。这种粗制滥造的特效,不含一点真功夫,居然获得了满堂彩,她真是为辛苦训练基本功的演员们感到不值。再者是对演员的脸提出一点儿意见,这里的戏曲鲜衣怒马,但没有化妆之说,个个素面朝天,全靠颜值支撑。她也不懂油墨重彩的脸谱,但是基本原则还是大概知道一些,比如黑脸威武白脸奸,红脸忠义金脸贵,蓝脸桀骜黄脸凶。所以她用纸糊了几个竹篾面具,按三块瓦的区域,勾勒自己觉得合适的粗眼线大浓眉的妆容,得了四王女的首肯,让伶人们带妆出场,效果极其轰动。   五折戏之间的串场小曲就是杜悦慈和董世玉随手弄出来的那些了,感谢喜欢邓丽君的杜妈,感谢CCTV、MTV、各种卫视TV,《月满西楼》、《相见时难别亦难》、《明月几时有》、《少年不识愁滋味》、《梅花三弄》、《一剪梅》、《梁祝》、《长恨歌》、《四张机》、《葬花吟》、《春花秋月何时了》、《雨霖铃》、《采莲曲》、《独上西楼》、《日日思君不见君》、《清平调》、《月上柳梢头》、《碧云天》、《林花谢了春红》、《别后不知君远近》,凑够了二十首。每折戏一结束,朱红的外幕布垂下,里面的工作人员开始拉起新的背景幕布,演员更衣换位,几个小男孩就上前唱个三四首,给大家跑厕所见识冲水马桶的宝贵时间。   ************************   畅音楼第一次亮相,从下午两点热闹到晚上十点,整整八小时,简直是狂欢。四王女对演出效果非常满意,预计后天就拉上队伍和道具回京城,赶在元宵节前演一场,就为了让女帝过个好年。   杜悦慈没想到四王女这么雷厉风行,从霍阳城到京城,走水路最快,但至少也得七八天,时间着实太赶。和四王女报备一下沈家想撮合翩翩和皇室一事,再不着痕迹地提一下又帅又坏的沈九爷,她忍不住还是问出来了。   “紫韶急着回京,可有需要帮忙的地方?”   “本王还以为你会什么都不问。”四王女面色从容,不见焦急,还有心思打趣人,“就巴不得本王早点走人。”   “哪能啊,只是大佛金身,小庙难留,您呆久了,后面说不定得跟一串粽子回去。”   “说到这个,每年的八节四礼你可别忘了,还有这水车、马桶、淋浴、水龙头,唔,食谱,那套很多抽屉的组合柜,还有什么来着……对啦!麻将!”   杜悦慈眼前一黑,“您还是劫色吧!”简直女土匪,狮子大开口,大过年的还打劫穷苦老百姓!   “你这小模样若是个男子,说不得我早下手抢过来了!”四王女不是那种大冬天耍扇子的骚包货,所以她直接上手,揉了一把杜悦慈的嫩脸蛋,再顺手勾一爪子下巴。   被揩油的杜悦慈顿时捂脸,卧槽居然被调戏了!手法老道,指尖眉梢满满全是真情戏,一看就不是正经王女!她果然还是小看了这位花间小蝴蝶!不对!你个草丛小浪蛐儿!大家都是有胸人士至于么!搅基可以!百合免谈!   杜悦慈的反应极大地取悦了四王女,一阵豪迈地大笑,紧跟着抛下一发量子洲际导弹,“大姐前日里冲撞了皇贵君,伤及八妹和十二弟。”   “哦,怎么会这样,没想到啊。”杜悦慈满脸‘你说啥我信啥’的严肃表情,用眼神充分表达‘你当我傻啊’的内心吐槽。好端端的正旦宴,大王女发什么彪上打下闹?而且正旦宴的事,你初三就知道了?传令兵坐红眼航班来的吧!   四王女乐得肩膀直抖,“没诳你,本王早知宴上有此一出,所以特意避开。回京日期也是年前定下的,一是为了有始有终,二是想给母皇寻点新鲜玩意儿回去。”   “那先祝紫韶一路顺风万事遂意。”杜悦慈一点儿不勉强地接受了四王女的解答,反正她宅斗为零、权谋为负、宫斗为负无穷,无知也是一种幸福,追究真相什么的就随风而逝吧,就算说大王女嗑药HIGH了找庶爹跳桑巴不小心一PG撞飞两个小娃娃她都信!   “本王之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好玩。”   “您要早发现就好了,我夫君也不用受一番苦。我还是那句话,求紫韶姐姐保全我的家人,我必鞍前马后,坦诚以待。”   “咳咳,放心,以后想做什么让杨嬷嬷出面,御医到后,恐怕你也清静不了了。唉,你既不喜京城,本王便依了你的意,凡事小心,切切珍重。”   尽管四王女端正了脸色说出这些话,杜悦慈仍然遏制不住嘴角的抽搐,夺回被人捏在掌中不停抚摸的小白手。前半句说的还是正事,后半句嘛,哼哼!这种‘你的要求我无法拒绝只能忍痛离开但我会远远注视着你保护着你’的语气!在眼神中配上关切不舍无奈痛苦释然等复杂情绪的演绎!再有执手相看的俗套表达方式!老手啊!撩完汉就跑,不带走一片手帕的渣女都是这么炼成的!   “以后做啥都不会少您那份,您就少一点套路,多一点真诚吧!”手动拜拜! 作者有话要说:  优伶的原形就是阉伶,已经消失在历史中了,确实高音音域广,不过有传闻Vitas也是,懒作者持保留意见 ☆、一石激起千层浪   事后,杜悦慈忍不住求证于董世玉,京城来的妹纸都辣么荤素不计、男女不忌、狂放不羁么。   董正君素来淡然自若的面部表情瞬间清空,“女子之间……如何能?”   杜悦慈悟了,大夏只有老男人买阉人这种约定俗成的不正常搅基,木有正常的腐系土壤和百合花苞。四王女只是不分场合地散发个人魅力乃皇家孔雀习性,拿她逗乐,并没有特别含义。   不小心给正君大人打开了新世界的一扇窗,忏悔十秒!下次面对四王女一定不要怂!撩……不对!正面怼回去!   ************************   随着四王女的离开,沈九爷也没了动静,沈正君依旧住在观陇居,杜悦慈再三请两位搬回家里住,他们都没同意。沈正君宁可每天跑一趟杜家西跨院,就为看翩翩一眼,压根不嫌累。   畅音楼没有因为台柱们被带走就歇了业,自赎的玉染和上了年纪自愿留下的清音靠着杜悦慈提供的小曲和街头百戏撑了起来,据说元宵节就有一批新人登台亮相,唱下一整出《雪禅献寿》。   江大夫带着大女儿,和杜悦慈江知秋一起,正式接待了王府的三名乳公和两名御医,若接生的乳公学会了正确的脐带处理方式,能让男子恢复受孕机会,那接生乳公的作用会比大夫更重要,对于全国各地的葆婴堂而言,都是极大的冲击。现在不拿出一个章程,等女帝派来的人到达后,杜悦慈和江知秋首当其冲要面临各种诘难和算计。王府的五位来人都是得了四王女的授意,自然是倾力保护杜家,所以现在需要有更多临产的孕夫参与实验。若证明江知秋的方法真实可靠,是由葆婴堂组织专业乳公的接生培训,配合大夫们出诊,还是照顾男女大防,另辟一处接生堂。   杜悦慈倾向于第二种方案,若她真的怀不了,为了让董世玉恢复生育能力,可以把所谓的接生堂按手术室标准来建。至于葆婴堂的利益,现在没有专职的乳公,生过孩子的都能给别人接生,只不过是组织起来成为专业的男医队伍,顶多分走怀孕的男病人,算不上损失。何况葆婴堂的财源除了给孩子看病,最大头的部分在于管理源胎果的种植和买卖,和病人关系不大。   一个小孩子从出生到周岁吃正食,期间的营养大部分靠源胎果的叶子来补充,光卖这个就不会穷了好不好!   看过陈叔和江知秋合伙偷渡出来的葆婴堂账本,杜悦慈表示这种程度的谈判简直不需要动用智商!而被谈判的江大夫表示心很塞,家里的胳膊肘全部往外拐,简直没法愉快地玩耍!至于御医,只能表示术业有专攻,我们放眼的是大人,不懂你们婴儿界的风起云涌!   杜家的下人不少,有四五人快到了胞胎脱落的时候,愿意接受手术。按杜悦慈的想法,马上元宵节了,节后十来天,江知秋给自己人接生即可,一是给王府的人明白具体什么情况,二是可以让华箬和林公公动手试试,免得以后都靠小秋一人,累着了她心疼。   扯脐带说起来容易,但一样有大出血的可能,现在的条件输血不现实,只能靠手感判断,所以,杜家杀鸡杀鸭杀猪的活儿,一下子从后厨房挪到了花园里的小仁心堂。华箬和林公公都是见过世面的人,一开始有些受不了,但真动手也就无所谓了,王府乳公们昏过去一个,另外一个在吐,只有一位白着脸,从头到尾很淡定,并表示再适应一下,明天应该也能下得了手。更让人意外的是陈叔也来了,亲自支持儿子的事业,愿意抛头露面,入驻仁心堂当个东奔西跑的接生公。   自家下人们的肚子还没动静,已经有人上门恳请江知秋亲自接生,孕夫也是位熟人,史家大公子。自从杜悦慈拒了他家婚事,史家主火速给儿子找了个刚成年的老实妹纸,用十亩良田把人家娃娃亲的正夫压成侧夫,嫁了过去。史大公子成亲当天就怀孕,刚好现在三个月,一听说江知秋有办法让人生二胎,立刻无条件相信,指名要他亲自接生。   有一便有二,去年成亲的周四公子在一月尾二月头也要生产了,当然要照顾到位,冯老板、滕老板、邵文君等家中都有夫侍临产,肥水不流外人田,早早定下日子。   不管这些达官显贵是冲着杜家的王府御医而来,还是二胎的消息私下传开,找上门来的熟人越来越多,门房吴妈表示快赶上尚书府的热闹了。   家里不是谈生意的地儿,更不适合孕夫上门,于是,在董世玉的支援下,他曾经被关到出嫁的那座府衙边的陪嫁小院子,便成为江知秋另一处仁心堂。外院作为门诊,只开方不卖药,可上门接生,内院改造为手术室,必须是经得住剖腹产级别的手术室,过完年便动工。   秦文挚已经安心地窝在家里养胎,杜悦慈认为自己在有孕吐之前都是正常人,所以接过悦文和仁心堂装修的事,再在畅音楼门口为仁心堂摆了个广告——一人分娩,两人接生,另有专职大夫随诊,价格公道,童叟无欺,仁心堂为每一个小生命保驾护航!非一般的待遇,你值得拥有!   本来杜悦慈顾虑到识字率的问题,还想打破下限,雇人在门口把广告词喊出来。没成想大家对有字的东西实在感兴趣,很快就知道了府衙旁边新开了一家仁心堂,里面是杜家侧君和专职乳公坐诊,不是女大夫。可以上门接生,不管去多少人,都只收一人份的钱,只是接生的方式有些特别。最后一句话引起了大家的注意,许多人纷纷围着杜家的仆妇佃户,打听海外接生方式到底有什么不同。还没到元宵节,就有很多人知道杜家下人的小侍怀上了第二个孩子。   这个消息瞬间席卷霍阳城,一石激起千层浪,从此二胎不是梦,围观仁心堂的人把府衙大门都堵住了,虽然里面坐镇的是王府詹事而不是朝廷命官。   杜悦慈不得不出面维持秩序,在仁心堂大门外贴上告示——   首先,这个方法目前只用在杜家的三个人身上,只有一人再次备孕成功,另外两位暂无计划;   其次,具体手术过程可入内咨询,但对产室有严格的卫生要求,不建议没有经过专业训练的乳公独自操作;   最后,二次备孕时间间隔至少半年,一年以上为佳,短期内无法验证,若愿意一试,可预定二月的接生时间,目前人手有限,每日最多两例。   ************************   广告的轰动效应在杜悦慈的意料之内,毕竟纸包不住火,接了这个推了那个也不合适,偷摸行事还不如实话实说。但手术样本太少,失败率未知,这样全城甚至全国瞩目的压力非同一般,她很担心江知秋受到影响。   元宵节前,家中两名下人生产,江知秋亲自操刀,为王府乳公做示范。其中一个小侍经常干农活,身体好胆子也大,不用白布挡着肚子,要亲眼看着主子纡尊降贵给他动手术。另一个叫暖香的妖娆汉子虽然也嫁给了庄稼婆,但得妻主宠爱,根本没干过活,身娇体弱,还没怎地就嚎个天崩地裂,直嚷嚷这儿弄得他疼,哪儿碰得他痛。   外面的杜悦慈柳眉一蹙,拿出一张事先写好的《放弃手术同意书》一式三份,让华箬进去给那个香读一遍,若他不同意手术,不配合江知秋,就摁手印。   暖香的妻主自是不干,跑到门边大声劝告,里面哭声更甚,杜悦慈心火一起,直接让江知秋走人,留下林公公常规接生。   “手术前的注意事项给你们妻夫俩都念过看过,这会瞎折腾个什么劲儿?当别人都没事做,来这儿陪你俩玩么!”   “头胎总是紧张,你别跟这种人置气。”董世玉赶紧拦住面色冷怒的家主大人,“华箬,进去跟暖香说,若他老实待产,我便将他的身契销了。”   华箬带着《放弃手术同意书》进去,不一会,里面消停许多,暖香的妻主抹把冷汗,恭敬地谢了董世玉,缩到一旁。暖香这通闹虽没影响生产,但手术中的出血明显比另一个农家小侍厉害,奄奄一息面色苍白地躺足双月子。江知秋和御医们会诊后断言,暖香至少两年后再考虑二胎比较保险,农家小侍过个半年应该就没问题了。   每接生一例,杜悦慈都要求按日期和编号匿名整理好病例,一式三份,大小仁心堂和病人手头各一份。虽然增加了华箬和锄药的工作量,但看着病例数量增加,江知秋的干劲儿更足了,除了史大公子和周四公子,杜家两位孕夫放手让华箬和林公公出马,王府三位乳公熬过猪内脏血花花的洗礼,也毛遂自荐给邵文君、冯老板和滕老板家的三位小侍接生。   但眼看二月快过了,女帝派来的乳公和御医还没个踪影,杜悦慈尽管有点儿好奇,但王府诸人讳莫如深,她也就熄了八卦之心。   ************************   二月二,龙抬头,昨日江知秋跑了一遍仁心堂最近接生过的产夫,确认他们的伤口愈合良好,没有遗留脐带形成的黑斑,信心十足地准备接受全城的接生预定。二月还是以他监督华箬、林公公和三位王府乳公接生为主,从三月起看情况让他们独立手术,而他可以继续着手培训锄药和亲爹。   按杜悦慈的设想,王府的人和林公公都只是暂时支应,不定什么时候就回京城或西陇了,仁心堂至少有三个专职的接生大夫,加上江知秋和陈叔两位男子全科大夫,以及十个左右的男护士,才能保证开手术室后人手充足。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止血钳、输血需要的针头、分离血浆好测血型的离心机,这些统统木有!没进过手术室的杜会计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高精尖专业课题只能留待江知秋腾出手后再和江大夫一起研究。只是董世玉知道后坐卧不宁,恨不得自己改行当工匠,杜悦慈怕他积了心事,索性和他说了活字排版印刷一事,让他早日把畅音楼旁边的小书铺办起来。 ☆、一起上交国家   二月初八,姗姗来迟的女帝观光团,在新一任唐知府的率领下,终于到了霍阳城的码头。四王女家的詹事跟唐知府交接工作后,带着七位皇家乳公和五位御医拐弯进了大仁心堂。   杜悦慈、江知秋、江大夫和王府诸人都在堂前等着观光团莅临指导,本以为这些京城人士少不得给点下马威,没想到个个老实如鸡。江知秋带着高级乳公们去内堂详细说明手术过程,江大夫和王府御医在前堂翻病例,杜悦慈被詹事请到隔壁见面。   得了詹事的透露的消息,杜悦慈这才知道所谓的‘大王女御前失仪’不是简单地言语冲撞了皇贵君,或不小心碰倒不足两岁的八王女和刚学走路的十二殿下,而是差点扒光了皇贵君身边的贴身宫人,并且将八王女和十二殿下踢飞到雪地里,差点高烧不退一命呜呼。   “主子说,幸亏杜娘子所赠的白酒,给两位小贵人擦身之后退了烧。”詹事恭敬地递过一个木匣子,“这是西城的地和山林,以及一间酒厂的契书,何处需要改建,还请杜娘子发话。人手都是熟练工,十日后来齐了就能开工。”   “梁女君唤我见善便是。契书就罢了,我还是只占一成分红足矣。”杜悦慈觉得匣子有些烫手,“这事,回头我写信说吧。紫韶还有什么交代么?”   “主子献上的戏折子颇得圣心,唐知府乃礼部尚书之女,素有‘务实忠直’之清名。”   “明白。”杜悦慈故作高深地点头,实则暗恨这种说一半留一半‘就是不让你听懂’的官僚风格,准备回家问夫君,这话到底嘛意思。   “京中文会新流传一种‘五色散’,食之忘忧,主子想问问见善可否知晓?”   “有方子么?”   “丹砂、雄黄、白矾、曾青、紫英五种,分量不知。”   不就是魏晋文艺男们最爱磕的HIGH药‘五石散’之大夏国翻版嘛!大王女恐怕就是吃了这东西才‘老娘天下无敌’、东窜西突地惹是生非吧。   思考一下措辞,杜悦慈压低声音,“这玩意儿吃了,应该是身上燥热,有点飘,一时舒坦,但多服久服便是慢性中……”她憋住了‘毒’字没说出来,不过看詹事的模样应该理解了。   “咳,还有一事,观陇居那儿,主子请见善,务必,照拂一二。”   杜悦慈:“……?”   地下党何时接上头了?   ************************   回家后,杜悦慈找到董世玉,把今日和詹事沟通的情况一字不落地复述一遍,让他参详参详。   “宫中有乱,朝局亦会不稳,四王女匆匆回京,在时间上讨了个巧,状似毫不知情,一心纯孝,必然更受器重。”董世玉含蓄点了一句,“大王女御前失仪,皇贵君丢了脸,也没落到好,怕是要失宠一段时间,若文会上的五色散再与三王女有关……”   杜悦慈身上一抖,脑洞开往另一边,若从董世玉受辱一事开始,后面这一串变故都是四王女‘顺手’弄出来的话,那她不可能坐不上那个位置。自己的一点儿小聪明,和四王女那种马里亚纳海沟一样深不可测的脑瓜子一比,根本连渣渣都不是。还好她一直以弱示人,没有仗着别人的势鼻孔朝天,也没有因为别人有势就折节屈就,不过不失,安分守己如鹌鹑。   “这样也好,新的不来,旧的不去。”杜悦慈自嘲一笑,无权无势的老百姓,在这种天下大事上没得选,不过有了五色散刷舆论热度,董世玉这件旧事也算揭过了。   “西城的田地拿了无妨,若白酒真如你说的如此暴利,还是推了为佳。”   “知道,本来酒厂我也就要点红利。”   “能得一‘忠’字为评,此人定是女帝心腹,观其年岁,还是给……培养的人,不急于一时政绩,自然更重清名,轻易不表态度。”   “就是说,有她在,各王女都得避着点?”   孺子可教,董世玉优雅点头,“至于沈九爷,他既不喜沈家分利,芮将军也不可能伸手碰这种便宜,落个土皇帝之名,在你这儿又被拒绝,找四王女为助力也是应有之意。”   这次轮到杜悦慈点头,“我一直觉得他俩直接合作最好,何必把别人搅进去。”或许沈九爷嫁过人,再进王府当夫侍不合适,但可以自己生个女儿,去娶紫韶家的宝贝儿子嘛!何苦打翩翩的主意!   “咳,我倒是听沈正君提了一句,沈九爷这几天,身体不适,也算了了他的一桩心事。”董世玉笑着对杜悦慈眨眨眼,“小秋哪天有空,不如带他一起去探望?”   杜悦慈的一双黑葡萄眸子刹那间睁圆,奔着桂圆的大小而去,恨不得往核桃发展,“……!”不是,我想的,那样……吧?沈九爷迟来的一夜春风太猛了!居然吹到了四王女头上!连家财带公粮,一起上交国家,一次到位呐!   董世玉没有做声,轻抚哮天的狗头,毕竟是沈家的事。   “以前有过这样的先例么?”杜悦慈颤着音问。   董世玉默默摇头。   皇子降格为臣,好像在海那边的平安京时代比较常见,一个个天皇、法皇、皇上皇,生得多又养不起,出此下策,所以才有‘身世堪怜’的光源氏。大夏有过这么跌份的传统么?不提入皇家玉碟,还没出生便不得母家承认,沈九爷真的考虑过孩子日后如何自处么?   杜悦慈揉揉脸,四王女如果真的很厉害,不可能没想到沈九爷和孩子可能遇到的麻烦,也不可能忽略了女帝或三位姐姐得知此事后的反应,不至于没法收场……吧!   ************************   唐知府果然是个务实的人,皇家御医回府衙汇报完后,她立刻请了仁心堂众人一起面谈。   这位圆润富态的大姐看起来特别和善,很有央视主持知心阿姨的风范,不打官腔,一见面就先略过寒暄,直奔主题。杜悦慈将手术原理解释一遍,再提了截至目前为止的十几例病例的异同,以及恢复后的情况,得到了唐知府的首肯。经过一群高级接生公和御医们的讨论,唐知府决定以九个月为期,看第一批接受手术的孕夫们有几人能再孕,好给女帝一个交代。   送走医学专业人士后,唐知府留了杜悦慈单聊,先问农事。杜悦慈对她的印象又好了几分,着重宣传了一下自家用的各种新的种植技术和器具,哪些失败哪些成功,并表示愿意配合撰写和印刷农书。接着杜悦慈提了一下米粮之外的玉米、高粱、大麦等丰年不常吃的杂粮,既不占耕田,也可以用来酿酒。最后强调一句,生产时如何控制大出血一事,需要御医和乳公们群策群力。总结陈词,希望唐知府对杜家的书铺和仁心堂,还有霍阳集资办的酒厂予以多多支持。   有了唐知府发话,新来的七位皇家公公加入了小仁心堂杀鸡杀猪的行列,而御医们得到了杜悦慈新绘的人体器官图和血液分类说明,与江大夫一起为输血课题而努力。   四王女非常有心,西城那边的地儿,连着周锴祺的庄子和秦文挚的山田,连绵一片,带着佃户一起交到杜悦慈手中。自家庄子的还没开发完,杜悦慈也没想着把西城的地也改了,去年种什么,今年继续。董世玉接过了悦文的管理,投身于雕版大业,刻模具,定模板,先尝试印杜家蒙学的教材,顺便开春招生。四王女一行人给锦绣阁的高档棉服在京城做了广告,周锴祺接到无数订单,若不是棉花不够,他没过完元宵就准备开工了。江知秋天天带着老爹接生,有时间就参与血液课题,恨不得住到仁心堂里。   除了安胎的秦文挚在享受难得的休假,只有芮夕航感觉颇为无聊,生丝制甲的事被芮将军接了过去,沈正君要照顾沈九爷,也很少往杜家跑了。看到老公无聊得连驰风院的马都懒得去摸,她以自己(划掉)说不定(划掉)也要‘安胎’为由,把酒厂的监工交给芮夕航。于是芮夕航的亲卫和杨嬷嬷带领的护卫们分工合作,保证每位主子出门都有足够的男保安在旁,避免再次发生意外。   开春要忙的事都安排好,杜悦慈在江知秋不忙的半天功夫里,带着他和芮夕航一起去了观陇居吃午饭。尽管沈正君透了口风,但沈九爷不一定希望这孩子的来历变成众所周知,所以杜悦慈打的旗号是下午要和江知秋参加御医们的研讨会,刚好碰上芮夕航想爹了,索性一起过来。   其实杜悦慈觉得沈岳父的心态还没调整好,毕竟每次看到翩翩,就想到本来差点给宝贝外孙女弄到一大笔钱,突然又被沈九爷肚子里那个身份尊贵的小侄女/子抢走了,还险些给儿子造成家庭纠纷,心里各种门槛跨不过去。又不能丢下怀孕的沈九爷,舍不下刚出生的翩翩,再闹心也只能一脸苦哔地蹲在霍阳城共同建设社会主义。   不过在这件事上,身为苦主之一的杜悦慈毫不同情沈岳父和其他沈家人,一个轻飘飘的‘许诺’,都没变成白纸黑字的东西,便理所当然认定了辣么多年,脑呢?但凡她稍有一点儿贪念,说不准在沈家人的虎视眈眈下,为了让翩翩和四王女家的小殿下定下娃娃亲,会热血上头,瞎钻营一番。从此种田文变为权谋宫斗炮灰文,然后从常识、经验到双商,她都被碾压成渣渣。再然后,有别的女人登堂入室,吃她种的米!花她赚的钱!睡她的老公!欺负她的娃!人干事?! ☆、这锅我不背   怀揣捍卫种田文女主尊严的觉悟,和一丝‘虽然(可能)是女尊文女主居然没能耐体会呼风唤雨权倾天下的高处不胜寒’之挫败感,杜悦慈坐到了沈九爷面前,1V1。   一袭宽大的锦缎棉袍,脚踩毛茸茸的厚棉月子鞋,配上同样毛绒绒的袖笼和水貂抹额,剃了胡子的沈九爷年轻几分,全身上下都是周锴祺的设计,锦绣阁的出品。   观陇居没有火炕,杜悦慈很理解沈九爷裹成这副怕冷模样,但添个胸就能演王熙凤的犀利范,还是让她忍不住吞了一颗酸爽的雷。虽然她之前确实调侃过‘沈九爷X四王女’这对CP,但明显只是YY根本不认为能成事,没想到彪悍的沈九爷居然还真得手了。   为何不认为是四王女的锅,自备GAY达·站CP从未错过·杜悦慈表示,介么攻的沈九爷,对上秉持‘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不抛弃、不要脸’五项基本原则的四王女,肯定是前者咄咄逼人‘男王范’,后者顺水推舟‘花花娘子STYLE’嘛!   “多亏见善一言点醒,现下我也算了却心事,实在感激不尽。”   沈九爷一开口,杜悦慈立时绷紧了脊背,刚才的脑洞顷刻间烟消云散,很严肃地摇头,“这锅我不背!”   宝宝辣么单蠢,肿么可能影响得了你们介种精明强势的人类,介么硬朗的皮条,宝宝拉不动!   “不是你说的有女即可、无关嫁娶么?”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子孙繁衍乃天道,不借姻缘而成事,顶多惹人非议。可您这非要挑战最高难度,惹一国非议,又是何苦来哉?”   “有三?另外二者为何?”   杜悦慈:“……!”   这个真不知!从没关注过原文!总不能说‘不相亲’和‘不考公务员’吧!?   思考一下怎么挽回颜面,杜悦慈憋出一句,“不读书和不养家吧。”   “孩子姓沈,自会随我常居关外,见善勿忧。”沈九爷露出一个邪魅狂霸的微笑,“不过一晌贪欢,善后不利,总不能众人皆醉她独醒吧。此事女帝亦有耳闻,对紫韶也不是坏事。”   意思是四王女主动送个‘风流不羁’的把柄给女帝,跟丑闻缠身的三位姐姐和光同尘?而且这个把柄日后还能给她带来许多优势,比起名声来,当然实惠更重要。   “可孩子……”   “既是我的孩子,该有的分寸自然会懂。”沈九爷目光微沉,作远眺状,“见善可去过关外?”   北疆的喀纳斯、天山、伊犁口岸、那拉提都玩过一圈的杜悦慈不知该点头还是摇头,不过沈九爷也不需要她回答,径直说了下去,那表情,大写的前方高能。   西陇之外统称羌族,依然是游牧民族,而且是男女都悍勇的马背军团。百年大灾时,他们过得比大夏的农耕民族更惨。只要有山的地方,都被白雪覆盖,植被消弭,飞禽走兽饿殍遍地,羌族近乎灭绝。只有少数人成功翻越连绵雪山,找到一条通往湿热丛林的桃源路,才得以幸存。既然羌族南下了,大灾过后,恢复生机的关外茂土,便成为无主之地。于是,原来羌族的北边下来一群更凶悍更耐冻的新游牧民族,他们目前的人数虽然少,但日后壮大了,肯定和羌族一样,不会放弃西陇关内的繁华。   杜悦慈对这一点深表理解,上下五千年的历史不是白背哒!打完匈奴来突厥,打了突厥来契丹,接着又是女真、蒙古、鞑子,在自动机枪的射速和坦克的普及度能碾压骑兵的冲锋之前,种地的永远打不过骑马的!   沈九爷的业务范围在关外广阔的大草地,比戍边芮将军更早意识到新移民的危害,在别人为蝇头小利打得头破血流时,他已经站在了忧国忧民的高度。马匹是目前机动性最强的军备,关内的农民只会拿马来拉车犁田,想养出好的战马,只能靠关外的马场。   看来,沈九爷努力守护大夏主义核心价值观的样子,成功地引起了四王女的注意,两人在这方面与达成了共识,所以才有了一个姓沈的小皇孙(女)。至于怎么跟女帝和三位面子里子全没了的姐姐们周旋,做好沈九爷的守护小天使,那就是四王女的家务事了。   “见善对此有何见解?”   见解?宝宝完全没想法!坚持淳朴的种田文一百年不动摇!不管是封侯拜相、大权在握,还是什么华夷一统、铁血丹心,不管是插手国家政权高官更迭,还是改变世界政治与经济结构,都跟掌勺的小会计木!关!系!连国民识字率都不过半的地方,就算她突然开了金手指,能画出机关枪和坦克的设计图,没有足够的化学、物理、数学等知识为基础,怎么在武器方面超越游牧民族一个时代?!没有这种压倒性的技术实力,普通人在长弓弯刀前几乎没有抵御能力,拼身体素质也不是农耕民族的长项。   杜悦慈森森吸了口气,“我得想想。”   沈九爷忽地挑眉一笑,突然一个神转折,“不如,结个娃娃亲?”   “我崇尚婚姻自由!”   “哦?若真给了自由,你会选哪位夫君?”   杏眸圆瞪的杜悦慈试图用犀利的眼神传达‘你这是在挑拨离间!’的愤怒之情,扭头逃去找老公求安慰。芮夕航和江知秋都被沈正君带着在隔壁嗑瓜子,见到杜悦慈和沈九爷先后出来,沈正君有些僵硬地拉起儿子和儿媳妇,再换个地方说话,独留下江知秋给沈九爷把脉。   杜悦慈和芮夕航父子俩说了沈九爷想亲上加亲的意思,从近亲结婚的弊端方面解释一下,表达了自己的非赞同不反对意见。   “你这孩子!”沈岳父一声叹。   “在其位必要谋其政,我是觉得勉强为之,遗患无穷,还不如安贫乐道。若我和吕红妹一般营营济济,您也不放心把夕官嫁过来吧。”   杜悦慈这点儿自知之明还是有的,知道自己的脾气不适合官场,弯不下腰的人可能是个好的下属或合作伙伴,却很难独当一面。而她年纪轻轻,所知所行与旁人格格不入,再长袖善舞的官油子,真当了她的顶头上司,恐怕在享受她带来的功劳之前,就得为她的耿直迟钝而无语问苍天。她这种漂亮可爱不做作的小清流,不要和官场上的妖艳老贱货们抢饭碗,还是走技术路线比较般配!   “你自己不求,不求晋身之道,却纵着他们往外跑,也不是个事啊!”   沈岳父估计想说的是,‘你自己不求上进,却让夫君们出去撒野,人干事?’,不过他儿子先不依了。   “爹,亲爹!我现在过得比婚前还舒坦,不好么?难道你希望我的日子憋屈些才正常?”   沈正君一巴掌呼儿子头上,“你不能老老实实在家照顾孩子?”   “有我啊,翩翩和阿识一起跟着我,玩得可好了。”杜悦慈立刻表功。   看着儿媳妇一脸的求表扬求夸赞,沈正君心好累!现在别说霍阳城,连京城都知道,在杜悦慈的牵线搭桥下,将军府的姻亲沈家和四王女一起办了个酒厂,主事之人还是芮将军那个差点嫁不出去的嫡幼子。夫郎无状,妻主纵容,男强女弱,各种难听话都有,偏偏当事人与有荣焉,不以为忤。可他转念一想,董世玉的旧事,儿媳妇不知道花了什么代价,借四王女的手压了下来,没让人深挖。这种攀上高枝不给自己搭桥铺路,只给夫君们撑腰的习惯,是该说她傻,还是该夸呢?   ************************   老规矩,回家后要和董正君商量大事,杜悦慈一边练字,一边说了和沈九爷、沈正君的谈话,顺带写下自己胡乱凑成的文——紫韶居庙堂之高则忧民,处江湖之远亦忧国,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咨诹善道,察纳雅言,必可裨补阙漏,有所广益。吾本布衣,躬耕霍阳,苟全性命于异世,得紫韶亲之信之,由是感激,遂许以驱驰。受命以来,夙夜忧叹,恐付托不效,何哉?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不求闻达于诸侯,只求五夫俱安。今临表涕零,不知所言,望见之谅之。   “你这……写的……”   看到董世玉纠结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杜悦慈哈哈大笑,把《岳阳楼记》和《前出师表》全文默写一遍,一起扔给他。   “撰这么一篇文绉绉的东西,我容易么!该出的主意我会写,可做不做得到,便无能为力了。”   “是极。有话直接给四王女说,沈九爷那儿,筹码多了也不见得是好事。”   杜悦慈:“……?”   异族威胁和娃娃亲都是沈九爷故意提出来试探她的?她的只言片语真能为沈九爷和孩子增添分量么?如此有野心、有手腕、有头脑、有颜值的帅爷们,若不是拿错了女尊剧本,妥妥的硬汉将军主CP啊!   感叹一句‘与人斗智商不够’,杜悦慈回忆着沈九爷的凤姐儿款,默默提笔,揉吧一段曹公的判词——机关算尽太聪明,反算了卿卿性命。为官的家业凋零,富贵的金银散尽,有恩的死里逃生,无情的分明报应,欠命的命已还,欠泪的泪已尽,看破的遁入空门,痴迷的枉送了性命。好一似食尽鸟投林,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检查完妻主大人的习字作业,董世玉抱着哮天,刮了一下杜悦慈的鼻尖,“你近来怎的感怀颇多?”   杜悦慈一愣,是呐!搁以前,对着麻烦事她不过刷一波吐槽弹幕便罢,现在居然走了悲春伤秋笔抒胸臆的文艺风,情绪波动如此不走寻常路,难道真的怀了?! ☆、做点事可真难   江知秋实实在在地把了五次脉,每次都又放心又遗憾又不知该什么表情比较好的,看着对面的媳妇儿轻轻摇头。杜悦慈有点儿蔫,一边想着说不定这儿的中医技术对女人怀孕的脉象没研究,下个月搞不好就有孕吐了,一边又暗自着急万一真不行,怎么才能早点备齐手术条件。   心理活动再剧烈,也没让杜悦慈放弃自己疑似‘早孕初期’一朵娇花的状态,想想今年除了棉花增产以外,好像就准备一下清明前采茶炒青还算个事,她很心安理得地在家当保姆。这儿不时兴满月酒,就洗三、周岁和成年三个大日子,但她还是给孩子们准备了两块长命锁,在百天的时候挂上。按大夏风俗,未满十岁的孩子不戴金银,长命锁都是红绳系的金丝楠木镶白玉。翩翩那块玉纹是蝙蝠栖桃,背后的木纹雕了‘翩若惊鸿’,阿识的玉纹是双鱼戏莲,木上刻字‘知津识途’。   进入四月,等看不见脖子的周小胖胖套上亲妈做的长命锁时,经过所有御医和皇家接生公们的认证,仁心堂的接生手术对伤口的愈合和恢复有显著效果,获得产夫的一致五星好评。唐知府第一时间上奏折,建议在所有医馆推广此法处理外伤,正式将接生手术有望恢复男子的生育能力一事提到明面上。   女帝龙颜大悦,重赏杜悦慈,并给仁心堂特赐御笔题名,敕令各地知府在葆婴堂之外再建‘顺喜堂’,组织喜公——即专业接生公的官方名称——去仁心堂学习培训。   经过杜悦慈在和四王女的鸿雁传情中据理力争,这种清创去污的接生手术被定名为‘江氏接生法’,以江知秋的本名载入史册和医书,而不是‘霍阳杜府江氏’几个字。   杜家披红挂彩,跪接圣旨当日,江知秋的名字赫然在上,江大夫为此大摆十日流水席,比得了个一等民爵的杜悦慈本人更HAPPY。   虽然没搞明白‘民爵’是个嘛,好歹有了正儿八经的出身,杜悦慈出门也能被尊称一声‘杜女君’。从此她家大门可以换上‘杜府’的牌匾,她的田再也不用缴税,不小心犯了事,还能减刑一半,还能作为公务员后备役的推荐人,玩一把‘举孝廉’。   如此一来,扑向杜府的各种帖子更多了,竟然连清明节都能拿来相约一游!   杜悦慈对吃瓜群众的热情感觉很无语,更无语凝噎的是自己的小肚子,接旨那天跪了大半日也没个头晕目眩,或者肚子一疼见个红,估计真是没怀上。但董世玉已经发了话,她要再敢偷偷吃源胎果,他就拿刀自己剜肚子,不管老婆怎么嘤嘤嘤都不松口。   所以,在秦文挚顺利生产后,杜女君的一腔热血没了发泄的渠道,全扑到茶叶上。折腾出了乌漆嘛黑却带着一股火香的‘红茶’,除了亲朋好友的试喝装,再让周二公子的妻主家代销一部分,大部分都窖藏起来,准备端午搞个好包装,拿来当节礼。   因为惊鸿和知津的名字都有‘氵’,秦文挚给宝宝取了个昵称‘小沐’,大名等知道孩子性别再让妻主定。杜悦慈对他的话无有不允,一听这个小名,就知道秦文挚想要个男孩。其他几位夫君也盼着能得个长得像她的男孩,毕竟大夏国的女孩出生率一直不如男孩,杜府已经两个女孩了,按道理也该有一个男孩了。   颁完旨回京的礼部员外顺手捎回了三名御医和两名宫中喜公,据说老当益壮的女帝又要添个九王女或十三殿下了。员外姐姐没挑技术好的人,只点了年纪最大的五人,董世玉得知后,和杜悦慈说了一声,让她和江知秋抓紧时间要孩子。   杜女君脸上带着薄红桃晕,正在品鉴霍阳酒厂第一批成品的质量,迟钝地很,“……?”   “若回京的乳公技术不好,或是不能按规行事,有个什么纰漏,怕是有人会打小秋的主意。”   “做点事可真难啊,好事都这么难……”   带着几分醉意的家主大人问清楚江知秋今天没出门,在东厢房里给秦文挚看病,直接杀了过去。   ************************   江知秋给秦文挚拆了纱布,听锄药说家主来了,以为有事,赶紧收拾一下就回去。谁知正堂和书房一个人影都没,进卧室一看,杜悦慈正靠在床头脱衣服。   江知秋立刻关上门,盯着眼神半眯不甚清明的媳妇儿,好气又好笑,“大白天的喝了多少?嗯?”   “就五杯,感觉,这次,蒸过了,给你,消毒,比较好。”杜悦慈晃晃脑袋,颇为憨态可掬,她意识还在,就是身子有些不听使唤,“或是,让夕官,卖往西陇,那边冷,应该,喜欢喝。”   “找我何事?”江知秋坐到她身边,轻轻揽住衣衫大敞的醉美人。   杜悦慈不知是没听到,还是不想回答,埋头在床上刨,“怎么,不见了?明明,带来了……咦?”   “什么东西?”   江知秋凑近想看个分明,忽然嘴里被塞了个东西,入口即化,似乎是源胎果。等他不由自主吞下去,想开口问话时,已经被杜悦慈推倒在被褥之间。笑靥如花浑身粉红的老婆主动扒衣见君,身为男人怎么忍心拒绝,有问题也得先满足妻主再说!   春意盎然,白日贪欢,等杜悦慈酒醒后,对着被窝里含笑不语的江知秋还有些发呆。   “我,我没想到喝高了。”竟然酒后乱X,杜悦慈感觉脸皮已经离家出走。   “我很喜欢阿慈这么热情,只是,为何突然想到让我怀孕?”   杜悦慈把董世玉的顾虑简述一下,后知后觉地担心起来,“哎呀,我喝了酒,会不会对孩子的影响不好?”   “无妨,御医提过宫中医术有记载,源胎果送酒服用,效力更强,曾让年近五十的男子有孕。”   “这写的是男的喝吧?不是一回事吧?”   “那我也来一杯?”   “不行,这酒就是我说的烧刀子,太烈了,你肯定难受。”   “吃也吃了,喝也喝了,别浪费!”   杜悦慈感觉好像忘了什么事没说,但很快被江知秋吻得连自己姓什么都忘了,索性滚了个彻底。   ************************   接连五天,江知秋好好休息了一个小长假,和杜悦慈腻在东厢房造人。知道儿子怀上后,陈叔走到台前,成为仁心堂的顶梁柱。江大夫直接找上儿媳妇,直言有一位垂危之际的志愿者,愿意接受开腹手术,让仁心堂的大夫和喜公一探已育男子脐带黑疤的奥秘。   杜悦慈:“……?!”   桥豆麻袋!NIANIA!风浪太大咧听不清,您再说一遍?!   杜悦慈对这位老不正经的岳母简直三百六十五个无语!开什么玩笑!居然让一个学财务爱文史擅厨艺的软妹子改行当外科医生!是该骂一声草菅人命还是斥一句暴殄天物?!   “没开玩笑,即便是最擅长金创科的大夫,杀鸡杀猪时,那双手也没你稳。”   “不是,那个,解剖和杀生区别很大好不好!”惊吓过度的杜悦慈额头和脊背冷汗直流。   宝宝尊滴木有面对福尔马林泡着的尸体吃煎饼果子的基本功!更没一颗解剖完尸体就吃西红柿炖排骨的坚强小心脏!医科生不是辣么简单披个白袍就能COS的有木有!   “切死人当然用不着你,就是活人才需要手稳,何况,黑疤不一定在腹内。”   这句话信息量太大,杜悦慈的CPU一下子处理不过来,呆立了许久。   切死人?意思是这帮子御医客串过仵作了?既然有人已经玩过解剖,干嘛还让她这个门外妹插一脚?切活的手不稳?没麻醉?还是不想担责任?若有几分把握能证明黑疤就是遗留的脱落脐带,肿么可能取不出来?   “我去看看,不过不一定答应。”   “你这丫头,我还能害你?”   “怎么这么快就到了可以手术的程度?验血和输血的问题都没解决,万一途中出意外……”   “有困难御医上。”   “您要不说实话,不管是小秋还是我,都不会参与。”   “你的理论太杂,不是一时半会能解决的,但有些人的情况确实用不着严阵以待。”   “证据?”   “此人是小秋的二姐带来的,一会她和你说。”江大夫一直挂着笑看儿媳妇板着的严肃脸,“若不是因为他已到弥留之际,还年事已高,吾等女子根本没机会近距离观看手术。”   杜悦慈又是一愣,她之前只觉得手术条件不齐备,贸然动手不把人命当回事,哪怕快死的人也是一条命啊。现在看来,她的着眼点不够切合实际,大夏一样有‘身体发肤不可损’和‘死要全尸重哀荣’的习俗,若不是为了提高子嗣数量,女帝不可能冒天下之大不韪,默许尸体解剖或活体手术。这些女医生们,能克服心理障碍去当仵作,还劝说病人接受开膛手术和围观,已经是非常了不起的进步了。可是现在,要让她从万人爱戴的厨子往骇人听闻的剪刀手进一步……   臣妾真的做不到啊!/(ㄒoㄒ)/~~ ☆、望闻问切管蛋用   江知秋的二姐和杜悦慈是第一次见面,杜悦慈刚被穿越大神扔到这儿,她就进京进修,直至此次和皇家御医一起衣锦还乡,验证二胎之事。   和江大姐专注于葆婴堂的经营盈利不同,江二姐是实打实的医学狂人,和杜悦慈猜测的一样,解剖尸体正是她的壮举,所以王府和女帝的观光团都对她顶礼膜拜。而她找来的志愿者,说起来和杜悦慈也有几分渊源,正是赵显晨家那位孟正君之父。   据说赵显晨和孟家还在天牢里数蟑螂逗耗子,始作俑者孟氏可能会被发配西陇边关的灰楼子当贱籍小倌儿,届时上门的女票客哪个给钱多些,便给哪个生孩子,若母方不要孩子的话,孩子的一辈子就在灰楼里过活了。孟爹不忍儿子和外孙(女)连个奔头都没,自愿参加实验,换一个儿子免于入灰楼的特赦,至少能在正经人家当奴为仆。   江二姐另外提供了一些京城新闻,京兆尹家的嫡长女平时老跟着二王女胡闹,惹上了人命官司,连累自己家的几百号人都被发配西陇种棉花。京兆尹正是皇贵君的大姐,让皇贵君又多了一个‘管教不力’的罪名,失了统率六宫的权柄。二王女也被贬成宗室里最普通的郡主爵位,表面上因为皇贵君失宠而受到女帝斥责,但结合女帝对董尚书和杜府的大方,显然有补偿之意。   听完此事,杜悦慈感觉自己挺假惺惺,竟然一句‘可怜天下父母心’就揭过了,完全没有‘以德报怨’的圣母情怀。若孟氏成功了,她的玉哥哥会遭遇的恶行惨事,恐怕比起灰楼里的迎来送往,也不遑多让。所以,一想到死在二王女及其京兆尹家的表妹手上那人有可能是董世玉,在见到孟爹了解病情时,杜悦慈一点可怜的心思都挤不出来了。   孟爹形容枯槁,脸色蜡黄,看得出来教养良好,即便粗布麻衣,一把灰白长髯和花发也打理得整整齐齐,真让人想不通怎么养出孟氏那种没脑子的货色。杜悦慈没有管两家人之间的恩怨,而是认真地围观江二姐和御医们诊治的过程,随手记录病例。   中医就这点不好,病症描述用词含糊,‘呼吸不畅、胸闷、气短及、咳嗽’等症状在很多老年病里都会出现,至于‘脉细沉、短促’这种表述就更让人迷惑了。抱着‘不想当医生的会计不是个好厨子’之信念,杜悦慈很忠实地记下众人望闻问切的讨论过程,除了不正常的消瘦过度,完全没觉得孟爹病入膏肓命不久矣。   “欸,二姐,既然病人咽部异物感甚强,为何不检查一下?若不方便,找个喜公也行啊。”   杜悦慈小小声地凑上去和江二姐说话,没想到孟爹一直关注她这边,立刻哑着嗓子说,“杜女君需要做何检查,尽管为之。”   被无数双眼睛盯着,杜悦慈差点翻出一个白眼,让人取来一片热水和烈酒消过毒的凌雪糕棒子当压舌片,上前给孟爹检查咽喉。扁桃体有些发炎,但距离危及性命还远得很,倒是这一靠近,让杜悦慈发现孟爹的领口有些不正常的宽大和紧绷。   “您方便解开两颗扣子,让御医们看一眼么?”   孟爹犹豫了一下,依言为之,几位御医立时发现他的脖子有几个凸起,碍于不能上手触诊,让孟爹自己按过后告知,七嘴八舌议论几句,确诊为‘肉瘿’的一种,俗称大脖子病。   杜悦慈:“……”   根本不是什么不治之症嘛!一边慷慨赴死感动大夏,一边搞得跟进ICU一样严阵以待,这仗势吓死宝宝了!   “平日里多吃点海带紫菜就完事,海盐也比山盐好,不是什么要命的大病。早看个明白不就好了?若真病得都快断气了,还谈什么男女大防?还不让男子学医,不晓得每年多少男人无辜送命。”杜悦慈忍不住吐槽,“各人自扫门前雪,哪管他人瓦上霜,这种大夫当得有意思么?”   以前妇产科里男大夫有时候比女大夫更让人有安全感,力气大,手更稳,当牲口用完全没心理压力。现在清一色女医,既无男医,又连男病人下巴以下的部位都不能看、不能碰,病得要死的时候,望闻问切管蛋用!   一众女御医们集体哑巴,杜悦慈发完牢骚,一边脱防护服、手套、口罩、兜帽,一边往外走,这会谈祛疤手术没意义,要做也得等病人养好身体,接下来没她的事了。江二姐追了出来,仔细和她说起为何选中孟爹做试验的缘由。   孟爹生产时大出血,乳公忙着止血,脐带没扎紧,事后留下一截干枯的黑疤,嵌在凸出的肚脐上,有碍观瞻,所以生完孩子就失宠。后来这截外露的东西掉落了,豁口却没愈合,江二姐听了孟爹的描述,觉得这些黑疤说不定都是外物,划开一道小口子取出来应该无虞。   显然自家小弟才是做手术的最好人选,但没想到突然怀孕,江二姐很想亲自操刀。而江大夫觉得,不管是从手术概念始倡者的角度出发,还是从背后靠山的牢固程度考虑,把这项成功率比较高的手术让给杜悦慈,比江二姐自己上阵更保险。   剩下的话她没说完,不过杜悦慈想了一会,就听懂了背后的意思——由外行人承担手术失败的后果,不见得影响仁心堂的发展,而江二姐失败的话,可能直接毁了日后前程。   “小秋和您说过,手术不是主刀大夫一个人的事吧?您选好助手了?何时擦血擦汗,何时递刀穿针,都配合妥当?麻药剂量的上下限及其后遗症都有谱?刀口大小按什么标准确定?动物实验满二十例没?缝合速度和技术如何?伤口如何用药?复原的情况怎么监控?”杜悦慈连发炮弹一样的提问,震住了江二姐,“如果以上准备工作你做不到,就别好高骛远!做到了,你主刀,我旁观,有事我全担。”   ************************   自从丢下一句哔格很高又掷地有声的总结陈词后,杜悦慈就把江二姐和孟爹抛诸脑后,专心家里蹲,陪孕夫产夫和两个小奶娃。   董世玉似乎没受到任何影响,小书铺和刻印坊取名‘德馨屋’,悄然开张。前堂一幅大字,挂的正是《陋室铭》,除了卖《雪禅献寿》的剧本和畅音楼小曲的词牌,还把杜府蒙学的教材摆出来。书铺印坊招的都是男子,工钱很少,只包吃住和每两日上半天蒙学。   活字排版印刷和白酒蒸馏的一整套设备设计图都已给四王女寄过去,在杜悦慈的坚持下,分别落下了董世玉和秦文挚的大名。   酒厂监工芮夕航卸任后,领了另一个差事,以《论有效靖边政策的利弊》为题写论文。杜悦慈按明清为例,给他提供思路,由他撰写成文。比如‘天子守国门’,以确保一国上下都不会轻视边防;或像满蒙八旗一样给大小部落划分牧区,自己做一个仲裁者;还有和亲通婚,人为制造出一个只能依靠大夏的混血儿,使其内斗分化;至于修长城,开互市,迁民戍边汉化外族,改草原为耕田,都是常规手段了。   沈九爷临近生产,林喜公随时候命,四王女家的梁詹事又来打杂了。这次为了不让唐知府难做,梁大妈以访友名义入住杜府,倒是和杜悦慈走动出了几分忘年交之意,这里除了有四王女的指示,也有董尚书的嘱托。   梁詹事和董尚书有几分交情,家住的近,可谓看着董世玉长大,有意无意给杜悦慈说清楚了许多陈年往事。   幼年早慧的高门贵子,长成一个名动京城、温润如玉的翩翩佳公子,即便董世玉身量颀长,超过大多数女子,也不掩其稀世之貌和绝代之才,惹动无数芳心。董尚书是出了名的滑溜泥鳅,在董世玉的婚事上一直不轻易松口,而董世玉本人秉性自持、内心孤傲,一向洁身自好,虽然在外有一堆烂桃花债,却始终万花不沾身,落了个‘玉郎经岁负娉婷,教人怎不恨无情’的评价。   作为让众女趋之若鹜的‘京城玉郎’,如无意外,董世玉原本的生活轨迹应该是继续带着完美光环嫁入世家豪门,成为大夏国顶级交际圈里的一个新传说,或是精挑细选一个背景简单的老实女子,领几个只有装饰作用的小侍嫁过去,耀武扬威一辈子。可惜在他的追求者里,有几个连尚书都不想惹的人物,一个是疯狂追捧他的三王女,一个是二王女及其表妹,京兆尹的嫡长女。   二王女和她表妹都有高贵的血脉,自负且狠戾,被董世玉无数次婉拒之后,决定放手一搏,企图生米煮成熟饭。在一次女帝最小的妹妹婵亲王的宴席上,二人将董世玉劫至隔壁私宅。不该发生的事发生了之后,赶来救人的董尚书惊觉占了儿子便宜的人是三王女。而三王女没有一句解释,只示意董尚书允婚,她愿以侧夫仪制迎娶,却给不了任何正式名分。因为后院二正四侧六侍的名额早满了,个个都有不小的来头,除非死一个,否则没董世玉的坑。   二王女被抢了心头好,怎能善罢甘休,在三王女逛暗楼时,轰轰烈烈地闹了一处捉女干。皇贵君出手,两厢安抚,将这些归结为风流韵事,一张大被盖了下来。不管董尚书想报复还是想私了,彼时都不是好时机,若一朝事发,世人必将董世玉和暗楼里背着妻主私会三王女的小倌儿相提并论,所以董尚书第一时间把儿子从京郊别庄送来霍阳城避风头。   当董尚书得知大王女已经察觉两位妹妹针锋相对的根源在董世玉身上,立刻和时任霍阳知府的妹妹商量,决定将儿子迅速嫁出去。董知府不可能给侄子找个农家女,但略有根基之人,很容易就能打听到董世玉的不妥之处,或借机缠上董家。最后选定杜悦慈,一是她本身条件还过得去,没背景,好拿捏,二是她也入了将军府的眼,多少能让皇贵君一系有所避忌。   如今董世玉否极泰来,喜获良缘,董尚书远在京城也能安心了。 ☆、你们注定高攀不起   听起来,董尚书是在通过梁詹事的口,向素未谋面的儿媳妇解释之前的冷处理有多么的不得已。可惜杜悦慈已经不是初来乍到的小萌新了,如果尚书府只是单纯雪藏一个弃子,不会连董世玉亲爹的一封信都见不到。站得有多高,摔的就有多疼,当年的京城玉郎有多优秀,事后就有多少不怀好意的嘲讽、鄙薄和幸灾乐祸,其中肯定也包括董府的亲人。董尚书弃车保帅的行为可以理解,但她心疼老公,不想董世玉认命接受这种待遇。   趁着梁詹事长吁短叹,又灌下一小口烧刀子聊慰愁绪时,杜悦慈突然发问,“世玉被宗族除名时,岳父家中可有异议?”   梁詹事喷出一嘴的酒,呛咳得满脸通红,张口结舌地瞪着杜悦慈,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得,都不用继续问了,一试就明白。   董尚书能彻底断了和董世玉的联系,尚书府的那位大父敢派白掌柜、白总管这种人来坐镇霍阳城,最坏不过是宗谱除名。若不是杜悦慈博得董二姨的些许好感,自己也有几分真本事,这些个狗眼看人低的高门下仆,不定怎么踩杜家和董世玉的脸。   几个王女在女帝面前互相撕逼,一直被尚书府忽略不计的那个儿媳妇,却能与唯一一个置身事外的四王女成为莫逆之交,即便董家大父胆敢瞒下万香楼的新主人是谁,白掌柜也躲不过董二姨的眼睛。再有帮忙递话的芮将军,只要董尚书不是个棒槌,也该重新正视远在天边的小儿子了。现在儿媳妇又有了明旨和身份,董家回过头找补关系,也是应有之意。   屁的应有之意!马拉个鸡哒!高高在上的权贵豪族就是有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破习性!一想到这两次送往京城的节礼价值几何,杜悦慈就很有手撕尚书府大门的冲动!再一想到以后每年还得送不然落个不孝的名头,她更觉得每根头发丝都充满了手撕尚书府大门外那对石狮子的冲动!   “梁女君可否帮忙给岳父带句话?请他将切结书交予世玉。若他愿意来霍阳安度晚年,儿媳定当扫榻相迎。若不想离了家乡,我们会择日上京一趟,以全天伦。”   “这,这,见善,你前程远大,贤侄或可,不日归宗……”   “此事自该世玉拿主意,但话,还请先带到。”杜悦慈的脸色愈发难看,冷若冰霜,“要知道,世玉是我杜家人,尚书府和岳父家,可跟我没!关!系!”   摁捺一□□内汹涌的洪荒之力,抛下一脸青白交加的梁詹事,杜悦慈跑去德馨屋,大笔一挥下了无数订单。《唐诗三百首》、《三字经》、《九九乘法表》、《万年历》,以及让董世玉整理过的诗词歌赋,均署他的名,用他的字,刻印成册,送往京城。本来她觉得印刷术可以慢慢推广,毕竟需要识字率做基础才能有书籍的销量,可现在为了给董世玉扬名,她不介意提前砸碎‘穷人不识字’的怪圈,更要让董世玉的一手笔墨成为第一批普学教材载入史册!   我的夫君,来日你们注定高攀不起!   家主发怒的另一个结果,就是梁詹事的伙食标准一落千丈,吃的方面倒没变化,但清澄的白酒和一口回甘红茶却不见踪影了。沈九爷顺利生产,董尚书的‘家事’又被护夫狂魔捅到了四王女跟前,梁詹事数次想‘偶遇’杜悦慈未果,只能悻悻回京。   董世玉当然很想知道杜悦慈那天为何打了凤凰血一样,非要给他扬名立万,却一直按兵不动,不求解释。杜悦慈也是掩耳盗铃,能拖就拖,直到送走梁詹事,送完端午节礼,再送走沈九爷和沈正君,实在忙无可忙,才一步一挪地蹭到正君大人面前,坦白从宽老实交代。   “意料之中。”董世玉叹一声又笑一下,“看你比我还生气,忽然就觉得,老天爷已经给了我补偿,也没什么好在意的了。”   “我还是不想和他们来往,若岳父实在不便离京,改日,你生了孩子,咱们再去打声招呼。”其他时候,就有多远离多远吧,礼物书信表情谊即可,什么见面、叙旧、合作、联谊统统免谈。   “真能有个孩子?”   “嗯!后日就给孟氏他爹动手术了,小秋也会旁观。”   ************************   孟爹的手术出乎意料的简单,江二姐近一个月来划开又缝合了几十只兔子的肚皮,这会切开黑疤相连的皮肤时,那叫一个稳准狠,手上力道多一分少一丝都没差。渗血的刀口中间,一截黑痂类似过于粗大的黑头,被充分暴露出来。   江二姐用镊子处理掉之后,很兴奋地发现黑痂下面是另一层皮肤,而不是血淋淋的人类内脏。这说明了她的设想是正确的,生产后哪怕脐带没被处理掉,也会自动从肚脐中脱离。只是因为表皮愈合得比遗留的脐带快,反而将结痂成块的脐管包裹起来,形成黑斑,影响二次受孕。   现在肚脐下的真实皮肤内凹而干净,但切开的刀口两边皮肤成为多余之物,江二姐激动过后,不由得扭头看向围观群众杜悦慈。   杜悦慈和在场所有人一样,从头到脚穿着手术服,只露一双眼睛。接收到江二姐的求助,她很冷静地示意助手华箬,“擦血,先检查内腹,没问题便切除、缝合,用贴膏,不缠绷带。”   从孟爹喝下麻药到手术完成,历时不足一小时,御医们激动不已地围绕江二姐讨论手术细节。杜悦慈交代华箬和锄药继续观察麻醉反应,做好记录,才扶着江知秋在这群激动的女人身后坐下,默默聆听。不愧是御医出身,一句话里有半句在称功颂德,另外半句才夹带点儿真货。可惜哔哔老半天,竟然连怎么给男人看病都没敢提一嘴。   还是江大夫先冷静下来,转头望向杜悦慈和小儿子,“接下来如何?”   杜悦慈和江知秋对视一眼,“从明日起,华箬和锄药先在仁心堂召集愿意主刀的喜公,像二姐那样用兔子做足够的练习,一个月后考核,看合格人数再决定每日手术台数。”想到这个月差不多每天都有一道菜是兔肉,以后恐怕要吃更多,她的俏脸扭曲了一瞬,“同时,仁心堂会以二姐的名义,公开征集志愿者。手术过程需要改进一下,首先病人要做全面体检,不能只望闻问切;其次,增加布帷,改进病号服,只需露出腹部即可;第三,若家属愿意,可有一人旁观;第四,主刀之外的助手数量要增加,应对家属闹事、昏迷,或麻药过量和大出血的准备要齐全;第五,术后复诊也需要更多人手。诸位还有何补充?”   不怪杜悦慈表情冷淡,在场的除了江知秋、陈叔及其小厮,其他都是女人。以目前国情而言,一旦仁心堂宣布恢复生育能力的手术成功,可想而知有多少人会蜂拥而至,到时这些女人根本帮不上忙。至于江二姐等女医们要如何邀功或进一步研究,不在她的考虑之内,若真有男子愿意让女大夫动刀,仁心堂可以提供场地。可只要一想到即便陈叔同意非亲生的江二姐给他动手术,江大夫也不可能答应,就知道男医这事势在必行。   仁心堂缺人手,手术注意事项不是靠反复说就能记住的,各地来的喜公们识字率十分感人,还得让他们边认字,边学习简单的急救和诊断方法,培养正确的卫生习惯。不过,这些喜公确实经验丰富,有几次江知秋或华箬遇到难产或早产,他们在旁救急,保住了弱小的胞胎。这样一来,杜悦慈更坚定了‘三人接生、五人手术,其中必有一男医’的标准,如果达不到最低人数要求,她宁可暂缓计划,也不愿他们遇到处理不了的意外情况,伤及人命,从而遭受非议。   女御医们恐怕不太习惯功劳在前而无人喝彩,却被一个外行人如此具体细致地提出一堆务实又难以解决的问题,连江二姐都感觉到头顶泼下一盆冷水。哪有那么多孟爹似的男子愿意让她们体检、主刀,若真想恢复男子的生育能力,彻底打破子嗣繁衍的第一道枷锁,最后还是得靠男人本身,或者说,和她们抢饭碗的男医。   让御医们深刻认识到,历史发展的车轮很快要从她们头上碾压过去这一残酷现实后,杜悦慈好心地再给了一颗甜枣,“手术和缝合的功效显著,堪称起死人肉白骨,此法用于金创科亦可造福后代,还望诸位在女帝面前美言几句。”   潜台词便是——我们仁心堂只管男科,其他科目的研究成果你们抢去吧,至于能不能获得官方支持,八仙过海各凭本事。   ************************   打击了一下御医们的热情,杜悦慈作为仁心堂的主人,跑了一趟府衙,给唐知府汇报手术情况和后续安排。不管真心还是假意,唐知府非常认同她的观点,总之最后表示一定配合工作。另外唐知府还透露了一个小道消息,已回宫的喜公和御医,在接生十三殿下时出了点事故,让宫中贵人留下一道不太美妙、不同常人的痕迹。幸而四王女提前把德馨屋印刷的戏本子和手术注意事项呈上御览,女帝英□□眼如炬,查清这起医疗事故来源于私下抹药的宫侍,和胡乱开方的御医老奶奶,不会冤枉做实事的人。   你在北方的宫闱里步步惊心,我在南方差点背了一个锅,一时间,杜悦慈很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后怕。她所做的一切都只是想让自己和家人过得舒服些,却因为‘舒服’的标准不够本地化,没有入乡随俗,引发的利益纠纷很可能是致命的。   这一次有四王女出手相助,若某一天针锋相对的是四王女,或比四王女更牛掰的人物,又该何去何从? ☆、良辰美景不虚设   苦思哪家大腿更粗壮,杜悦慈回到了家里,还没等她调试好心情,便见到喜中带忧的正君大人在垂花门亲自恭候。   “怎么在这儿?等我?”   “小秋怀的是双胎。”   “……!”   厉害了我的哥!   杜悦慈激动得牵着董世玉一路小跑,进了东厢房,秦文挚坐在江知秋身边,芮夕航和周锴祺抱着女儿,大家都是一脸喜色。   “小秋你感觉怎么样?会不会很累?有没有想吃的?”杜悦慈都不敢碰他,坐在床脚,弯着月牙眼地乐,“得跟岳父岳母说一声,要不让岳父休息一段时间,来照顾你?”   “不用,我很好,要不是文哥儿说我的肚子比他大,我也没发现是双胎。”   “咱们霍阳都多少年没听说过双胎了,你可要小心保养。”周锴祺抱着阿识,有点羡慕,决定六月再给阿识添个弟弟!   “两个孩子多好啊,一手抱一个。”芮夕航和他英雄所见略同,“阿慈,我看周嬷嬷家的小侍恢复得挺好,等小秋出了月子,我们再要一个吧!”   “我看他这次生完有些虚,这天气还穿夹衣,祺哥好好调养一阵。”秦文挚的宝宝和周家小侍的第二个葫芦娃差不多大,时不时互通消息。   周锴祺认真点头,决定把锦绣阁的事放一放,抽空和夕官骑骑马。   江知秋看董世玉一直没说话,将话题转到孟爹身上,“二姐说,刚才孟氏的爹打消了去西陇陪儿子的念头,准备回京。”   杜悦慈:“……?”   “他想让二姐帮忙求个指婚,验证手术是否成功,打算再生一个。”江知秋轻叹一声,“这么多女人看过他的手术,虽然都是大夫,但即便女帝开口,恐怕也得不到正经婚事。”   只听到前半句话,董世玉的眼神,包括整个人,都亮起来了。   江知秋看着他,露出一个理解的微笑,“玉哥,等我坐完月子,便为你亲自主刀。”   ************************   孟爹肚皮上的膏药创可贴揭下来后,连唐知府都亲自来看了一眼他的伤口,不过缝了三两针,这会针眼都看不清了。女帝没有遂了孟爹的意,给他找第二春,还是让他回孟家,跟牢里的妻主再生一个。尽管大夏囿于生育率和人口基数不足,没有死刑一说,但在天牢里啪啪啪,和上刑场也无甚区别了。   不再理会孟爹的下半辈子,杜悦慈全心全意绕着江知秋转悠,江家人来看过江知秋后,江二姐终于越过名头响亮的御医们,上疏女帝,开设男医。四王女为表支持,特意送来十本珍贵医书的手抄本,作为仁心堂的教材。德馨屋的印刷术因为戏本的流传而显山露水,在朝野上下掀起轩然大波,引起文人和政客的热议。   四王女没有和三王女争夺开办刻印坊的念头,献上印刷术后,便安静地在王府旁圈了个院子办蒙学。她用的都是杜府蒙学的教材,只要买了教材的孩子,都可免费上学。董世玉的一笔劲书和才名,再次通过这些给孩子们习字的字帖和课本,享誉京城。   再次返回霍阳城的白掌柜,亲自领着尚书府的董大总管,叩开了杜府大门。此时的杜悦慈,一边在家照顾孕夫、产夫、带孩子,一边在盘点自己的收入来源。   自家的田庄养了一冬的地,还能挖河里淤泥养肥,明年肯定能增产。牲畜禽鱼大多吃了,要么就是给江二姐和喜公们练手用,可以考虑多养些。   云亭的小本买卖一直红火,两班人马从早点卖到宵夜,收支稳定。   德馨屋要盈利还早,幸亏主要投资方是四王女,不用掏自己的钱包,希望明年的台历能有个好销路。   仁心堂是半公益组织,和葆婴堂一样争取到了政府拨款,不至于赔钱。   悦文有了京城的免费广告,大到水车小到婴儿车,根本不缺订单。虽然仿制者前赴后继,但悦文的小件东西每个月总有新的图案和花样,尤其是很多地方用钉子取代榫卯,从流水线的制造速度和造价上碾压其他小作坊,收入相当可观。   陶然居归入了畅音楼的私房菜,以杜悦慈目前的身份,掌勺价已经提到二百两一席。虽然问津者越来越少,但从畅音楼的分红中应该能贴补回一点儿。   容四娘在东湖的缫丝厂改名‘昌隆’,仗着容家的桑林和织郎横扫织造业,差不多把丝绸的售价拦腰砍了一半。曾经还想在杜悦慈面前叫嚣的李家,根本连螳臂挡一下的机会都没,就被贱价出售的陈年丝茧和容家的高薪挖人搞垮了。纺织机还在按时运往东湖,今年容四娘还要扩大产能,并增加棉花的种植量。最新式的织布机即将定型,一旦用上,完全可以垄断明后年的棉布和丝绸市场了,比杜悦慈预计的四年回本五年盈利提前很多。   霍阳酒厂正式得了御笔赐名,‘万福’,酿造出的第一批白酒,随着邵家的船队奔向京城。杜悦慈忍住吐槽的冲动,和董世玉一起,在成品上尽量把乡土气息浓厚的命名风格掰回文艺挂。比如和烧刀子只有包装不同的高度白酒学名‘玉澄’,度数稍微低些和牛二一档的叫‘湛澈’,日本清酒那种低度白酒称为‘清霜’。反正兑点苏打水,就能卖不同价钱,度数越低越贵,专赚装哔ER的钱!简直替天行道大快人心!   对咯,有个小小的爵位,每年能收点朝廷禄米,蚊子再小也是肉!还有四王女时不时补贴点有钱也买不到的东西,年底,应该能把江大妈的五百两还了吧……   没等杜悦慈把细账算出来,伴鹤进门来报,尚书府来人求见,吴妈遣人去德馨屋报讯了。   “没切结书不见,有礼物就收一样,其他退回。”   “吴妈说,来人怕是不会轻易离去。”   “走不走和咱没关系,进不来就行。谁想跟着走,请便,赎身钱可以不要。”   ************************   董世玉回来时,听说董大总管和白掌柜在外院偏房,空着肚子喝了五壶茶仍不肯走,不禁莞尔。   杜悦慈振振有词,“见了她们就不开心,还要赔个好脸色,我图什么啊?”   “大总管是我娘的人,董府的礼单和帖子你看了没?”   “没,过了今年,咱们也有闲钱了!他们送来多少,我就能还多少回去,不稀罕!”   “切结书或许不在大总管身上。”   “那就更没必要见啦。”杜悦慈伸手勾住董世玉的脖子,“想你爹么?”   “想,但更想让他看到我怀着孩子的样子。”董世玉说起往事,眼中再无阴霾,“我爹当年不得平夫之位,仍执意出嫁,一直希望我能争口气,让素来肃持端方的外祖家刮目相看。没想到造化弄人,因我之故招来无妄之灾,反倒让他更抬不起头。”   “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谓大丈夫。在我看来,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咱们问心无愧。你外祖家若是非不分,因别人的恶行而厌弃于你们父子,说明他们也不过是沽名钓誉之徒。”   踌躇片刻,董世玉提起墨棒开始磨墨,“我想,给我爹,写封信。”   “唔,那我呢?”   “随意。”   杜悦慈托腮看着董世玉提腕落笔,很苦恼地考虑,该和素未谋面的岳父说些啥——你儿子天下无双我很中意?我虽然个子不高、力气不大、身无功名,但挺能赚钱、很能折腾、非常能干?文言文颇有难度,大白话会不会显不出自己的文化水平?   默默缩回碰到毛笔的指头,杜悦慈掏出藤纸和鸡毛笔,认真按大夏格式憋一封家书。   ——岳父大人尊前,谨禀者:   ——儿媳厚蒙雅爱,与玉郎婚期逾载,时至今日方初叩金安,甚以为歉。霍阳岁月静好,玉郎万事俱安,可纾廑念,请勿忧为要。惟思泰水年齿渐高,愚妇夫远在千里之外,有缺孺子之职。蓬门虽简,芳草菲菲,扫榻相迎,祈望一会。若蒙光临,当不胜荣幸之至。嘱笔问好,敬颂钧安。   ——另拾他人牙慧,附呈一诺:   写到此处,杜悦慈停了笔,犹豫着是选‘我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还是‘妻自为磐石,郎当作蒲苇,蒲苇纫如丝,磐石无转移’比较好,前面很琼瑶,后面脸很大。不过想想,她似乎还没给夫君们写过情诗,干脆再来三首,人人有份。虽然老夫老妻娃都生了好几个,但柴米油盐之外,也要玩个惊喜,玩个浪漫,良辰美景不虚设才对嘛。   《上邪》这么霸气,祺官应该喜欢;第二首化用了《孔雀东南飞》,赠夕官似乎更合适;‘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这么决绝的拼凑就秀给董家岳父看吧;‘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月暂晦,星常明,留明待月复,三五共盈盈’送给阿挚,感谢他某个午夜捡到一只下不了树的醉猫;‘杜家生日好风烟,柳暖花春二月天,鸳鸯交颈期千岁,琴瑟谐和愿百年’就归秋秋了。   鉴于毛笔字依旧拿不出手,杜悦慈挑了几张藤纸做明信片,让引泉捡些树叶、花瓣回来,剪成好看的形状,随意放在明信片上,再铺几层吸水的草纸。然后按住叶子、花瓣的位置,用小榔头咚咚咚地轻敲一通,等到草纸上显出轮廓,说明藤纸上的叶脉花形已经拓印成功。   自制明信片晾干后,杜悦慈屏息静气,拈起鸡毛笔抄情诗,依次给董世玉展示一番。给岳父的家书补完,钤上两人的合章,她还削了一小节细竹打磨光滑,卷起两封信装好,最后将竹筒蜡封,再扣一次印章,一点儿不嫌麻烦。   尚书府的两位来客,在杜府外院整整坐了一天,还好吴妈看在昔日同事情,管了午饭。等家主和正君大人玩够了诗情画意后,两人终于得到一根写明‘岳父敬启’的小竹筒作为本次上门拜见的正式答复。对于她们枯坐冷板凳,仍然不肯放弃面谈这一不切实际的野望,吴妈报以万分同情,心地善良地没有揭露一个事实——家主说了,再敢上门,就把一块‘董府下仆与蜚蠊不得入内’的牌子PIA她们脸上。 ☆、首次男医考试   每一封情书明信片送出,就意味着一个火热疲惫的夜晚,特别是刚出月子素了很久的秦文挚。那叫一个黏,那叫一个石更,那叫一个缠!杜悦慈忍不住怀疑,自己一晚上哭唧唧的求饶,是不是连隔壁院子的江知秋都能听到。   风卷残云之后,秦文挚满足地搂着媳妇儿再洗一回澡,杜悦慈被微烫的热水一蒸,立刻陷入昏昏欲睡的状态。   两人收拾干爽躺回床上时,差点眯瞪过去的杜悦慈发觉秦文挚的心情特别好,打起精神关心一句。   “这么开心?”   “在家里蹲了好几个月,可算解禁了!”秦文挚使劲儿揉了她几把,“今天还和小秋聊起夏哥婚后这几年。”   江知秋的二哥江知夏存在感不强,嫁入董二姨之前的那任知府为侧君,妻主降级入中枢,调至京郊富县任知县。这些年江知夏都没回过一趟家,仁心堂动静那么大,他也不过是前些天派人来问一声。   “可是有……喜事?”杜悦慈本来想说的是‘不妥’,好在没迟钝到底,及时改口。   “那倒不是。怎么说呢,男子嘛,成亲后无非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生个孩子好好带。好一点的妻主一个月能来屋里坐个三四回,差一点的嘛,整天为个针头线脑撕破脸也不是没可能。”杜悦慈听到这话,往他怀里团了团,让秦文挚抱的更紧些,“明明夏哥除了不能随意出门,过的挺好,可我俩呢,连着几天搁家里没事干,就觉得不习惯了,若回过头再去过夏哥那样的日子,恐怕得憋疯了。”   “高兴一天,不高兴也是一天,咱们当然要挑开心的日子过。”   “男子眼界有限,若是我们做的事会给你惹麻烦,你一定要说,别自己一个人发愁。”秦文挚温柔地亲亲她,“我们就是喜欢陪着你,其他都是次要的。”   “这么……明显?”   杜悦慈轻叹一口气,成长的烦恼啊!宝宝生怕作者脑洞一歪改大纲,奔着江山权谋、宫斗夺嫡就去了呀!又怕抱的大腿没能笑傲九天笑到最后!更怕大腿成功上位后不是刘秀的风格而是重八的路线,云台二十八将皆善终,大明的开国功臣却没活下几个!   “嗯!自从四王女来过咱家,你睡前都要翻一阵,不再是一躺就着。”   “……这不是没经验嘛。”   “别担心,咱们又不做亏心事,日子越过越红火便是好事。真不行了,大不了委屈玉哥他们,去住我家小院子。”   杜悦慈想起苏醒后的第一次见面,和秦文挚四目相对,莞尔一笑。当时的一切历历在目,仿佛昨天,她在周遭的陌生中抓住了唯一可靠的人,幸运的是,他也对她一见钟情。对于闪婚一事,她或许有遗憾,有害怕,有纠结,但唯独没有过失望。   “我原来特不明白,怎么有的人竟能见一面便决定终身,现在嘛,说明有眼光的人运气都不差!”杜悦慈喜滋滋地蹭蹭秦文挚的胸膛。   其实父母辈的婚姻大多如此,身边也常有相亲闪婚的人,其中有不幸福的例子,也会有幸福美满的家庭。说白了,不管你对感情和婚姻的态度是‘随遇而安’还是‘宁缺毋滥’,只要是认真对待生活的人,一个人过还是在一起搭伙,都能把小日子经营好。最怕的是‘随便’二字,你对自己的终身大事都不愿意多花心思,别人就更不可能为你的决定而负责一生了。   已经有了一个好的开头,只要更认真更精心地对待生活,没理由得出个坏结果。   杜悦慈放开心思,不再替四王女这条大粗腿挂心,赶在月末的尾巴里,洗手作羹汤,为夫君们操持一小桌全桃宴。水果沙拉、桃花酱山药、黄桃咕咾肉、桃脯焖排骨、拔丝香桃、白桃冬菜扣、鲜炒香桃丝,主食有香桃汉堡、水果披萨和水果粥,甜食是桃胶银耳羹和黄桃班戟,相当有档次。   ************************   日子就在这样的轻松和热情里滑向明媚的盛夏,不知从何时开始,杜悦慈感觉传到耳中的无一不是好消息。   秦文挚的宝宝和沈九爷的娃有八成都是女孩,和翩翩一起,躲掉一个差着辈的夫君候选人。   董家的岳父或许终于收到了竹筒信,赶在董尚书和母家再次递出橄榄枝之前,将董世玉被除名宗谱的切结书送了过来。当京城第一例服用五色散过量致死的新闻传到霍阳时,三王女也在某次皇家扫黄打非的大彻查中被揪住尾巴,落得和二王女一样的削级处罚,而三王女一向的自命风流在民众口中变成了龌龊的下药迷女干。同时,随着德馨屋的《陋室铭》传开,董世玉的名声反而触底反弹,越来越好,成为‘出淤泥而不染’的典范,更衬托出两个王女的恶形恶状。   周锴祺天天和董世玉泡在驰风院,就等着江知秋出月子,一个誓要怀上双胞胎儿子,一个盼着清痂手术一次成功,居然都骑出腹肌来了。反而是芮夕航抛弃了马鞭,埋头钻书堆,终于定稿《靖边九策》,杜悦慈让他署了名,寄给四王女过目,又从京中辗转到了芮将军和沈九爷手上。   杜府的男人连生三个女孩,另外还有一对双胞胎,忙惯了的江知秋捧着肚子研究个中缘由。论题从‘烈酒对女子授孕的一二功效’到‘源胎果泡酒增疗效’都有,后来杜悦慈猛地想起,当时醉醺醺喂进江知秋嘴里的果儿是她吃过的那枚,已被切下十分之一,所以又多了个新的研究方向。在剖开的源胎果和烈酒的作用下,杜府的七位志愿者里有一人也成功怀上双胞胎,让御医们震惊不已。   回到京中的孟爹在天牢里调养了一段时间,怀上了二胎,孟氏脱离了当小倌儿的命运,即将和其他孟家人以及赵家人一块儿前往西陇,与前京兆尹家作伴,你种棉花我牧马。虽然有了第一例恢复生育能力的成功手术,但仍然没有一个男子愿意让江二姐动刀,都等着江知秋出月子,或打听仁心堂的喜公何时有能力做这种手术。在仁心堂取经的御医们终于表态,集体联名上书,支持男医的合理性,好几位白发大妈甚至当场表示愿意收下男弟子,或给喜公们上课。   江二姐蒙诏回京,专门向宫中御医馆传授手术之道,御医馆从善如流,得了女帝的批准,为所有顺喜堂学医的男子们划出了标准——年满十八,文化课不及格者,只能做护士;文化课及格但男科考试不及格者,只能做喜公;全部及格者,可参加手术实习。实习期半年,每两个月有一次主刀机会,三次无过错可随堂坐诊,有一次手术不合格就延长实习期,三次不合格就老老实实做接生公吧。鉴于江知秋的能力和贡献,他很荣幸地成为大夏第一名执证男医,而且是免考。   ************************   大夏国首次男医考试,正是八月初一,在陈叔和御医的倾囊相授之下,仁心堂的十位喜公们全部双科合格。江知秋刚生产不久,因为双胎比较辛苦,杜悦慈勒令他坐满双月子,所以接下来的手术安排,由她亲自出面操持。   回到霍阳城的男医们激动万分地发现,畅音楼打出了一则广告,征集清痂手术的志愿者,前五十人免费,再五十人半价。而且仁心堂门口摆出了一溜七只小白兔,每只的肚皮上都是剃光了毛,外加一道刀疤,分别是开刀缝合第一天到第七天的模样。从萎靡不振的贴着膏药,到刀口愈合活蹦乱跳,重要的是,每一只都是活的,非常直观。   杜悦慈本以为要让衣锦还乡的男医们回家动员一下亲戚朋友,才能有志愿者出现,没想到光自家和亲友家的下人们就差点挤爆了仁心堂的大门。幸亏有唐知府帮忙维持秩序,熙熙攘攘的人群逐渐排成队伍,挨个接受身体检查和病例登记。   为了保证仁心堂的男医专诊,杜悦慈在门口挂了‘非男勿入’的牌匾,连她自己都站在门外监工。经历过前世不堪回首的三甲医院看病体验,她对于如何改进医患关系,提高患者满意度没有太大概念,反而是御医和陈叔对此很下功夫。   十位男医早上看病,每人三十个号,下午手术。从接待病人分号分诊,到抄写病历开方收费,递茶倒水送外卖,洗刷消毒收垃圾,都有专人负责。好在蒙学里年纪小的学徒足够多,愿意当男医、喜公的男孩也多,靠着这些不花工钱的童工杨白劳,和芮夕航的亲卫保安们,仁心堂撑过了男医第一天出诊的空前盛况。   志愿者出乎意料地多,为了保证第一批手术的成功率,江大夫、陈叔和御医们商量了一下,筛选标准进一步严格。只有身体条件好,痂痕明显松动,年龄三十以下,无病史的已育男子,最好是时常下地劳作的农家子,才可以安排到前百人里。百人手术结束后,根据半个月的复诊情况,统计手术得失和成功率,再考虑正式接诊。   在没有输血条件的情况下,杜悦慈实在很害怕遇到个自带抗凝血因子,或黑痂入腹需要多切一层的病人。但有了御医和喜公们的积极配合,真遇到这样的危急情况,他们也能拿出对策。   仁心堂的运作越来越顺利,似乎不再需要一个外行人亦步亦趋地盯着了,杜悦慈一边赞叹劳动人民智慧多,一边又有些‘师傅领进门,可以抛过墙’的小失落。 ☆、惧内必发达   仁心堂首批百人案例成功率百分百,简直顺利得不像话,再一个月后的回访,全部顺利有孕。且他们服用了切成两瓣、放置五日的源胎果,男女都没碰酒,确认有两例怀上双胞胎。杜悦慈赶紧安排德馨屋加班加点,把所有匿名病历及补充的手术注意事项印刷五百份,送往京城御医馆。   江知秋苦苦忍到四十五天双月子结束,第二天就坐堂开诊,准备第一个给董世玉动手术。杜悦慈干脆将江知秋正式出诊的日子定为仁心堂手术室正式开业,为了接待全城蜂拥而至的病人,她再次委托皇家喜公和陈叔一起改进看病流程,尽可能争取让更多人能及时看上病,或做个简单体检。   除了江知秋和陈叔,另外九位大夫分成三班,每天一换,三人看诊,六人主刀,六台手术同时进行,保证手术室不全部闲置。并且,为了尽快腾出手术室,还处于麻醉状态的病人都用轮椅送去观察室,间接带动了轮椅的销量,悦文第三天就挂出了售罄告示和招聘启事。   现在大家都为了能多生孩子而疯狂,杜悦慈没敢提让男医们休假之事,只想熬过开业这段忙碌,坚持三个月后,每天一人轮班休息,工钱不变,形成定例。喜公们按出诊次数计工钱,保持至少三人在堂,其他人若帮忙手术或看诊,则按半价工钱。小杨白劳们本来就是半工半读,包三餐,除非升任喜公,不然没工钱。   京城顺喜堂的两位男医,在江二姐的指导下,也开始施行清痂手术。虽然失败了一例,但病人愿意接受二次手术,破腹取痂。因为出血多,伤口恢复慢,迄今未知是否能再孕。   秦文挚的小闺女出生在杜悦慈的生日当天,得了大名‘沐芳’,和一枚‘春沐芳菲’的长命锁。江知秋的两个宝宝好似能看出一点儿女孩模样了,简直惊着了江大夫一家,得了小名欢欢和乐乐。董世玉和周锴祺前后备孕,前者确诊再孕,当场落泪,后者开始捧着肚子拜佛念经,虔诚地求一个男孩。   一切都顺顺当当地往前走,直到一向低调的婉亲王以宗亲的名义上疏,恳请女帝立储,把世人的目光从霍阳仁心堂拉回京都,打破了一国上下的平静。   ************************   这个消息先后从四个渠道传至杜悦慈耳中,首先是邵文君半个月前特意跑一趟酒庄,和她说了婉亲王私下请大王女喝过一顿酒。其次是芮将军第一次给她亲笔写信,里面就一句‘庶长女乱家’,很勇猛!   再者董家岳父得知儿子再度有孕,忙不迭地打包南下,杜悦慈见了董府提前送达的信,才知道岳父姓温。不愧是老牌世家,习惯性谨慎,字里行间搞了个藏尾的把戏,每句话竖着下来的最后一个字,从左到右每隔一字,连起来是‘众议立储’。   最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四王女本人干脆逃离了旋涡中心,一路坐花舫从东湖浪荡到瑞河,暗示她前来下厨接驾。   最后一个惊天霹雳砸下来时,杜悦慈正在极力安抚激动的董正君,一刻钟前,江知秋刚确认他怀上了双胞胎。从被辱丧子到离家远嫁,这个骄傲自持的男人熬过了无数苦难,终于重获新生,哭得像个不会说话的孩子。   若不是考虑他有孕在身,杜悦慈觉得哭一顿爽的也不错,这会只能贡献自己沉甸甸的胸襟,心疼地各种顺毛各种哄劝,务必让孕夫保持情绪稳定。听到杨嬷嬷私下传来的话,她差点昏厥过去,这种敏感时刻,被王位争夺者之一摸上门来,不像个好兆头呐!   这一打岔,董世玉也惊得停了泪,顾不上收拾自己,一边手脚麻利地给杜悦慈换衣服,一边抽抽搭搭地软语认错。   “好了,我不哭,我知道,不会激动,你别担心。”   杜悦慈咬咬他的下唇,再亲一下,“万一这两个小东西长得像我,却和你一般能哭,可怎么办哟。”   董世玉终于破涕为笑,扶着腰送她出门,顺便拐到西跨院,让芮夕航去花园里当个监工,视察一下杜悦慈给孩子们设计的游乐场完工情况如何。   ************************   见到四王女的船,杜悦慈方成了海绵宝宝,杨嬷嬷口中的‘花舫’不是听错了‘画舫’二字,而是实打实一艘花里胡哨的舫,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船!踏上甲板那一刻,她感觉更方了,除了一船或真或假的花骨朵,还有无数花枝招展、五彩缤纷的弱汉子。   你不是一向风评上佳、洁身自好、爱撩不爱艹、拈花不惹草的么!是王位没戏了破罐破摔自甘堕落?还是游戏花丛迷惑敌人视线?你家夫君们没雄起一波流怼死你么!   踟蹰不前的杜悦慈瞪视掀起帷幔看笑话的四王女,如临大敌,再度取悦了无良的四王女。   “哎哟喂,这是害羞了?”   “我家孕夫都是二胎,得精心伺候着,可不能随便醋。”   “就你理多。”   四王女只身出来,一手勾到杜悦慈肩膀上,吩咐护卫们在旁边的小船准备酒水。   换船之前,杜悦慈郑重地问,“会游泳?”   “放心,一只手便能把你拖上岸。”   “知道呛水后怎么急救不?”   “话真多!”   被拽上乌篷船的杜悦慈无奈地打开食盒,里面是一整只坛子鸡和麻辣藕丁,下酒的好菜。四王女不提京城之事,她乐得装傻,只是安利起她家新修的游乐园,可以让宝宝们玩到十岁,希望四王女采纳,在上流社会再打一波广告,赚一笔奶粉钱。   “既这样,明日让本王的小么去帮你试验一下,看是不是真的好玩。”   “……!”   你们皇家的孩子不都是三岁提笔五岁开蒙的神童么!怎么能逃学逃到霍阳!?   杜悦慈脸上的拒绝根本不遮掩,被嫌弃的四王女取笑道,“你今儿敢来见本王,就不许本王去你家看个新鲜?”   “这怎么一样,那是我给孩子们过志学节的礼物……”   被你家小么拿了头筹,到时候我还得再送一次!   “若本王非去不可呢?”   “去呗,不过人……太多了点……”杜悦慈很含蓄地扫一眼花舫,鄙视地膜拜了一下四王女的金刚肾和马达腰。   “真去了,见善你可就绑到本王的船上咯。”   杜悦慈惊了,“……之前没绑定?”完了完了!之前金大腿的横空出现,果然让她这个没见过世面的外来者失了平常心!原来她一直搞错了自己和大腿之间的黏合程度!仁心堂的动作会不会太迅猛了点?给董世玉扬名之事会不会有什么隐患?早知道就缓缓图之,不那么嘚瑟地一气儿都印完了……   “你身无官职,又远离京都,即便世人皆知本王与你相交莫逆,也不会真有人把你当回事。”四王女似笑非笑,慢嘬一口辣喉的烧刀子,“但这只是之前。”   “哪件事之前?”   “你呀!”四王女看着一脸紧张的杜悦慈不似作伪,这次是真的啼笑皆非了。   从活字排版印刷术到《靖边九策》,从白酒到水车,从《海外译文集注》到仁心堂的百人手术案例,一车车的新鲜玩意儿顺着瑞河源源不断地往京城去。杜悦慈及其几位夫君一下子变得炙手可热,就连本来还想拿沈九爷的孩子做文章的大王女,在调查过杜府的情况后,也决定暂避锋芒,不再纠结名声这种外围问题,转而剑指立储一事。   女帝目前属意不明,依旧对储君之事避而不谈,却在私下言谈中多次对杜悦慈有所褒奖。大王女不是没想过放下身段拉拢杜府,但得知董尚书和温家都与杜悦慈的正君已经断亲后,又按下了这个念头,转而暗地里抬举董温两家的旁支,意图通过沈家在芮将军身上给四王女找麻烦。   四王女于女帝面前过了明路,打着举贤不避亲的名义再下霍阳,一是为了避开来势汹汹的大姐,二也是想的比较多,准备了数套言辞,打探一下杜悦慈忽然态度激进的虚实。没成想这些弯弯绕根本用不上,眼前这人就是没长那根弦,完全是为了不让夫君受一丝委屈才如此行事。   四王女没有和杜悦慈详细解释,只摇头晃脑地哂笑一声,“说不得,你得上一趟京城了。”   “不成,至少今年内不行!”年底董世玉和周锴祺分娩,杜悦慈觉得怎么也要陪产才行。生产完离孩子出生还有个半年,明年找时间去京城跑一个来回,时间应该足够。   四王女:“……”   四王女脸上带着‘本王这么给你撑腰了你怎么还这么怂你到底造不造进京就有天大恩赐!’的复杂表情,怒其不争地掐了一把杜悦慈的脸蛋,“个没用的丫头!好歹也有了出身,怎么还如此惧内!”   “我没有在怕,我和夫君们是互相尊重。”杜悦慈傲娇地昂头反驳。大夏没有房玄龄家的葡萄架,但也有个彪悍的郎君为了不让走街串巷的妻主沾花惹草,逼其天天出门前在身上洒一杯醋的故事。想到此节,她兴致盎然地歪楼,企图展开学术探讨,“我听说惧内有九格,都是啥典故?说来听听?”   “三畏、三敬和三惜。畏夫之贵,仰其伐阅;畏夫之富,资其财贿;畏夫之悍,避其打骂。”   “……!”   四王女没理会杜悦慈的目瞪口呆,斜睨她一眼,继续说,“另有三敬,敬夫之贤,景其淑范,服夫之才,钦其文采,量夫之苦,念其食贫。再有三惜,爱夫之美,愿奉其色,怜夫之少,愧屈其幼,惜夫之娇,不忍其颦。你瞅瞅你,占全了没?”   “我,我们那儿的古人说了,惧内必发达!屈一男之手,必伸展于万女之上!”   四王女:“……”   杜悦慈觉得四王女的眼神中充满了‘你家那地界是不是盛产抖M’的怀疑,不得不努力捍卫自己的三观,“你,你想想,不在沉默中死亡,便会在沉默中爆发!自家人,再忍让也不会伤及根本,有气就往外边撒,比起那种窝里横的人,不是更有脑子么?” ☆、乱成了一锅粥   和四王女吹了大半夜的风,杜悦慈酡红着脸,挥别一船麻烦,钻回家倒头就睡。第二天,花舫停在瑞河边,四王女本人却不知去向,只给杜府留下了一队女护卫和一大堆男仆,以及众星拱月的七个孩子,三女四男,最大的是个十岁出头的小姑娘,最小不到四岁。   就因为拒绝现在上京城蹚浑水,四王女就把她家的萝卜头全甩过来了么!   杜悦慈头疼地看着面前一字排开的七个天潢贵胄,只得勉力打起精神应付。   “诸位……”杜悦慈一下子卡壳了,女帝的孙女应该怎么称呼来着,皇女孙?居然忘了问董世玉!   “杜姨叫我清儿吧!这是我妹妹湘儿和滢儿,弟弟们从大到小叫润之、沛之、涣之和洵之。”   杜悦慈看她教养良好,仪态优雅,眼中满是挡也挡不住的好奇和兴奋,索性不挣扎了。   “紫韶如何与你们交代的?”   “母亲让我们乖乖听话,父亲他们都去了仁心堂,还请杜姨收留几日。”清儿虽然笑起来矜持,但也有几分撒娇的味道,很是让人喜爱。   杜悦慈想到四王女这次阖家带出来,应该不只是为了游山玩水,恐怕也有让江知秋亲自为七位王夫做手术之意,所以才把孩子们丢给她。   “走,让人给你们收拾屋子,”杜悦慈带着王府娇客们浩浩荡荡地往花园出发,“你们都换一身方便的衣服,咱们先去玩。”   ************************   杜府的花园又扩大了一些,专门圈了个地方做游乐园,秋千、跷跷板、固定脚踏车、单双杠等小区健身器材比比皆是,还有沙坑、滑梯、独木桥、梅花桩等给小孩运动的器械,布球、沙包、毽子等小东西也不少,连门球和蹴鞠的场地都准备齐全了。杜悦慈自我安慰一下,自己家的小包子目前还只能靠着学步车追哮天,大多数器具都玩不了,用这个游乐园来接待这些小祖宗们,应该正合适。   一开始,这些天之骄女和骄子们还能秉承良好的皇家教养,动口不动手,等最年幼的小阿洵坐在秋千上荡到半空中,欢快地啊啊啊直喊时,其他几个哪里还忍得住。女护卫和男小厮们提心吊胆地想围上前,却在杜悦慈清凌凌的目光中败退,只能看着本来风仪雅正的小主子们闹成一团。   这个骑着小三轮,那个挖沙坑,再一个从滑梯上滚下来,灰头土脸,一身狼藉。好在坚硬的木质器材上都用厚棉布包着,撞上去也不会太疼,不会发生流血事件。   清儿身手不错,在高低错落的梅花桩上跑了一圈,注意到杜悦慈制住了王府的下人们,感觉非常爽。趁着喝豆浆吃点心的空,拉着弟妹们狂拍马屁。   “杜姨你真好!”   “好好吃,比御厨做的还好!”   “这是什么?姐姐我要这个!”   “好香啊,甜的。”   “杜姨,你这儿真好玩!明天还能来么?”清儿瞟一眼嬷嬷小厮们,期待地看着杜悦慈。   “随便,就中午和入夜不行。”杜悦慈斜睨一下拼命眨眼的杨嬷嬷,可有可无地加了一句,“带几个伺候吃喝的人就好。”   “谢谢杜姨。”年纪最大的男孩润之有点害羞,却是第一个道谢的。   “谢,杜姨。”小阿洵连忙跟上。   杜悦慈虽然选老公的时候不喜欢柔弱男,但文静可爱的小正太还是很戳她的萌点,看到小阿洵红扑扑的脸蛋满满都是笑容,她觉得,趁着最大的男孩润之还没到不同席的七岁,让孩子们在霍阳抓紧时间过个秋假也没啥不好。   “休息会,吃好了我们去庄子玩,顺便在那儿捉点鱼虾吃烧烤。”庄子上临水的地方,除了围出莲荷鱼塘,能捕鱼虾蟹蛙,还建了个水车带动也可以手推的旋转木马。   “哦哦哦哦!太棒啦!”   ************************   四王女甩开老公和娃离奇失踪几日,又在霍阳露了一面,旋即乘船离开。奇怪的是,孩子的爹们没有跟着走,在仁心堂依次做完手术,继续窝在府衙对面的大宅子里休养生息,只时不时往杜府送东西。   至于那七个宝贝疙瘩,在杜府过得乐不思蜀,今天揪羊毛,明天挤牛奶,后天打酸枣,有时去看自己的爹,有时还跑去课堂转一圈。杜悦慈带他们逛过一次后,就完全不限制他们的行踪了,只要和杨嬷嬷或刚休完产假回来的引泉说一声,孩子们想去哪儿都自便,集体行动还是分头出游都可以。玩得狠了,吃的也多,杜府伙食好,不到一个月,孩子们带来的衣服都短了。   等接到王府诸君们告辞的帖子,杜悦慈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四王女貌似真把她当保姆使了!   董世玉和周锴祺在安心孵蛋,江知秋的欢欢和乐乐还没破壳,秦文挚的小沐不满周岁,家里杂务和两个已经学走路的小家伙全靠芮夕航,难怪四王女的夫君们从未登门拜访。杜悦慈赶紧接过芮夕航手头的琐事,让他带着清儿他们上门践行,顺便问一声,到底怎么回事!不要孩子了!?身为可以问鼎皇权的王女,心这么大真的大丈夫么!   芮夕航圆满完成任务,又带着七个小萝卜丁回来了,本来还别情依依的孩子们,吃完菠萝奶油包瞬间开启撒欢模式,奔着驰风院的小马驹呼啸而去。   执手相看的夫妻俩留在室内,杜悦慈镇定一下情绪,“说吧,什么个情况。”   比起表面上寄情山水的四王女,父家低微的大王女显然沉默得更久更深,所以率先爆发的也是她。在婉亲王上疏立储后,不少人打蛇随棍上,尤其那些曾在二王女手中吃过亏的官员,积极地建言‘无嫡立长’。甚至有人提议不妨‘嫡长两全’,抬起大王女生父的位份,哪怕立成皇正夫亦无不可。   作为女帝,有一正两贵四侧八侍的正式编制,和无限制的侍郎名额。皇正夫早逝,独留一位三皇子殿下,招了户部尚书的嫡次女为妻,养了几个小侍,过得很是低调。但自从请立大王女生父为皇贵君乃至皇正夫的折子流露出来后,这位三皇子直接拉着女儿进宫找娘哭了一通。   次日,本就是个普通侍郎,因生育有功才提到皇侍君的大王女生父因御前失仪被斥责,虽保留封号,但份例被削成侍郎;原本形同打入冷宫的皇贵君刑满释放,光鲜重现,陪女帝用了晚膳;三王女的生父‘训诫’有功,从皇侧君提拔成皇贵君,哭求之下还让女帝顺手解了三王女的禁足;最让人跌破乌纱帽的是,四王女生父掌了宫闱大权,三皇子不但闻讯前来祝贺,之后连着好几天带着女儿跑到这位庶父的宫中,连吃带聊,消磨时间。   原来皇贵君只有一位,二王女勉强沾个‘嫡’的边,眼下三王女身份上来了,大夏国唯一的嫡出皇子靠向了四王女,局面顿时从一边倒地为大王女代言,变成讨论其他王女担当重任的可行性,乱成了一锅粥。四王女得知女帝的这些安排,当天就决定回京,留下王夫们是为了让他们顺利完成手术。至于孩子,如无意外,腊月时会由杜悦慈护送进京。   “京城这些事可真乱,光是听四王夫这一通说,我就糊涂了,都忘了问为何不把郡主和郡君们带回去。”芮夕航感叹一下,“还是玉哥厉害,若是他,说不定早看出问题了。”   杜悦慈也是一声叹,这群小祖宗们来的第一天,她就想找正君大人求个主心骨,可惜温岳父大驾光临,董世玉没顾上。之后,温岳父知道了四王女和杜府几乎是通家之好,儿媳妇仍旧按日子在东跨院过夜,连德馨屋和蒙学的边角琐碎都还要董世玉拿主意等一系列有悖‘常理’的事,顿时不淡定了。   于是温岳父一边端着‘你是我儿的救命恩人我愿做牛做马报答你’的低姿态,一边摆出‘都是我的错我没教好儿子我们爷俩对不起杜家列祖列宗’的以退为进,时时在小夫妻身边非常含蓄地点出‘男子不预外事’这一至高真理。   因为温岳父的言辞过于含蓄,一开始杜悦慈根本没听懂,只把这位中年大叔的念叨当成儿行千里父担忧的例行公事。等温岳父幽怨地发现,不管他说什么,儿媳妇一律点头,坚决同意,死不悔改后,默默地使出了大招,把自己的从温家带来的公公安排到了董世玉的院子里。   这位年迈的石公公笑得一团和气,却几乎不让小夫妻有太多独处的时间,杜悦慈好几次险些为此发怒。找来摄波细细询问,才知道温岳父对她的那些‘上不得台面’的想法颇为不理解,总觉得董世玉坚持与董温两家断亲,是受了妻主的不良影响。   要不是董世玉对肚子里的两个孩子太过紧张,杜悦慈怕刺激到他,也不会对温岳父主仆俩的小动作视而不见。所以,她不敢再拿外头的事去打扰正君大人,从根源上彻底杜绝与温岳父、石公公起冲突的可能性,以免董世玉察觉端倪,夹在中间为难。这样的结果就是,她老老实实当幼师,完全不记得了解一下四王女突然回京是为啥,京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连上四王女的别院问一声都忘了。   唾弃一下自己的政治敏感性,杜悦慈决定放弃猜测四王女和女帝的想法,认命地安排吴妈先行去京城的宅子打理一番,提前做好家主大人孑然一身孤零零在京城过年的准备! ☆、可我不是大夏人   临近新年,因为董世玉和周锴祺的产期就在这几日,杜悦慈写了数封信,严词拒绝年前进京,并早早把清儿等人托付给邵文君,送回京城。小年当天,周锴祺顺利生了孩子,小名丁丁,大名杜永汀。除夕一早,欢欢和乐乐一声哭喊拉开过年的序幕,而疼了一夜的董世玉还在为两个小包子而努力。   一开始杜悦慈打算两头跑,但欢欢和乐乐这边有精通医术的亲爹和亲外祖父,她将翩翩和阿识交给秦文挚,留下芮夕航,扭头去陪董世玉。   谁知一进东跨院,不但被石公公拦在了正堂里,还听到温岳父指挥着摄波等人,要把产房放到偏房。气不打一处来的杜悦慈直接让伴鹤找人堵上石公公的嘴巴,拖走这位胖佛陀,然后压着声音让摄波配合华箬,该干嘛干嘛。   “产房见血,久居不吉……”被无视的温岳父端着架子规劝杜悦慈。   杜悦慈耐着性子解释,卧室的温度和条件都是东跨院最好的,适合产夫休养和恢复。偏房久不住人,热水和火炕都不常用,万一出问题,孩子和大人都容易着凉。   说了半天,温岳父还是坚持一句,“这不合规矩。”   “在杜府,我的话才是规矩。”杜悦慈直视温岳父,“现在,我的规矩就是,让玉哥哥住得和以前一样舒服,得到最好的照顾。”   “……这也是为了你们好。”   “难道您宁可为了规矩,委屈自己的孩子和两个孙子么?”   杜悦慈的质问和匪夷所思的目光,刺得温岳父眼眶都红了,“他本就过得艰难……”   “玉哥哥在这儿比在尚书府开心,这一点我已经做到了,以后也不会改变。”杜悦慈不再多言,和华箬等人一起换上全套手术服,洗手净面,准备陪产。   “你,这是……”   杜悦慈闪过温岳父的阻拦,听着董世玉忍痛的抽气声,感觉洪荒之力要爆发,严肃地说,“分娩和清创手术皆由我首倡,我也不是第一次陪产,您还是在门外歇着吧!”说罢,她不再理会温岳父,转身进了卧室。   东跨院的人熬了快一宿,终于在子时之前,迎来了新出炉的两个小包子。杜悦慈和华箬、摄波伺候着累坏了的董世玉睡下,将两颗蛋安置在床头的婴儿床上,轻手轻脚地出去。   门外的温岳父还端坐在正堂发呆,杜悦慈给伴鹤一个示意,“利索点,让石公公服侍岳父大人回屋休息,以后这边有事直接和我说,就别麻烦老人家了。”   杜悦慈并不想和温岳父起冲突,但这位岳父过于拐弯的言辞总是让她有种言而不尽、语焉不详的错觉,不好判断到底是哪里惹了老人家的不喜。现在董世玉生完了,双月子结束之后,肯定要把德馨屋的事重新拾起来。那么,温岳父隐藏很深的那点儿不赞同,就交给他的亲儿子去应付吧!   ************************   出乎大家意料之外,温岳父从除夕那晚之后,没想着把石公公再塞回东跨院。董世玉的月子坐得安然,天天琢磨两个宝贝的小名,在百十个候选名字里犯了选择困难症,最后决定按排行,叫小七和小八。   家里一下子八个葫芦娃,杜悦慈感觉早教要抓紧,再次以给孩子们准备玩具为由,接过府内庶务,照顾孩子和产夫。秦文挚要盯着悦文,江知秋忙着仁心堂的手术,于是她理直气壮地‘主内’,把外事全丢给芮夕航。   某天,家主大人正在正屋的书房里自编一本识字教材,愉快地涂涂画画,迎来了西陇的一封信和温岳父。熟知温岳父开口前必有一段云山雾绕的寒暄,杜悦慈请岳父喝茶慢慢酝酿,不见外地先拆了信来读。如今西陇的信都是芮将军亲笔,大白话深得她的心,一目十行,果然又不是好消息!   沈九爷又怀上了!   无语望天的杜悦慈思考一下,顿时风中凌乱。想来沈九爷再特立独行,也没有出墙的必要和勇气,娃他爹肯定还是四王女!这是要搞事啊!看来四王女上次的花舫一游,说什么‘求贤若渴’、‘礼贤下士’,统统都是骗人哒!明明是找她当挡箭牌私会小情人!重点应该是,这个小不羞的居然带着老公孩子一起出来玩幽会!节操都被哮天粗掉了!   揉揉脸蛋努力恢复正常表情,杜悦慈眼风一扫,隔壁茶杯里的茶下去了一大半,似乎酝酿得差不多了,于是对上温岳父的眼睛,“岳父有何指教?”   “这些日子给你添麻烦了。”   “玉哥哥挺开心,他很想您。”   “这孩子……”   杜悦慈不太理解引起温岳父感叹的‘孩子’是指他的亲儿子,还是自己这个与合格有些距离的儿媳妇,无奈地抿一下嘴,用上非常诚恳地目光,“您有话请直说。”再说一半留一半,宝宝语死早阅读理解不及格,最后心塞的还是您自个儿。   “玉郎……命不好,我这个当爹的,愧对于他。如今,我也不求其他,只盼他平安顺利……”   面对哽咽的温岳父,杜悦慈有点儿方,一言不合就红眼,这话怎么接?   “您觉得,他现在哪儿不好?”试探的问一句,杜悦慈更诚恳地应诺,“您直说就是,我一定会努力改进!”   温岳父抽了一下,顿住,用帕子按了一下眼角,才徐徐开口。   “男有三从,未嫁从母,既嫁从妻,妻死从女,再有五德,温良恭俭让,万万不可轻忽。”   杜悦慈小脸一粉,“您别担心,玉哥哥一向很顺着我。”   温岳父又是一顿,“男子正身立本的根基在于‘利内’,传宗接代、持家执业、孝敬长辈、教育幼小,这样的日子才会和睦兴旺。”   杜悦慈频频点头,“这些玉哥哥做得很好,都是您的功劳。”   “我是说,”温岳父轻吸一口气,“女主外,论军政,男主内,掌中馈,内言不出,外言不入,才是常理,你可明白?”   杜悦慈消化一下,抬起纯良的桃花眼,和温岳父对视,“可我不是大夏人啊。”   温岳父:“……”   “按您说的,玉哥哥嫁了我,自然要跟着我的习惯走。我并非本土人士,所以,我的夫君过一些和别的男人不太一样的日子,问题不大吧?”   温岳父:“……”   “我没有论军政的野心,最多花心思赚点小钱,和掌中馈的夫君们事事商量着来,也是应有之意吧?再说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我已经证明了我家那儿的新方法确实有利于传宗接代,说明别地的风俗习惯也有可借鉴之处,‘师夷长技以制夷’,不能一棍子打死,对吧?”   温岳父:“……”   “都说董家世代公卿,温家书本网,定是眼界高远,心胸宽广,不会同那鼠目寸光之人一般没眼力见,是吧?”   温岳父:“……”   一连串‘吧’砸下来,温岳父的眼神也锐利几分,杜悦慈没等他发难,紧接着又来了。   “我知晓岳父目前还没再生一胎的打算,玉哥哥就是您的命根子,天下父母都是一样的心,您说这些话也是为我们好。只是,恕儿媳愚钝,您到底在担忧什么?”   这次温岳父沉默得久了些,再开口时,已没了之前的弱态。   “敝所忧者,其一自是吾儿的下半辈子。”   温岳父突然用上谦称,杜悦慈立刻反应过来,正了神色。   “玉郎横遭大难,得贤媳赤诚以待,愚父感怀在心。只是韶华易逝,浓情如水,来日若没了这一丝恩爱,今日他的种种出格之举,便是罪无可赦。即便此时贤媳尚未和光同尘,入乡随俗,日后呢?孩子大了又该如何看待自家的与众不同?众口铄金,贤媳真能一辈子遗世独立?”   杜悦慈没有马上答话或反驳,只是更正襟危坐,认真听训。这种态度让温岳父颇为安慰,口气也松了几分。   “其二,你愿小富即安,行事却多少涉及国本,姻亲、交友、传道、敛财,哪怕迄今仍未出仕,也已引人侧目。若说之前并未考虑周全,那接下来如何走,你可有了打算?”   杜悦慈依旧默默点头,她已经反省过自己的不谨慎和飘飘然,但目前不清楚温岳父的立场,她不想过多讨论。   “董家和温家……”温岳父长叹一口气,“家大业大,委屈一两个人,亦是无可奈何。平心而论,从前囿于京城,我再伤心难过,也从不敢、不能有二话。这几个月,耳听目睹,我知你素来性子坦诚,持守本心,对着权贵亲族不卑不亢,还能态度强硬地维护玉郎,也是他的福气。我只望你,唉,莫为一时之气惹了闲话。”   杜悦慈认真琢磨了一下温岳父的一声叹息,总觉得潜台词似乎是——明面上你是为了护着我儿子,才和别人斗气,可最后仍然是我儿子落下个不是,简直是个猪队友!   再次深刻检讨自己的智硬,杜悦慈试着辩解一下,“玉哥哥是泼出去的水,一身荣辱皆与我休戚相关,而不是董家或温家。即使血亲无法断绝,但谁的夫君谁心疼,因为夫家势大,便让夫君忍气吞声委曲求全,这种事我做不来。说白了,夫家以路人待我,我以路人报之;若以草芥待我夫,我当以仇寇报之。有本事冲着我来,拿捏自家孩子,还要不要……”   温岳父被噎得半天没说出话来,杜悦慈看他的样子也不像气着了,整理一下思路,继续沟通。   “过日子这种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我不是追求标新立异,只是想让大家都过得更舒服些,就像习字,买不起笔墨纸砚就用炭笔藤纸,能写就行。或许杜府有些格格不入,但我相信新的东西只要能带来好处,接受的人就会越来越多。至于您担心的玉哥哥失宠问题,虽然我本人不相信什么天长地久的誓言,不过,深情款款总不如肯负责任来得可靠,我断不会让孩子爹受委屈,这点您大可放心。最后,男为悦己者容,士为知己者用,我不日即赴京城,届时了解情况了再做筹谋吧。” ☆、上元节的元宵宫宴   一席深谈,杜悦慈原原本本地给董世玉复述了一遍,不管温岳父是否接受儿媳妇的观点,还是董世玉成功地劝住了亲爹,至少温岳父表面上没有过多责难。除了帮忙照顾两个小包子,这位老人家恢复淡定深沉的范儿,每天不是在书房里检查儿子的功课,便是对着随清波的冷水泠泠和枯叶残枝吹北风,不再插手东跨院的事务。   董世玉打起精神为老婆收拾行囊,杜悦慈本想把进京的日期继续推到他坐完月子之后,不料四王女传来消息,女帝想看新戏新曲儿,若她再磨蹭,搞不好下次来的就是圣旨了。   大年初三,哭唧唧的杜家主和伶人们上了快船,挥别岸上的几位夫君,站在船头茕茕孑立,遥看泪眼。帅不过三秒,立马发现自己晕船,白着一张俏脸缩回船舱,准备一路窝到京城。   本来杜悦慈想让某位夫君同行,奈何家中还算得闲的三位男人,一位事业型男强人江知秋的手术已经排到年中,一位技术性人才秦文挚勉强能管一下家中庶务和带孩子,余下的芮夕航还得照顾外边的生意和农庄,着实人手不足。她只得包袱款款地孤身上路,连个年都没能过完,怎一个凄惨了得。   除了装节礼的货船,从瑞河码头出发的一溜七八艘官船上,都是经常在畅音楼走穴的三个戏班子。他们或多或少都听过杜悦慈的名字,只是没想到这位号称‘吃喝玩乐无一不精’的杜女君,在船上比正经的大家闺男更安静。十日行船,连鞋尖都没让人看一眼,真不愧是居家好女人!   从小花口中听到伶人们的闲话,面色白中泛青的杜悦慈趴在床沿,吐成傻哔,彻底躺尸。她苦中作乐地想,马车伤臀,坐船伤胃,以后有充分的借口不再往京城跑了!   ************************   霍阳来的船队悠悠停靠在京城南郊码头,岸上人头攒动,每个泊口都井然有序,比之瑞河热闹齐整多了。立在船头指挥戏班子先顺序下船的杨嬷嬷一眼望去,很快发现了四王女府上的袍泽们和穿着董尚书府制服的一群下人,还有淹没在她们之中的吴妈。   可惜今日三府同接的盛况杜悦慈注定无缘得见,越是临近京都,她越是呕得厉害,蔫成一朵枯萎的娇花,此刻正喝了安神汤药,昏昏沉沉地缩在暖被窝里哼唧。   戏班子的人和行李跟着四王女府上护卫快速离去,杜悦慈所坐的头船才开始往下卸货,吴妈手脚利索地挤开董府下人,在昔日同僚面前趾高气昂地安排车马。最后,杨嬷嬷背着奄奄一息的家主大人,稳当地慢慢走下官船。   曾经在杜府外院喝饱茶水的董大总管被吴妈的人不动声色地隔离在外,努力和杨嬷嬷喊了几嗓子拉交情的话,未果,只能无奈地目送杜悦慈一行人上了马车,悠然离去。   车行一路,半醒不醒的杜悦慈团在座椅上,打不起精神,不知会路过哪些地方,也没有问。   难道京城的阳光总是这么鲜明?还是这会正值午时?   身侧小窗的幔帘上有打碎的斑驳光影,时而亮得刺眼,时而掠过一块朦胧。这些调皮的日光洒在窗边的黄榉木雕花小桌上,照得那个黑漆描金梅的攒盒直晃人眼,从里面透出的香气可知,应该都是京城有名的小点心。好不好吃另说,至少如此安排的人颇用了一番心思。若是吴妈的手笔,过年红包可以考虑翻倍;若是四王女的意思,唔,说‘君以国士待我,我必以国士报之’可能太严重了点,但以美食报之还是木问题哒!   不知道是不是四王女派人打了招呼,晃荡半天的马车停了一会儿,就减慢了速度继续晃荡。之后,帘外隐约可见人影憧憧,但杜悦慈没精力掀起来看。再说了,即便她不是男人,探头探脑的行径也不合身份,容易落个土包子的印象。   渐渐地,车外除了嘈杂的马蹄声,还能听到一些忽远忽近的吆喝声、步行声和言语声,这是已经进城了吧。不知是不是生病的时候更感性,或者说矫情,尽管没有身处闹市的人声鼎沸,外面那些忽远忽近的烟火喧嚣让她有种突然活过来的感觉,好像脚一下子就踩到了实地:原来这些都是实实在在的啊,我是真的活在了这个时代里……   似乎确定了自己的男人和孩子们不是NPC,杜悦慈安心地闭上眼睛,正想感慨下这个认知,抒发一下换地图的感想,结果,秒睡了。   ************************   活活被饿醒的杜悦慈再度睁眼时,迎面一个金碧辉煌的大脑袋,正是满头珠翠一袭四爪蟒袍的四王女SAMA。她顾不得调整面部表情,或打个招呼叙叙旧,一把推开眼前这颗挂着谑笑的脸盘子,扭头趴床边开始呕吐黄胆水。   四王女倏地窜出老远,“哎哟,赶紧上去伺候你们主子。”   门外走来两人,香风袭来,杜悦慈从满眼金星中勉力扒开一条缝,看过去。两枚妖娆汉子步步生莲腾挪靠近,眉间朱砂,环佩叮当,身姿曼妙,纱衣炫彩,都是十五上下的年纪。   “快饶了我吧,你也太不仗义了!”   宝宝吐成狗了你还要进行精神上的折磨,多大仇!?   许是见到杜悦慈的脸色实在吓死个人,四王女挥退两位伪娘,又叫来一个眼熟的中年妇女,似乎是在仁心堂转过一圈的御医。   例行把脉看舌问诊后,御医提笔疾书,杜悦慈立马抖擞精神,“不喝药,来些丸子就好。”   旁边围观的四王女不让杜悦慈干扰御医工作,伸手摸了一把她的脸蛋,“你看你,小圆脸都瘦成瓜子脸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害了喜呢。”   杜悦慈头一偏,又是一阵眩晕,苦兮兮地求饶,“别闹,床还晃着呢。我都贴了一身老姜,就差抱着啃个十颗八颗的,都止不住的晕。”   想当年,她也是个脚踏水上摩托艇,叱咤海边风与云的浪里小白妞,没想到吃了一两年的大夏米,连坐个船都忍不了了。╮(╯﹏╰)╭   洗漱更衣,喝了白粥和红茶,压下恶心的感觉,软成泥的杜悦慈终于有了力气,在书房的软榻上抱着暖炉蜷成团,和看好戏的四王女面面相觑。   “大吉大利步步高,恭喜发财新年好,我都千里迢迢来拜年了,紫韶可不能短了我的红包。”   “不如你先想想,上元节的元宵宫宴怎么给母皇整治一桌子好菜?”   杜悦慈一个白眼斜过去,气若游丝地表示强烈谴责,“都这样了还压榨我……”   “宫宴虽是母皇赏给本王的差事,但你既入了京,断然躲不过去。”四王女笑得灿烂,摸摸杜悦慈的小狗头,“错过这种露脸的机会,也是可惜嘛。”   “那,有什么要注意的?”   “你觉得,怎么吃,最……”四王女挤到软榻上,和杜悦慈挨着,俯身贴到她耳边呢喃出两个字,“安全?”   论食品安全,被地沟油、三鹿奶、鞋底胶调丨教了这么多年的兲朝子民确实很权威,杜悦慈放空了眼神,漫不经心地开始絮叨。   “吃这事嘛,最紧要是新鲜、干净、热乎……唔,就火锅吧!食材都是生的,实打实的肉菜,有没有隔夜变味,一望即知,吃起来也热闹!”   四王女没说话,拈着块枣糕笑了半天。   “吃火锅好啊!省钱,方便,上菜快,不怕天冷结油花,还能少摆许多餐具,不比面前呼啦啦堆上一托盘中看不中用的玩意儿来得清爽?”   董世玉给杜悦慈培训过宫宴礼仪,光是吃饭的家伙什抬出来,她就开始挠墙。一整套十六件的团花卍字纹青玉薄胎餐具,都置于一个长方形的扁足红漆食案上,从左到右分别是敞口带把圆壶,带盖汤盅,广口阔盏,短柄圆勺,两尖叉,中间是浅口平碟,带盖小碗,右边是骨碟、酱碟、小酒杯,带枕圆箸。件件雕满牡丹花海,刀工精致细腻,真用来盛汤刨米才是暴殄天物。   “真的,一人一双筷,一个蘸酱的碗,一盘吐骨头的碟,就够了!一盏两个拇指大小的透明琉璃杯,嘬点白酒,吃的就是个自在。你别怕桌面空空,咱可以把肉摆出花,菜插满瓶,大不了雕几个江山锦绣、龙凤呈祥的南瓜萝卜,实在又稀罕。”杜悦慈伐开心地伸爪怼了一下快笑抽的四王女,“至于么,有这么好笑?”   “咳咳,继续说。”   “别以为火锅不上台面,怎么涮可有的是讲究!先肉后菜,汤头的味儿才棒!肉要七上八下,熟的透又不老!芝麻酱加蒜油,点点辣最赞!粉丝红薯冻豆腐都是画龙点睛,最后下一把面条饺子什么的,再来个水果拼盘,解腻消食,齐活!”   四王女笑够了,揉揉肚子,一把勾住杜悦慈的小肩膀,“你可想好了,若真吃出什么问题,怎么处理?”   “让御医们搓些消食健胃的药丸呗,饭后山楂茶什么的也行啊。”   “真个傻妞,万一有毒……”   杜悦慈听到这声耳边低语,猛然醒悟,人家担心的不是肉毒杆菌这种档次的食物中毒,而是□□鸩酒鹤顶红等传说中封喉断肠的□□!   四王女指尖一挑她的下巴,摆出个调戏姿势,甚是玩味地打量她愣怔又带点狐疑的神情,“怎么?”   “真有,一丈红,这种东西?”   “跑题了。”   “那这样,一桌就一个锅,一起放料一起捞,君臣分食一家亲,普天同庆大圆满……”咽下‘要死一起死’这句话,杜悦慈默默给自己壮胆,“咱偷偷备好绿豆、甘草、牛奶之类的,哪个出事了,立刻灌下去,再拿筷子戳戳嗓子眼,吐个五六次应该没事了!”   手动洗胃,你,值得拥有!   乐不可抑的四王女吧唧在她脸上偷了个香,“成!就依你的,明日随本王走一趟御膳房。” ☆、芙蓉天香春日暖   也不晓得四王女如何跟女帝沟通的,上元节凌晨天还没亮,她就带着护卫们上门,把杜悦慈揪上了暖轿,直奔御膳房。   杜悦慈在京城住的宅邸正是霍阳城前任知府赵显晨的老宅,距离皇宫不远,轿子一路晃荡过去,将将赶在她忍不住要吐个爽快之前停了下来。迎着漫天风雪钻出厚厚的轿帘,周围一片乌漆抹黑,根本没给她机会比较一下大夏皇城与故宫博物院的有没有前世今生的传承关系。   落地便是御膳房大门,这处院落从外表隐约看得出建成了一个‘口’字型的库房样式,东西八楹,南北十二楹,防火防潮的瓦房。院内人声鼎沸,有几处腾起沉沉白雾和一丝香气,在飘飞的密集雪花中显出融融暖意。   哪个朝代的皇宫都不会缺人,被盛赞为‘恭俭勤政’的女帝即位之初便提倡‘一冠三年,一被二年,衣非三浣而不易’,所以她的后丨宫人数最少,本该每位夫侍皆备的膳房,也被砍成只有孕育子女者才可开设。这些膳房不论大小都归御膳房管,御膳房分为酒、茶、肉、货、膳、器、厨七司,司膳专管上膳内侍,司厨统管厨师,其余各司管膳食供应。打头一个总管,下面两个副总管,每司两个一个司正、一个司副,无一例外都是男人。   杜悦慈跟在四王女蟒袍后进了院门,不敢打量揣摩这些男子是正常人还是太丨监,低着头给大师傅们拜了年,安静地听他们向四王女汇报中午宴席的准备工作。   不愧是专业人士,司膳得了随侍桌边露脸的机会,立刻提高了积极性,建议做个轮毂型的薄木格栅,不但可以肉菜分格,也省了用漏勺划拉的粗俗感。提起格栅便可布菜,方便又省力,简直就是手动版的九宫格自动火锅!   四王女对他的眼力劲表示相当满意,司器不甘示弱,提议餐具既然少了许多,大可在偏殿烧锅热水,临摆桌前烫一烫,让女帝用得更熨帖。其余管食材供应的五司也对汤底蘸料的调配、摆盘和插菜的美感等细节问题提供宝贵意见,只有在火锅上没什么发挥空间的司厨脸色有点儿黑。   八面玲珑的四王女当然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指着杜悦慈丢给司厨,讨论一下餐桌上可以摆哪些中看不中用的南瓜萝卜食雕。   这是杜悦慈的强项,她也不废话,直接上手就干。刀工好的人做食雕上手都不慢,司厨被几个胡萝卜玫瑰花勾起了兴趣,和手下的大厨们商量了几个主题,和她一碰头,大件她来雕,小件让御厨们集体露脸,皆大欢喜。   ************************   这场宫宴,除了女帝及其亲女儿,宗室里能参加的不多。除了女帝的姐妹、还没失宠的娟亲王、姗亲王、婷亲王和娉亲王,也就三皇子的妻主能得一席之地,文武百官至少得三品以上,而且还不是都有资格来吃。总人数不过六十,六人一桌,凑了个十全十美。头席是女帝带着四个成年的女儿和婷亲王,次席是另外三位亲王和三儿媳,加上太师和太傅两位老人家。   一通忙碌就到了午饭时间,杜悦慈雕了四个大件,各色萝卜和南瓜拼就的‘芙蓉天香春日暖’和冬瓜浮雕的‘孔雀开屏华盖展’为主打,分别放在首席和次席上,另外还做了鹰击长空和游鱼戏虾备选,以防万一可以替换。   四王女扔下一位宫侍照顾辛勤苦干的杜悦慈,早早去了摆宴的祈天殿查缺补漏,而杜悦慈这等身份定然没机会入席,今天完全是白做工。好在她本来也没什么企图,挺高兴能跟着御厨们混,还亲手炒了一锅蛋炒饭。   淋上番茄汁的蛋炒饭瞬间打开了御厨们的胃口和谈兴,锅铲和烹炒的做菜方式虽然早就传入宫廷,但冬天的炒菜凉的快,御厨们也不是熟练工,手法上还有一定差距。大锅饭一分,场面很快变成了互相讨教手艺,杜悦慈很大方地贡献了一些菜谱,比如满汉全席里高大上的燕窝四字菜、凤尾群翅、鱼跃龙门、云河段霄等,也有名字好听又容易做的龙井竹荪、葵花芝麻鱼、二龙戏珠等,还普及了一些匪夷所思的菜名,例如‘冰原一点红’的糖拌西红柿、‘母子重逢’的黄豆炒豆芽、‘绝代双骄’青辣椒炒红辣椒、‘青龙卧雪’的盐渍黄瓜和‘霸王别姬’的乌鸡炖甲鱼。   吃饱喝足又乐呵之后,杜悦慈满足地缩在四王女指派的宫侍身边打盹,等着吃大餐的某人来认领。除了上一趟厕所,什么参观库房、品鉴干货、私下单聊等邀约一律不沾,非常乖巧。加上她吃饱就困,唇色略白,别人也不好强行叫醒病美人,只能把这位外来户当个守门的吉祥物。   算着宫宴差不多完事了,忽然门外走来几个行色匆匆的宫侍,到了杜悦慈跟前站定,清咳几声把她唤醒,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   “给杜女君道喜了,贵人有请,还望女君随小的走一趟。”   “脸怎么黄了?”   宫侍一愣之下,摸了把脸,看了一下同伴,没觉出异样,又弯腰低语,“女君快请,可别误了贵人的闲儿。”   “怎么又红了?”   “呃,女君这是,玩笑话?”   “当然不是咯,我在对暗号。”杜悦慈揉揉眼睛,欣赏了一下三个陌生宫侍的扭曲表情,“四王女知道我不认路,特意交代过,除了她亲口吩咐,否则不能乱跑,不然会给她惹麻烦的。”她还好心地补充一句,“你们要不先走,换几个人再来试试?”   杜悦慈没有压低声音,她的嗓子清亮,又是站在门内说话,即使热火朝天的御膳房噪音很大,也肯定有人能听得到。只是其他人都没往这边瞄一眼,想来不会多管闲事,最靠外的宫侍扫了周围一圈,从嗓子眼里挤出几句话,“小的们可是奉了陛下的口谕,女君要抗旨不成。”   “拿来看看。”杜悦慈错后一步,往打头那位宫侍的腰牌上示意。   三人对了一下眼色,那人取下腰牌,在杜悦慈眼前一晃。没想到她直接一把抢了过去,往手边雕剩的面团上一摁,拓了个印。然后她一扭头,奔着御膳房总管所在的地儿奔了过去,跑开几步才扬手把腰牌扔回给对方。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那三人完全没反应过来,眼睁睁看着她走远。   溜了还不算,杜悦慈在某副总管面前特意提高了嗓门询问,“总管大叔,您帮我瞧瞧这是什么字啊?”   胖乎乎的副总管之一腆着脸笑,“女君抬举了,老奴识字不多啊。”   杜悦慈侧首瞄到门口三人不见了踪影,见好就收,随手递出一点碎银子,又笑咪咪地给胖总管鞠了个躬,“谢谢叔!以后您有机会就去霍阳转转吧,我一定盛情招待。”   “好说,好说。”   小插曲之后不久,杜悦慈第一次见识到了国宴之后兵荒马乱的收拾场面。汁水四溅的锅碗瓢盆,污渍满满的桌椅布幔,冻成块的灯油烛火,全靠宫侍们抬着抱着,往来奔走。感叹一句御膳房有望成为悦文牌手推车的潜在大客户,她望眼欲穿地看到姗姗来迟的四王女,把冻硬的面团交给四王女的人,洗干净爪子,打着呵欠,耐心等待四王女和正副司器核对清宫宴的物损。   终于完事,主从两人坐上暖轿,杜悦慈再次没出息地窝在轿子里闭目养神,晃悠出宫。   开天辟地头一回能站在真正的古代皇宫里,她就只见识了皇帝家的厨房也不比村里的灶台干净,猜测一下御膳房被白雪覆盖的屋脊四角吻兽有没有可能是饕餮,还是普通的鸱鱼、猴子。除此之外,她从头到尾连一片明黄琉璃瓦都没见到,更休提丹陛金砖、云龙玺彩。   宝宝心里不爽,但宝宝不敢嗦![╯~╰]   ************************   到了地方,脚步踉跄的杜悦慈出轿一看,目的地根本不是原来的赵府如今的杜府。随后迈出的四王女一把勾住她的脖子,半扶半抱往前走,“母皇说了明日想见见你,本王觉得还是带你骑马进宫为好,索性在这儿将就一宿。”   单纯的住,杜悦慈没什么意见,她认老公不认床,“多谢紫韶留宿,不过,不许搞事!”   “你下厨,我就不搞,什么云河、燕窝、凤尾、一点红来一套,何如?”   宝宝心里更加不爽,但宝宝还是不敢嗦![#╯~╰#]   因为杜悦慈本身就有点饿了,麻烦的菜一律没做,除了糖拌西红柿,只弄了凉拌猪舌和猪耳的‘悄悄话’,以及埋了两只叫花鸡在灶台里,准备报个‘在天愿作比翼鸟’来凑数。云河段霄是用香蕉裹着山楂糕和蜜枣做的点心,因为大夏还没出现香蕉这种舶来品,她用冬瓜果脯代替。再额外赠送一道花瓣饺当主食,配以上元节必吃的炸汤圆,整治了一桌子好菜。 ☆、我为自己代言   在正堂入席时,杜悦慈发觉菜量少了一半,偏头一看屏风后的暖阁里有不少人影,想来是某位或某几位王夫也一同过节。   “要不要再添些?”   “坐,让厨下去忙。”   杜悦慈没有客气,也不用小厮帮忙,自己盛了两小碗的汤,“冬日口鼻湿冷,先暖胃再进食。”   “直接两口酒不结了?”   “酒要吃好了才喝,又不是谈生意,着什么急。”   “谈生意有何不同?”   “空腹饮酒容易醉,早喝早懵早掏钱嘛。”   四王女笑咳一声,“这菜是不是都有说法啊?”   杜悦慈扫了一眼四王女的笑容,语重心长地教育她,“吃东西不就图个味道和饱腹,听到名字看到成品就知道用的什么料,一目了然,多好。这些名也就唬那帮子爱自称骚客的书呆子才有用,一片菜叶非要掰出十八种典故来历,好好的一颗茄子搁十只鸡去煮,简直不知所谓。”   “真有这道茄子菜?明儿做来尝尝?”   “……”   是在下输了!雪芹大叔不过是江南织造府家的娃儿,都吃上了茄鲞,这位主儿段数更高,真·人生赢家,每天拿来下个酒也是小意思嘛!土豪尊讨厌!嘤嘤嘤!   “见善觉得本王太过奢靡?”   “其实这菜主要是麻烦,剩下的十只鸡可以拿去做别的菜,也算不得浪费。”   “还以为能得你一句诤言。”   杜悦慈扒了半天的饭,感觉半饱,主动和四王女碰了个杯,“你想听,咱开口就来。什么‘饮食勿尚珍异,冠裳勿求华美’,‘一丝一粟,皆出于民脂民膏’,‘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多的是。只是这种口号有时不那么实用,不浪费不等于不花钱,而是要把每一文钱都花在刀刃上。”   “怎么说?”   “比如,我时不时打马遛弯,巡视田庄,那每天的饭量就不一样。厨下为了不让我饿着,可能会多预备一些饭,是不是很容易浪费?但是呢,剩饭可以做饭团给蒙学的孩子们加餐一顿,哪怕掉地上弄脏了,也能拢起来,喂喂小猫小狗小鸟儿。好像这例子不太合适?算了,领会精神就好!”   “……想好再说。”   “啊,那你先别问了,我好不容易有精神吃东西,吃饱了再动脑子。”杜悦慈豪迈举杯,“走一个!”   虽然遭受了两次轿子的颠簸,杜悦慈也感觉比刚下船时舒服了许多,可能累到一定程度,什么头晕恶心、反胃泛酸,都抵不过饿肚子的难受。   雪停炉暖,连吃带喝沾了酒,两人谈兴渐浓。这个说起今日宫宴的新戏《元宵闹花灯》,遗憾‘灯火阑珊处’那段惊才绝艳的词所用的曲调不够味道,欠些意思。那个讲到御厨的锅铲挥舞得不够风骚,十八般厨艺还有很深的潜力可挖,顺带提高一下文学素养,食用时风味更佳。这边感慨今冬雪厚风狂,虽有瑞雪兆丰年,但贫苦人家怕是不好过。那边接一句天公确实不作美,自己身体又废柴,最热闹的上元节连街都没得逛,好可惜。   “母皇开恩,多施几日粥,直至龙抬头那天,见善可要添把柴?”   “施粥?在哪儿?给谁吃?”   四王女解释道,每年入冬,许多遇到雪灾或实在过不下去的人家便会聚集到京城,求一个容身之地。所以形成了一个惯例,由宫中带头,从腊八开始到上元节结束,在京郊白马寺开设粥棚。上至天潢贵胄,下至略有余钱的小富之家,都会赞助些银钱。今年这事正好是三王女揽了去,听说声势颇为浩大,女帝龙颜大悦,加之寒流未过,准备延长到二月龙抬头。   “人很多?”   “据悉近万。”   “都是……老弱病残孕?”   面对杜悦慈不可置信的样子,四王女答得比较谨慎,生怕她的反应又歪到莫名的方向,“自然不是,就本王历年所见,许多人是拖家带口投奔京城。”   不怪杜悦慈大惊小怪,前二十年在国际大都市的地铁、闹市所见的乞丐们,说不定开豪车住别墅,都比她这个初出茅庐的上班族有钱得多。那些残得奇形怪状或拉着孩子的乞讨者,搞不好背后是一串完整的拐卖链条,所以她实在对有劳动能力却宁可抛弃尊严的人可怜不起来。   “不是老弱病残孕的人,就这样窝一冬天?不能用起来么?”   “流民并非京城户籍,若不是在当地过不下去,也不会千里跋涉求一个活路。开春了,活也多了,自然还得回乡谋生。”   “户籍只和置产有关吧?不代表不能雇佣或出役。”杜悦慈有些不理解,“甭管她们为何而来,有手有脚,还让人免费养着,都有点儿说不过去。”   与其大施粥米,任人乞讨流浪,不如组织起来干活。小到扫地除雪,大到修城翻田,为市容市貌的整治和精神文明建设发挥余热。   “以工代赈,才不会养出靠救济而活的废物,真的老弱病残,大可交给庵庙照顾。我说的是香火鼎盛、占地极广的名庵大寺,尤其那种连大和尚都能油光满面的地儿。每年那么多香火钱和米粮,划拉点出来,也不会亏了他们。”   “这个……大夏以仁治国,百姓流离失所,自当扶助……何况,若误了他们归乡的行程……”   “关这什么事?流民的出现,无非天灾或人丨祸。比如洪水,修坝筑堤不是也有以工代赈一说么?京城流民,不论丰歉,年年都有,人丨祸的可能性更大吧?”杜悦慈一口闷了小盅里的酒,思维更加发散,“如果过得好好的,为何背井离乡?两个原因,在本地活不下去,或者在外边更容易赚钱。”   华夏深厚的农耕本位思想延续至今,但凡有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没人会轻易动念离开。那么,如果流民是不得不离开,说明当地经济或执政出了差错——排除官员的品行问题,肯定是当地的田地、物产不足以养活那么多人,所以失了生计者只能成为流民。   “想让百姓不乱跑,要么增加田地,把没地的人分过去,要么鼓励通商,让银钱流动起来,流民自然会跟着银钱跑,不会乱。”   杜悦慈紧接着举了个例子,霍阳盛产米粮而不利棉花,而西陇反之。在霍阳,一匹棉布一年花费八分二钱银子,一石稻米成本五两七分银子;在西陇,棉布不过四分一钱,而稻米却高达十三两。当商人将两地物产相易,中间的差价除了支付朝廷税费、运输损耗之外,余下都是自己赚到的辛苦钱。钱永远不是死物,定然要花出去,才能赚更多钱,而这些开销,包括运货途中的吃穿住行,还能养活其他商贾。   “一个地方的民生重点,百姓的生计根本,有时不能限定在粮产上。许多穷山恶水之处,山货珍药卖的钱拿去买米,足以养活一城人。”   “依你所言,调粮平仓之事,户部自有分数,与商贾类同?”   宏观调控和微观操作怎么一样!   “恕我直言,户部不能预知丰歉,总得粮税交完了,才能算出给这里拨多少,那里送多少吧?那,除了最重要的五谷之外,苞米番薯、果蔬鱼虾,衣食住行那么多东西,户部管得过来么?还不是靠商人补全一地所缺。”   “农之用力最苦,而赢利少,趋利之下,皆行商贾技巧之事,未免泛滥。”   “商人有钱了不还是想买地?不管行商还是开荒,总要雇人,朝廷都愿意贴钱养流民了,给他们办个转移的户籍,作个保,找个活路,应该不难吧?再说了,君子爱财,取之以道,不合道者,百官也不是摆设,还能干看着不成?”   “还真是……”   “哎哟,就当我为自己代言嘛。”杜悦慈酒意上头,开始拽文,“若是一地之主,定然更习惯自给自足,不赖外力。然泱泱大国,仓禀殷实,粮米之乡谷贱伤农,贫荒之地则食不果腹,不患寡而患不均,必行商贾之事,方可互通有无。士以修治,农以具养,工以利器,商以通货,四民异业而同道。”   “真不愿出仕?”   “饶了我吧,你又不是没见过我那笔字,我只会夸夸其谈,大多是纸上谈兵,最后搞不好空谈误国。”   “至少,还敢谈。”   “道理这种东西,都是一说就明白,但何时说,怎么说,谁来说,说完了怎么解决反对者,能不能做成,才是关键。这些我可不擅长。”   “也不为女儿们考虑考虑?”   四王女话中不乏酸意,虽然她也是四个女儿,但有一个目前不能相认,明面上只有三个。而杜府八个孩子,五个女孩,三个待定,居然让这个小丫头片子后来居上!   “儿女自有儿女的福,比起当官,我更想呆在霍阳开个书院。”   “京城一样可为。”   “我打算只办蒙学,七岁前男女同席,最多教到十岁出头。”   “哦?”四王女长眉一拧,不明白这个上学年龄为何对办学地点有影响。   杜悦慈接着解释,“若以后女子出生的人数足够多,说不定孝廉之考可以形成定势,三年一县试,五年一闱试。届时京城的学院,大可收一些年纪大的孩子,重点培养,以资替换,这样比较好吧?” ☆、天威不可测   ‘孝廉之考’会不会在四王女心里扎下‘八股科举’的根,杜悦慈不敢肯定,但和醉醺醺的四王女睡了一夜之后,被踹被扇被踢飞无数次的她,在心里直接扎了个小人!   顶着一对黑眼圈,杜悦慈裹成熊骑在一匹小母马上,迎着雪霁初晴的如橘暖阳,再次向皇宫出发。路边两溜枯枝桠挂着大红灯笼,喜庆地迎风飘扬,红漆黄瓦的宫墙在积雪中比灯笼还显眼,满地的炮仗屑盖在皑皑白雪上,还没扫去。陌生又似曾相识的景色,在行人和随从的服饰衬托下,宛如某个古装剧的常见场景。   京城的上半部分是皇城,一个‘品’字三区,上‘口’皇宫,右下东城宗亲勋贵,左下西城权臣官宦。四王女住在皇宫东边,杜悦慈拿万香楼地契换来的杜府在西城角落,昨天的轿子晃了半天才到西华门,今日骑马不到两刻钟,便见到了东华门。   城台券洞,白玉栏杆,朱门金钉,琉璃瓦,重檐庑,靛蓝底,红匾框,上书‘东华’二铜字。   匆匆一瞥而过,杜悦慈进门下马,换了黑漆漆的辇车。没等她把大夏皇宫和故宫紫禁城比个高下,就被拉车的小毛驴惊着了——女帝如此接地气?趁着拢紧车帘的机会,她从帘缝里瞄一眼四王女的翟车,角悬八旒,明黄锦缎绘有五只彩凤,只是拉车的变成了骡子。最低一档应该是羊车吧,那自己是不是借了四王女的光,才能坐上赶集的驴车?   空鞭一响,小蹄子在青砖上一路哒哒哒地跑起来,车外伴随一串凌乱的脚步声和粗喘声。不知是因为忙于思考羊拉车是否真的存在这种艰深难题,还是驴驾驭和铺青砖的技术太好以至于察觉不到太大的晃动,杜悦慈居然破天荒的没有晕车。稍微惋惜一下不能做个放肆的土鳖见世面,她屈肘搭着窗棂,支颐倾听各种回声,在寂静的宫道里穿梭。   上次听完温岳父的指教,杜悦慈对自己有了更明确的定位,比起土著们,她唯一的优势在于见识过的新鲜东西更多。而这些异于常人的想法和思路是否切合实际,会捅多大的篓子,都不是她能把握得住的。所以,她撑死了做个远离核心、视野开阔的度娘百科,却绝对无法胜任智囊的角色,从而影响一国的决策者。但若是教导不谙世事的小孩,这优点就会得以无限放大,既能让孩子们不拘泥于现有环境,又能在他们年岁渐长时,再去学习和适应世俗规则,不至于误人子弟。   傻白甜的最佳职业不是宠物店,就是幼儿园!除此之外,大多都是互相伤害!   ************************   下得辇车,已到一处‘清颐院’的月洞门前,放眼望去,向内两边抄手游廊,环抱着红墙绿瓦的小穿堂,飞檐彩绘,古雅宁静。即使杜悦慈没见识过大夏国达官显贵们的高门豪宅,也能看出这地方和正经接见朝臣的太和殿之流根本没得比,也不是养心殿、乾清宫那种皇帝HOME OFFICE的寝宫。   有问题也不能现在开口,杜悦慈一边安静地跟着四王女绕游廊,入穿堂,一边打量廊壁上的窗格雕花。八角、六角、四方、套方、方胜、菱形、椭圆、双圆等形状左右对称,花鸟鱼虫、图纹字物应有尽有,精美异常。每一格皆描金边,涂金粉,从这一点可以看出,皇家宫廷御用和地主老财家的装修档次确有区别!   穿堂不大,外悬‘清逸颐性’四字,堂内正中央安放着一丈宽六尺高的黑檀水墨花大理石地屏。屏上一面是按其水墨纹路画的《巍峨四峻图》,另一面有题诗一首,‘雨催杜鹃染东岭,晴照碧莲托南屻,烧遍西山万叶红,冬来皑雪彻北峰’,似乎分别写了大夏国东南西北四座山峰在的四季景色。杜悦慈没太留意字画的好坏,不经意地扫了一眼穿堂两侧小角房外站着伺候的宫侍们,大冬天的,前后门大敞着,一个个冻得跟寒风中瑟瑟发抖的鹌鹑一般。   穿堂之后一个小天井,不见一丝积雪,落光叶子的树木、盆栽上用五彩缤纷的绸缎扎成花,看着比真正的春天还灿烂。杜悦慈暗自腹诽,审美落差也太大了吧,皇宫建筑工匠的艺术素养绝对完爆假花负责人一百条长安街!顾不上多看,她很快走到了这处院落的正堂前,正上方悬一块赤金九龙青地大匾,斗大三字‘清颐堂’,后有一行小字‘泰和元年四月十六书赐’,落款‘静璋’。‘泰和’正是女帝的年号,至今没改过,看这地方不像是女帝心血来潮才想起来逛一逛的小花园,搞不好是大夏版的养心殿。   正堂门上厚重的皮质暖帘绣着繁花争春,已被门边小厮掀起一角,四王女目不斜视,直接进门,杜悦慈亦步亦趋。落轿之后,所见的小厮、公公皆服制统一,路遇则蹲身行礼,无一丝喧哗,无一眼侧目,弄得她也不敢造次,老老实实扮哑巴。   进得门来,雕梁画栋,富丽堂皇,只看地上铺的青金砖,和挑高近两丈的五爪金龙藻井和金线彩画,便可知晓此处一般人住不了,定为女帝所居。虽然没有盘龙柱、真龙椅,也没有一水的明黄织锦或金玉器物,但一应摆设皆非凡品。‘勤政亲贤’匾额高悬,左右各立有一乌木联牌,镶着鎏金錾银的字迹,‘天佑一德,龙吟启盛世;帝临九围,为民靖乾坤’。下设一尊五尺来高的巨型和田玉山,仙山云海,雕栏玉砌,栩栩如生。玉山左右各一座三尺长的包金嵌玉双层剑台,上面分别横放一把宝剑一柄刀。玉山前是一张黑檀雕龙宝座,背镶云理石,带须弥莲台纹的鼓腿膨牙脚踏,铺着八分新的牙白锦缎引枕和坐褥。龙椅下首左右各一对连几的紫檀雕荷纹五屏围椅,再往下分别一溜整套的八椅四几,十六张同质料的镶五彩螺钿高背扶手椅,左一溜雕的是飞鸟走兽,右一溜琼花玉叶。两排椅子后面分别配套一组两人高的十二扇金漆点翠琉璃黑檀围屏,左边嵌翠玉雕的十二生肖,右边是描金绘彩的十二月花。   整个正堂肃穆雅致,透着一股威严,配着十来个垂头缩手伺候在侧的木偶小厮,如同身处古装默剧之中。杜悦慈忽然从这些装饰和规矩细节中,明白了何为‘天威不可测’——如果谁随便动个念头,就能决定你和很多人的生死和命运,你面对此人时,也肯定能感受到这股不言而喻的威势。   作为女帝的亲女儿,四王女肯定不会在正堂坐等自己的妈,她和杜悦慈脱了最外头的曳地斗篷,进了东侧暖阁。暖阁居北的正中央便是一张宽大的火炕,上铺龙凤呈祥纹的枣红绫缎为打底,一席玄色掺金线织锦包边的厚棉褥子,真红鸾凤纹的绸缎靠背和同色引枕。上设一大一小配套的梅花式螺钿小几,左边宽几靠墙,内摆一尊汝窑天青色美人觚,插了一大束或绛或白的腊梅。外边一个文王莲花台麒麟纹墨玉香炉,青烟袅袅,馨香淡雅。另一小方几上有精巧不凡的匙箸茗碗,并茶点水果等物,还有一本翻开大半的书。火炕对面东西各一溜四椅二几,椅上都搭着银红孔雀纹锦缎锁边的椅搭,和一块小的四方厚棉坐垫,几上茗碗瓶花俱备,底下八副狮戏彩球的脚踏。   最吸引杜悦慈目光之处,是火坑那面墙上所列的八扇玉雕大挂屏,裱嵌八幅工笔画。各种争奇斗艳的花海,迎春、杜鹃、茶花、牡丹、桂花、芙蓉、番莲、海棠,色彩绚烂,花瓣堆叠,充满恣意盛放的美感。连平素以高洁为骨的梅花,冰玉为肌的兰花,都画得线条飞扬,缤纷锦簇,透出一股子芬馥欣荣、风流写意的趣态,却无一丝工笔画重彩精雕下的过于刻板的弊病。   杜悦慈抱着茶杯暖手,半仰着脑袋,盯着蝶戏牡丹那幅图看个不停。殊不知,除了隔壁的四王女,暖阁和正堂伺候的小厮们也在偷偷瞄她。   现在脱了外面的大斗篷,杜悦慈身上一袭水蓝色的棉袍,为了修身显瘦,搞了个双排扣收腰小A字裙的X宝爆款样式,以同色绣线在领襟袖边描了兰草,十分精致。下摆除了和上衣有一样的绣纹,还在裙角、襕边用淡蓝色的绫纱缝制出细细的褶子,褶间上各色小蝴蝶的浮凸绣,珍珠为眼,银线勾蕊,黄白红粉都有,走动间如群蝶穿花,极有意趣。饰物也是一套蝶恋花,胸前垂着玉蝴蝶状的坠领,同款玉蝶耳环,头上绾着堕马髫,插了根兰香含芳玉簪,几支小巧玲珑的金绞丝舞蝶分心,令人眼前一亮,又不会喧宾夺主。加之她风华正茂,满身蓬勃朝气,细致粉嫩的脸蛋明朗俏丽,眉眼开阔,双眸清亮,似乎永远蕴含着一汪净而无波的秋水,让人望之就心生好感。   四王女也不和杜悦慈多说什么,只打量着她的衣饰,暗暗点头。昨天,她本想让这丫头换一套更为庄重正式的朱红袄裙,谁知人家没看上王府绣郎的手艺,非要穿自家侧夫做的衣服面圣,美其名曰引领潮流,广而告之。她还担心霍阳的衣服样子会略显小家子气,没成想这姑娘硬是压得住如此跳脱米分嫩的颜色,即使棉袍厚实,依然不掩身段之窈窕。看来回去后,可以给王夫们再添些新衣服,唔,西陇那份也不能忘了。 ☆、祖国花骨朵儿   作为一个等待国家领导人接见的平头老百姓,杜悦慈觉得自己的心态很好,一点儿都不紧张。只希望和女帝进行一次亲切友好的交流访问,完了就安安稳稳地窝回霍阳抱老公,再不问朝野江湖事。虽然,前提是女帝和四王女都不要对她产生太多好奇心和控制谷欠,所以,除了证明自己不剩多少用处了,还要拿出最大的诚意,保证以后安分守己,才能取信于人。   正在畅想未来的杜悦慈冷不防看到东暖阁里多了一人,一袭细软的青色棉袍,面容慈祥,虽然有不少老人斑,花白的头发一丝不苟地梳成圆髻。这位老妪全身上下没有锦绣裙裾,华饰琳佩,只有穿过发髻的一根竹簪,比《红楼梦》里那个不讨喜、不得宠的邢夫人还朴素。如果不是身处皇宫,隐约又能从老妇脸上看出几分四王女的模样,杜悦慈绝对不敢相信,这就是一国女帝!   瞬间回神的杜悦慈不敢多看,赶紧跟在四王女之后跪拜行礼,坐下时双手捂膝,十分乖巧。   女帝为人温煦和蔼,虽脸色严肃,却眼带笑意,和四王女说了几句家常,就把话头转到杜悦慈身上。   “听说,汝府上刚添了三个娃儿?”   “嗯!”   “小四家三月又添丁,托汝之福啊。”   “陛下过誉!皇家喜公们不日即可独立行医,届时回京开业,必能令大夏人丁兴旺,瓜瓞绵绵。”   “哈哈,汝居功至伟,朕当重赏,可有所求?”   杜悦慈立刻起身行大礼,“民女确有一事,求陛下一个恩典。”   “但说无妨。”   杜悦慈想说的是预防天花的疫苗,天花在这儿叫‘疱热’,发病率不高,但对于五岁以下的孩子近乎绝症。接种牛痘说起来简单,但和接生清创手术的性质完全不同,后者是以子嗣大计为由,在地位低下的男子身上施为,自然能够得到大部分女人的认同。前者却要把牲畜染病而生的脏东西注入人的体内,光凭这个,没有女帝的支持,就没可能进行试验。如果不是《霍阳城志》上曾经记录过临近某村爆发了一次疱疫,为了八个葫芦娃,哪怕再困难她也得上。   “此事关乎孩子健康,只有些匪夷所思,之前民女未敢妄言,得向陛下讨个主意。”   女帝果然对民生方面很上心,“可有把握?”   “九成九,此病在民女的家乡已绝迹三十年,所以世人仍谨记此项丰功伟绩。”   “来人,宣御医长!”   杜悦慈趁热打铁,“民女以为,疱热之事由民女的夫家二姐江兰御医操持为佳,另外,恳请陛下让民女的夫君参与其中。一则更容易和江家二姐互通有无,二则若有人发病,靠男子照顾为多,民女的夫君比御医们行事更方便,可劝其一试,验证是否会被病人传染疱热。”   “准了。四儿,你跑一趟。”   四王女欣然告退,杜悦慈独自留下,面对国家一把手,本来情绪稳定,突然有点惴惴。   “其他恶疫可有法子解决?”女帝语气虽急,面容却更加和颜悦色。   “没有疱热这么易行,可防不可断,”杜悦慈有些遗憾自己没学医,“民女非专业人士,所知有限,比如尽量按手术清洁标准清理城内和水源污物,勤灭蚊鼠,勤洗手洗澡换衣服等。”   “呵,是朕苛求了,好孩子,多赖有你。”   “陛下谬赞,民女惶恐。民女所知不过皮毛,所做不过动动嘴皮子,如今真能实现一二,全赖陛下宽宏仁德。”   这话杜悦慈说得诚心诚意,光是‘苛求’二字,便能看出女帝是个理智通达的明君。想来,不会过分压榨她的剩余价值,也不会过分抬举她玩什么立靶、捧杀,吧?   “立国元年,活过周岁的婴儿不过四万七千余,女婴不过一万八千余。三十一年前,朕初登大宝,亦是大灾之后的百年,七万九千余孩子中有三万两千余女婴。去年,十一万六千余孩子和五万一千余的女婴。”女帝脸上的动容不似作伪,“朕,终敢自白一句,此生不负黎民!”   “陛下勤政爱民,宽和睿哲,功在千秋,福泽万世。”   “朕只知你心思玲珑,口齿伶俐,没成想说起奉承话来,也不过如此。”   杜悦慈耳尖微红,拍马屁业务确实不熟练,只希望秀一把成语储备,列一下排比句式,会显得比较真诚!   “你是个好孩子,朕心里有数,无须多虑。”女帝招招手,示意杜悦慈坐到炕上,那儿之前可是四王女的位置。   惴惴一下子变成了惶惶,杜悦慈哆嗦着小心脏挪过去,乖乖地交握两只爪子,恭敬地看着女帝嘴角翘起来一个弧度。   “可别跟朕见外,此物还是四儿从你那儿学来的。”女帝拍了拍炕沿。   原来四王女介么仗义,已经在女帝面前帮忙刷过好感度了!杜悦慈一下子放松了下来,默默给四王女点满一火炕的赞,决定把没扎透的小人没收了。dddd=(* ̄▽ ̄*)   “陛下舒服就好,醒后切记多润嗓,晚上怕燥可以摆盆水在屋里,放些柑橘橙皮,睡得更好。”   紧接着却是一颗雷,“何况,昨日的晚膳做得不错,甚得朕心。”   “……!”   桥豆麻袋!昨晚隔壁那桌不是姐夫是您老人家?!   看着杜悦慈吃惊的小样子,女帝心情愉悦地笑出声了。   “……陛下开心就好,民女回去就将食谱献给御膳房。”   “可惜,你不愿久居京都。”   “民女那片地才买了两年,好多地方还没整……”   什么嫁接、杂交、遗传学的起源还没弄呢!   “也好,东南足则天下熟,朕还盼着霍阳的新农书。”女帝笑意未退,显然对杜悦慈的‘不识抬举’并不介意,“你虽让名于夫君,朕却不能有功不赏,说说,有何想要?”   这种问题杜悦慈以前没少YY,什么吊炸天的‘如朕亲临’牌牌啊,威震天的‘大夏第一XX’御赐身份啊,吓煞人的尚方宝剑啊,拉风又带劲儿!可事到临头,她什么想法都没了,颇为难地看着女帝,“还请陛下明鉴,男子过活不易,世人皆知柿子要找软的捏,女子有错,男子便是诱其犯错,错上加错。民女就想让夫君们过得好些,别因为一时的疏忽不慎,而被世人苛责诘难。”   “哈哈,若你只有一位正夫,朕恐怕必要摆一回岳母的谱了。”   这种感叹不是应该私下八卦时才会出现么!为什么在当事人面前直言不讳?!是暗示是威胁还是打趣?宝宝不是王献之也不是陈世美!杜悦慈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闹了个大红脸。虽然她的正君名额满了,但下面还有五个女儿,尤其嫡长女翩翩的身份不算低!介话题太危险了!   杜悦慈又哆嗦了一下,毅然决然地自黑,“民女蒲柳之姿,岂敢肖想天之娇子……何况,何况民女个子矮,便希望孩子们随了夫君的模样,免得女女孙孙都被民女带歪了。”   身高只有一六八,拉低大夏女人的平均值,是杜悦慈来这儿后一直耿耿于怀的一点小怨念。或许她的表情很忠实地传达了内心想法,莫名戳了女帝的笑点,这个话题被轻松略过,两人开始探讨祖国花骨朵儿的问题。   杜悦慈先谈及双胞胎的孕育几率有可能提高一事,目前江知秋还在统计数据,多方实验,好确定是切开存放的源胎果产生了某种酶化效果,还是酒精发酵促进了细胞活性和分裂。而女帝更关心大夏的女孩出生率,每年出生的婴儿里大半是男孩,从来没哪家人能像杜府似的,一子难求。比如邓妈妈正经娶了三个夫婿,下面还有好几个没名分的打杂小侍,才得了一个邓小花。但她前半辈子那环境是怀上了不许生,生了女孩还有不想要的,对此无能为力,江知秋还在研究中,各种猜测逐一排查。   年前仁心堂自愿手术者怀上二胎的消息已经传遍全国,若不是男医紧缺,床位有限,说不定霍阳会被蜂拥而至的外地男人们淹没。年后又是一次男医考核,如果有更多人合格通过,杜悦慈打算讨要十人,替换仁心堂那几个前皇家喜公。他们百次主刀,已经积累了足够的实践经验,且未出过差错,可顺利拿到行医执业证。后面是进京开诊,或调往西陇和东湖坐堂,就看女帝的安排了。   若一切顺遂,明年大夏会掀起一个生育高峰,去年破十万的出生记录,搞不好能直接翻番。杜悦慈听着女帝畅想了一下光明未来,忽然有些明白,眼前这位中老年妇女为何如此平易近人好说话,完全没有不怒自威的王八之气。   出生率上不去,社会老龄化就会加剧,更何况主政者和公务员还是更为少数的女子,大夏国的运行机制再怎么优化精简,一把手总会面临人手不足的窘境。人口数量越多越庞大的国家,对本国人才的淘汰机制越是残酷,想一想十三亿,摇个车牌百中挑一,一个国考万中挑一。而在小国里,因为人口稀缺,对每一个人都尽量物尽其用,反倒更能实现对人最起码的尊重。   杜悦慈默默感谢一下穿越大神的厚爱,连把她扔回古代,都找了个大环境对女人非常友好的地方,没苦没劳也没饿,不缠足不遮脸,平白得了五位夫君和一群可爱的小包子,回去一定要在祠堂里多摆一块长生牌位! ☆、报应轮回终不爽   旁听完女帝给御医长交代几句,下了明旨,杜悦慈和四王女一起陪着用了午膳,踩着地上的薄薄积雪出了清颐院。这一次没了小毛驴和大骡子,她得了女帝的恩典,和四王女坐上了两马齐拉的御辇。   金宝顶,明黄盖,耀眼的朱红色帏幔,十二旒的九凤降龙旗,黑檀车轿上下雕刻着厚重的如意云纹,檐角坠着一个巴掌大的青铜徽,盘龙围绕一个古体的‘夏’字,背面一个三尾、三足、三翎冠的凤凰,正是大夏的标志。这个时空遥远的过去,也有男子为皇、女子守宅的‘古早’年代,不知从何时开始便男皇女帝皆有,所以龙凤皆为帝王标志,而无角螭龙和无冠的凰才是皇后或皇正夫的代表。   杜悦慈巡视一圈簇金织锦的车轿内饰,很平静地说了一句,“天恩浩荡啊。”   “本王先送你回府。”四王女好像也没了逗趣的心情,难得正经,“据说两位王府詹事昨晚前后脚登了董府的门。”   “就两位?”   “还有一位正等在你家门口。”   “我今天表现合格么?”   四王女斜过来一眼,啧了一声,“你说呢?”   “自我感觉良好的时候,在别人眼中可能是信心满满,也可能是傻。”   “说得不错。”四王女勾起了嘴角,“这些天我恐怕不得闲,你自己在京城玩吧,有事找梁詹事。”   看到四王女终于露出一丝笑模样,杜悦慈略为放心一二,知道自己没有彻底搞砸这次会面,即便有,也只是崩了某个边角。既然四王女没多说,或许是不方便,也或许是不用她操心。做为一个从善如流的好孩子,大人不想讲的事就不要打听,这样才能和小明的爷爷一般,活到一百零九。   许是女帝的御辇霸气侧漏,震退了闲杂人等,杜悦慈领着那位从昨天蹲御膳房就陪在身后的王府小厮走进了门,也没见有人蹦出来喊一声‘SURPRISE’!   回屋如厕、洗头、泡澡,杜悦慈对小花手中那沓拜帖视若无睹,准备思考一下人生三大难题之晚饭吃什么,就可以团被窝里好好睡一觉了。可惜没眼色的吴妈打断了她的计划,急吼吼跑来请示,董岳母一会亲自上门,晚饭要不要多准备点老人家爱吃的菜。   中午刚和女帝吃过饭,晚上岳母就要来蹭一顿,这样迫不及待是不是不太合适!   杜悦慈一拍桌子,把面前准备的四碟点心和柴鱼花生粥一扫而空,淡定地吩咐小花告诉厨房一声,她今天吃得太油腻要减肥养生,下午茶多来一碗雪菜银丝面,取消晚饭,改成宵夜。虽然这种‘就是不想留你用膳’的行径非常不得体,不过,趁着董世玉不在身边这个机会,她一定要维持住‘热血少女不畏强权替老公抱不平帮老公出气’的幼稚人设,唱好这一出黑脸!   ************************   董岳母来的时间很巧妙,晚饭前一小时,杜悦慈刚把面吃完抹了嘴,就见到了闻名已久、如隔云端的董尚书大人。董岳母看起来和董二姨一点儿都不像,眉眼却和董世玉一模一样,让她顿觉不妙,对着这双眼睛,好像有些生不起气来。   杜悦慈口称‘大人’,礼数周全地将董岳母请了上座,自己在下首一窝,完全是民对官的架势,而不是婆媳关系。   “二妹曾对你颇多赞誉,今日一见,所言当真不虚。”   “大人过奖,民女当不起的。”   “拙夫在信中提及玉郎生产不易,不知现下可安好?”   “坐完月子了。”   “两个孩子可取了名?”   “没。”   “……”   言简意赅的杜悦慈成功地让话题完美终结无法继续,瞪着一双无辜眼,乖得很。   董岳母轻叹一口气,“本官知晓你心中有怨怼,若……”   “大人误会了,能娶到玉哥哥,是民女三生修来的福气,民女对董御史大人只有感恩戴德。至于怨怼,民女与尚书府非亲非故,素无过往,岂敢胡乱攀扯,实在是心下惶恐。”   “万香楼那些下人,是董家御下不严,可……”   “大人莫不是在说笑?万香楼不是王府的么?民女可是一清二白,分毫未取。”地契交过去那天,杜悦慈连曾经分到的红利也清算付讫,从头到尾和万香楼撕掳开来,没有半点干系。   董尚书的脸更沉了,杜悦慈本来不笑也翘的嘴角抿成一条线,两人对视,喝茶,不动声色的较劲。前者估计对儿媳妇的幼稚和冲动程度了解不足,准备不充分,需要重新拟定战略,后者认为占据了主场作战的优势,首先要在气场上震慑对方,气势不能输。   “不论如何,玉郎否极泰回,喜获双胎,只这一点,我这个做母亲的,已是万分感激。”双商俱高的尚书大人很快调整了情绪,放下架子,口气再软几分,“你初次入京,多有不便,我夫子二人得你照顾良多,如今略尽地主之谊,也属应该,莫要再生分下去才是。”   敌军段数太高,拿了董世玉来说道,语气诚恳,如同变着法子哄妹纸开个房的渣男一般真挚,杜悦慈索性缴械投降,开门见山。   “大人见谅,我是个粗人,学不来旁指曲谕这一套。既劳您屈尊登门,我便不浪费时间,有话直说了。”杜悦慈不闪不避地目视对方,“您若是为旁人而来,于情于义我都不应该搭理;若为早见我所见的两位贵人而来,完全没必要嘛;若只为了玉哥哥一人,呵呵,当初纵使有千般不得已,万般舍不离,弃了就是弃了,再捡回来也不能是个施舍,总该让人得些好处,对吧?”   杜悦慈的意思很明确——如果你此行想做二王女或三王女的说客,或是探听今天的会面的情况,好有更多筹码押在四王女身上,想都别想,可以回去洗洗睡了。如果想解决将董世玉除族所造成的敌我矛盾,甭管是以董二姨的香火情为由,还是让董家正夫背锅,首先要认个错,你们董家就是苛待了董世玉,然后再表个态,以后老老实实做董世玉的坚强后盾,没事莫哔哔。她没靠董家也走到了女帝面前,眼看着也不是一脚能踩下去的老百姓了,董家再想通过董世玉向她施压,那她觉得这门亲还是彻底断了的好,至少省下每年三百两的节礼钱。   这话说得太过直白,位高权重的董岳母都不知该做何反应才对,是先谴责儿媳不够谨慎祸从口出,还是在旁边这位一看就晓得是王府下人的小厮面前给她遮掩一二为好。   “你,慎言……”   “知道了,那您可有了章程?与我分说一二?”杜悦慈敷衍一下又锲而不舍的追问。身后这位百分百的耳报神,若她真改了风格,谨小慎微地和董岳母打哑谜玩猜猜猜,那才是给自己挖坑。   “你对玉郎一片真心,做娘的自是欣慰,”董岳母很快镇定下来,“然兹事体大,你能不计后果强出头,我却不可行差踏错,且缓几日吧。”   杜悦慈对董岳母含蓄的规劝不置可否,她不是非要两败俱伤的人,两位王女再渣也不是她能报复的对象,她只是不能原谅董世玉的亲人在他背后捅的这一刀。   董岳母起初坚持气节,一意保住儿子,让杜悦慈非常佩服,后面突然舍弃了最疼爱的幼子,却不完全因为大王女掺和的那一脚,也不是多方权衡的结果。从温岳父和四王女透露的只言片语可知,董家后院没少出力,具体是谁,杜悦慈不感兴趣,要的就是董岳母的态度。现在董家放下身段贴上来,来日再玩两面三刀,那主动权可就在她这个小辈手上咯。   有了董岳母做榜样,温家这门更拐弯的亲戚,更好打发了。当初他们不在切结书上签名盖章,董家还抹不掉董世玉的名字,温岳父可以站在这些亲人那边,杜悦慈可没这个肚量。她的脊背轻易弯不下去,也没打算借董温两家的光,反正亲爹亲妈不在这儿,更不在乎落个不敬尊亲的名声。   还是那句话,理由不重要,种什么因,得什么果。报应轮回终不爽,董温两家但有所求,就得先了结之前的果,而杜悦慈怎么可能放弃一个漫天要价的绝佳机会! ☆、若有一天房价过亿   作为一个合格的软妹子,来到国际大都市不去逛街,就跟约会不抹防晒霜不贴假睫毛不涂口红一样,枉为女人。在王府特派小厮明方的陪同下,以及得了女帝口谕、上门学做菜的御膳房白胖楼副总管的带领下,杜悦慈欢快地冲向下九城。   大夏京城的下半部分九个部分,上五下四,称为下九城。上边五坊统称上闾,除了正中间以商贸市集为主的午市,其他四坊都是富人和小官吏所居,左二延康坊和延寿坊,右二怀远坊和怀德坊。与之相对的下闾则是贫民区,分别叫大安、长平、通济和永和。   午市顾名思义,吃过早饭十点才会开张,下午三点完事,据说保持了上千年的传统,‘擂鼓三百而兴业,击钲三百而散市’,似乎只为了一个闹钟功能,商家提前开张或延后打烊,好像也没罚款。   整个午市九经九纬,经涂九轨,左市右集,前肆后墟。左市右集即指西边大多是固定的店铺楼阁,东边则是平房摊位为主;前肆后墟意为越靠近皇城的地方,馆肆越固定,反之则是临时短租的季节性墟场。比如正月灯市,二月花市,三月蚕市,四月锦市,五月扇市,六月香市,七月宝市,八月桂市,九月药市,十月酒市,十一月梅市,十二月桃符市。因此,西市的茶楼酒馆、胭脂水粉、笔墨纸砚等长期经营的固定铺面集中在中上三街,而东集以柴米油盐酱醋茶肉渔马等日常营生为主的摊位亦如是。   杜府的马车出了西城杜府所在的兴善坊,一个拐弯上了大夏版长安街的‘承天街’,白胖楼总管顽强地顶着窗缝钻进来的一股凛冽北风,给杜悦慈介绍了一下午市的情况,他手下管着御膳房的账本,可是午市的贵客。   杜悦慈今天不用顾忌脸面,掀开一小片窗帘,一边听楼总管抑扬顿挫的说书,一边打量着古色古香的高档住宅区。如果这是宇宙中心大北京,她住的地方应该是二环以里的天价四合院吧?离中X海步行十分钟!妈蛋的!一定要留下一条家训,砸锅卖铁卖艺卖丨身都不许卖京城的杜府!若有一天房价过亿,家祭无忘告乃媪!   “女君从前可是来过京城?”楼总管对杜悦慈的反应有点儿好奇,这位主儿按说没怎么出过远门,怎会用一种深刻怀念的眼神看着公卿之家的朱门绮户,完全不像一个初次进京的乡下人嘛!   “没,第一次来,这是到了哪儿?”   刚才马车通过一座石制五间六柱冲天式牌楼门,又是一拐,似乎往南而去。杜悦慈隐约看到没拐弯之前,远处也是一座同样规格却是汉白玉雕的牌楼门,二门之间还有一座圆台,不知干嘛使的。   楼总管掀开另一边窗缝瞄了一眼,“已经上了泰安街。”   一条泰安大道贯通午市南北,往南到下闾,往北直通宫墙外的护城河及其上的金水桥,桥那端便是皇宫正南的午门。刚才杜悦慈看到的圆台,正是大道最北段的刑坛,所谓‘推出午门斩首’,或‘杖责N下’就是在那儿给广大劳动人民表演一番。   “陛下仁德,刑坛用得少,据说立国之初,这地界连砖缝里的泥都是黑的。”楼总管似乎觉得开国女帝挺可怕的,打了个寒颤。   杜悦慈觉得他是冷了,想着马上到午市,下车可以看个够,就把窗帘放好。至于砍头砍到汉白玉都不白了,乱世用重典是常理,后来人坐享成果,有毛可怕!   官宦之家的马车有特别定式,杜悦慈一行人停在了午市大牌楼门外,只有小厮上前牵马拉车,吴妈跟着去了,小花搬下手推车,跟在杜悦慈身后。   杜悦慈对自己的逛街实力很清楚,看了一眼楼叔的肥膘和明方的小身板,好心地提议让他们先去某饭馆占座等候。两人断然不肯,只得四人同进退。   西市东集各有上中下三街,杜悦慈目测一下,光一条街就差不多抵得上王府井步行街的长度了,一天绝对没可能逛完半个午市,看来可以考虑每天带不同的下人出来见见世面!   ************************   女人的逛和购,是两码事,像杜悦慈这种习惯了网购,不肯多花一文冤枉钱的习性,更是把砍价和比价发扬到极致。随手拿着炭笔和藤纸边问边记录,一家店都没放过,但除了吃的,压根没掏过钱。好在京城的伙计们见多识广,脾气也好,不会因为客人问得细致却不买,就狗眼看人低,或出言不逊。   小花很熟悉杜悦慈的德性,有喜欢的东西自己买,还会叫杜悦慈帮忙砍价。另外两位可是第一次见识这种逛法,说她不舍得花钱嘛,但凡没见过的吃食一样一份,加起来不比刚才那家湖笔店里看中的那套紫毫便宜,说她舍得吧,一会挑个毛病求店家打个八八折,一会添个小玩意要人抹了零头,几乎等于赠品白送。而且她眼光不差,挑中的东西都不便宜,伙计掌柜和她一扯,便知的确是个识货人。   楼总管擦着额头的汗,默默走出琴行的大门,刚才在角落里听杜悦慈和掌柜滔滔不绝地谈了一通叫什么‘奚琴’、‘马头’的玩意儿,结果原先把玩了一阵的龙笛还是没买。所以,人家肯定是看在她懂点门道又长得漂亮的份上,才没直接打将出来,是吧?是吧!大冬天的,连午饭都不正经吃一顿,光填些点心小食,灌两口醅酒梨汁就继续溜达!人干事?!   许久没有过这么大活动量的楼总管心里苦,可看着不动声色的另一位男同胞,只能硬着头皮跟上魔鬼的步伐。当他被人不小心撞了一下胳膊,差点踉跄,杜悦慈良心发现,问他俩要不要找地方休息一下,散市的时候去马车那儿找吴妈就好。   “女君真是好兴致,半个时辰后散市,不若去茶楼歇歇脚?”楼总管眼中的真心实意天地可鉴。   杜悦慈表示小意思,对于一个正常女人而言,上午十点商店开门,逛到下午六七点吃个饭,接着看电影,抓娃娃,泡酒吧,休息一晚,第二天又是一条好汉!   小花推着小小的购物车,连连点头,深表赞同。八风不动的明方面无表情,楼总管只得舍命陪妹子,硬生生坚持陪到了杜悦慈满意地打包回府。   ************************   第二日,体恤中老年人的杜悦慈给楼总管派了个轻省活,列出要去昨天逛的几家店中采购的东西,其中就有给琴行所下的‘马头琴’订单和在湖笔店欣赏那套紫毫时顺便挑拣过的一套狼羊兼毫。清单上除了店名和物品,还列明了她希望能拿下的价格区间,在此范围内可以由楼总管全权做主。   然后,杜悦慈带着吴妈和明方,把小花换成周嬷嬷,继续接着逛。如是几日,她把西市上三街和中三街这片高档商业区差不多溜达遍了,却没有往特色旅游项目丰富的下三街出发,反而奔着平民云聚的东集去了。   东集上三街的小门脸一样有卖乐器和文房四宝,但价位显然平易近人得多,杜悦慈花起钱来痛快许多,各种小玩意儿呼啦啦地往购物车里堆。再过几日进了二月,她往中下三街而去时,正赶上花市起兴,很多不固定的散摊都换了人,开始列盆摆花。   人员流动性增大的结果,一方面让杜悦慈更直观的感受到大夏的繁荣程度,另一方面,她花钱不手软的做派和身上的华衣锦服,也吸引了更多小商贩们的追捧。当然,周边围绕的陌生人多了,麻烦自然尾随而至。   来了某朝某代一趟,如果没遇见卖丨身葬父丨拦路喊冤丨马车碰瓷丨落水湿衣丨纨绔调戏美人丨悲惨孤儿偷钱袋等剧目,简直不好意思跟别人说你是一条穿越狗。可是吧,这么多戏码集中在几天内上演,委实会让主角深感戏份过重,吃不消啊!   一个七八岁的脏兮兮小乞丐从彭大姐身边掠过,被这位机警的退伍军人扣住手腕,夺回了腰间荷包。小乞丐一声不吭昏死过去,还没等苦主杜悦慈发话,角落里一位披麻戴孝的高白瘦男子扑了过来,一手抱着小乞丐,一手揪着彭大姐的衣摆跪哭。他自述母亲去世后,他父子二人被正夫和嫡姐赶出家门。没几天父亲重病不治,他身无分文,自插草标卖丨身葬父。而偷钱的小乞丐正是他乳公的遗腹女,也是他的义妹,为了减轻他的负担在外乞讨,一念之差做下偷窃的营生,求放过。还没等杜悦慈厘清楚剧本脉络,一群趾高气昂的仆妇们推开围观的吃瓜群众,又一位衣冠堂皇的面目骄横的女流氓闪亮登场。   女流氓捏起高白瘦的下巴,谑笑一声,“可怜见的美人儿,不如,本君替你出这个头,你便从了本君?”   “既然有了见义勇为的大善人,偷钱之事就算了。”杜悦慈纤手一扯彭大姐的袖子,潇洒转身,“咱们去那儿吃点东西。” ☆、买买买和吃吃吃   “姑娘请留步。”女流氓当然不能让杜悦慈一行人这么简单就离开了,快走几步和她打个照面,“你这般无情无趣,也不怕美人跟了我受委屈。”   “被不认识的人纠缠,我也挺委屈的。”   “本君乃……”   “哎呀风浪太大咧,怎么突然耳鸣了?肯定是饿得耳朵不好使了吧?”杜悦慈悍然打断女流氓的自报家门,自顾自地往之前看中的小面馆走去。   “嘿,你胆子不小,慢点走……等会的!”   女流氓带着爪牙们追着杜悦慈等人而去,徒留高白瘦抱着小乞丐坐在地上发呆。刚才他被彭大姐拦着,一直没能近杜悦慈的身,女流氓的人靠近之后,彭大姐突然一个巧劲甩开了他的手,退出几尺之外。现在两拨人瞬间走远,他起身想追也追不上,一脸懵逼.JPG。   对地形不熟的杜悦慈很快被撵上了,女流氓一手叉腰,有点喘,“挺快啊。”   “你不是早知道了么,都跟了这么多天。”杜悦慈倒是不觉累,集市上人流涌动,又不能跑,这几天的逛街让她体力大涨,“请客咱就走,斗嘴我认输。”   “凭什么?”   “那我请你掏钱?”   “哈哈,家母说你耿直善言,果然不假。”女流氓的语气亲近,又不甚正经,“本君姓梁,名淑艳,字艾美,小小吏部员外,可否有幸请杜女君赏脸喝杯茶?”   你才耿直!你全家都是耿直的女汉子!艾美?我还奥斯卡呐!   在杜悦慈知道这位妖艳货色的老妈是梁詹事后,虽然她坚持认为梁詹事在女儿面前给出的这句评价有失偏颇,但还是狠狠松了口气。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晃荡这么多天,终于有人出来正面刚,不管梁妖(淑)艳带来何等消息,总好过她继续两眼一抹黑。   “刚看到拐角的肉铺里有头小乳猪不错,梁女君不介意破费的话,带去我府上尝尝鲜吧?”   杜悦慈主动出言邀约,梁淑艳眉开眼笑,欣然应诺,不知在哪儿掖了把折扇,这会大冬天的抽将出来,唰地一抖,开始耍帅。水墨白地的玉骨扇,配上朱红洒金阔袖月裙,和海棠闹春的满头粉紫簪花,如果她不是披着一身水光亮滑黑貂毛大氅,杜悦慈敢确定、肯定以及笃定,这妖艳贱货绝对扛不住冰消雪化的刺骨之寒,回去非伤风感冒不可。   ************************   梁妖艳拎着一头手脚扎起刚杀好的小乳猪,跟在杜悦慈身后直奔杜府小厨房,完全不介意环境问题,老老实实地坐在灶前,观摩‘鸿运当头’这道菜怎么个炮制法。   龙抬头自然要吃猪头,处理干净的小猪头用牙签扎出一片小洞,浸入热油,连滚带淋地炸透炸脆,立时泡入冷水,待金黄表皮酥软蓬松,再放佐料入高汤锅底慢炖两个时辰,最后勾个糖色浇上,便可抬去行春耕礼了。   今日并非二月二的正日子,杜悦慈也无祭祀的打算,把梁妖艳拉来厨下吃喝,一是厨下位置偏僻,窗透门敞,屋外有没有人一目了然,二是此菜煨炖时间长,把闲杂人等一赶,她便能守着灶台谈天说地,柴裂水滚,离得远些都听不清旁边人在说什么,保密性和水上泛舟差不多。   这位妖艳妹纸也不在意礼数,连吃带喝相当惬意,看着杜悦慈忙乎完了,往前一凑,殷勤地夹上一块炸奶糕,递到特级大厨的嘴边。   “这几日辛苦你了。”   “逛街有何苦?”   “当真一点儿不担心?”梁妹纸明显不信,一双含笑上挑的狐狸眼愈发妖媚。   杜悦慈毫不犹豫地摇头,“你不知道么,女人想要心情好,无非就是鱼水之欢、买买买和吃吃吃。”   “还以为你如此淡定,必是成竹在胸呢。”   “还请艾美赐教,”杜悦慈叹口气,“竹在何处?”   “紫韶曾言,与见善你相谈,须言语直白些,咳咳,姐姐我粗俗一把,见谅了啊。”   对女帝或大夏人而言,包括亲生父母,董世玉都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蓝颜祸水——如貂蝉一般,他先在二王女和三王女之间勾起夺爱之恨,后又被大王女炒旧饭‘揭露真相’,充分发挥了一个祸水应有的历史价值。哪怕女帝已经放弃了三个居长的女儿,属意于四王女,但当娘看着三个女儿撕破脸、没面子,怎么可能对引发此事的男人有好脸色?身为董世玉的妻主,杜悦慈又怎能不担心?即使女帝没到老糊涂、老小孩的份上,十分通情达理、刚正不阿、完全没一点儿偏心,视董世玉为受害者,也不可能为了一个男人而处罚亲女儿。   可是,后来赵显晨家的孟氏出了幺蛾子,此事再被四王女捅到了天上,女帝不能再装聋作哑,雷霆之下,连着正义凛然的‘告发者’大王女都没落到好处。但四王女做了件好事,还挖掘出一个稀有的高精尖人才,却坑了前面三个姐姐,不太好脱身。四王女不想成为出头鸟,顺手睡了沈九爷,破了洁身自好的传言,背上染指军权的嫌疑。   然后杜悦慈一路开挂,带着夫君们兢兢业业地做任务,刷声望,养小号,功劳又都落到存在感越来越强的四王女身上。女帝为了一碗水端平,在四位女儿之间玩了一把制衡,正是杜悦慈进京时的局面。此后,女帝给杜悦慈赏了一个天大的脸面,辅助四王女操持宫宴,接着促膝长谈,共进午膳,再来个明晃晃的御辇相送。或许真心,或许作秀,总之,谁都知道女帝这是又抬起了一个新宠。   如果杜悦慈闭门不出,任外人引爆脑洞,不晓得会变成何等奸佞形象。再说,除了董岳母,京中有的是她不能拒绝的人,总不能不近人情的一律拒之门外。现在,她大大方方示于众人,就是奔着吃喝玩乐一条龙的目标而去。不按套路去攀附京中高门,不回帖子,不收礼物,不赴宴请,专在人声鼎沸处玩耍,若想和她搭上关系,可能只有偶遇一途。   凡事过了明路,私底下再做小动作,便不太容易了。如何在四王女和女帝的眼皮子底下,玩一出自然得无懈可击的邂逅,难度系数恐怕不低。至少杜悦慈逛了十来天,跟在她身后挨家挨户打探她之言谈喜好的吃瓜群众很多,在楼总管隔天按单采购时,抢着买下再白送上门的人也不少,但真实打实凑上来的人,还就今天这一出碰瓷加卖丨身的临演。   本以为是主配之一的梁妖艳没想到是真·活雷锋,双簧之下摆脱了来历不明的一对儿碰瓷人士,杜悦慈只敢猜测梁妖艳不是巧遇,说不定跟了她好几天。互通身份之后,果然不是外人,梁詹事的女儿怎么也不会站四王女对面。杜悦慈凭马列毛概邓论全文背诵得来的那点儿政治素养,赌上一包辣条,肯定是情况有变,梁妖艳才会奉命行事,与她这颗引人瞩目的靶子正面接触。   女帝的心思难猜,她抬举一个人,有时候不见得是好事。年纪愈大,女帝愈不喜有超乎控制之外的人和事,且不说杜悦慈与董世玉之婚事,光是她没有‘劝’住四王女和沈九爷的来往,就令女帝甚为迁怒。若不是杜悦慈的所作所为功在社稷,见过真人后,又知她一意为公,并无私心,让女帝态度有所软化,恐怕四王女也要受到不少连累。最后,是杜悦慈言行一致,不慕权贵,执意与董温两门断亲平交,没有就着董尚书的台阶和暗示,不与其他皇族或高门公卿搭上关系,终让女帝改观。   “给你们添麻烦了!那,我何时能回家?”   “一风吹草动就溜,硬气点不行?!”   “……”   “女帝想当你岳母的玩笑话,这几日传了出来,虽然宫中没有适龄的殿下,但也没谁敢轻易招你做儿媳孙媳,所以,许是要往你的后院使把劲。今日那死了爹的美人,恐怕正是按着你的喜好寻来的,就指望你心软带走,到时候不收都不行。”   “谢谢艾美拔刀相助!另外,不要逼我贬低你的审美,那男的和美不沾边。”   这种剧情宝宝很熟!没看每次出门都有吴妈么!宝宝打的主意就是外男一律交给吴妈,然后留她在京中阖家团圆又欢乐!还有,欧洲难民般的高白瘦配上国字脸和短眉毛是一种灾难!身高其次,首先要看脸的好么!   “宫中派人,是监视,也是保护。你若……”梁妖艳忽然失笑,“算了,该如何便如何吧,傻人有傻福,也挺好。”   “……”   你才傻!你家一户口本都傻!   “别不服气哦,你猜猜,哪位王女最恨不得你倒霉?”   在自己和董世玉的名声衬托下,二、三两位王女现在离臭名昭著也不远了,如果三王女对董世玉还没死心,那肯定比二王女更恨自己吧?大王女专职煽风点火,自己从未和她短兵相接,似乎还不到恨的程度吧?   梁淑艳对杜悦慈的答案嗤之以鼻,“二王女害死人,让孙家,就是皇贵君母家顶罪一事,是三王女亲口和女帝说的;三王女的五色散一事,是折在二王女父女手中。这二人较劲还来不及,哪有空折腾你个千里之外小老百姓?反之,这些事多多少少都由大王女挖出来、送出去,若你没瞎折腾一通让紫韶出尽风头,光凭沈九爷之事,大王女恐怕早就能做下不少好文章,将紫韶打压下去了。”   “……所以?!”目瞪口呆.JPG。   “去御膳房传唤你之人,是幼时照顾过三王女的老人,也是孙皇贵君曾经私下拉拢过的人,还是大王女之父有孕时带过几日的粗使杂役,分别招供是受了两位皇贵君的指派而前往。”   “……”目瞪口呆AGAIN.JPG   杜悦慈简直不敢相信,她脑中的宫斗基本素养不只是缺了一根弦,根本就是缺了一整张竖琴啊!   “今日那兄妹二人,真往他们家中查下去,估计也和皇贵君们脱不了干系。不管是传话跑腿,还是丧家乞丐,有时候,似乎身份不高也有不高的独到之处啊。”   难怪女帝一直打压他们父女!难怪大王女家学渊源差点怼死三个妹妹!原来大王女他爹辣木腻害!麻麻!皇宫好口怕!宝宝要回家! ☆、像吉祥物一样   “莫怕莫怕,定会护着你。”   看着眼前人拍桌大笑,眼都眯成缝了,邪气横生,杜悦慈却没觉得她在大放厥词。按梁詹事的年纪,梁淑艳应该不是嫡长女,得不到恩荫,还能在三十岁前成为国家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部的正处级干部,绝对有一旅行箱的刷子啊!以后再不叫你梁妖艳了!   杜悦慈虚心求教求罩的态度,取悦了和四王女一样有不良嗜好的梁淑艳,她闻着一锅猪头肉弥漫出来的香气,笑盈盈地道出一个好消息。   “正旦大朝当日,即有明旨将防疫之事昭告天下,特赐你五品民爵,另,两位正君五品诰命,侧君六品,侍君七品,五世不衰。”   “诰命也不衰么?”   梁淑艳点头应是,和杜悦慈详细解释了一下这个旨意里包含的深刻含义——上次杜悦慈获封的小爵位是六品,女帝一下子又提到五品,待遇赶上部委正式公务员了。民爵最高四品,上一个台阶,估计留给接班人施恩再赐。民爵与正式职称不一样,不能上个请封折子,就让正夫和老爹也获得同级诰命。杜府一门五诰命的跳楼大批发,难能可贵,极其罕见,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这说明了女帝打定主意要把杜悦慈捧起来,像吉祥物一样,成为‘泰和之治’的最有力证据和标杆,永载史册。如此一来,杜府势必要保持良好形象,最好远离朝堂,不偏不倚,大隐隐于市。虽然这很符合杜悦慈对自己的定位,但坏处是她的女儿们若想走仕途,会相当艰难。好处方面,最直观的一点就是女帝答应了杜悦慈的要求,赏其尊荣,由皇家正式给董世玉找回了场子,等于直接在世人面前扇了二、三两位王女以及董温两家一记响亮的耳光。再延伸开来,既然二、三两位王女被判定为德行有失,想必角逐大宝已然没了希望,但是,剩下的大王女和四王女之间,却不是1V1的PK这么简单。两对皇贵君父女失宠在际,定然要反扑,扑哪边,很关键。大王女父女在底层经营多年,暗处的招数防不胜防,即使许多人都猜测他们不得圣心,但四王女的表现也要经得起推敲,才能让女帝下定决心。否则,五王女今年已经十一,若女帝寿元绵长,不出五年,定然又生变数。在这种越来越紧张的气氛中,不管是大王女还是四王女,可能包括‘爱贤惜才’想青史留名的女帝,都希望把杜悦慈这个异数摘出去。所以,最后结论是,杜悦慈应该很快就能跟着传旨的队伍打道回府。而且,以后就由她这位睿智妖艳的大美女,代替四王女与杜悦慈鸿雁往来。   杜悦慈这次终于真的全部听明白了,举双手双脚表示坚决拥护,保证乖乖听话,不出霍阳城一步。作为一个个非常通情达理的人,很明白自己在京城的‘不受欢迎’,大王女定然不愿她再给四王女添砖加瓦,而紫韶好闺蜜嘛,恐怕觉得她在这种要命的关头很容易成为猪队友吧!   [╯^╰]凸   虽然有一丝丝挫败感,但杜悦慈对于四王女的好意还是非常感激的,听梁淑艳话里传达出来的信息,其本人应该是女帝为接班人培养的班底之一,才能在这个职级接触到尚未颁布的圣旨内容。之前四王女为她安排了精通商贸、做事果断的邵文君,现在又放过来一个出谋划策、细数利弊的梁淑艳,真真不愧是大夏好闺蜜!   万分感激的杜悦慈决定晚上给艾美姐姐加个菜,用鸡肉、鸡蛋和干贝做一道‘凤脯珍珠’,不用梁淑艳提醒,她也知道不能送成品吃食,只给四王女和楼总管送去食谱。   放下心底大石,即将衣锦还乡,马上小别胜新婚的杜悦慈充满了洪荒之力,感觉插上一对翅膀就能飞回霍阳。她利落地切开猪头各部分,削成薄片,摆上酱汁、春饼和菜叶,示范一下怎么和着肉卷起来吃,招呼着梁淑艳撸起袖子,一起上手大快朵颐。   ************************   送走政治课辅导老师梁大大,杜悦慈雀跃地开始准备回家的行囊和手信,不再出门溜达,只让下人们抱团去采购。   二月八日正旦大朝,一身靛蓝正服的杜悦慈有幸感受了一把三点起床、五点吹风的待遇,跪在亮瞎眼的大夏太和殿‘明德宫’的地板上,埋着头听某把女低音宣读关于杜府的圣旨。四字一句不到五十个字,倏忽之间就念完了,若不是梁淑艳的谆谆教诲,她哪里敢想象里面包含了辣木多引申内容。   原来语文老师逼着学生们从鲁迅先生的两棵枣树上,找到什么‘非凡的韧性战斗精神’,或‘孤寂悲凉的气氛’,或‘对于新的树新的希望の期待’之类的深刻含义,也不是没道理的啊!   还没等杜悦慈多看几眼金龙柱、玉鹤炉,就抱着自己的爵位证书和铜蟾大方印,被銮仪卫的美女们送出了宫。去霍阳给她的夫君们颁旨的宫侍小分队将于十六日组团出发,明方和楼总管依旧全程随侍在侧,杜府依旧只有帖子和礼物,无人上门,除了不能拒之门外的董岳母。   这次董岳母不是一个人在战斗,还带来了董二姨,杜悦慈不能和上次似的,连顿饭都省了。吩咐厨下整治酒席,她将两人迎上座,静待岳母大人开口。女帝表了态,董家不可能继续装聋作哑,她等着看岳母的解决方案有多大诚意。   经过梁老师孜孜不倦的辅导,杜悦慈已然不是曾经那个小白,她知道大夏的族谱里嫁进来的男子只记姓氏,儿子男孙记序齿。董世玉被除名,经过了族长、族姥和生父家族的一致背书画押,拿去官府备案,各方都得了一张切结书,才算完成、生效,然后,他下面的弟弟们排序都进了一位。这会若要再加回去,同样流程来一遍,还要记录一笔缘由,不晓得签字摁手印的时候,那些曾视董世玉为家族污点的族姥们会不会气得脑血管爆裂。   平心而论,杜悦慈真心不想和薄情寡义的人继续做亲戚,她寸步不让,坚持这么久,不是为了什么气节,完全是看不上。如果这次得到的结果只是几个暴跳如雷的老婆子犯了高血压,她日后还得顶着孝顺的名头敬着、供着她们,真不晓得最后谁会先气死!   开口的不是董岳母,而是董二姨,她以姐妹同朝为官的理由,提出了分宗别立。董二姨入仕前已经分过一次,但是分家不分宗,董岳母这边还是本家。这次再分,则另建宗祠,另写族谱,彻底不再是一家人。因此,现在的她可以合情合理地收董世玉为养子,把杜悦慈的岳母换成她,完全不需要杜府付出任何代价。   “岳父可知此事?他老人家还能让我们奉养么?”   “此计正是温姐夫所提,大姐不用与族姥们较劲,我行事也可多些便宜。”   下任董岳母的话让现任董岳母的脸色更难看了,但该说的话还是得说,“温郎回京,若能再孕,自然由玉郎的妹妹或弟弟多加照顾。若他只认玉郎一个,想住哪儿都无妨,这点本官可以保证。”   听起来棒棒哒,杜悦慈琢磨一下,如果这是温岳父的意思,连温家都直接GAME OVER了,她一个儿媳小辈,好像没啥不能答应的理由。转而又想到她的大夏泰和牌吉祥物的定位,连女儿的仕途都会影响到,新岳母会不会也是同样的际遇?但这话怎么说才合适?   杜悦慈的欲言又止,落在两位新旧岳母的眼中,倒是觉得她还算有情有义。董二姨或许更清楚她为何犹豫,开始闲扯。董岳母配合了几句,平淡地告辞离去,如今董世玉早已不是她的儿子,这对小夫妻只需要考虑愿不愿意喊她的二妹为娘,与她本人再无干系。   单独留下的董二姨对杜悦慈的厨艺和酒量念念不忘,看她眉目间还有几分纠结,便说了两句话。   “内阁六尚书,外加太傅、太师,大姐年纪最轻,难免对后院、族内疏忽几分。我既入了御史台,自不愿行左右逢源之事,亦不想和大姐一般受人掣肘。分宗建祠当日,艾美前来道贺,谈起你做的‘鸿运当头’,赞不绝口,不知今日可有口福?”   一开始杜悦慈挺不好意思地解释,剩下的小乳猪烤了个蜜汁味和麻辣味,还没吃完,所以没买新的猪头。好一会她才突然反应过来,董二姨的意思是,她不会参与党争或立储之事,谁坐龙椅听谁的,立场没有冲突,并且,这事梁淑艳之前就已知晓。该知道的人都比她这个当事人知道得更早,没有听到任何反对的声音,看来大家是达成共识,才来通知她一声。   事实证明,在老江湖面前,杜悦慈仍然是一个崭新的小白!   应允了回家就把董世玉的切结书寄过来,杜悦慈虽然还没改口喊岳母,但礼数上已按岳母的标准执行了。至少辞行时,双方互送的礼物都很有诚意,完美体现了儿媳对泰水大人的投其所好,各种度数的白酒各十坛,以及岳母对贤媳的殷殷期望,一整套《大夏律》和《国史》。   挥别新的好姬友梁淑艳和累成狗的四王女,以及新岳母,杜悦慈带着比来时多了一倍的行李,还有楼总管和明方两位皇家监工,踏上了回家的路,又开始了艰难的晕船过程。 ☆、心中唯一愿   不晓得是心事已了,还是思乡情切,抑或逛街健身的功劳,杜悦慈回程的晕船症状没有来时那么惨烈。每次咽下一口姜汤,或用新鲜橘皮往额角人中挤点汁液,或含一片薄荷叶,她总能打起几分精神,坐起来看一眼雾气升腾的河面和岸上朦胧的城郭。   乘风破浪的晃动,时不时让半满的茶杯溢出一片水渍,又一阵眩晕袭来,杜悦慈皱着眉头闭上眼,非常犹豫以后要用什么旅行方式,带夫君和孩子们来京城见见世面。屋外传来江二姐的声音,她这次奉了旨意,回到仁心堂专攻疱热之症,对提出解决方案又提名自己的弟媳灰常感激和热情,若不是杜悦慈一上船就弱不禁风,她恐怕恨不得通宵达旦的长谈阔论。   其实,如果有得选的话,杜悦慈灰常希望能用熬夜取代江二姐在她身上实验的各种防晕止吐的偏方……   朦胧中,杜悦慈仿佛睡了过去,又依稀听到了一些不该存在于这个时空的动静,好像是……   A hundred miles,a hundred miles……   手机铃声?!我的果7铃声?!Σ[っ°Д°;]っ   在追寻手机的具体位置之前,杜悦慈率先捏紧了掌心的一封家书。信上是董世玉给孩子们拟的十二个男女通用的名,都是‘王’字部,美玉之意,让她定‘氵’部的字。她给小七选了个‘涤瑕’,刚琢磨小八叫‘泽璇’好听还是……   难道反方向晕个船就能回去?!   不是吧!五个老公和八个宝宝……   铃声怎么……没了?!   猛然惊醒的杜悦慈惶然四顾,泪流满面,不知是在遗憾没能看到醉酒摔倒时浴室的雪白瓷砖,还是庆幸入目还是一片古色古香的帐幔桌椅。   手里还捏着玉哥哥的亲笔信,搂在怀里的是秋秋临行前给她赶制的玫瑰抱枕,手腕还挂着阿挚跪在佛龛前念了四十九天《楞严经》的珊瑚佛珠,胸前开过光的平安玉是夕官从小不离身的护身符,一身睡衣由祺官捧着肚子亲手缝制……   如果,如果,刚才就这么找回手机……   这一大家子可怎么办啊……   对五位夫君和孩子们的担忧一瞬间淹没了‘也许能回家’的那点儿欣喜,还没恢复理性思考能力,自己的心就有了偏向。   想到此间,杜悦慈立时瘫软了身子,放空眼神发了会呆,长长地喘出一口气,终于缓过这一阵惊魂之梦。   目光移向船舱那扇年头不短的窗棂,松鼠如意的格花窗如同磕了药、通了电,又抖又转又晃,杜悦慈顿时又是一股憋不住的眩晕,只能闭目养神。眼不敢睁,也不敢睡,她决定咬牙熬一熬,困到极限的秒睡,总好过半浮半沉,没着没落。   ************************   回程比去时多花了四五日,被抬出船舱的杜悦慈在刺目的阳光下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仿佛听到几位夫君的声音。不会都来接船了吧?   芮夕航一把将杜悦慈抱上了马车,周锴祺和秦文挚各拿一块热帕子给她擦脸擦手,董世玉捧着一杯薄荷橘子茶,江知秋把着脉。   “哎呀,就是晕船,没大事。家里的小宝贝谁看着呢?”   杜悦慈倚在芮夕航怀里,语调虽然轻松,但一张小脸整整瘦了一大圈,苍白萎靡,看得五个男人万分怜惜。   “家里有杨嬷嬷和我爹帮忙,一切都好,别担心。”董世玉给杜悦慈揩一下嘴角,尖尖的下巴上摸不到什么肉了,很是心疼。   “我在京里也很好,吃得更好,本来胖的穿不上旧衣,结果晕船半个月,又减肥了。”   杜悦慈本来感觉自己和马车晃的频率不同步,已是十分难受,一说到曾经有希望升CUP的胸部又缩水,更加难受。   董世玉没注意到某个贪心小女人的怨念,看向江知秋。   江知秋向来对病情直言不讳,“肝气血不稳,脾胃失和,晕船是其一,也有些忧思过甚,心慌气短之症。”   董世玉面露自责,杜悦慈无奈之下坦白从宽,“京中真没事,一切顺利,就是上船时做了个梦,胡思乱想多了,精神头差了些。”   “一个噩梦就吓成这样?早知道我陪你走一趟。”芮夕航揉揉杜悦慈的小狗头。   周锴祺仔细端详她的神色,“可否说说梦到什么了?”   男神认真起来比其他人更敏锐,杜悦慈不敢腹诽,老实交代,“就梦见以前的事了,欸,感觉和喝醉酒遇见阿挚那晚,差不多……”   秦文挚掌下一紧,扣住她的手,“后来怎样?”   “想起还没给小八挑好名字,就醒了。”可算是找到歪楼话题,杜悦慈一口气发散开来, “小七叫涤瑕,小八叫泽璇吧?你喜欢么?”   “很好听,都依你。”董世玉被她眼巴巴地看着,哪里会有意见,“待小七和小八满月,给家慈、家严和两位舅兄点上长明灯,将咱们的全家福捎给他们看看?”   其他人也知道杜悦慈来历神异,免不了也有几分紧张,周锴祺果断建言,“济源师太和悟凡大师皆道行深厚,你身子康健了就去走走,也好散散心,清净清净。”   “祺哥说得对,你安心在家和孩子们玩,大事拿主意,杂事交给我。”芮夕航这会恨不得让孩子们立刻出现在马车上,牢牢拴住杜悦慈,叫她没有分心怀旧的机会。   瞅着没开口的江知秋和秦文挚眼眶都红了,杜悦慈顾不得头晕,拼命发誓保证,“我还得给姑娘们挑夫婿、抱孙子,绝对不会丢下你们突然消失!”   不管明天是不是又被穿越大神倏地再涮一把,都要把今天过得圆满。杜悦慈忍着头晕目眩的恶心感,细细喁喁地安抚夫君们,踢踏的马车载满柔情蜜意,驶回杜府。   既来之则安之,一颗种子落了地,生了根,又何苦再回首寻找来时路。   ************************   一个圣恩正隆的小人物未得一官半职就离开京都,不应该对朝野上下造成多大影响,但这个小人物曾经在四王女府上给女帝做过一顿饭,那意义就有些许不同了。但没等有心人考虑好如何利用这个小人物,就被一纸诏书拉走了注意力——排名前四的四位成年王女正式封王,按其名讳分别是思王、慜王、念王及蕙王。耐人寻味的是,头衔一样,待遇不同,大王女这个思王只等同于低一级的亲王品阶,二王女慜王和三王女念王得以保留郡主等级,只有四王女的蕙王是正儿八经的王爵。   四王齐封的局面标志着储位之争拉开序幕,不管投机取巧还是聊表忠心,从天潢贵胄到升斗小民,都粉墨登台,各显神通。   ************************   《大夏·泰和本纪》   泰和三十二年冬,腊月,癸未朔,念王乃使人行厌蛊之术,帝夜惊梦而邪风干忤经络。   次年春三月,乙卯,贾皇贵君崩,葬于泰陵之西,追谥为文襄。贾皇贵君,念王之父也。念王扶灵离京,巫蛊事泄,为思王所劾,贬以修陵。   同年暑月末,霍阳民绅杜悦慈亲取牛疱入身,无恙而自证疱疫防预之法,仁心堂再择一户疱热之病患,贿其家眷先染以牛痘,愈后阖家同食同居,昼夜处其间,皆未相染。此法奏效,帝悦,厚赏慈,百年地税悉蠲其半,赐仁心堂御笔。   三十三年春,正月,丙午,帝病笃,有眼疾,拒治,密召曾侍君,幽于下央宫。曾侍君,思王之父也。   夏,四月,辛丑,曾侍君卒,思王哀泣过甚,数月不朝谒。   秋,九月,甲辰,蕙王为婢所告,逼辱民男,有二女在外私合而生。帝不怿,斥蕙王使皇嗣流落私家,责其闭门思过。   冬十二月,丙子,顺喜堂接生婴孩十七万有余,蕙王再获双生龙胎,上疏添丁三策。一为女子以酒助兴,二为源胎果切片,五日而服,三为普及滚油烹炒之法。   三十四年元月,帝赦天下。   二月,乙丑,慜王上告,思王于宫中构室,立其父像,又于苑中作冢,立陵碑,朝夕奠祭,徘徊流涕。帝闻之,大怒,诏废思王为庶人,复幽于下央宫。慜王日入侍奉,恐帝立蕙王,渐生猜阻,帝怃然,面责慜王及孙皇贵君,厌之。   七月,庚寅,帝诏赏赐支度,事无巨细,并付蕙王监国。   八月,甲子,日有食之。   九月,戊辰,帝疾甚,卧与百僚辞诀,诰曰:“蕙王纯孝,入继先皇夫元氏,立为太女。立魏皇侧君为皇贵君。”魏皇侧君,蕙王之父也。   丙子,山陵崩于清颐院。   十月,己卯,颁金节,太女即位,大赦,改元康德。尊皇妣泰和帝为肃祖,追尊皇考元氏为文怀皇太夫,尊其生父魏氏为文敬皇太夫。   ************************   康德元年,春光明媚的正月十五,遥远的霍阳城喜气洋洋,似乎没有一点儿变化。   杜悦慈倒在亮堂堂的正屋大炕上,被一圈小葫芦娃们包围着,轻声细语地给她们讲‘小公举勇斗恶龙救出美少年’的睡前故事。她每日都换着屋子和不同的夫君缠绵,正屋几乎用不上,孩子多了,当幼儿园使挺方便。   这几年,秦文挚和芮夕航又给她添了两个襁褓中的小女儿,一个不过百天的‘菲菲’杜洁菲,一个不到半岁的‘佩佩’杜溪铭。十个孩子里,唯有小八泽璇是男孩,而且长得和杜悦慈一模一样,乖巧文静,简直成了五位夫君的心头肉。   等孩子们乖乖闭眼午睡,杜悦慈才从床头小几拿起一份信笺,里面正是这个月的官方邸报,大夏未来喉舌的创刊第一期。作为倡议者,她这儿拿到创刊号的时间,说不定和唐知府不相上下。   年节没结束,正月一般不开印,薄薄的邸报上只有两条消息。   ——诏蓝氏仁恕节俭,立为皇夫,女清为太女。   ——谕迁思庶人幽于泰陵,诰封姊慜、念为郡主,余妹皆为亲王,以彰三年不改母志。   又是新的一批太女,又是新的一轮博弈,哪怕有名正言顺的太女,也躲不过这种轮回,真是连个年都不让人好好过啊。   不论热闹还是凄凉,丰功还是罪谋,落在史书上,不过寥寥几百字。比起波澜壮阔惊心动魄,还是这种老公儿女热炕头的小日子更让人留恋。   杜悦慈微笑以对,歪头贴着小儿子的嫩脸,缓缓闭上眼睛,心中唯一愿,岁月静好,五夫即安。 作者有话要说:   无番,不车,就酱! 新文在际,会努力保证日更不辍!求包养!求收藏 么么哒给我留言的 不可说 小喵奴 疯里活 草茉莉 樱之落 忠犬重度爱好者 紫御华章 吃瓜群众 围观 清清 雨潺潺等小萌物!射射你们对作者的懒惰如此包容(yong)!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布受天下】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